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至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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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至圣- 第1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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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震孟走出办公室,晃悠悠的来到旁边闵洪学的号房边,因为哈哈大笑之声就是从这间办公室传出来的。

    闵洪学的房间是开着门,文震孟走到门边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只见左都御史陈于廷和吏部尚书闵洪学各自坐在办公桌一边,二人哈哈大笑不说,关键是在门口的位置还拴着一条体型骇人的大狼狗。

    闵洪学原来混都察院的,是一把手左都御史,陈于廷相当于是闵洪学的副手。后来闵洪学攀上了前内阁首辅温体仁的高枝,被安排成了吏部天官,这陈于廷自然而然的就坐上了都察院一把手的位置。闵洪学和陈于廷二人私人关系也极好,要不然也不会闵洪学刚走,陈于廷就上位。

    闵洪学这个人,平时有个不太正常的爱好:好狗。

    陈于廷投其所好,这次得了一条从辽东过来的獒犬,正好送到内阁来给闵洪学观看,二人说说笑笑不免声音就大了那么一些,将文震孟给惊动了。

    文震孟皱了皱眉头,看着门口的那条獒犬甚是凶猛,一时之间也不敢过去,只是很不善的道:“闵大人,这文渊阁在皇城之中,是我等阁臣的办公所在,怎么放这类凶犬过来?”

    其实文震孟这句话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告诉闵洪学,这里是皇宫的前院,你这么干万一被御史抓住不往死里弹劾你。却忘了闵洪学原来是都察院一把手这件事了。

    可听在闵洪学耳中文震孟的话就不那么顺了,他想着:我老朋友好不容易来一次,你这话里话外是说陈于廷不是阁臣,就没资格来文渊阁了。

    还骂他是狗?

    同为内阁阁臣,其实内部并非铁板一块。闵洪学是通过攀附原来的内阁首辅温体仁上位,后来能做到内阁阁臣的位子还多亏皇帝二次廷推;刘宗周和文震孟都是大儒,二人算是志同道合,整天谈论孔孟;孙承宗是实干家,每天想的是如何平定关外和陕地的叛乱;徐光启年事已高,又热衷西学,这个首辅的位子本就是个幌子,因为他平时不问事。

    所以内阁看似五个人,其实分成了四个不同的派别。

    闵洪学自然不会将文震孟这等腐儒放在眼里,立即反唇相讥道:“文大人是否太过武断了?谁说这是凶犬,刚刚本官还在和陈大人讨论,这畜生它到底,是狼是狗耶?”

    是狼是狗?

    是狼是狗?

    侍郎……是狗?

    文震孟听了闵洪学的话,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因为他除了是内阁的阁臣之外,还兼着礼部左侍郎的官职,闵洪学这句话差不多是当着他的面骂他是狗却又让他无可奈何。

    不过,文震孟终究是大儒,办事能力一般,可反应能力确实不是盖的。

    他冷笑一声,看了看闵洪学道:“是狼是狗,是狼是狗?闵大人若是分不清的话,本官倒是可以帮你分辨一二!”

    “哦?”闵洪学一笑:“文大人请指教。”

    文震孟左手捻指成花,掐着颌下的花白胡须,笑道:“这个自然是很好分辨的,要看这畜生的尾巴。”

    “尾巴?”陈于廷和闵洪学都是一愣。

    “对,尾巴!”文震孟道:“尾巴下垂的是狼,上竖的是狗,所谓下垂是狼,上竖为狗。”

    这……

    闵洪学顿时面皮通红。

    上竖为狗!

    上竖为狗!

    尚书……为狗!

    要说在座的三人,文震孟是礼部侍郎,陈于廷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就他闵洪学是个吏部尚书,这岂不是反过来又被骂了一遭。

    陈于廷看着自己的好友受辱,情急之下就要帮着解围,稍一思索道:“文侍郎这个法子不好,其实想要分辨这是狼是狗,还有个最简单的法子。”

    “什么法子?”文震孟怡然不惧的接招,心里已经在琢磨怎么对付这个御史了。

    陈于廷道:“分辨是狼是狗,还要看这畜生的食性,俗话说的好,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所以可以概括为八个字,吃肉吃屎,是狼是狗!”

    是狼是狗……是狼是狗……侍郎……是狗!

    又特么回来了!

    文震孟手一抖,不经意间拔出了一根花白胡须,疼得直咧嘴。

    这就是文人之间的较量了,一定要分出个高下来。

    文震孟站在闵洪学的号房门口不走,再次将兰花指放在胡子上,笑呵呵的道:“陈大人所说的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其实也不尽然。”

    “请教!”陈于廷拱手。

    “狼行千里吃肉是没问题的,至于这狗行千里吃屎嘛……呵呵,在下不敢苟同!”文震孟道:“这狗,是遇肉食肉,遇屎吃屎!”

    陈于廷也面皮发胀,一时间嘿然不语。

    遇屎吃屎!

    遇屎吃屎!

    御史……吃屎!

    三人一番针锋相对,文震孟以一对二尤占上风,不禁暗自得意,袖子一甩留下两个面皮漆黑的家伙回到自己的号房。

    可这种得意还没持续三分钟,烦心事又来了。

    内阁司直郎嘟嘟嘟嘟的一阵跑回来,将手中的十五道圣旨还给文震孟,道:“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什么事?”文震孟身子一抖。

    “户科给事中赵伟男赵大人他,他,他……”张俊欲言又止:“他伤着了,恐怕难以完成铁路股份唱卖重任。”

    “怎么伤着了?”文震孟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刚刚找到一个接盘侠,怎么就出事了呢?

    这么大岁数跑了一上午容易么我?

    “这样的。”张俊汇报道:“听说赵大人上午接到了内阁的差事后,急的不得了,骑马就去太仓找人商议,没想到从马上跌落了下来率领一脚,不巧又被马踏断了小腿骨,怕是有段日子不能上差了!”

    “这……”文震孟急道:“太胡闹了,堂堂文官,闹事骑马成何体统?咦,会不会是赵伟男装伤,你可亲眼看到?”

    “回大人问,应该不会。”张俊道:“下官亲眼看到,赵大人惨嚎不绝,地上一摊血迹,太医院来了三个太医,断然不会是装伤。”

    苦肉计!

    文震孟腮帮子一抖,气愤的站起来,将十五分圣旨拿在手上,道:“跟我走!”

    “是,大人!”张俊跟在后面:“文大人要去哪儿,需不需要备车?”

    “备车,去兵部!”文震孟大袖一挥。

    去他娘的贼姥姥,这黑锅还真是甩不掉了么?

    这钱可是给你兵部用的,户部不出面说得过去,太仓库大使又伤了,你兵部总不能推脱了吧?

    好,去兵部找张凤翼这个老家理论理论,最好能将这股份唱卖的事抛给兵部最好。

    不过,张凤翼可是个老滑头,须得想个稳妥的法子才好。

    文震孟车轮滚滚,走到兵部衙门一打听,差点气的要疯。

    张凤翼啊张凤翼,你特么真是不愧老滑头之名。

    这货竟然在他文震孟拿到股份的同一时间就上书皇帝去宣、大巡边,已经于今晨早早的出了城,短则半月,长则一月才能回来。

    “一个月……一个月……”文震孟气的咬牙切齿:“一个月黄花菜都凉了,陈奇瑜那边军情如火,如何能等得到一个月?”

    不过冷静下来文震孟也就释然了。

    如果这个时候张凤翼不躲的话,那就不正常了。看看这位大尚书的过往,俨然就是一段和自身灾难战争的血泪史。

    天启二年辽东大战,明朝丢失了几乎关外所有的土地,朝廷一怒之下“咔嚓”了无数人的狗头,可是作为最高军事长官的辽东巡抚张凤翼竟然幸免于难,回家“丁父忧”了。

    天启四年的时候得罪了皇帝的老师孙承宗,二人掐架掐到了皇帝面前,就在皇帝即将下旨把张凤翼投入大狱的时候,老天爷给张大人来了一波神鬼莫测的GANK,张大人回家“丁母忧”了。

    两次丁忧,救了他两次性命啊。

    如此一个避祸奇侠,你指望着他坐在家里等圣旨上门,想多了吧。

    不过,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你这么大的兵部,尚书走了侍郎还在吧?

    “李邦华呢,让他出来见我!”文震孟一屁股坐在兵部大堂上,慢悠悠的抿着茶,今天如果不在兵部找个替死鬼,我特么就不回去了。

    明朝以左为尊,兵部侍郎有两个,左侍郎李邦华,右侍郎商周祚。文震孟要点名,肯定要先点李邦华了。

    不一会儿,满头大汗如丧考妣的李邦华从衙门里跑出来,低着头走到文震孟面前施礼,文震孟茶杯一推:“孟暗(李邦华字)啊,你们家张大人去宣、大巡视边防,唱卖股份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啊,尽心尽力,勿出差错。”

第289章 人生如戏() 
李邦华虽然官职上和文震孟一样都是侍郎,可对面这个老家伙可是内阁的阁臣,这身份地位就不是高出一点半点了,所以文震孟耳提面命的时候,李邦华只有听话的份。

    而且文震孟说的很明确,这钱是给你们兵部用的,如今尚书不在,你左侍郎不去谁去呢?

    李邦华想想也是,如果文震孟的要求没有半分道理的话,自家那位尚书也不用千里迢迢的往外跑避祸了,肯定是张凤翼觉得自己推脱不了,又不想接这差事,所以才借机遁走。

    “文大人放心,下官定然将这件事办好!”李邦华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之后,笑眯眯的拍着胸脯保证。

    文震孟大喜,道:“咱们都是三品,你也别下官上官的了,等这次的差事做好,文某人请你去哈哈”

    李邦华露出一个我懂的眼神,笑嘻嘻的将文震孟送走,回来的时候也一脸笑容,揣着圣旨走到自己的办公室,这才拉下脸来,口中狠狠的骂了两句“老狗!”

    上司亲自过来,这差事不接是不成的,可是接了又怎么办?

    李邦华陷入了沉思之中。

    正在此时,兵部右侍郎商周祚敲门进来,笑着道:“李兄壮哉!”

    “壮你二爷!”李邦华一边说一边请商周祚坐下来,二人同为兵部大员,平时关系也是极好的,所以相互之间说话也比较随便。

    可商周祚这次仅仅是随便的打了个招呼,然后脸就沉了下来:“李兄,这铁路股份唱卖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不知李兄有何妙法售卖?”

    “你就别绕弯子了,说说,怎么就不是好差事了?”李邦华很不客气的将圣旨一股脑丢在桌子上。

    商周祚道:“事情的经过我也略微了解了一下,陛下此次同样拿出十五个股份名额唱卖,内心深处自然不自然是存了比较的心思。若是咱们兵部能将这股份卖出个好价钱还好说,若是卖不出去好价钱,一则显得咱们无能,二则有中饱私囊之嫌。可那苏白衣浑身上下都是长了本事的,特别于商贾一道,你我谁人能比?”

    “商兄的意思是?”李邦华看着商周祚。

    “避祸!”商周祚皱着眉头,低声道:“我听说礼部死活不接这个摊子,户科给事中施了苦肉计,如今他文震孟死活往外推,咱们兵部的那位更是鬼斧神工,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招,嘿嘿所以啊,咱们这差事接倒是可以接,但做不得!”

    “怎么?”李邦华一抬头:“你让我学赵伟男,自己把自己给打残喽?”

    “不不不”商周祚笑着道:“赵大人那个法子好使虽然好使,可是太过惨烈了一些,要不着痕迹的将这差事甩出去,还得略施小计。”

    “怎么个小计法?”李邦华问道。

    “如此”商周祚低头附耳,小声嘀咕了几句。

    李邦华大笑,道:“你这法子,可是咱们那位的看家本领啊,不过,也好,官场混的久了难免生厌,回家过两年清静的日子,含饴弄孙也好。”

    “官场上要知进退,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事,有时候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商周祚说了几句,然后二人哈哈大笑。

    一日。

    两日。

    三日。

    五日。

    圣旨是送到了兵部,交到了左侍郎李邦华的手中。

    可文震孟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李邦华有动静,派人去兵部催了几次,李邦华回话永远都是那么一句:还在准备。

    可军情如火,你准备不打紧,那边陈奇瑜等不了你准备啊。五省总督上奏疏直接上到皇帝跟前去了,如果再过几日不开始唱卖股份,天下就乱了套了啊。

    这日早朝的时候,在排班之前文震孟专门将李邦华拉到一个角落,非常生气的问他到底什么时候能筹集银子。

    李邦华自信满满的回答道:“放心吧,文大人,就最近一两日,必有消息。”

    文震孟对他的回答虽然不满,可马上要入殿奏事,也不便在这里争执。

    等到了大殿之后,文震孟才知道这个所谓的最近一两日必有消息是个怎么回事。

    都察院的佥都御史牟从贵突然奏事,出列言道:“陛下,臣有事要奏。”

    “准!”王承恩话音刚落,牟从贵就起身道:“陛下,臣闻圣天子以孝治天下,臣不孝何以忠军,兵部左侍郎李邦华,隐瞒丁忧不报,实乃欺君之举,臣”

    牟从贵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反正核心思想就两个字:不孝。

    为何不孝?

    家里有长辈死了,他没有回去丁忧。

    然后李邦华就一脸懵逼了,一副极其无辜的样子出列,朝皇帝行大礼之后,又拱手朝牟从贵道:“牟大人所言,李某不敢认罪,吾幼年丧父,家母尚健在,何来丁忧一说?”

    此言一出,整个朝堂哗然。

    你御史是可以风闻奏事,可是风闻到这种程度是不是有些过了?

    人家幼年丧夫,现在老妈还获得好好的,你特么弹劾人家不去丁忧,真是吃饱了没事干吧。

    皇帝也觉得有些荒唐胡闹,脸色不善的盯着都察院一把手陈于廷,陈于廷面皮通红,恨不得上去一脚将这个不上道的下属直接踢死。

    “不然!”牟从贵竟然异常坦然的继续奏事:“陛下,诸位大人,李邦华丁忧之事并非臣虚妄之言,请听臣细细说来。”

    “你说!”李邦华唾沫星子都要蹦出来了,“家母尚在,牟大人如此诋毁,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李某纵然不坐这个官,也休想善罢甘休!”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样子。

    牟从贵反口问道:“请问李大人,汝伯父是否上月亡故?”

    “然也。”李邦华点头:我伯父死了不丁忧,就算你是天王老子也不能勉强我。

    牟从贵笑道:“你肯承认就好。”又问道:“李大人自幼丧父,赖何以生?”

    李邦华正色道:“赖伯父照拂,对在下视若己出。”

    “那汝伯父与尔父有差耶?”牟从贵又问道。

    “无差!”李邦华“恍然大悟”,眼中竟然留下悔恨的泪水来,深深地朝牟从贵一拱手,道:“牟大人一语点醒梦中人,是在下的错,在下的错。”说完,又跪在地上朝皇帝磕头:“陛下,臣自幼蒙伯父照拂,其视臣如己出,今不幸离世,臣应视其为父,如此丁忧,合情合理。臣知罪,请陛下宽恕,准臣丁忧。”

    有人丁父忧、有人丁母忧。

    兵部左侍郎李邦华丁伯父忧,此事一时之间引为朝堂笑谈,可人家说的合情合理,而且做得更是没有一点毛病。

    我官都不坐了回家丁忧,你们还有什么不满的?

    于是,李邦华从容抽身,将十五股铁路股份重新甩在了文震孟的脸上。

    “竟然敢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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