「不知路小姐第二个条件是？」於翰文问。
路晴天左手放在扶手上轻轻摩萨，脸上表情似笑非笑，「这第二个条件嘛，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那就是去打四方楼主金元宝一个耳光。」
啊？！
这还叫不难？现在不光是忘尘一人头大如斗了，想娶美人妻的於翰文亦轻皱眉头。
打四方楼主一个耳光？
说得轻巧，先不说能不能做到的问题。就算能做到，四方楼今後的报复还能少得了？
忘尘心理平衡了，好歹路美人还给少林留了面子，至少没让人来打他耳光不是？
金施主，愿佛祖保佑你。
於翰文扇子也不摇了，「路堡主，请问这最後一个条件如何？」
全场只有路晴天一人笑得愉快，最後一个条件说得也干脆。
「条件第三，送一件衣服给我，但一定要我喜欢。」
啊？
全场傻眼。
送一件衣服给路晴天？
这个条件听起来似乎一点也不难，但那句一定要他喜欢就有点微妙了。
什样的衣服会博得路大堡主的青睐？
路家堡的仆人们有福了，尤其是专门负责给路堡主制衣的管家和裁缝，那以後红包收的可真不少！第一个就是戴霞山庄庄主的。
把客人安置到贵宾院，路晴天回到内室更换衣服准备参加晚上的接风宴。
晴天一边换衣一边思索。
「你说於翰文那斯为何要向我路家堡提亲？他的目的何在？」
於庄主野心不小，也许是要借天下第一美人之力并吞路家堡吧。
「还有那路依衣到底是何人？为何众人都以为她是路家堡人？」路堡主嗤笑，甩掉腰带，「有趣的是我这个路家堡堡主却从未见过这天下第一美人！」
依衣，十六在心中轻轻叫著这个名字，脸上浮起幸福的笑容。
「我问你你为什不回答？」
十六一愣，你在问我？我还以为你在自言自语。
正想开口。
「你一定很奇怪我根本不认识路依衣，却为何还公布娶她的三个条件吧？」
不奇怪，我知道您老一向喜欢看别人笑话。
「因为……说不定路依衣会一怒之下找上门来，这样我也有机会拜睹天下第一美人的长相到底美到何种程度。就算她不肯达成我这个愿望也没关系，对我来说她不出面否认最好。江湖嘛，无风无浪怎叫江湖？」
十六默然，原来这人不只喜欢看别人的笑话，还惟恐天下不乱！
「十六。」
十六在暗处抬起头。
「我听说崆峒派有一颗驻颜丹，你记得把它带回来。我准备拿它做见面礼。」路晴天似乎丝毫不在意在属下面前赤身裸体，也许对他来说侍候他更衣的仆妇丫环也好，负责保护他执行他命令的影卫也好，都一样。
崆峒有驻颜丹？我怎没听过？十六把目光投到脚下。
「如果找不到，你就把厨娘的女儿娶了吧。」挥挥手，示意十六可以去执行命令。
十六叹口气，上次小四好像就跟他说过，老爷曾经威胁他如果不完成命令就让他娶厨娘的女儿。没想到这次轮到他了。
离开路家堡已经两天，第二天晌午过後在余县外的路边酒铺中不意外地看到了熟人。
小四对十六摇摇手，十六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因过了用饭时间，酒铺没几个人。小四和十六两个人占了一张桌子。
要了一碗茶，四个馒头，一碟卤牛肉。十六慢条斯理地吃著午饭，对身边人不理不睬。
小四终究憋不住了，「你就不问我是来干什的？」
咽下嘴的牛肉，喝了一口茶，「老爷让你来帮我，他大概担心我一个人搬不完所有东西。」
「你知道了？」
十六没接话，笑眯眯地递给他一个馒头。
小四叹气摇头，「我们中果然还是你最了解老爷。十六，为什你到现在还能笑得出来？」接过馒头狠狠咬了一口。
十六不解，反过来问：「为什我不能笑？」
因为……。小四终是不忍心说。
「就因为老爷曾睡过我宠过我，现在却对我不闻不问？」倒是十六自己笑著说了出来。
小四愕然，「你这人……，有时候我觉得你这人真他娘的……」想了半天没想出一个好的形容词。
十六渐渐露出愁容，眉头也皱了起来，单手捂住胸口，轻唤了声：「我的心好痛啊！」
「……你在干吗？」小四脸上的表情不只是惊吓。
挑起一根眉毛，「学西子捧心啊。你不是想看我心痛难当的样子吗？要不要我再跑到老爷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抱著他的大腿求他不要抛弃我？」
小四看著对面那一脸络腮胡的男人，什话都说不出来了。
西子捧心也要看长相好不好？
就你现在那尊容……
说起来十六在影卫中论武功也许不是最好的，论头脑也不是最聪明的，论毒药论轻功也只是马马虎虎，可十六在执行老爷的命令时从来没有失手过。
为什？
因为十六有一手冠绝天下的绝活，那就是易容术。
惟妙惟肖几可乱真。这是老爷对十六易容术的评价。
十六的脸总是在变。但他固定的脸盘有三张。
一张是付文弱书生的样子，脸盘清秀。堡的厨娘一看到这张脸的十六就会给他塞很多好吃的。
一张是付中年汉子的脸，略带风霜。十六在外随行时用的最多的就是这张脸。
还有一张就是他现在的样子，一脸络腮胡，看不出真实年龄，肤色黝黑，一看就是在外走南闯北辛苦讨生活的商贩样。
小四他们一直都在猜那张文弱书生的脸就是十六的真面目。因为十六被堡主……那段时间，十六一直都是那张脸。
可是後来堡主开始对一个青楼名妓感兴趣，做了那名妓的入暮之宾後就不再让十六侍候床第。
而这也不过是两个月前的事。
「你心就真的一点也不难过？」小四不知道自己看同伴的眼光中充满了怜悯
在知道十六和堡主的事後，影卫们对十六的看法参差不起。有人看不起，有人同情，有人冷冷的等待十六被堡主玩腻的一天。
一个月零十天。小四一天天数过。
然後十六回到影卫的住处，再也没有被堡主叫去陪寝过。
没有被堡主宠爱过的人，一定无法想象路大堡主宠爱人时的样子。
小四看过，所以他每次看到又恢复到单纯影卫身份的十六都会隐隐心痛。
落差如此之大，他是怎适应过来的？
十六抓起茶碗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茶，放下茶碗用手背一抹嘴唇，「难过什？不想得就没有失。我一无天下第一美人的美貌，二无金枝玉叶的身份，三无憾世无匹的才华，你说我凭什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何况我还是一个男人。」
砰！把大腿抬到桌上，十六正经八百地说道：「你要不要看看我的腿毛？」
小四受不了地踹了他凳子一脚。
十六收回腿，坐正身体，「不看拉倒，我还不想给你看呢！喂，你吃好没有？怎半个多月没见，人变得这婆婆妈妈！要上路了，再不走晚上我们就要睡城外头了。」
小四收起胡乱心思，随便让店家包了点东西，和十六一起走向门外。
在走到大门口解马匹绳的时候，十六忽然开口道：
「你知道，小四，坊那些侍候男人的男妓，过了十六都得用镊子拔掉胡子和身上过多的毛发，因为那些来寻欢的老少爷们要的是可以当女人用的男娼，不是男人。除此之外，听说他们在过夜之前，都得用尖嘴皮囊灌满水插进自己的肛门先把身体洗净才能接客。」
转头看向不明所以的小四，十六幽幽一笑：「我做了四十一天受尽宠爱的男娼，小四。」
小四至此，暗自发誓以後绝不再提起此事！
十六很满意小四现在的表情，掀起衣袍翻身上马。
现在他总算可以耳根清静的和充满同情心的小四一起去执行老爷布置下来的任务。
驻颜丹是？
他会拿到的。
凡是他想要的，他都会为他取到。
5
连行程在内，这次任务总共花了二十八天时间，回到堡中恰逢中秋节。
厨娘正在厨房蒸月饼。厨娘的丈夫方大厨在一边打下手。他们的女儿方小芳把蒸好的月饼一块块分类装好。
「厨娘，我饿了。有吃的没？」十六探头向大声喊，急吼吼的样子一点也不适合现在这张清秀微带文弱的脸盘。
厨娘还没抬头，人先笑成了一朵花。
「十六啊，你只要再等一盏茶功夫，这锅八宝月饼就出炉了。」
「真的呀！」十六高兴的呵呵笑，一脚跨进厨房。
「十六哥。」含羞带喜的叫声。
十六的脚慢慢抬起，收了回去。
方小芳不是最讨厌厨房的吗？她今天怎这有孝心知道要来帮她爹娘？
「十六哥，你要不要先吃两块蛋黄的垫垫饥？」
「谢谢。我……对了，我得先到管家那复命，厨娘我等会儿过来。」十六打声招呼就想溜。
「等等！路十六！不要给你脸不要脸！姑奶奶请你吃月饼是看得起你！别以为自己脸盘儿长得好看就了不起，你以为姑奶奶稀罕你啊！就你一个老爷玩剩的破鞋，也敢瞧不起我！姑奶奶我呸死你！」
方大厨和厨娘脸色大变，厨娘三步两步走到女儿面前，扬手就要给她一耳光。
「你打呀！你打呀！打死我算了！到底我是不是你女儿！你动不动就要打我！」
「够了！你这个死丫头给我住嘴！」厨娘气的半死，可这巴掌还是没有落下去。
「厨娘，没事。小芳年纪还小，我等会儿过来吧。」
厨娘转回头，脸上浮起尴尬的笑容，「好……好，等八宝月饼好了，我给你留著。」
十六对厨娘点点头，正要转身往回走。
「哎？十六，你回来了？那边的账收回来没有？」
「收回来了。」
十六在堡明面上的身份是账房先生之一，专门负责到外地收账。在路家堡，十六在大家的印象是个一向乐天知命懂一点拳脚功夫、收账很有一套的合格账房先生。
同样的，他们这十一个影卫在堡也都另有身份，表面上都受管家约束。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堡主的影卫。大隐隐於朝，小隐隐於市。最好的掩藏就是不掩藏。
就像面前向他搭话的小五。小五，在堡又叫路武，堡卫之一，长的英俊潇洒身材魁梧，正当二十出头的好年纪。堡不少丫环都对他情有独衷。
「你要去向管家复命？」
「嗯。」
「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厨娘！我早上请你帮我装的月饼好了没？那帮馋虫，一个个都等不到晚上了！先拿两个给他们解解馋。」
十六忽然明白方小芳为什会在厨房了。
「好了好了，你不说中午来拿的嘛，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厨娘伸手去拿案板上的一个朱红食盒。
没等厨娘碰到，食盒已经给另一个人提了起来。
「武哥，这是你要的月饼。这可是我精挑细选了一早上才选出来的。你看看喜不喜欢？」方小芳低垂著头，羞涩地道。
路武不动声色地接过食盒，「多谢。」
一提，食盒没有提动。
方小芳的一只手还握在提手上。
路武皱起眉头，想用劲夺过食盒，但一想到後果，他犹豫了。
「方姑娘，我得回去了。麻烦你把食盒给我好吗？」
方小芳抬起头，眼圈有一点红，「你看看嘛，看看人家亲手帮你挑选的月饼。武哥，我放的都是你喜欢吃的。」
「谢谢，我回去再看吧。」
「就看一眼。」
「方姑娘，我在赶时间。等会儿错过巡逻时间，头儿会把我骂死。」
「看一眼你会死啊！我从早上等你到现在，你连一句谢也没有！你这人简直就是狼心狗肺！你当耍著姑奶奶好玩是不是！你以为姑奶奶是好欺负的！？你路武也不过就是一个巡卫看堡的，你以为你自己有多了不起？长的好看有什用！你到现在也不过就是路家堡的一条狗！一条狗——！」方小芳狠狠一甩手。
可惜食盒仍旧安然无恙地提在路武手中。
路武和十六互看一眼，对习以为常的方大厨和一脸尴尬的厨娘点头示意，离开了厨房。
远远的，身後仍然能听到方小芳的骂声。
「真受不了这女孩！厨娘夫妇也够倒的，怎生了这一个女儿？」
路武一肚子不舒服。虽然明白那女孩嘴不会有什好话，但那女孩往往说的也都是真话。就因为是真话，才最伤人。
「她自卑。」十六无奈地笑。
「她自卑关我们什事？见了男人跟花痴似的，稍不合心意就变疯狗。谁欠了她不成！」
「她也只不过在保护自己而已。她怕别人说她，怕别人看不起她，怕别人嫌弃她，所以每当她感觉到有一点点危险，她都会先攻击别人以达到保护自己的目的。」
「她越是这样越让人看不起！」路武还在生气。
「她年龄还小，等她长大了，受过真正的伤害，她会把这个坏毛病改掉的。」十六拍拍夥伴的肩。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看她根本就是脑子有病！不说这丫头了！我说……你这次还顺利吧？」
路武没问十六执行了什任务，他没资格也不能问。
「还好，有小四帮我。」十六从怀掏出一个油纸包，「给。」
「什？」路武接过。
「老和铺子的千层糕。」
「真的？！」路武立时开心大叫。别看这人一身英雄气概，偏偏喜爱甜食的不得了。
「……这是什？」
路武摊开油纸包，瞪直了眼睛。
「哦，我咬了一口。走在路上太饿了，不过我就咬了一口。你知道我不爱吃甜食。」
「……路……十……六！」
「干嘛？」十六侧头笑得无辜，脚下走的飞快。
「干嘛？——有种你别跑！」
不跑的才是傻瓜！越走越快的十六哈哈大笑著很快就溜的不见人影。
晚上小四溜到他房来找他算账。因为找不到十六的路武逮著了路上向他打招呼的路司，把武功弱他一筹的小四揍成了猪头。
「理由是老子跟你是穿一条裤子的！我操他祖宗的！竟然敢把老子揍得这惨！」小四一生气就会老子来老子去。
十六躺在床上看他的书，眼都不抬一下。
「小时候你被他揍的少了？」
「那是小时候！」小四恨声道。
「挨挨小五的揍也好，省得将来你挨别人的揍。」
「哈！说得好听，你自己怎不挨？喂，过来给我上药。堡主明天就回来了，这样子哪能见老爷。」
十六合上书本，若有所思地道：「我们什样子，老爷何时留心过。」
「他怎没留心过？他如果没有留心，怎会把你拉上他的……呃，抱歉。」
「你觉得堡主喜欢美人？」十六弯起唇角表示不在意。
「那当然。哪有男人不喜欢美人的。」小四抓抓头，在床沿坐下，「你是不是听说了？」
「听说什？」十六坐起身，拿出准备好的药箱给小四换药。
解开上衣，露出层层绷带。
崆峒派虽无人在名人榜上，但好手并不少。蚁多咬死象，负责引开注意力的小四被青柳子在背上划了一剑。
前面十六利用他的易容术转移崆峒库藏转移的还算顺利。但後面为了取得被崆峒派主吴宕力贴身收藏洗澡睡觉也不拿下来的驻颜丹，小四负责引开吴宕力儿子等人，十六易容成吴宕力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趁吴毫无防备之下取得对方挂在脖子上的玉瓶。
任务完成，之後十六接应小四一起离开崆峒的势力范围。
「堡主这次出门巡视产业，在路上碰到湘江女泥娃。我听小五说……老爷好像看上那妮子了。」
小四抬起双手，让十六帮他把绷带解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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