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第一次响起了铃声。电话线的另一端的声音通知哈拉德,他会见国王的时
间定在当晚8 点。
当晚7 点55 分时,哈拉德得到了一个坏消息,典礼局长告诉他,由于国
王还有许多会见,他同国王谈话只能有15 分钟时间。哈拉德对我说:“对典
礼局长,我说:‘好,谢谢你。’对我自己,我说:‘这是荒谬的。在15
分钟的时间里我能得到什么?答案是什么也得不到。’我很沮丧,随后,在
我将要进入这位国王的房间时,某些奇妙的事情发生了。我回首观望,看见
卫兵正在伸举起他们的手做出祈祷的样子,愿真主祝福我会见国王陛下成
功。这对我真是莫大的鼓励,我哭了。当我同费萨尔握手时,我仍在努力控
制我的泪水。”
在这次历史性会见时刻,是费萨尔而非纳赛尔是阿拉伯世界实际领袖的
这一事实以这种或那种方式被广泛承认。只有巴勒斯坦解放运动中法塔赫的
政治对手和人数较少的其他阿拉伯左翼分子和激进分子否认这一现实。纳赛
尔在大多数阿拉伯人心目中仍是占有特殊地位的超乎所有其他人之上的领
袖。大多数普通的阿拉伯人并不真正了解以色列和西方处心积虑破坏纳赛尔
在推进阿拉伯民族主义事业中的机遇,他们似乎本能地以为他是一位远比环
境允许他作得更好的领袖。因此,纳赛尔仍能获得阿拉伯群众的爱戴。然而,
哈拉德·哈桑目前准备使之卷入的却是通过石油而获得强大政治、经济力量
的一位人物。
瞬间,哈拉德容许自己闪过这些相似的想法,他很快重新恢复镇静。随
之他意识到所在的危险处境。如果不能说服费萨尔支持以法塔赫为代表的巴
勒斯坦事业,那么像哈拉德和他的同事那样的温和的、务实的人能够影响巴
勒斯坦事态发展的日子就屈指可数了。
哈拉德继续说道:“我们开始谈话后,这位国王离开他的办公桌,在长
沙发椅上坐在我的身旁。由于我的心中有那么多事,要说的话又那么多,我
十分焦急,因为费萨尔按照通常准则在限制着我们谈话时间,而时间又迅速
流逝。10 分钟过去了。15 分钟过去了。在20 分钟过去后,典礼局长走进来,
提醒这位国王他的下一个约会。卫兵的祝福声在呼应着。然而,费萨尔注视
着我的目光却不离开,他用一只手的手指做了一个小的几乎不能觉察的姿
势。这是信号,表示他不想再有任何约见。我的心情大大宽解下来。”
4 个小时过后,这两个人仍在谈话,但是,哈拉德没有理由感到庆幸。
他说:“4 小时后,我不能从他的脸上或者眼里看到任何迹象表明我已经使
他信服。我开始想我已经失败了。我还没有提出援助的特别要求。”
同费萨尔有直接接触经验的所有人,包括我本人都知道,同他详细谈话
是一种考试般的难熬的经历。费萨尔从不或者几乎从不直截了当说出他所要
表达的意思。他宁愿以寓言般的方式说话。有一次在对他进行了长时间的采
访以后,我大胆地问他为什么用这种方式说话。这位国王流露出一丝莫测高
深的淡笑。他通过一位翻译说了下面的话:“如果我说了错误的东西,或者
如果我以错误的方式说了正确的东西,中东将起火被烧毁掉。”
午夜过后不久,哈拉德决定他必须采取主动。“我鼓足勇气,我对费萨
尔说了如下的话:‘陛下,在我看来,您好像不想充当中东的统治者和救星。’
他答道:‘谁说我想这样作?对我来讲,在麦加做真主的仆人就足够了。’
我说:‘陛下,我的意思不是说您自己想作中东的统治者,或者控制这一地
区,我是在谈论关于您的信仰和思想。’这位国王回答说:‘这同你来到沙
特阿拉伯的原因有什么关系?’我意识到,这是我以环境所能允许的坦率程
度讲话的机会了。
“我说:“陛下,我们巴勒斯坦人正以这种或那种方式为我们的权利而
战斗,这意味着,我们要接受来自各方的支持。到目前为止,只有左派人士
在支持我们。(正如费萨尔所知,哈拉德主要指的是中国人。)这不是我们
法塔赫里的人要这样。我们不想受任何外国意识形态,受任何政府或领导人
所制约。我们要的是真正的独立,但这只有我们能从多种来源得到支持才能
做到。您能帮助我们独立吗?如果您不帮助我们,我们将被迫只同那些现在
正在支持我们的人在一起。’
“这位国王保持缄默,我仍然说不上来他在想些什么。我决定以一种我
知道会吸引他注意力的方式来概述我的情况和理由。我说道:‘陛下,让我
们假设您是在沙漠中,骑在骆驼上,带有充足的水,而我正向您走去,濒临
渴死的边缘。如果我向您索水,您将给我一些水,并让我同您一起骑上您的
骆驼吗?’这位国王答道:‘当然,是的,这是我们的传统。’我说:‘现
在让我们假设,我们已经在一起旅行了一段路,我向您再次索水,您告诉我,
我可以得到,只要我准备为您做些事情。即使我不想这样做,我能拒绝您所
要求的事情吗?’国王答道:‘也许。’我说:‘尊敬的陛下,对您要求的
任何事情我不能说不,因为您将抛弃我,而我将会死去,因此,我别无选择。’
国王说:‘这是合乎逻辑的。’我继续说:‘现在,让我们设想,当您正在
向我提出要求时,另外一个人骑着骆驼带着充足的水出现,这时,如果我不
想做您要求我做的事,我可另有选择,因为我可以从另外的那个人那里得到
水,您同意这看法吗?’这位国王说:‘是的。’最后我说:‘陛下,这就
是我们的立场。如果我们不得不只从一个来源得到援助,我们将受到制约。
只有当我们有许多人愿意向我们提供支持时,我们才能是独立的。’”
哈拉德是筋疲力尽了。但这已无关紧要,他能说的影响费萨尔的话都说
了。在随之而来的静寂中,哈拉德注视着这屋里的那位第三者靠紧这位国王,
这位第三者是拉什德·法龙,他是费萨尔最信任的顾问之一。
按照哈拉德的记忆,这最后几分钟的谈话进行如下:
费萨尔:“拉什德,给予哈拉德他所要的东西。”
哈拉德:“不,陛下,首先我要从您这里得到一些东西——然后再从拉
什德那里得到需要的东西。”
费萨尔:“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哈拉德:“我希望您对所有在沙特阿拉伯工作的巴勒斯坦人征收一项解
放税,该税占他们工资的5%。”
费萨尔:“同意。还有别的吗?”
哈拉德:“我们需要从您个人那里得到一些列名的财政支持。”
费萨尔:“可以,还有别的吗?”
哈拉德:“我们也需要从政府那里得到一项列名的财政支持。”
费萨尔:“一年1200 万美元够吗?”
哈拉德:“那是足够了。”
费萨尔:“还有别的吗?”
哈拉德:“我们需要武器和弹药。”
费萨尔:“可以。拉什德,你去进行必要的安排。务必使哈拉德得到他
们需要的而我们可能提供的任何东西。”
第二天,哈拉德会见了一位沙特高级陆军军官。就这一次,这位非凡的
巴勒斯坦人可就力所不及了。“我对这位军官说:‘你瞧,我不是一个军人,
我不了解武器。但是,我们是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成员,你知道我们需要什
么类型的武器和弹药。您能否为我开列一份适用的武器、弹药的清单并说明
从那里可以得到它们吗?’这位军官说:‘当然可以。’他制定了这份清单,
我把它交给了拉什德。第二天就获得同意。”
哈拉德回到安曼。“两个星期之后,”他说,“28 辆大型沙特陆军卡车
载着武器和弹药抵达。沙特人把它们分发给遍布在约旦各地的我们的基地。
他们曾经在利雅得给我的那支加里什尼科夫来福枪和手枪,也送给了我本
人。”
哈拉德第二次会见费萨尔是在伊斯兰外长会议上。哈拉德说:“我最后
一个同这位国王道别,以示敬意。我对他说,‘陛下,感谢您所做的一切。’
他把双手放在我的肩上,说道:‘瞧,哈拉德,我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你
个人。那是为了你们所代表的事业。因此,不要过高估计你自己。’他停顿
了一下,随后补充说道:‘但我必须告诉你,人民在他们的前额上有成功的
标志。你是他们当中的一员。’”
费萨尔此后活了6 年。在此期间,没有人比哈拉德·哈桑同他保持着更
密切的关系。哈拉德同沙特人没有密约,没有交易合同。正如哈拉德所说的,
“这不是沙特人的工作方式。”但是,在哈拉德同费萨尔之间,随后在哈拉
德同费萨尔的继任者之间,未明言的协议是,只要法培赫控制的巴解组织倡
导沙特人所能支持的、不破坏他们同美国特殊关系的政策,沙特阿拉伯会竭
尽全力以政治手段推进巴勒斯坦事业,不管谁试图摧毁它,沙特都会站在巴
解组织一边。
巴解组织新的主席利用费萨尔赠送的武器弹药,同以色列的军事对抗逐
步升级。他必须这样做,除非同犹太国达成一项可接受的妥协方案取得进展。
按照以色列人的记载(他们的统计要比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成员的惊人宣称
较为可靠),恐怖主义的渗透活动和事件在1967 年为97 起;在1968 年为
916 起:到1969 年则为2432 起。在这3 年中,以色列的伤亡人员先后为78
人,273 人和243 人。
在一个10 分的比例尺上,可以说阿拉法特使冲突逐步升级达到3 分。以
色列人的回答则使冲突逐步升级达到8 分。(10 分表明以色列入侵黎巴嫩和
在1982 年夏围攻贝鲁特。)直到阿拉法特成为巴解组织主席前后,以色列人
对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成员行动的回报满足于来一还一,或者多半是在许多
行动后发动一次攻击作为报复。以色列人以这两种方式之一作出反应。到
1969 年初,这项政策被放弃了。为了反对阿拉法特逐步升级,以色列人采取
了一项新的“积极自卫”政策。它的实际含意是以色列人不再满足于作出反
应。从此以后,无论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成员出现在哪里,以色列人都对他
们发动进攻。
同轰炸(主要用空袭)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成员在约旦的基地一样,以
色列也袭击约旦的一些极重要的设施。例如,在6 月,以色列突击队破坏了
东古尔水渠,这是美国人援助约旦和约旦农民的价值1500 万美元的样品。在
8 月,这条水渠刚刚恢复,以色列人又加以破坏,致使约旦最好的500 平方
英里农业土地上的水果和蔬菜烂掉。以色列的这些恐怖行动的目的只有一个
——迫使侯赛因控制并击毁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成员。
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成员和以色列组织之间的对抗在一条战线上逐步升
级的时候,它也扩展到其他地方。在1969 年初,阿拉法特派遣他的500 名游
击队员进入黎巴嫩南部,命令他们准备从那里进行打了就跑的袭击。出于我
已经说过的原因,法塔赫的领导人不愿使黎巴嫩卷入战斗;但是,在1969
年,他们考虑到已别无选择,正如阿布·杰哈德所解释的:“由于以色列在
约旦如此猛烈攻击我们,我们不得不变通做法。我们必须按照实际情况采取
相应行动。当以色列人弄得我们在约旦呆不下去的时候,我们不得不越过黎
巴嫩边界发起一些战斗。”巴勒斯坦这些小人物1967 年在阿拉伯世界主动行
动带来如此灾难性后果后,纳赛尔再也没有允许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成员从
埃及土地上向以色列发起袭击。
在10 分比例尺上,阿拉法特沿着以色列和黎巴嫩的边界使对抗升级达到
2 分左右。以色列用大炮猛击、空中袭击和被称为搜索一摧毁行动的偶然的
小型入侵,使对抗升级达到6 分。正如在约旦一样,以色列使用它的庞大的
优势军事力量不仅仅是打击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成员,而是以军事手段企图
说服黎巴嫩南部的老百姓不向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成员提供庇护所。以色列
的另一个目的是说服贝鲁特政府采取行动。
以色列决定对在黎巴嫩南部的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成员发动战争,导致
阿拉法特的战士和黎巴嫩军队之间经常的、日益严重的冲突。在幕后,正如
纳赛尔当时告诉阿拉法特及其他法塔赫领导人一样,他请求贝鲁特政府保持
克制并给他以更多时间。据法塔赫领导人说,纳赛尔告诉黎巴嫩人,他和侯
赛因正在竭尽全力劝说美国迫使以色列作出必要的撤退,以谋求在242 号决
议基础上实现和平。纳赛尔还对黎巴嫩人说,他有信心,阿拉法特和他的法
塔赫的同事们将不会阻挠这样的和平,并且会同意为实现和平将采取政治方
式继续战斗。
一些美国人在开始听取侯赛因、纳赛尔和其他阿拉伯领导人的意见。所
以当这位埃及总统告诉黎巴嫩人他们的克制也许会得到报偿的机会时,他没
有加以夸大。
从1969 年初开始,纳赛尔和侯赛因曾表演一种双重行动向美国施加压
力,以促使以色列撤回到它在“六天战争”前夕所在的边界之内。纳赛尔在
进行射击,侯赛因在从事谈判。
3 月,纳赛尔向苏伊士运河的另一边开火,发动了后来所称的他的消耗
战。它持续了16 个月,实质上是一场限于大炮和坦克的火力交往的静态的战
争。自然,以色列领导人把纳赛尔的行动说成是再一次证明他是和平的敌人。
但是,正如以色列领导人所了解的,事实完全相反。纳赛尔在苏伊士运河前
线加温,发出了两个信息。第一个是对以色列人的,警告他们他仍然能够伤
害他们,并将继续这样做,直到他们认识到他们也需要和平。第二个信息是
对美国人的。对他们,纳赛尔在转达阿拉伯人的沮丧心情,并警告美国政府,
除非他们利用他们的影响迫使以色列实现和平,否则战争的趋势会继续发
展。
4 月,候赛因去华盛顿向美国人转达同样的信息,但是,这是通过正式
的外交方式。正如这位国王后来向我证实的,他强调,他和纳赛尔及多数其
他有关的阿拉伯领导人都非常愿意和以色列媾和,但是,他和其他希望和平
的阿拉伯领导人都无法公开采取任何行动,除非以色列至少承诺撤到1967
年6 月4 日的边界线。
在侯赛因刚刚离开理查德·尼克松之后,这位总统说:“我们要开始帮
助这位国王。我们不能让美国的犹太人制定政策。”①不幸的是,还得经过五
年,尼克松才懂得,阻止以色列和犹太人院外活动集团来指挥美国在中东的
外交政策,是真正关系到美国利益的多么重要的事,但是,到那时,这已经
太晚了——尼克松被卷进了水门事件。
在1969 年,应该成为主管美国对中东政策的人是国务卿威廉·罗杰斯。
他正在试图尽他们最大努力来拟订一项纳赛尔、侯赛因和其他阿拉伯领导人
①
引自塞莫尔·姆·赫什:《基辛格:权力的价值》(费伯和费伯出版公司,伦敦,1983 年),214 页。
所能够接受的和平计划,它将赋予242 号决议以实质内容和意义。不幸的是,
他的地位、他的权力和他的思想正在被尼克松的安全顾问亨利·基辛格所破
坏。
当时,基辛格反对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