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大气()
风乍起,秋凉!
几乎是没有任何前奏,在一场持续了数日的秋雨之后,归德府的天气一下变了。
再也找不到原来的暑气和热度,变得有些清冷。
还不是一般的清冷。
苏白衣记得,在中原这个地方,一般第一场秋雨之后即便是略微显得凉爽点,穿个长袖衬衫也就差不多了。
然而,让他大为惊奇的是,在明末这个蛋疼的特定时间里,因为小冰河的影响,刚刚秋雨过后,按照后世的标准,至少需要套个秋衣外加一个外套。
很多人将明朝灭亡的原因归纳为三类。
一时人的因素,就是最为当权者的崇祯皇帝和那些流水一样的内阁大臣,没能很好的治理国家,没有带领整个民族走正确方向。
二是制度的因素,因为大明的税收制度、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制度、宗师保护制度等一系列制度,让整个朝廷的税收锐减,明末的时候每年不过四五百万两,相当于宋朝的十几分之一,没有钱还连年打仗,不灭亡才怪。
三嘛,就是老天爷都不帮明朝。
因为遇到了历史上基本上是最严重的一次小冰河,很多农作物不能适应环境,产量大幅度降低,致使人口锐减,灾荒不断,陕西、山西之地甚至出现千里无鸡鸣的凄惨之状。
果然不愧是历史上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小冰河。
苏白衣感慨一句!
本是四季分明的中原地区,这下倒好,简直没有了秋天的存在。
这夏天过去之后就是冬天了吧!
算了,反正自己也没有和大自然抗衡的资本,只能看着天空摇摇头,叹息一声,继续工作了。
养了这么多天,无论气色还是精神头,都基本上恢复了原状,苏白衣拒绝了几个丫头让他继续养病的要求,下午的时候还要去文正书院,给学子们上课。
……
甲字学堂中教书的华栱华先生,最近心情很不好。
自从苏白衣进入文正书院教书以来,他的待遇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当然了,作为一个被孔孟思想熏陶了这么多年的老儒生,些许的待遇变化他还是能忍受的,可是偏偏无法忍受苏白衣宣传的那些思想。
可是奇了怪了。
那些东西虽然是苏白衣胡说八道的,可万万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学子热捧。
平时苏白衣在的时候,他的学生被抢走这件事很正常;但即便是苏白衣不在的这几日,他课堂中的学子也远远达不到以前的水平。
这还不止!
甚至,开始有人挑衅他的威严,公然在课堂上捣乱。
他说的星象学,认为所有的星辰在一般情况下都是不动的,只有在天地发生大的变化时,才会引起某些星象的异动。
这是上天给予人间帝王的示警。
可这么一说,学子们不愿意了,有个从京师来的叫做符林的学生,居然站起来公然说他教授的不对,说星辰应该是按照固定的轨道在运行,之所有有些星辰会偶尔出现反常的情况,那是因为站在地球上的人观看角度变了,或者是周围的参考物变了。
符林说完之后,还叫嚣着说这是苏白衣苏先生上课的时候说的。
这下华栱勃然大怒!
上课的时候公然质疑自己的先生,那可是大罪过。
符林被鞭笞了三下,然后给赶出了课堂。
不过也就是在那日之后,下午来他甲字学堂上课的学子又再一次骤然缩减。
好的时候十几个,情况不好的时候,甚至只有几个。
比之之前辛算子的课堂情况,甚至还不如!
那这课还上个几把!
华栱气的吹胡子瞪眼,就等苏白衣今日来上课,一旦苏白衣进了教室,他便紧接着也进了丁字学堂,正正直直的坐在最前排,咋一看像是个听话的老学生,实则包藏祸心。
你苏白衣不是号称认识天地万物、学习天地万物,然后天地万物为我所用吗?那好,我今天就不相信,你还真的能用到天地万物?
苏白衣自然也看到了华栱,甚至还知道这家伙是过来捣乱的,不过他不在乎!该怎么上课还怎么上课。
“同学们,好久不见,不好意思诸位,前几日受了点伤,这不一直都没有好么?直到今日才来给你们上课,苏白衣先给大家道个歉!”
说完,真的躬身朝学生们行了个礼。
学生们顿时都惊呆了!
先生是什么人?
天地君亲师,那可是仅次于双亲的存在,竟然向他们道歉?
“先生,不可!”
“先生,且慢!”
……
一时间,杂声四起。
苏白衣摆了摆袖子:“人无完人,这天地间的万事万物,都没有完美的,都是存在缺憾的,我苏白衣也不是神仙,只是个传道受业解惑的俗人而已。”
“天气忽然转凉,很多学生的衣服却没有变,我在这里提醒一下诸位哈,最近特别是早晚时候,外面的风有点大,记得加衣服,避免风寒感冒,不好意思我职业病又犯了!”苏白衣做挠头状,下面的学子轰然大笑。
听了苏白衣的话,华栱有些不以为然。
真是不知羞耻,竟然以这种方式取悦学生!
怪不得学子都被他弄到了丁字学堂来了,原来是个拍马屁的高手,不过这马匹都拍到了学子身上了,也真是亘古未闻。
让他华栱如此讨好学生,那是不可能的!
“咳咳……”他使劲的咳了几声,将学子们哄笑的声音压下去之后,抬起头,眼中充满了不屑和不耻,朝苏白衣道:“苏先生,老夫有一问。”
来了!
苏白衣脸色微沉,心里有些不高兴。
大家都是文正书院的老师,上课的时候打扰人家还提出问题,这不是过分,这基本上等于是拆台了。
学生提出的问题一般都是针对讲师讲授的知识,华栱这样还没等苏白衣开课就提出问题,有很大的随机性,即便是再博学多才之士,也不可能什么都能回答上来。
所以,说他拆台是一点都不为过的。
“华先生请问!”苏白衣最终还是让他提问。
“好,苏先生曾经说过,我记得就是在这丁字学堂说过,你号称可以认识天地万物、学习天地万物,然后天地万物为我所用。老夫不才,不如苏先生这么博学多才,对于这天地万物尚有一事不解,请苏先生解答,老夫感激不尽。”
说着感激不尽,其实脸上半点感激之色都没有。
苏白衣的脸越来越是阴沉。
当初他宣扬认识天地万物、学习天地万物,然后天地万物为我所用的时候,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这是一种治学的理念,是一种大道的追求。
并非是老子什么都知道的态度。
可华栱倒好,过来就故意曲解。
既然你要故意弄我,那老子也不会给你留任何的颜面。
老东西!
苏白衣心里骂了一句,然后缓缓的道:“你说吧,虽然你充满了挑衅之意的坐在了我的学堂,很没有礼貌的打断了我的课。但我苏白衣大人不计小人过,仍然愿意回答你的问题,你说吧,什么问题!”
“你……”华栱气的当即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色通红。
这年轻人说的虽然都是事实,可你也太不给老人留面子了吧。
“啪啪……”苏白衣轻轻的拍了两下桌子,道:“请坐下说话,后面还有很多学子等着听课,你挡住他们了,注意一下自己的修养。”
“噗……”
华栱给他气的,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口。
“好,好,好!”华栱坐下来,摇着手道:“老夫不和你做无谓之争,刚你说到风大伤身,既然你号称无所不能,那老夫问你风是什么,为何会有风?”
苏白衣的瞳孔微微一缩。
这个问题很简单,风嘛,不就是空气流动么?
可是要把这个问题解释清楚,就有些麻烦了,这里涉及到很多东西,不是一句“空气流动”就能让人信服的。
看到苏白衣微微皱眉头,华栱刚刚还气的发抖的身子,顿时舒缓了过来,脸上的红色褪去,重新变成了须发皆白的世外高人模样。
下面的学子一阵唏嘘。
苏白衣在讲台上踱来踱去,想了很长时间。
不是他不懂,而是在想怎么给学生们解释能让他们更容易接受。
可华栱就不这么认为了,他以为自己真的难倒了苏白衣。
“怎么样,苏先生,回答不出来了么?”
他得意的捻着胡须,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严谨,活脱脱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苏白衣只是抬起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鼻子里哼了一下,并没有朝他回答问题,而是面向广大的学子,很认真的说道:“相信你们中的很多人,也想知道什么是风,这风到底从何而来的吧。”
台下几乎所有的人都点点头。
苏白衣深吸一口气,道:“这样啊,我先不说风,在说风之前,首先要明确一个概念。那就是,我们生存的地表空间,从脚下的地球,到蓝天之下的这个空档中,其实并非是绝对的空档,它其中其实充斥着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符林吃惊的问道。
“气,也可以叫做大气!”苏白衣皱着眉头,他觉得现在对学子们传输这些思想,其实还是早了一些,按照他的计划,先要将算术学个七七八八再说吧。可既然华栱这老儿欺负到门口来踢馆子了,那就拿出点东西,来震慑一下。
不过万一吓到你们,别怪我呦!
第115章 一场秋风引发的血案()
风是什么?
在华栱已知的知识体系中,风、雨、雷、电等最为平常常见的自然现象,却最为难以解释其中包含的道理,也是人们心中最为玄乎的东西。
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风是怎么来的,又是什么东西!
所以,他华栱才拿出这么玄乎的东西来考验苏白衣。
为什么?
因为不管你如何说,都不可能有标准的答案,都必定会走入一个死胡同。
你苏白衣只要解释不出风到底是什么东西从哪里来,那就是失败,那我华栱就是这场争辩的最后胜利者。
以此为基础,便可以炮制苏白衣胡说八道的理由,进而“正大光明”的打败他,将他赶出文正书院。
华栱之前是非常非常的气愤的。
可当他听到苏白衣不说风,而是话语一转就转到气上面的时候,他却乐了。
我们生活的空间中,天下地上的空档中,充满了气?
什么气?
莫非是天地元气?还是人的精神气?或者是怨气?
简直胡说八道!
不过你越是胡说八道越好。
自古以来,无数人在讨论有关的事情,可是又有哪一个人真正的看到过元气?谁又知道怨气是个什么东西!
你苏白衣有本事将气拿出来给我们看看么?
嘿嘿……在华栱的意识里,苏白衣纵然是大罗金仙下凡,也不可能有将气拿出来摆着给大家看的本事,那就好,只要你没有这个本事,就是被我抓到了痛脚。
华栱是个聪明人,他不会在这种小场合将苏白衣的痛脚揪出来的,要更大的场合,他需要更大的舞台。
小小的丁字学堂,还打击不到苏白衣。
想要真正的打击他,至少要在文正书院的大场合下。
“华先生……”
正在暗自得意的华栱,突然被苏白衣喊了一下,他赶紧惊得抬头,装出一副萌萌哒的表情,问道:“苏先生什么事?”
“你在干什么?”苏白衣居高临下,冷冷的道:“我给你讲课的时候,你竟然不注意听讲?还是说,华先生对于我说的大气不赞同。”
“呵呵……”态度当然是要表露的,华栱捋了捋胡须,温和的笑着,道:“自然不敢苟同,愚以为,这空档就是空档,天地之间,应该是什么都没有吧,不然,人何以穿行无碍?”
“嗯……”
华栱这一句话,竟然赢得了下面不少学子的注意。
但他适时而止,又非常“好心”的朝苏白衣道:“至于大气的事情,改日老夫向苏先生单独讨教,你还是先说风吧,这风又是什么东西?”
华栱满脸“渴望”的望着苏白衣,像是个求知若渴的学生一样。
“啊……”苏白衣一挥袖子,“没什么好说的,风,就是流动的大气而已。太阳光照下来,大气的热度上升,有的地方热度大,有的地方热度小,大气受热不均匀,便会引起流动,一旦动起来,不就产生了风么?”
“这就是风?”华栱愣在了那里。
他还以为苏白衣要长长的辩论一番呢?
可结果,这货竟然说谎都懒得说,就这么随口一诌便完了。
嘿嘿……
既然你敷衍老夫,那就别怪老夫不客气。
华栱找了个机会离开课堂,马上就开始了上蹿下跳。
这漏洞百出的风说,你苏白衣死定了。
你就等着被赶出文正书院吧。
……
然而,苏白衣并不知道这一切,他还以为华栱自找没趣之后,没有脸面在学堂里面呆了呢。
“好了,同学们!”苏白衣一挥手,对着众人道:“风雨雷电都是自然现象,我知道你们都想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我只能说不要急,好好学习数术,等你们的数术水平都达到了一定程度,才有资格接触我的自然科学之道!
好了,下面我们继续学习算术,今天学习三位数乘法的计算方法,当然了,还是列竖式!”
在这个没有计算机的年代,列竖式便是最大的大杀器了。
至于算盘……呵呵!
虽然很厉害,但谁没事出门带着这玩意?
……
下课后,苏白衣收拾完教案,抱着本子就优雅的往外走,和平常一样,很多学子看到他之后都亲切的打招呼,和他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太多的拘束。
苏白衣不但年轻,也是整个文正书院最可亲的一位讲师。
在古板教学盛行的古代,他无疑是寒冬里的一缕春风,悄悄的吹融了冰冻三尺的河水。
辛算子若无其事的来到他旁边,笑呵呵的打了个招呼,看似无意的朝他问了一句:“白衣啊,我听说你今天在课上说了风?”
“是啊,华先生想听,我就随便给他说了一下。”苏白衣苦笑,这消息传的也真是快啊。
“唉……”辛算子摇摇头,他自然旁敲侧击的打听过苏白衣关于风的论述,听了之后才知道华栱为何那么激动的上蹿下跳找人来文正书院和苏白衣辩论,就算是他,也不可能相信苏白衣的那套言论。
原来是随便说的啊。
“你随便说不要紧,你知不知道,华先生说你妖言惑众,跑出去找归德府的那些宿老,估计明天,明天他们会一起过来找你麻烦,唉……你麻烦了!”
辛算子苦着脸!
他真不想苏白衣被那些家伙围攻,要知道在他心中,苏白衣基本上算是大明朝数术最高的人了,如果这么一个数术天才真的被赶出文正书院,那是非常可惜啊。
这苏白衣,什么都好,就是太年轻。
“要不,你明天别来了,跟王院长请个假,就说你伤还没好,在家避两天算了。”
辛算子觉得,自己的这个建议也算中肯。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苏白衣一副很不服的样子,淡淡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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