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的心愿终于实现了,母亲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可是按下葫芦起来瓢,茂生结婚几年了没有孩子,茂强二十多岁了没有媳妇,作父母的怎能不操心呀!
婚事被逼,茂强很无奈,于是就来到榆城找茂生诉苦,说那女子有些憨,脑子不够数,三句话就冒傻气,希望能得到他的帮助。茂生知道当时家里的情况,听说茂强已经说了十几个了,没一个他能看上的。如果茂强不结婚,秀兰就不能上来。再说几千元扔了也很可惜,别看家里住上了平房,经济上还是一贫如洗,茂强全凭贷款支撑着。
婚姻乃终身大事,不能马虎。茂生于是跟茂强就回去了一趟,发现那媳妇人样长得还不错,细皮嫩肉的,很丰满,干活也泼辣。农村人嘛,要的就是实在的人,他便支持父母的意见,力劝茂强不要退。
茂生回来后父母便商量给茂强把婚事办了。结婚证已经办了,是父亲找茂生同学办的,因为女方没意见,同学在征得茂生的意见后就给办了。茂强觉得这事很荒唐,现在分手还要去办离婚手续,很麻烦的,再说女方也不会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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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姐姐也支持父母的意见,大家齐心协力对付茂强,茂强被弄得焦头烂额,无暇应接。
新婚之夜,茂强跑到冬有家睡了一夜,扔下如花似玉的新娘子在屋里默默流泪。连着几天都是这样。姑娘的母亲于是就来闹事,一定要茂强给她一个说法。事已至此,茂强很无奈,摊开两手苦苦一笑,说其实也没什么,你不要大惊小怪。
但其后的半年时间,茂强晚上一直不在家睡觉,找各种理由睡在外面,或者干脆把铺盖搬到砖厂里,几天也不回来。
母亲对茂强的表现是欣赏的,她认为做男人就应该有骨气,对女人要狠一些,不要象茂生,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父亲的脸上挂着不快,整天一幅愁眉苦脸的相,似有万种的哀愁和委屈。终于,在一次喝醉酒后,他哭了起来,哭得浑身乱颤,哽咽难语。
是呀,茂生已经结婚几年了,还没有孩子。茂强结婚后又不同媳妇在一起住,七十多岁的老父亲认为周家从此要绝后了,他在有生之年可能连孙子也见不到了。
公公老泪纵横,秀兰充分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五十七(1)茂生回来了
黄昏的时候,秀兰从沟里背回了牛草。
她放下镰刀,便去对面的池塘里去挑水。绿茵茵的池水倒映了她的身影,煞是好看。秀兰蹲下身来,对着池水抿了抿了头发,然后掬了一捧水洒在脸上,顿时便觉得凉透心脾。水花溅碎了她水中的身影,几只花鸭扑楞着翅膀跃上岸边,摇摇摆摆地往回赶。对面,一对刚下地回来的小夫妇在用水撩着嘻戏,弄得对方一身一脸,忽听背后有人在叫,忙抬头,原来是孩子们已等不及,从屋里跑了出来,于是小夫妇顾不得劳累,撂了手里的镰刀,抱了孩子就亲。秀兰看得眼热,心里扑腾腾地跳。是呀,结婚几年了,至今还没有孩子。这时暮色已渐渐地下沉,遮掩了远处的山峦。炊烟袅袅而起,笼罩了这一片村庄。几只性急的青蛙已开始歌唱,一时和声一片,此起彼伏。谁家爱管闲事的狗也不甘寂寞,冲着外面使劲地叫。秀兰于是急急地拽了水往回赶去,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得婆婆在屋里头高声地骂着:“一回来就野去了,也不看看快半夜三更了,成心想把人饿死!”
第92节
秀兰放了桶,赶快到下院抱了柴禾,拢火做饭。火苗呼呼地窜着,映着她红红的脸庞。婆婆的唠叨声从西房的土炕上传了过来,她似乎并未听见。晚饭不一会便烧好了。秀兰先盛了两碗端到西房里,低头正准备走,忽听婆婆在问:“我让你给茂生要钱,你要了没?这两天我浑身疼痛,也没有钱去看,茂强也不管我——你们是盼着等我死呀!”秀兰没有抬头,只低低地回了一句:“茂生说他这几天就回来”。仍回东房去了。
茂生是坐了今天最后一班车回家的,一路上司机贪拉人,三个小时的路程走了六个多小时,回到家时已是夜里十点钟。秀兰听见叫门声,忙应了一声就往出跑,月光下几个月不见的丈夫似乎是在梦里一样,看着她微微地笑。秀兰忙拉了他一把,回首关了大门。这时西屋里传来咳嗽的声音,就听见婆婆问:“是茂生回来了吗?”茂生忙应了一声,说:“是我回来了。”婆婆屋里的灯于是就亮了起来。茂生给秀兰使了个眼色,便径直往西屋走去。秀兰犹站在院中,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使劲地拧了一下大腿,很疼。
茂生回屋的时候已是三更,鸡已叫了头遍。秀兰于是忙盛了温热的水叫茂生洗脚。茂生把脚放在盆子里,只是不动,脸上满是疲倦的神情,眸子里也缺少亮光。秀兰悄声地问:“咋啦?”茂生不语。停了片刻,说:“没什么事,睡吧。”于是倒头便睡,连衣服也没脱。秀兰忙拉了被子,替他盖好,然后坐在跟前,呆呆地望了好长时间。
那天晚上茂生和母亲商量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这件事情跟秀兰有关,但秀兰毫不知晓。
母亲说:“茂生,我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样了?”
茂生说“什么事?”
“就是你们离婚的事情。”母亲的语气很平静,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
“仅仅就因为她不能生育?”茂生说。
五十七(2)母亲最后的通牒
母亲说:“有些事我实在不想说,嫌丢人,说了你生气哩!你媳妇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好,她喜欢你,也喜欢别的男人!花花肠子多着呢!跟那个王老师不明不白一段时间,我说过多少次,就不听!接着又跟那个驻队的小黄成天钻在一起,有人看见他们在庄稼地里干活,秀兰教他锄地……唉,谁知道还做了啥事了,我都说不出口。最后把人都带到家里了,整天给他做捞面,两个人眉来眼去的,村里的风声可大了,唾沫点子都能把人淹死!我出去了都没脸见人。那个小黄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你的同学,后来才听说秀兰跟你订婚前就是给这个小黄说过,人家看不上她!她还心不死,死缠硬磨的赖人家!——女人不能生养的也多了,这我都能原谅,但是她一天在外面胡骚情,背过你都做了些什么事情?她对得起这个家吗?表面上看她确实很贤惠,心里想些啥你知道吗?不生养我们可以给她看病,但是她出去怀了谁的孩子,你能知道吗?!——你妈我说得都是实话,不信你去村里访访,就知道了。”
茂生低下了头。他知道秀兰不是那样的人,但人言可畏,这件事也有人向他提醒过。豆花曾委婉地说过,茂生不相信,要她不要胡说;茂云有一次也说起这事,要茂生多留意一些;大妈有一次说的似乎也是这件事情……还有那次回来小黄喝醉了,痴痴地看秀兰的眼神,睡下后嘴里一直喊着秀兰的名字,那种欲罢不能的样子让谁看了都疑惑……说不清,道不明,女人的心思,谁又能搞得清楚呢?
茂生感觉头疼得很厉害,他不愿意再想下去。
“一把肠子好断,长痛不如短痛——你妈还是这话!男人家要有钢口,提得起放得下,不要像你大一样窝囊一辈子!——我看秀兰对小黄也有那意思,不信你先跟她提提……”母亲幽幽地说。
是呀,为什么不能试一下呢?如果秀兰早有这心,说不定就把她解放了。毕竟,她对别的男人起过异心的。也许换了别人,她一样会对人家好。
母亲说这件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回来的时候娘俩就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茂生觉得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应该再给他们一些时间。特别是要他亲口提出同秀兰分手的话,他认为非常残酷。母亲认为她给秀兰的时间已经够多,是她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媳妇的贤惠她也是承认的,但光贤惠不生孩子有什么用?既然小黄对她有意思,秀兰也喜欢他,你还犹豫什么?!
“——男人面软一世穷呀,你不能毁在这个女人的身上!我和你大眼看黄土就埋到脖子上了,你再不离,恐怕我们这辈子也看不到孙子了!”母亲说着眼泪便流了出来。她咳了一声,说:“这事也不能再拖了,你现在离了就在城里找一个女娃成亲,兴许我们明年就能看到孙子哩!——你媳妇是个好女人,对咱家确实也好,但你们结婚已经四年了,咱也算对得住她了。——你还不知道吧?关中那个女子还来过一次,秀兰不在,我跟她谈了,女子心好着哩!现在还没有成家。你结了婚人家还不嫌弃,痴痴地等了你这么长时间——这件事你自己一定要有主意!”
五十七(3)痴情的袁玫
提起袁玫,茂生的心颤了一下。
在省城参加贸易会的时候,他们曾不期而遇。袁玫还是那样年轻,衣着光鲜,举止得体,和秀兰相比,简直就不在一个层面上。岁月在她的脸上似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快三十岁的人了,皮肤象二十岁的女孩一样白嫩,光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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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玫的黑陶厂办得不错,就是产品的结构有一些老化,许多品种还是当年茂生在的时候设计的,没多大的创新。袁玫说这也是企业发展的瓶颈,厂里曾聘请过几个技术人员,最后都没有好的产品出来,父亲因此经常提起你。茂生说你爸他身体还好吗?袁玫说我爸已经去世了。说完眼睛红红的,低了头。茂生说你爸年纪不大呀,什么时候去世的?袁玫说几个月前,父亲遭遇了车祸。说完便抹了一下眼泪,微笑着看着他,说茂生你过得好吗?茂生说还可以。袁玫说你的那个秀兰好吗?她对你可真实诚呀,你要好好待人家。茂生说谢谢你,我会对她好的。——你老公这次没来?袁玫说我没老公。茂生不解地望着她,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别光顾忙事业,自己的事情也该考虑考虑了。袁玫说我是个没福气的人,母亲早早离去,父亲也抛下我走了——谁愿意娶我?说完眼泪就簌簌地流了下来,已是哽咽难语。
展馆的人都在看他们,还以为是小夫妻发生了什么矛盾,把这么漂亮的媳妇气哭了,这个男人也真不会体贴人。茂生一时觉得很尴尬,不知说什么才好。
袁玫毕竟是城里长大的姑娘,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她抹了把眼泪,笑着对茂生说:“你看我这人咋啦,见了你应该高兴才对——我是激动得哭了。”
茂生是和老吕一起出来的。茂生给老吕介绍袁玫说这是我的同学。袁玫很大方的和老吕握手,老吕受宠若惊,说茂生还有这么年轻的同学呀!歌舞团的?长得跟电影明星似的。袁玫笑了,说咱们都是同行呀,要不怎么会凑到一起呢?
下午的时候几个人一起出去吃饭。老吕的眼睛一直往袁玫身上瞅,瞅得袁玫都不好意思了。
晚上回到宾馆,老吕说茂生你真有艳福呀!你那个女同学看来比你小多了。茂生说我们其实同年,人家保养得好罢了。老吕说老实交代——你们是甚关系?茂生说我们是朋友嘛,你咋尽往歪处想!老吕说那女子跟你眉来眼去的,骗得了谁?一看你们就不是一般的关系!好呀,你小子在外面交女朋友了,小心婆姨知道了不依你!
第93节
茂生说你别胡说,我们真的是很一般的朋友,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别把人都想成郝书记,见女人就上。老吕说你不想混了,敢说书记的坏话。小心我揭发你!
袁玫一个人住一间房,茂生进去的时候她刚洗完澡,正在梳头,房间里洋溢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袁玫准备了一些水果,问茂生是否出去吃宵夜?茂生摇摇头,在沙发上坐下了。
电视转换了几个频道,不是武打就是古装戏,吵吵闹闹,没一个能看进去。袁玫削了个苹果递了过来。
“袁玫,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父亲不在,你一个人经管厂子会很累的,赶快找个合适的人成家吧。”茂生抿了一口茶,关心地问。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可是没有合适的人,我总不能随便找个男人结婚吧?”袁玫的情绪有些激动,眼睛红红的,眸子里有一丝淡淡的哀怨和凄楚。
“那你准备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就这样拖下去呀!你都快三十岁了,不是小女孩子,有些事情不要感情用事,贻误终身。”
“三十岁怎么了?这辈子不结婚碍谁的事了?”袁玫定定地看着他,仿佛要把他看穿。
一阵难堪的沉默。
“袁玫,听我的话,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好吗?”茂生打破了僵局。
袁玫坐在沙发上慢慢地梳理自己的头发。头发湿溜溜的,散发出一股薄荷的味道。
突然,梳子掉在了地上。袁玫俯身去拣,与茂生的手碰在了一起。
袁玫的手很凉,纤纤柔柔的,茂生把它攥在手里,能感觉到它在微微地颤动。
一滴泪水滑了下来,落在茂生的手背上。
再看时,那张白皙的脸已胀得通红,眼泪正在顺着脸颊慢慢地流了下来。
颤抖的身子往前一倾就倒在了他的怀里,两个人紧紧地搂在了一起。
茂生只觉得心跳加速,呼吸困难。绵软的身子把他抱得更紧了。
时间在一瞬间被凝固了,电视被关掉以后,房间里只听见两个人短促的呼吸声。
“——你回去吧,要不你的同事会说闲话的。”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袁玫突然挣开了他,把头发往上拢了拢。
茂生也恢复了平静,老吕可能已经睡着了。
那一夜茂生怎么也无法入睡。眼前一会是秀兰,一会是袁玫。秀兰皮肤粗糙,像个中年女人一样,只知道一味地顺从,象一块松软的棉花糖,甜得令人腻味;袁玫年轻漂亮,精明能干,风采依旧,楚楚动人。更重要的是经过几年的企业磨练,茂生觉得自己在袁玫跟前的那种自卑感已经不见了。
他没想到袁玫居然这样痴情,能够等他这么长时间。
茂生甚至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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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4)碎骨断肠
父亲把身子探在外面一直抽烟,屋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旱烟味道,这种熟悉的味道让茂生感到亲切。父亲说我们做事可得讲良心!媳妇虽然没有生养,可是她对这个家是尽力了,茂生你自己掂量着。母亲就骂:“闭上你的臭嘴!我一辈子跟了你受尽了苦,你啥时讲良心了?——娃的事不要你管,睡你的觉去!”父亲很不高兴,就再也没有说什么。茂生心里很是烦躁,他说这事能不能以后再说?母亲说不行,要不你就把我杀了——你看你是要这个媳妇还是要你妈哩!我一天都不想再看见她了!
是啊,秀兰待自己是全心全意了,还要她怎样?自订婚到现在,她给这个家付出的太多太多。然而袁玫也是一个善良多情的姑娘,她等了自己十年。十年来一直默默的爱着他。特别是那次订货会上相见,她并没有提出要茂生同秀兰离婚的话,让茂生很感动。他觉得袁玫真是个懂事的姑娘,和秀兰相比,她年轻,漂亮,性格开朗,同自己有共同的爱好和话题,同她在一起时间总觉得过得很快。他知道,自己现在对秀兰更多的是一种同情或怜悯,婚后同秀兰在一起时常常感到压抑,无法深层次地交流。而袁玫不同,她总能表现出让茂生精神为之一振的一面,焕发着一股勃勃的青春活力。虽然自己在袁玫跟前刻意地控制着感情,但是他感觉同袁玫走到一起是迟早的事。与其结果那样,还不如快刀斩乱麻,这样对秀兰或许更公平一些。
第二天晚上,茂生早早就上了炕。
秀兰收拾了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