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一看,吃惊不小。在最近的一棵树枝上蹲着一只巨大的雄鹰。雄鹰是他最
喜爱的鸟,因为这种鸟保护原始森林,因为这种鸟具有特别高尚的天性和帝
王的威严。雄鹰是从哪儿来的呢?
雄鹰却开口说话了:
“公爵,你不要为这片土地的命运担心。你把年轻的多布罗米尔派出去,
让他满世界去寻找,给自己找一个善良、聪明,高尚的妻子。”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是这一个还是那一个跟他有缘份呢?”
“根据手呀,根据手辨认。哪一双手最美,那姑娘就是他命中注定的妻
子。他必须亲自从遇见到的许多女人的手中辨认出那双手来。到那时,你对
他的命运和这片土地的命运就可放心了”
昏暗笼罩了树木。当老公爵明白过来的时候,雄鹰已经不见了。它果真
在这儿呆过?莫不是什么魔法……幻影……
公爵陷入了沉思……“最美的手,”是呀,他听得很清楚。他的夫人多
布罗赫娜是不是有过一双漂亮的手呢?她很聪明,善良,而她那双手是勤劳
的,不是织就是纺……是不是最美的呢?他无法作出回答。
早上他把儿子叫到跟前。久久望着年轻人。他身材魁梧,额头高,眼睛
明亮而善良,看人时注意力非常集中。他站在父亲面前,等待他的训示。老
公爵说:
“儿子,我的生命快到尽头了。我期望,你能用强壮而又公正的臂膀来
接受对这片土地的统治。在此之前,我渴望,你能给我找到一个儿媳妇。希
望你能找到一个跟你和这个国家相匹配的姑娘做妻子。希望她将来能给你出
好主意,成为能跟你同甘共苦的朋友。”
“父亲,”年轻人刚开口,老公爵就打断了他的话。
“你到世界上去找吧,找一个像你母亲那样的人。有一个条件:她必须
有一双最美的手。你明白吗?”
年轻的多布罗米尔一声不吭。他望着父亲,不明白那古怪的条件的含义。
他从来没有违抗过父亲的意志。父亲一生执政英明而又公正,在需要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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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英勇地抵抗过敌人。打猎的时候也是勇猛过人。
老公爵接着说:
“我给你一个手镯。瞧,这扭在一起的槲树叶子闪闪发光,多么漂亮!
它是件古物,还是你母亲的奶奶从梅什科大公夫人多布拉瓦那儿得到的礼
品。你的母亲戴过。让它将来也戴在你的妻子的手上为她增添秀色吧。但你
得记住,必须是最美的手。这关系到你的命运,最美的……”
少公爵跪在父亲的膝前。老人抱住了他的头。
第二天,年轻的多布罗米尔就出了远门。他骑着快马,披挂与公爵继承
人身份相称的甲胄。他走过森林、田野的大路,穿过茂密的原始森林,遇见
过熊和猞猁。他在篝火旁过夜,听着古老槲树的喧哗。他碰见过远道而来的
商队的大车行列。他经过了无数村落和城堡。好客的大门不止一次地向他敞
开过,不止一次目睹过美丽的姑娘,看过她们的手。有的光滑、洁白,没有
接触过任何艰苦的劳动,有的黝黑强壮,能毫不费力地搭箭拉弓。有一次,
他遇见一个脸蛋标致的姑娘,在弹诗琴。纤细的手指拨动琴弦。对这双小手
他想了一夜,但……难道是最美的吗?父亲说的美,恐怕不是外表的美,而
是有更深的含义……
他能找到自己日夜寻找的东西吗?
现在他正穿过原始密林。他已是筋疲力竭。突然,幽暗的大森林豁然开
朗,他看见了一个村落。他到村边第一个茅舍前下马,推开破旧的吱吱响的
柴门,走进了昏暗的房间。小窗旁坐着个姑娘,火红色的头发,宛如松鼠的
大尾巴,披散在她的双肩。她的双膝上放着一块灰色的布,布上绣的是一朵
鲜红的罂粟花。坐在她身边的黑发姑娘已用金线把太阳似的琥珀片缀到布
上。两个姑娘同时跳了起来,惊诧地望着英俊的骑士。他是从哪儿来的?为
什么突然到了这里?多布罗米尔向美丽的姑娘们问好。
“就你俩住在这里?”
红头发的姑娘笑了。
“啊,不,先生,是同妈妈和三妹住在一起。”
“请允许我在这儿休息一下。我远道而来,累了。”
大姑娘给他在凳子上铺了条干净毛巾。他注意到,她的手又白又嫩,看
不见农村妇女沉重劳动的痕迹。另一个有一双太阳晒黑了的漂亮的手。
“我很想向二位的母亲问安,认识你们的三妹。”
黑发姑娘朝窗外瞥了一眼。
“太阳下山了,她们马上就会回来。她们一早就到地里拔麻去了。今年
麻长得很好。”
“你们不帮忙?”他问。
“麻里飞廉太多了,这野草多刺,我们的手不习惯。我喜欢纺织,喜欢
织花市,可剥麻活儿太重,粗糙的手不能拿绣架。”红头发的姑娘说,“我
们最小的妹妹米乌卡代替我们帮助妈妈干这种苦活儿。我们的妈妈是个好
人,她很爱我们,愿意代我们去干这种苦活儿,可是米乌卡不让她一人干。
啊,您瞧,她们已经从地里回来了。
茅舍的门吱喽一声开了,进来一个老妇人,温和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她
身后跟着个姑娘,身材颀长,像亚麻一样的浅色的发辫,她手上抱着一捆麻,
蔚蓝色的眼睛愉快地笑着。母亲看到了客人。向他问好,按照农村妇女的习
惯低低地行了个屈膝礼。姑娘看见陌生的骑士,羞赧地站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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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您,客人!”老妇人说,“我马上就点燃灶里的火,给您送新鲜
的牛奶来。”
“我去,妈妈,我去拿!你累了,而我有一双年轻人的手。”她去了,
消失在昏暗的走廊。母亲把亚麻台布铺在槲木桌子上,姑娘们从架子上取下
盘子、罐子、木勺子,摆在台布上。母亲端出在枫树叶上烤的香喷喷的面包。
最小的姑娘的发辫像阳光一样照亮了昏暗的走廊。她手上小心地端着一个装
满牛奶的大罐子。多布罗米尔看了看她的手。她那双手又小又黑,盖满了被
飞廉刺过的伤痕,有的地方还被麻秆戳出了血,她一整天都在剥麻。夕阳给
泥罐和姑娘的双手镀上了一层金色,那时,多布罗米尔感到他的心在砰砰跳,
似乎要跳出胸口。在这一奇异的瞬间他明白了一切。他明白了,此刻他肯定
明白了,他父亲想的是什么。这就是那双最美的手,这双手不害怕劳动,这
双手乐于帮助母亲,手既然是美的,那么姑娘的心也应该是美的。年轻的多
布罗米尔站起来,向姑娘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当她把牛奶罐子放在了桌
子上,就拉起她的手,把那古老的手镯——自己家族的传家宝戴到了她的腕
子上。
易丽君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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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 衣 服
[英国]
从前,在海边的一座巨大城堡里住着一个老领主,他十分孤独,在这座
既破旧又空旷的城堡里,没有年轻人或是性格开朗的人给这儿带来一点生
气,哪怕是一点笑声。老头儿成天不是在石砌的走廊里走来走去,就是独自
坐在屋子里,透过窗户眺望灰色的海洋。
老头儿有一个他不愿看上一眼的小外孙女,小女孩的母亲是他最疼爱的
女儿,女儿在生这外孙女时死去,老头从此就憎恨这小女孩。孩子的父亲替
国王到很远的地方去参加海战。她没有双亲,也得不到别人的爱护,只有一
个老保姆把她收留在身边。老保姆拿她外祖父桌上的剩饭剩菜喂她,找一些
破衣服给她穿,此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人关心她了。
由于老领主不喜欢他的外孙女,大多数仆人对她挺凶狠,随意吆喝她,
叫她滚远点儿。小女孩成年穿着破衣服,人们便叫她“破衣服”。
破衣服独自在城堡的后花园玩耍,到海滩上去玩,还常常到田野里去找
她唯一的伙伴——瘸腿的牧鹅少年。他比破衣服年纪稍大些,出娘胎就是个
瘸腿,住在附近的一个农庄里,每天早晨把鹅群从农庄赶向田野,赶进池塘,
让它们游水嘻戏,捕鱼觅食。他还喜欢吹笛子,而听笛声是破衣服最大乐趣。
牧鹅少年吹奏笛子曲调优雅,时而欢快,时而悲伤,有时还会使她想起森林
里的神仙,想起远处的山水,想起别的国家。有时乐声柔和欢乐,她就高兴
得跳起舞来,这时牧鹅少年也跟着跳起笨拙的舞来。春夏过去了,到了冬天,
夜晚很长,破衣服就坐在老保姆房里的火炉边,要老保姆给她讲骑士和女士
们的故事,打仗和巨人的故事或者在海边游玩、在天上飞翔的神仙故事。破
衣服两眼凝视着炉火,一直听下去,直到两颊发热,两眼晶莹发光,最后打
起盹来,这时老保姆也打着呵欠说,不能再往下讲了,小女孩该睡了。小女
孩爱听故事,但她最高兴的是当别人忘记她的时候,溜出去找她的朋友,那
个用魔笛吹曲子的牧鹅少年。他俩边说边玩,一起度过夏天的夜晚。破衣服
还讲故事给少年听,少年给她吹笛起舞,这时小女孩便忘记了世界,破旧的
城堡,冷酷的仆人以及她从未见过的外祖父。
一年又一年过去了,老领主变得越来越苍老、忧郁了。现在他难得在城
堡的走廊里走来走去,只是整天整夜地坐在窗前眺望着灰色的大海,又长又
白的胡子长到了膝盖,长到了脚背,一直绕到了他的椅腿上。当他想起他那
死去的无比疼爱的女儿时,便会流下泪来。他就这样坐在那里想呀哭呀,让
岁月慢慢地流逝。
一天,国王来到附近的一个城镇访问,给所有的领主贵族和他们的太太
小姐发了请帖,请他们参加一个盛大的舞会。老领主也接到了请帖,他叫人
给一匹乳白色的马配上马鞍和僵绳,又叫一个理发师用一把特大的剪刀剪去
了他那绕在椅腿上的胡子,然后换了一身漂亮的衣服,骑马到镇上去。破衣
服虽然依然穿着破衣服,可已经是美丽可爱的大姑娘了。这时她正在楼上房
间里跟老保姆讲话,听到楼下马蹄的得得声,问保姆楼下发生了什么事。
“国王要在镇上举行一次盛大的舞会,”老保姆说,“你外祖父也应邀
去参加。你朝窗外看下去就可以见到他了。
“我多么想去参加这样的舞会啊,”破衣服对老保姆说:“你立即去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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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外祖父要求一下,请他带我一块儿去,不然就晚啦!”
正在这时,老领主步入天井,在一个马夫和仆人的帮助下,艰难地跨上
了马背,就要出发了。
“那是我的外祖父吗?”破衣服说,“他穿着那么好的衣服,看上去多
漂亮。我多么希望他能带我一起去!”
“我从来没问过他,”老保姆说,“再说现在也太迟了,当我这把老骨
头撑到楼下时,他早已走了。”
正在这时候,马夫把缰绳递给了老领主,那匹乳白色的马驮着他走出了
城堡的大门。破衣服望着他,直到看不见为止,然后从窗口转过身来哭了。
“我的第一个舞会,”她哭着说,“也许这是我的第一个舞会。现在我
不可能再去了,这个机会失掉了,不会再来了,这都是因为你没有去跟我外
祖父讲。”
破衣服生气地看着保姆。保姆说:“别哭了,亲爱的,象你这样的人是
不配参加舞会的。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帮不了你的忙,他也不会听我的。
即使我跟他讲了,他也决不会带你去的。我这样照顾你总算不错了,我的女
主人,你也别不知足了。我做了我所能做的事,但我不是一个大人物,别忘
了这一点。”
破衣服站起来,停止了哭泣,请求保姆原谅。
“保姆,”她说,“请你不要责备我,否则我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一个
亲近的人了。我刚才说的不是这个意思,真的不是。这也不是你的错,我不
想去参加那个又蠢又旧式的舞会了,去看那些衣着漂亮、装模作样的太太小
姐们了。”
与平时一样,她彷徨地穿过院子,走到绿色的田野。在午后阳光的照耀
下,田野显得更加美丽可爱。她多么想看一下那些高傲的脸庞和华丽的服装,
见识一下国王向朝他行礼的领主、太太小姐们点头致意,听一听乐声、笑声
和窃窃私语声,甚至还能在舞伴中看到威严、漂亮的王子。
破衣服一边梦想着,一边慢慢地沿着小路走去,甚至对在她后面赶着一
群鹅的牧鹅少年的招呼声都没有听见。牧鹅少年拿起笛子,吹了一小段悲哀
的曲子后,问道:
“破衣服,你在想什么?你要我吹一支愉快的曲子跳舞呢,还是吹一支
哀曲哭一场?”
“我要跳舞,”破衣服说,“但不是这里,我想到镇上去参加国王的舞
会。可是他们没有邀请我。”
“你想去镇上,”牧鹅少年说,“那就去吧,我赶着鹅群和你一块儿去。
对你这样的健步者和我这样的瘸腿吹笛手来说,是不会觉得很远的。”
于是他们走上了看起来白晃晃的大路,牧鹅少年吹着最愉快最甜美的曲
子,使他们觉得好象不是在走路,破衣服忘记了世上所有的悲伤,跟往常一
样在牧鹅少年身旁愉快地跳着舞。
他们快要走近镇的时候,听见后面响起马蹄声,不多会儿,一个身材魁
梧的年轻人骑着一匹黑马,来到了他们的跟前。
“你们到镇上去吗?”年轻人勒住马问道,“如果是去镇上的话,咱们
一块儿走吧。看上去你们是很好的伙伴。”
“是吗,先生?”牧鹅少年答道,“我们要去看看那些参加国王舞会的
阔人们。欢迎你和我们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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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从马背上跳下来,和破衣服并肩走着,牧鹅少年跟在后面,吹起
了笛子。
走了一会儿,年轻人停下来,问破衣服:
“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先生,”她答道,“我怎么会知道呢?”
“我是王子,”他说,“我是去参加父亲的舞会的。让我仔细地看看你。”
正当王子对破衣服看得出神时,牧鹅少年吹起了一支新的动听的带有魔
法的古怪曲调,破衣服却没有听到,她也在凝视着王子;王子也没有听到,
他正沉思着,他从没见过她那神仙般的脸蛋儿。他没去看这女孩的褴褛衣服、
破皮靴和她那蓬乱的头发,他只注视那张甜蜜、羞怯的脸儿。好一会儿他没
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问:
“你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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