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学问,不久,两人就相爱了。秦志良说征完玉,就带着春霞一起回京城。大把式怎么也不相信京城的朝官会爱上大漠深处一个骆驼客的女儿,可是春霞却迷了心窍,与秦志良爱得如痴如迷。可是有一天,春霞和秦志良在城里赏灯看耍社火,就见那个文物贩子马全德背个褡裢悄悄挡住秦志良,做贼似的小声问道:“大人可是京城来的秦大人?”秦志良警惕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马全德道:“在下就是,你是何人?”马全德来到路旁僻静之处。马全德四顾无人,就将一个经卷交给秦志良。这时春霞寻找过来,马全德就拱手告辞。春霞看着马全德的背影,问那人是谁?送给你的是什么?秦志良就说,送东西的人叫马全德,他送来一个宝贝。春霞好奇地要过经卷,打开一看,突然发现经卷中夹着一撮白狼毛,不禁叫一声:“啊?白……”秦志良急忙捂住春霞的嘴,让春霞放心,说那是个好人。可是从那以后,秦志良就愁眉不展,心里像是压了一块石头,每天早出晚归,不知在暗中查访着什么。突然在一个雷鸣电闪,大雨滂沱的黑夜,秦志良来到春霞家,叫开院门,可是连门都不进,只焦急地告诉春霞,他要出去几天。春霞惊怕地问去哪儿,秦志良说去追宝。春霞问,追什么宝?秦志良说,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也道不明,等回来再告诉你。说着就翻身上马,挥鞭策马,消失在雨幕之中。
秦志良走后再没回来,春霞一下疯了,像是丢了魂似的四处寻找秦志良。终有一日,神态完全失常的春霞在大把式和冯大刚走驼走后,而王庆祥一时疏忽,走出城外,一面朝第一次见到秦志良的迷魂滩走,一面就手舞足蹈地唱着花儿:“画下的菩萨在墙上,发下的誓刻在心上,你把你的情义放上,我把我的身子舍上。”春霞唱着,折下骆驼草上的小黄花,小心翼翼地插在乌黑的头发里,又低下头,沿着记忆中秦志良的那条拖痕走到沙丘顶上坐下来,呆呆地望着天边无际的大漠,等待着心上人。突然,一阵狂风卷起漫天的沙尘向春霞袭来
。春霞一动不动地呆坐着,流着眼泪依旧凝视着远处,终于让天昏地暗的沙尘吞没了。
王庆祥讲完了春霞的遭遇。秦文玉直听得泪如断珠。冯大刚和王庆祥见秦文玉哭了,也不再恼怒秦文玉,小院里的气氛缓和多了。接下来秦文玉问道:“听说我哥秦志良和白狼曾是八拜之交,可有此事?”王庆祥道:“没听说,不过,你哥哥倒是常说白狼是个好人。”秦文玉又道:“大伯刚才说,我哥哥打从马全德手里拿到经卷,就判若两人。这马全德究竟是个什么人?”王庆祥道:“也不是个正经人,靠捣鼓古董过日子。”秦文玉又问道:“哪里可以找到这个马全德?”王庆祥皱眉摇头道:“这个贼鬼跟沙狐一样,没个准地方。”秦文玉下狠心道:“我一定要找到他!”冯大刚跟着怒气冲冲道:“好!我也正找这个狗日的算账哩!”
秦文玉从王庆祥家出来时已是傍晚时分。有关家兄与春霞、马全德与白狼之事扑朔迷离,萦绕心头,令他费尽思索。他一边朝县衙走,一边凝神思忖,差点儿撞到抬着轿迎面而来的轿夫身上。轿夫大喊一声,他抬头一看,掀开轿帘,探头出来的却是姜孝慈。秦文玉拱手道:“姜师爷,这是去哪儿呀?”姜孝慈下了轿,笑道:“小人有点急事,去了趟千佛洞。”姜孝慈没告诉秦文玉,他去千佛洞是找王道士打问马全德卖给贝克假古书的事。秦文玉道:“在下昨日去商号拜访,不巧师爷出城去了。”姜孝慈叹气道:“小人协助严大人操办洋务
,敦煌城里只要一来洋人,小人就忙得鬼吹火!哎?令兄秦志良的事查得如何了?”秦文玉道:“我正是为这事想和姜师爷商议的。”姜孝慈道:“好好,咱们到对面酒楼里谈吧。”秦文玉和姜孝慈来到对面酒楼,找个雅静的角落坐下来。秦文玉先说了他近两日来去醉春楼和红柳沟的过程,姜孝慈就大惊道:“怎么?四脚蛇被杀了?”秦文玉道:“翠花也是被人暗中收买,有意散布流言,布下疑阵。当我发现破绽想再次去红柳沟问四脚蛇时,有人怕事情败露,于是杀人灭口。”姜孝慈皱眉道:“谁会做此手脚,真是心毒手辣!”秦文玉道:“在下也是如坠雾中,百思不得其解,故而想清师爷指点迷津。”姜孝慈道:“如此滴水不漏,天衣无缝,定是非凡之辈。”秦文玉又思忖道:“不过,家兄自从得到那经卷后,判若两人,在下猜测,十之八九,还是与那经卷有关。”姜孝慈道:“唉,敦煌地处边陲,随时都可遇生死祸端。依小人之见,秦大人还不如就此罢手,以免重蹈令兄覆辙。”秦文玉执拗道:“此事背后,定有隐情,在下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姜孝慈和秦文玉正谈论着,福隆商号的伙计忽然慌慌张张找到酒楼,说贝克大人考察回来了。于是姜孝慈告辞秦文玉,当即回福隆商号去了。
姜孝慈急急忙忙回到福隆商号,径直走到后院,这时,贝克和约翰正忙碌地从马上卸着木箱。姜孝慈奇怪地问道:“贝克大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约翰心有余悸地抱怨道:“上帝呀,太可怕了!这里到处都是土匪。”姜孝慈吃惊道:“嗯?遇到白狼了?”贝克道:“NO,是一群愚昧的百姓。”姜孝慈怀疑道:“什么?百姓?”贝克遗憾道:“他们指责我们挖了他们的祖坟,根本不知道科学考察的意义。”姜孝慈道:“俗话说,只虎好降,群狗难斗。大人还是小心点儿好。”贝克又格外关心地问道:“有马全德的消息吗?”姜孝慈胸有成
竹地回答道:“小人正托人到处打听,他就是钻进老鼠窟窿,也能找到。”这时,福隆商号二掌柜神色紧张地跑到后院,老远里喊声:“师爷!”姜孝慈就急忙走过去,两个人叽叽喳喳说着什么。贝克望着姜孝慈和二掌柜说话的神秘劲儿,不由皱起眉来。姜孝慈发现贝克不时朝这边张望,就打发二掌柜走,自己却忧心忡忡地走回贝克跟前。贝克就迫不及待地问道:“难道还没有解决?”姜孝慈压低嗓门儿道:“小人正要跟大人禀报呢。”贝克一扬眉道:“好吧,咱们去房间吧,那儿有一瓶上等的威士忌等待咱们品尝哩。”说完,就和姜孝慈朝房里走去。
姜孝慈方才从酒楼回商号去,而秦文玉出了酒楼,正好有一顶小轿来到跟前。秦文玉道声:“去县衙!”就跨进小轿,放下轿帘。轿夫抬起轿子,向城内一僻背处走去,而秦文玉在轿内想着心事,全然不知轿子向何方走去。待小轿抬到城内一处荒草颓垣的破庙前放了下来。秦文玉走出轿子,惊疑地扫视周围,问道:“这是何处?”轿夫们突然拔出刀来威胁道:“你可是从京城来的秦大人?”秦文玉惊恐道:“你们是什么人?”轿夫冷笑道:“我等是索命的无常,你支起耳朵听好了,倘若三日内滚出敦煌,回你的京城去,尚可放你一条生路,否则,让你做这刀下之鬼!”秦文玉一下惊呆了,见轿夫们抬起空轿朝暗处走去,一时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
几名伪装成轿夫的歹徒威胁秦文玉三日内滚出敦煌;否则要他的命。歹徒走后,秦文玉丧魂落魄地飞步到县衙严大人书屋来,告知严大人方才的遭遇。严大人没想到贼人竟如此大胆嚣张,要立即派人捉拿。秦文玉说这样容易打草惊蛇。在他看来,威胁他的歹徒与杀死四脚蛇的凶手必是同伙,最好将计就计,以他为诱饵,引众歹徒出来行凶,然后一网打尽。严大人说如此过于冒险。而秦文玉则认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有这样,方可挖出幕后主谋,解开其兄被害之谜。严大人听了觉得言之有理,就决定鼎力相助。
方略既定,秦文玉从次日起就佯装独自一人,要么每日摇摇晃晃出入各种酒楼,要么闲逛于各种嘈杂混乱的集市……大约几天后的一个夜晚,秦文玉醉醺醺地由翠花搀扶着从醉春楼里出来,翠花为秦文玉雇顶轿子。秦文玉却推开翠花,执意要独自晃晃悠悠地朝县衙走。当走到城内小广场时,已夜深人静,月光惨白,远处传来猫头鹰令人发怵的叫声。秦文玉因醉酒,身子微微颤抖着,两腿打摆地朝前行走着,突然,又是两名轿夫从两边一闪而出,迎面拦住秦文玉去路,阴森森道:“哼!姓秦的,你放着阳光道不走,偏走独木桥。这就怪不得我们不客气了!”说着哗地抽出刀来。秦文玉猛地酒醒,嗓音变调地喊道:“来人哪!”一声喊罢,突然四周火把举起,早已埋伏好的兵丁们一拥而出,围住歹徒。两个歹徒大惊,拼死和兵丁们搏斗起来。月光下兵器铿锵,杀声相吓。不一会儿,一个歹徒刺死街头,另一个杀开条血路落荒而逃。严大人来到秦文玉面前,问及是否无恙,秦文玉牙齿打战,却说没事。此时,一个衙役跑来禀报,说刚才那个歹徒逃进了福隆商号。于是严大人一面急忙吩咐将秦文玉送回衙内歇息,一面令众兵丁将商号团团围住,莫让贼人逃脱。待众兵丁和衙役们在月光下像云影一样将福隆商号围得水泄不通之后,严大人便令衙役惊天动地地敲打大门。姜孝慈惶惶迎出,急忙行礼,严大人却开门见山直问:“一名贼人逃进你的府中,怎么办?”姜孝慈惊愣道:“小人刚刚睡熟,没听见什么异样的动静呀!”严大人二话不说,即令兵丁、衙役冲进商号搜捕。兵丁、衙役冲进商号之后,在店铺里和后院里旮旯缝缝翻箱倒柜地搜索,贝克和约翰抱着双臂冷冷观望。姜孝慈就猜测道:“这贼人可是冲着洋大人来的?”严大人道:“不,是想谋害秦大人的。”姜孝慈愤然道:“嗯?如此大胆!”姜孝慈和严大人说话间,兵丁和衙役已在商号门里门外角角落落搜遍。并禀报严大人,说贼人不见了踪影。严大人双眉紧锁,顿生疑团。
先天夜里谋杀秦文玉的贼人在福隆商号无端逃脱,聚拢在严大人心头的疑云尚未散去,第二天又看到一封令他气炸肝胆的信函。秦文玉从住处来到严大人书房,刚进门,就见严大人将书信拍在书案。秦文玉问其故。严大人便怒不可遏地抱怨道:“近日接连发生咄咄怪事,卑职正烦乱不堪,乡民们却又纷纷来信告状,说贝克一行挖墓掘坟,为所欲为。卑职欲借此将其逐出敦煌,不料总督大人却来信,令卑职以礼相待,不得刁难,以防酿成外交事端。你看,这真是内忧外患,令人不堪重负!”秦文玉长叹道:“唉!国家困急,江山不固,就连
祖宗遗骨也难逃蹂躏。”秦文玉和严大人正在忧国忧民地议论着,一个衙役却进来烦上添烦疑中生疑地禀报说,昨夜从福隆商号逃走的贼人,被人刺死城外。严大人惊疑道:“你看,这岂不是咄咄怪事!”秦文玉道:“真是怪!昨夜贼人明明逃进福隆商号,莫名其妙地就不见了踪影,今日突然又死在城外,此事莫非与福降商号的姜师爷有什么瓜葛?”严大人摇头道:“仁兄多虑了,姜师爷也是书香门第,官宦家出身,怎会与贼人扯到一起?”秦文玉尽管听严大人如此解释,但依然眉头紧锁,疑虑重重,暗下决心,去王庆祥家再探究竟。
秦文玉心存疑虑,离开严大人,径直来到王庆祥家,不料王庆祥在千佛洞未回,说要赶四月八日天王菩萨开光前将活干完,而冯大刚也去祁家湾了,家里现只剩杏花一人赶做嫁妆。杏花问秦文玉有什么事,秦文玉说是有事要来打听。杏花说有什么事兴许她也知道。秦文玉就问姜师爷此人怎样,杏花思忖了会儿就道:“姜师爷整天笑眯眯的,做生意也是升满秤足,还肯赊账,城里人都说他人缘好,可我不知咋的,一见他就心里发毛,他的眼神像要吃人似的。”秦文玉又问道:“家兄秦志良在敦煌时与姜师爷关系如何?”杏花道:“秦大哥原来住在他家,后听春霞姐说,秦大哥和姜师爷闹翻后就搬了出来。”秦文玉接下来问道:“为何闹翻了?”杏花道:“不太清楚。噢,对了,记得春霞姐疯了以后,有一天在街上追着打姜师爷,嘴里还一个劲地骂着,说大清的江山就坏在他们手里。”秦文玉听罢,眉头更拧紧了,疑点愈来愈集中到福隆商号,下决心要穿云破雾,一追到底。
就在秦文玉正疑心福隆商号的当儿,千佛洞的道士王圆GB982跑来告诉姜孝慈说,他找到文物贩子马全德下落了!而姜孝慈立即又去贝克住处,将这消息转告贝克。贝克急问马全德到底在哪儿,姜孝慈并没言及王道士,而只说自己听去千佛洞的人讲,马全德藏在七道梁子。
秦文玉自打谋杀他的贼人轻易逃出福隆商号,又死在城外,加上杏花所讲姜孝慈的几桩事体,疑云重障,就抓紧顺藤摸瓜,深入查探。几乎就在贝克出发前往七道梁子的同时,他刚出县衙,就见从祁家湾回来的冯大刚在远处目不转睛地盯着县衙大门。冯大刚见秦文玉出来,急奔上去。秦文玉惊问冯大刚怎么会在这儿,冯大刚急切地说他来找他,衙役不让进门。秦文玉问有什么急事?冯大刚说他打听到马全德下落了。秦文玉听了甚为振奋,要冯大刚与他刻不容缓地赶往七道梁子。
姜孝慈带着贝克和约翰飞马来到七道梁子,发现马全德所躲藏的地方竟是一所制作假文物的作坊。姜孝慈一脚踹开院门走了进来,见院子里弥漫着浓烟,马全德正在炉子上熏烤着仿造出的文物,院子里到处搭晾着刚制作出的经卷。马全德一听门响,猛地回头看见贝克一行,霎时惊呆了,手中正熏烤的经卷落进炉子燃烧了起来。贝克看着马全德不冷不热地笑道:“老朋友,咱们又见面了。”马全德回过神来,讪笑道:“哎呀,贝克老爷,还有姜师爷,快,快到屋里坐。”贝克看了看四周搭晾的经卷,斜乜着马全德道:“这些就是你卖给我
的那些经卷?”马全德手脚无措地叫屈道:“我对天发誓,卖给大人的,多半是真的,只搭了几本。”姜孝慈恶狠狠道:“你长了几个脑袋,连洋大人都敢骗?”马全德斜了姜孝慈一眼,不满道:“买卖买卖,愿卖愿买,怎么能只怨小人呢?”贝克拿下一张搭晾的经卷,冷笑道:“哦,你就是这样炮制出使整个欧洲学术界为之轰动的假古董的,先把纸用茶水染黄了,再烟熏火烤,最后用沙子涂擦一遍,看来工艺并不复杂!”马全德委屈道:“这可全是手艺活呀。”贝克先皱一下眉,又赞赏道:“马掌柜,你真是个了不起的发明家!”这大概是你发明的第十九种古代文字,很像一回事的。”马全德笑嘻嘻道:“这个东西难编得很,把小人的脑仁子都想疼了!”贝克咬牙道:“你这个狡猾的骗子,把欧洲所有的学者都骗了!”马全德没看见贝克脸神,还得意道:“小人早跟老爷说过,我马全德的东西是最能让老爷蒙人赚钱的。”贝
克沉下脸来问姜孝慈:“姜师爷,按贵国法律,此事该如何处置?”姜孝慈道:“按大清法律,诈骗钱财者,鞭笞八十,木枷示众。”马全德听了慌神道:“这是干啥,买卖不成情义在,有话好商量嘛。”贝克盯着马全德道:“那好,请你跟我们走一趟,有事要问你。”马全德眼珠子轱辘转了一下道:“好说好说。大人们先等一会,小人去拿些干粮。”马全德说着朝门口走去,约翰立即拿枪挡在门口,恶狠狠地瞪着马全德。贝克冷笑道:“怎么,马掌柜想溜?”马全德煞白了脸讪笑道:“哪里,我马全德攥在老爷手心,插翅也难逃啊。”姜孝慈道:“少废话,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