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贫……贫道一须眉男儿,如今遭此大罪,你可别忘了事前的……约定,否则,贫道宁可胎死腹中,绝不将其产下!”贾道长痛苦的说道。
安息长老点点头,安慰道:“请道长放心,老衲绝不食言。”
嘟嘟奇怪的侧过脑袋,朝着道长的屁股眼儿看了看,嘴里轻声的嘟囔着:“从什么地方出来呢?难道屙出来么?”
“道长,我们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和剪刀,”彭长老迷惑的说道,“可是大鸟也说得对,灵胎从哪儿出来呢?”
“贫道自……自有办法。”贾道长喘息道。
“轰隆隆……”一连串闷雷划过了长空。
“哎呦……不好,贫道要生啦……”贾道长呻吟着,但随即牙关一咬,憋得面色通红,口中一字一句的说道,“不,老和尚,你先将东西给我,否则贫道宁死不生。”
“唉,道长这又是何苦呢?老衲岂非言而无信之辈,好吧,老衲这就给你……”安息长老叹息着说道。
贾道长双目紧紧地盯着安息长老,两名护法手拿着湿毛巾,轻轻的揩拭着他额头上、腹部以及肛门四周沁出的汗液。
就在这时,沈才华幽幽的醒转,睁开了眼睛。
沈才华茫然的凝视着空中,双眸显得异常的深邃,六年前被掳走的“祝由十八式”真气重又回到了躯体内,渐与脑颅之内的祝由舍利融和为一体,这些他自己并不知道,只是却感到了精神饱满而有气力。另外,体内的深处,当年鬼婴的野性却也不知不觉的在恢复着……他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唇,然后爬了起来。
“你们这样接生不对,先要将道长屁股上面的毛统统剪掉……”沈才华步履蹒跚的走上前来说道,他自幼在南山乡村医院里,见识过寒生爸爸如何处理那些难产的孕妇。
“无需剃毛的……”道长忍着疼痛摆了摆手。
两位护法没有理睬道长的反对,一人按住他的身体,另一人手持剪刀“咔嚓嚓”将道长胯间的阴毛全部一扫而光。
“可以了,”沈才华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吩咐道,“拿热水来,清洗产妇的屁股。”
“老和尚!快将东西给贫道。”贾道长气急败坏的叫道。
安息长老俯下身来,从自己的颈上取下那支灰白色的骨质瓶,郑重的托在了手上,骨瓶比彭长老的那支大了两倍有余,颜色也洁净了许多,同样的,骨瓶上面也雕刻着一个“卍”字符号。
“贾道长,老衲言而有信,苯教的‘返魂水’就交给你了,但是希望你能用它来行善事,万万不可害人。”安息长老叮嘱道。
“老和尚放心,贫道拿去是要做一件天大的善事,”贾道长一把拿过骨瓶,攥在了手心里,随即高声说道,“你们都到大殿外面去吧,贫道要自行分娩。”
两位护法撂下热水盆和剪刀面面相觑,目光瞅向了安息长老。
“好吧,老衲知道贾道长法力高深,我们就在殿外候着,静待灵胎降生。”说罢,安息长老挥挥手,与彭长老和两位护法一同离开了大殿,来到了寺门外。
此刻天色昏暗,雷电交加,大雨如注。
贾道长望了望沈才华和嘟嘟,伸手摸摸自己光溜溜的胯间,苦笑了一下,说道:“唉,贫道没料想分娩灵胎竟会如此般遭罪,否则的话早就另想办法了……你俩也出去吧。”
沈才华此刻突然冒出了一股江湖侠义之心,扶危解困济世之义,他坚决的摇了摇头,不由分说的说道:“道长爷爷,你是个盲人孕妇,一个人生孩子不方便,还是由我来接生吧。”
贾道长心想,反正是一个不懂事的乡村小孩子,索性就随他去了,于是开口说道:“好吧,你们且闪过一边,贫道要开始运气了。”
沈才华挽起了袖子,手里握着剪刀,目光落在了道长黝黑的屁股上,可是一时间却犯迷糊了,产道呢?道长的产道在哪儿呢?
“没有产……产道,可能是屙,屙出来的。”嘟嘟眨着眼睛分析道。
贾道长没有理睬他俩的胡言乱语,两只手掌先立于左右胯旁,手心向上,慢慢抬升到胸前交叉,右手叠放于左手之上,然后长长地吸足了气……
贾尸冥道长的全真玄天气功中有一名为“丹田九式”的功法,此刻他真气正运行于任脉,任脉是奇经八脉之一,起于会阴,上出毛际的深部,沿腹内上过关元穴到咽喉至颏下,走面部深入眼内,为人体“阴脉之海”,全身阴经皆会于此。他先行抱丹田,随后转、晃、操、击、折、搓、提丹田,周身真气充盈,连身旁的干草叶都被阴风吹起,在半空里旋转着。
沈才华后退了两步,眼睛盯在了道长鼓起的腹部,原本小小的肚脐眼儿渐渐的胀大了,内里呈现出粉红色。须臾,那圆圆的肚脐中间出现了一个小肉洞,紧接着洞口变得越来越大,最后宛如碗口一般,里面则漆黑一团,看不见内脏……
沈才华和嘟嘟相对一视,作声不得。
就在此刻,道长使出“丹田九式”中的最后一式,名为“喷丹田”,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喝声,双手一齐向前猛推,“啵”的一声,一个小如寸许的黑影自肚脐肉洞内被挤飞了出来……
“哇……”随着一声新生儿的啼哭,灵胎降生了。
灵胎落在了干草堆上,浑身湿漉漉的,一道闪电划过黄昏的天空,大殿内瞬间亮如白昼,沈才华清清楚楚的看见,那灵胎如同一个小人,手脚齐全,面色红润,白白胖胖的十分惹人喜爱。
他扔下剪刀,赶紧上前拾起灵胎,入手温玉,但仍是粘嗒嗒的,于是小心翼翼的将婴儿放入温水盆内,轻轻的洗去其身上的污物。
大殿外面等候的众人听到了婴儿的初啼,都跑了进来,彭长老点燃了蜡烛,大家围在水盆边惊奇的望着这个奇异的小人。
烛光下,灵胎睁着一双白矒矒的眼睛,似有一层白膜,细看之下,双瞳呈现出玻璃花状,原来是个瞎子,先天性失明。
“竟然是个残疾!”彭长老失望的瞥了一眼依偎在草堆上,带着墨镜仿佛虚脱了的贾道长,说道,“这肯定是遗传。”
“快给我看看……”贾道长有气无力的请求道。
沈才华小心翼翼的用双手掌捧起灵胎,递到了贾道长的面前。
贾道长伸手摘去了墨镜,双目笼罩着一层翳白,但随即眼珠一转,露出了黑森森的瞳孔,目光锐利无比。
安息长老等人暗自里吃惊,这贾道长原来并未失明,竟然是伪装成瞎子的……
贾道长接过灵胎,犀利的眼光刹那间变得柔和了,一种强烈的母爱油然而生,他伸出了嘴唇,轻轻的在灵胎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嘟嘟挤上前来,歪着脑袋瞅了一眼,瞧见了灵台胯间长着个小鸡鸡,于是自言自语道:“是……是个男的。”
沈才华爱不释手的摸摸灵台光滑的小身子,说道:“道长爷爷,现在可以向它提问题了么?”
贾道长点点头,回答道:“这个自然,灵胎降生就可以遥感预测了。”
沈才华大喜,忙清了清喉咙,紧张的小声问道:“灵胎,灵胎,你知道墨墨她在哪儿么?”
灵胎白色的眼珠转了转,突然间口眼歪斜“嘿嘿”的傻笑了起来,同时口角还流下了口涎。
“坏了!是个痴子……”彭长老惊呼道。
第十三章
安息长老惊愕至极,忙拨开众人,凑近抓过灵胎细看,果然这小人生就一副傻兮兮的模样,仍在兀自的痴笑着。
“唉,天不助老衲矣……”安息长老悲愤的仰天长叹道。
彭长老望着贾道长的腹部,那肚脐上的肉洞正在慢慢的缩回成原状,他恍然大悟道:“贫僧终于明白了,昨夜道长吞噬灵哥其实是障眼法,你随即去了厕所,竟然运功将灵哥自肚脐眼儿里塞了进去,怪不得贫僧一直想不通,人的胃肠乃是消化道,且与肛门相连,如何孕育灵胎?再者,分娩除非是屙出来,否则也只能剖腹了。”
“哈哈,彭长老果然精明,此乃全真教独门秘功,当今世上,恐怕也唯有贫道才识得了。”贾道长见腹部恢复如常,于是提上裤子一跃而起。
沈才华怔怔的呆在了那儿,一切都完了,原本以为灵胎能告诉自己墨墨的下落,可是它竟然是个只知道傻笑的憨包。
“那灵哥和灵姐姐呢?”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向道长发问道。
“枫柳二鬼么?早已被贫道的玄天气功化作精气孕育灵胎了,”贾道长手里攥着安息长老的那支骨瓶,对众人一拱手,道,“老和尚,你我约定的交易已经完成,贫道告辞。”
安息长老恍若不闻,仍旧是痴痴呆呆的望着手中的灵胎,两行老泪缓缓地流淌下来。
“慢!贾道长,你产下的灵胎是个废物,不能算数,将我教的魔瓶还来!”两位护法怒气冲冲的朝着道长左右两侧围拢过来。
“哼,贫道与老和尚约定产下灵胎便可,并未说其智力低下就可以不作数,难道现在你们要反悔不成?”贾道长双目炯炯,冷笑着说道。
“算啦,”安息长老摆了摆手,对贾道长说道,“道长说的不错,灵胎降世即便是个傻子,也是天意使然,老衲不会为难你的,道长大可自行离去,山下岸边有小船,后会有期了。”
“告辞。”贾道长转身哈哈大笑着冒雨扬长而去。
沈才华叹了口气,问嘟嘟道:“以后,我们该怎么办呢?”
“孩子,天色已晚,且狂风暴雨,明天贫僧送你离岛。”彭长老爱怜的安慰着才华。
护法走上前来请示道:“师父,这个早产的傻子灵胎如何处理?”
“它本是千年枫柳树的精灵,还是放归到岛上的树林中去吧,自生自灭,听天由命。”安息长老怅然若失道,遂觉得头部一阵眩晕,在彭长老的搀扶下坐了下来。
“遵命,师父。”护法接过灵胎,准备出殿扔到树林中去。
“不,”沈才华叫道,“长老爷爷,灵胎好可怜,还是送给我吧,我愿意收养它。”才华本就是小孩子,见灵胎白白胖胖的甚是好玩,早已有些爱不释手了。
安息长老和蔼的笑了笑,说道:“好吧,既然有缘,就送给你吧,这灵胎做为宠物,总还是比那些猫猫狗狗的好些。”
沈才华喜出望外,急忙伸手接过灵胎,用袖口小心翼翼的楷去其嘴巴上的吐沫口涎,轻轻摩挲着它的皮肤,胖胖的小手……
“我们明天启程,带上那个老乞丐,回缅甸去。”安息长老吩咐道。
彭长老及两位护法听罢顿时喜上眉梢,离家已经六年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当夜,沈才华同彭长老等人一同用了晚饭后,就睡在了大殿的一个铺着干草的角落里。它手中一直小心翼翼的捧着灵胎,尽管它身患失明和痴呆,但毕竟像个小人一般,会哭会笑的十分招人爱怜。
“它吃奶么?”沈才华躺在干草堆上,望着手中的灵胎,问嘟嘟道。
嘟嘟想了想,回答说道:“它,它既然是枫柳树精的孩子,应……应该只喝水,不吃东西的。”
“那我们给它弄点水来喝。”沈才华一骨碌爬起来,朝着殿外走去,嘟嘟赶紧跟在了后面。
风雨过后,阴云笼罩着的天空裂开了一道缝隙,清凉的月光斜斜的投射了下来,鞋山顶上静悄悄的,唯有草丛中的虫鸣声,时而高昂,时而低吟。鄱阳湖面波光粼粼,清风习习,淡淡的清香弥散在夜空里,那是断肠草小黄花讹人的芬芳。
沈才华信步沿着蜿蜒的山道走向湖边,嘟嘟则展翅在头顶盘旋着,月色如水,鞋山周围的湖面上漂浮着一层淡淡的雾气,白茫茫的恍若仙岛一般。
湖水不很凉,有点温温的感觉,大概是刚下过雨的缘故。沈才华抓住灵胎的身子,将其脑袋浸入水中,“咕嘟嘟……”果然冒了几个泡泡。
“行啦,你……你会呛,呛死它的!”嘟嘟拍打着翅膀,不无责备的叫道。
沈才华提起灵胎,借着月光仔细观察,发现小人的肚子已经微微鼓起,嗯,看来是喝饱了。
灵胎白矒矒的双瞳呆滞的望着夜空,表情苍凉,给人一种悲怆的感觉,沈才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怅然若失道:“灵哥灵姐姐死了,可是它们的孩子却是个残疾,世间上,当父母的连孩子的面都没见着,真的是可怜啊。”
嘟嘟轻轻的落在小主人的身边,静静地望着他,没去打扰。
在沈才华的记忆里,生父朱彪的印象早已经淡漠了,惟有母亲阴尸沈菜花的模样还一直深深地印在了脑海中,那个苦命的女人,也是生前未见到儿子的面,冤死后阴气不散,变作荫尸出来庇佑自己的孩子,可惜为寒生身上的尸衣所误杀,化为一副白骨。
两滴泪水自才华的眼睛里飘然落下,静静的水面荡起小小的涟漪。
他想到了吸子,分别已经六年了,也不知牠的伤好了没?如果再见面,牠还会认得自己么?尽管吸子筒不识人言,但却听得懂自己的……咒语,那是什么咒语了?
“呏呏诃唵吽……”沈才华的嘴巴里突然蹦出了这几个音阶,竟然把自己吓了一跳。
小才华不知道,“祝由十八式”已经重又回到了自己的体内,真气与脑颅中的舍利融合,他的功力正在逐步的恢复,但是,失去多年鬼婴的嗜血野性同时也回来了……
“我想吸子……”沈才华默默地说道。
“好呀,我……我们去找牠吧。”嘟嘟高兴的说道,南山村的周边,牠已经玩腻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句和蔼的问话声:“孩子,你怎么深夜跑到这里来了?”
月光下,安息长老站立在岸边的石阶上,正微笑的注视着他和嘟嘟。
“我在喂灵胎喝水。”沈才华回答道。
安息长老点点头,说道:“孩子,老衲听彭长老说,你是个孤儿?”
沈才华脸色微红,寒生和兰儿夫妇对自己很好,如同亲生的一般,说是个孤儿,实在是不应该的。
安息长老见孩子未说话,只道是勾起了他心中的痛楚,于是赶紧安慰道:“孩子,别难过,你愿意随同老衲一起回缅甸去么?”
“才……才华,到缅甸可,可以找到吸子啦。”嘟嘟兴奋地说道。
安息长老闻言诧异的说道:“咦,孩子,你的名字不是叫小小吗?”
“那……那是小名。”嘟嘟赶紧插嘴掩饰道。
“哦,”安息长老释然道,“小小,老衲数十年前也曾经收留过一个孩子,同样也是聪明伶俐,只是不及你有一颗善良慈悲的心,如今老衲已是垂暮之人,喜欢同小孩子在一起,小小,你愿意一起走么?”
“我……”沈才华犹豫着说道,“我还要找墨墨呢。”
“小小,天下之大,你一个小孩子又怎么找得到呢?回去以后,老衲可以让苯教弟子帮着寻找,如何?”安息长老温和的目光望着沈才华。
“我可以随时离开的么?”沈才华警惕的问道,江湖险恶,凡事都要留有退路。
“当然,”安息长老呵呵笑道,“随时可以离开,打不打招呼都行。”
“那好吧,”沈才华低头看着手中的灵胎,嘴里应允了,接着好奇的问道,“长老爷爷,以前的那个小孩是彭长老么?”
“不是,他叫‘红孩儿’。”安息长老回答道。
夜里又下了一场雨,天明时,乌云尽已散去,晴空万里如洗,众人精神为之一振,早饭后,收拾好行装准备上路。
老乞丐被护法从湖底石洞中拉了出来,赤裸的身子已经换上了一套黑色的便装,贴身套上了一件高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