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滕日华大了一百多岁。
见滕日华将带鬼魂回来的责任推给了自己,平安并不在意。毕竟,她跟洪钧时间长,知道洪钧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责怪任何一个人,所以,她才让滕日华将事情推给了自己,就算洪钧想责怪,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他也不好发火。
“是啊,钧哥,你就帮帮王军吧。”平安说,眼圈红红的,好像刚刚哭过,自从吉祥死亡后,平安的眼泪窝格外浅,动不动就会哭,根本就不像一只鬼应有的表现,倒是像极了一个小女生。
“好吧,王军,你先说说自己的事情,我看究竟怎么样才能帮上你,不过丑话可要说在前面,到底能不能帮上忙,我可不敢打包票。”洪钧还是给自己留了后路。
听洪钧说要帮自己,王军脸上满是喜色:“多谢使者。”
接着像讲故事一样缓缓诉说了起来:
我是山东人,三年前,我就在深圳打工,那年春节,我本来是回家过年的,但是单位拍了电报说有急事,让我赶紧回来,没办法,年三十的晚上,我坐上了青岛到广州的火车往深圳赶。
都说中国人多,今天终于见识到了,都年三十晚上了,火车上依旧人挤人、人挨人,没买到座票的我在人缝中挤出一个勉强可以插针的空隙,费力地将行李往地上一放,只能坐在行李上度过这四十小时的漫长旅途了。
在车上,我很快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脚上传来的麻痒针一样刺醒了梦中的我,长久一个姿势不动,脚麻了。火车到哪了?我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窗外依旧一片黑暗。麻、疼,脚难受地厉害,我咧着嘴站起了身。
“喂,来这里坐一会儿吧。”一个甜甜的声音响起,身后的座位上,厚厚的羽绒服包裹着一个面目清秀、二十岁左右女孩,也许是日光灯的缘故吧,面色略显苍白,柔黑的长发映衬着明眸红唇,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的脑子飞速的转动,努力搜寻关于她的信息。
“我坐累了,站起来休息一下,你先来坐吧。”甜甜的声音打断了我无果的思索,一只柔软的小手把我按在了座椅上。
“我们见过吗?”我尴尬地问。
女孩脸色沉了一下,须臾,笑容爬满了脸:“出门在外,与人方便就是自己方便吗。”目光透过车窗向外面的夜色中望去。
闲聊了几句,彼此就闭嘴了,我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车窗外的第一缕阳光像一根针猛然刺进了我的神经,天亮了。我噌的一下跳了起来,女孩手扶着椅背,两眼满是笑容。
“对不起,我睡着了,快来坐吧。”我的脸呼呼冒火,眼光躲闪着女孩,给她让出了座位,正在尴尬,一个盒饭递到了面前。
“这……” 我的脸马上又烧到了四十度。“吃吧,呆会儿你再给我买不就得了。” 女孩的笑容让我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吃一口米饭,香辣中透着甜丝丝。
火车在寒风中南下,我们之间的熟识也随着温度的升高而增进,车进湖北,在不知情的人看来,两人就是一对结伴南下打工的情侣。我们开始断断续续的聊天,天南海北、古往今来,想到哪说到哪,令人意外的是,我们居然有那么多的相同与相似,好像被分开的两个半圆突然找到了对方,共同的语言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似曾相识的感觉愈发浓重,洪钧几次问起,女孩都笑而不答,被我问急了,她转了转眼珠,脸上充满狡黠:“大概前生认识吧。”
车到阜阳,同座的老大爷下车了,有了座,我们的话题好像更多了,慢慢地,我从她的嘴里得知,她家是青岛的,此次是到广州找工作的。更重要的是,我用一点小聪明得知她至今单身。
好不容易挤开人群上了一趟卫生间回来,却发现女孩正木然的盯着车窗,泪光闪闪。见洪钧回来,她突然失声痛哭起来,惹来周围乘客的瞩目。我的心一下揪了起来,却想不到任何劝慰的办法。
时间慢慢过去,我对女孩越来越难以割舍,我虽然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但眼前的事却让我知道了什么叫缘分。只是女孩的表情告诉我,她的心里藏着一个秘密,让我忐忑不安。
……
这是到广州之前的最后一个晚上,女孩的脸色更加苍白了,还不时的咳嗽起来,但依旧诉说着自己心中的故事,仿佛要把一生的话都倾倒出来,而我,则完全成了听众,根本没有插嘴的机会。
夜深了,女孩明显疲累了很多,我劝她休息,她突然流下了泪:“明天就要到广州了,今晚别睡了,陪洪钧,好么?”
这一夜,我们很少说话,更多的是相对而视,女孩的脸上充满了忧伤,莹莹的泪光让我感到很不安,看着她令人怜惜的样子,我下意识的伸手搂住了她,她偎在我的怀里,轻轻的哼着儿歌,欢乐的歌声里却不时传出压抑的哽咽,泪水滴在我的手上,热热的……
火车最终还是抵达了终点站广州。
出了站台,我放下行李,思索已久的话脱口而出:“跟我一起走吧,我帮你找份好工作。”
女孩不答,缓缓的抬起头,泪水流满了脸庞:“吻吻我,好么?”泪花里闪耀着亮光。
我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把她拉到怀里,轻轻的把双唇凑了上去,她的泪水,顺着脸颊流进了我的嘴里,舌尖上满是苦涩。
天地间,仿佛一切都已经凝固,许久许久……
回过神来,寒风中,已没了女孩的身影,手中,多了一封信:
军,还记得我么?
两年前,我在你们厂里打过半个月工,当我生病离职时,还是你帮我要回了工钱呢。
在那半个月里,从日常工作和同事们的言语中,我认识了英俊、善良的你,并且把你当成了我的白马王子,但在你面前,我没敢也没来得及向你表白,那天,我是带着遗憾走的。
那次生病,成了我噩梦的开始,时好时坏的病情让我无法干好任何工作,医生告诉我一个残酷的事实:白血病,而且只有六个月时间了,老天真的太不公平了,我才二十岁,我才感受到了生活的美好,可是…
死对我来说并不可怕,我余生只有一个遗憾,那就是没有对你说:我爱你。
当我凑足路费去找你时,真的没有想到世界会这么小,我们在一节车厢里相遇了,虽然你没有认出我,可我却一眼就认出了你。
今生,我心愿已足,来生再见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叫魂()
“我再也没能找到她。”说到这里,王军已经是满脸泪水,谁说鬼不会哭的?那是未到伤心处!谁说鬼没有感情的?鬼是人的魂,感情一点也不比活人淡。
瑞鑫已经哭了出来,洪钧的眼角也湿润了,听到这个凄美的故事,洪钧再一次对天意充满了憎恨,造化弄人,为什么每一个有情人,都会如此命运多舛?
须臾,洪钧整理了一下杂乱的心情,问:“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把工作辞了,跑遍了青岛和广州、深圳,想尽了办法,也没有找到她,就在事情发生的半年后,我在找她的路上,被一辆汽车撞死了。”王军说,这让洪钧想到了当初林杰,她不是也刚刚找到了自己的最爱,结果就被汽车撞死了吗?这可恶的汽车,洪钧突然又对汽车充满了憎恨。全球每年大约有150万人死于车祸,人类在创造一种东西方便生活的同时,却也将一个死神带到了自己的身边。
“可怜。”滕日华不失时机的插嘴,“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但是我心不甘,我要找到这个女孩,于是,想尽了办法躲过了勾魂使者的追捕,就没有去投胎,继续在三个城市之间漫无目的地寻访,都快一年了,可还是没有她的一丝讯息,她是生是死,我一点儿也不知道。”王军说。
每个人死后都应该到阴间报道,喝过孟婆汤后转世投胎,这一点洪钧是知道的,而且他也很赞成这种办法,因为这是保持人鬼两届平衡的唯一办法,如果每一个人死后都想自己身边的这些鬼魂一样不去投胎,那么这个世界就会变成鬼界。从此人类将无法立足。
所以,他很不愿意听到某某为了一己之私而逃脱转世投胎,不管为了什么事情。和整个世界的平衡比起来,这都算不上大事。
这时他听到王军说自己逃过了勾魂使者的追捕。皱了皱眉头。
瑞鑫一直牵着洪钧的手,感受到了洪钧的内心变化,也明白了他厌恶什么,所以,瑞鑫轻轻摇了摇他的手:“阿兵,有时候,我们也应该允许有例外发生。”
洪钧看了看瑞鑫。见他俏丽的脸上一副怜悯的神情,自然不好说什么,于是点了点头:“这件事情,我会想办法帮助王军的。”
王军当然不明白瑞鑫头一句话的意思。但是听洪钧说会帮助自己,惊喜不已,再次鞠了个躬。
“对了,她叫什么,家住青岛哪里你该知道吧?”瑞鑫追问王军。
“我从厂里的档案上查到她叫徐丹。后来我去青岛,才知道她登记的地址是一家福利院,院长告诉我,徐丹从小就是孤儿,已经离开福利院三四年了。一直没有回来过,他们也不知道她的信息。”王军沮丧的说
“这样啊,那我们下一步要怎么办才能帮助你们呢?”瑞鑫问。
“这个我们也没有想出办法来,但是我们想你们是阴界的鬼使转世,肯定有什么办法的,比如你利用你的身份到阴间一趟,让阎王查查生死薄看徐丹现在的状况?”滕日华没有底气地说。
“阎王?我跟他很熟吗?他能听我的?再说了,我怎么去阴间?”洪钧反问。
“这个……你可以想办法试试吗。”滕日华的声音小了许多。
洪钧看了看女友,她正满怀希望地看着自己,还有平安、王军以及远处的那些鬼魂,所有人都满怀希望地看着他,洪钧知道这件事情,自己必须要管了,但是他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能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到王军,最终,洪钧叹了一口气:“这样吧,我暂时想不出能帮你的办法,你先留在我身边,容我考虑几天看能不能帮到你。”洪钧对王军说。
回到宾馆,说什么也睡不着了,王军讲的故事让洪钧感到自己必须帮他,但是,怎么帮呢?自己虽然是化情转世,拥有心魂,但是上一次的混沌之地事件后,心魂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脱离身体出去,而且,阴间也不是说去就能去的,未死之人的魂魄要想去阴间,没有通道是进不去的,而平安和其他的鬼魂身份又太低,就好像一个村长,贸然去见国家主席,肯定见不到。
怎么办?怎么办?
看到平安在身前飘来飘去,洪钧生气地说:“别晃来晃去的了,赶快想办法。”
“我这不是在想吗。”平安噘着小嘴说。
“那你想到了什么办法?”瑞鑫问。
“没,没有。不,我想到了,叫魂。”平安的话突然来了个180度大转弯,高兴的拍起了手。
“叫魂?什么叫魂?”洪钧迷惘地问。
叫魂亦称喊惊、喊魂等。旧时汉族信仰民俗。流行于全国大多数地区。古代认为,人有疾病将死,魂魄离散,须招魂以复其精神,延其年寿,因而有招魂之俗。《楚辞》中《招魂》篇,即与此俗的关。后世婴孩儿童若惊吓所致,以致魂不附体,此时即须叫魂收惊,使魂魄归来,除病消灾。各地方式不一。
近代广东东莞风俗,于檐下、床头或受吓的地方,烧几支香及冥纸,将孩子衣服在火焰上方前后摆动,手拿菜刀或剪,在地上拍响,再将米粒撒向四方,口中呼喊:东方米粮,西方米粮,南方米粮,北方米粮,四大五方米粮。某月某日某某(小孩名)童年来归啊!请到九天玄女、接魄童郎,畀返某某肚胆来归啊!等等。上海则以小孩的年纪月生(八字)写在红纸上,置于灶台,纸上放一碗水,并点香烛叩头。然后取一个斗,遮以包袱,点火寻觅社脚下的蟢蛛,并连喊某官(老大为大官,老二为二官)归来!直至找到二三个蟢蛛,放在斗中,捧至小孩枕这,边走边喊,放下蚊帐后毕。数分钟后,方可揭开帐子。东北、华北等地,则由家人认定其惊悸失魂之处。一人持呼孩童之名,一人叫回来吧!一呼一喊,行至彼处。持衣履者张开衣履,象征性地一张一闭,然后挟于腋下,高呼孩童之名,另一人则答以回来了!表示魂魄已被系住。一路上复呼应一遍,则认为灵魂已经复体。
平安认真地解释。
“这些我们知道,但是叫魂是针对活人的,现在徐丹生死未卜,能管用吗?再说叫魂是把人的魂魄喊回自己的身体而不是喊到这里来啊。”瑞鑫问。
“难道你忘了在某些术士中有招魂这一说法吗?”平安说。
“得了吧,这种术数究竟有多大的可信度呢?最起码我们俩和接触过的鬼魂就没有被人招过魂,一个人如果活着,招魂是找不出来的,如果死了,谁知道魂魄跑哪里去了?是转世了还是被禁锢了?照样招不回来。”瑞鑫不以为然。
“我是这样想的,”平安显得有点着急,“钧哥不是常人,他有心魂,而且血液异于常人,如果将民间的叫魂和术士的招魂相结合,用他的血液做引,也许有成功的可能。”
“喔?说详细一点。”平安的话引起了洪钧的兴趣,同时也让洪钧产生了踢她一脚的冲动,都知道自己的血是熊猫血,而且自己心魂受损还没有恢复,平安还动不动就要用到自己的血液,此鬼良心大大的坏了。
“徐丹不是和王军有很深的渊源吗?我们设一个招魂坛,以王军的魂魄做本体,辅以钧哥的血液和心魂引导,我想,这就有点类似于鬼使拘魂,应该是有一定的成功几率。”平安越说越兴奋。
“可是,鬼使拘魂都是面对面拘人魂魄,哪有远距离拘魂的?”瑞鑫说。
“只能试试,术士的招魂就是远距离的,我们没听说,不代表就没有成功的可能。”平安说,洪钧在心底摇了摇头,因为他想到了这句话的反面,如果按照事物的两面性,这句话还可以理解为:我们没听说,不代表有成功的可能。
看了看焦急的王军,又看了看狐疑的瑞鑫、自信的平安,洪钧最终还是决定试试,于是点了点头:“可以试试,反正不成功对你们也没有什么损害。”言下之意,你们就是看戏的。
所有人都缓缓点了点头。
怎么试?言语中仿佛一切都筹备非常顺利的一件事,真正实施起来,却发现远远比想象中要困难的多。
首先,叫魂只是吉祥一厢情愿的想法,虽然在民间早有叫魂这个事物,但那些叫魂和现在要实施的叫魂截然不同,他们需要一个会做法的人帮忙设置一个术士常用的招魂坛,辅以必要的招魂器具。
再者,用洪钧的血和心魂做引导,这又到了当初在混沌之地里面的难题,怎么个引导法?
当初在混沌之地里面,还记得心魂离体,是因为被林峰踹了一脚的缘故,而现在招魂,需要怎么引导呢,难不成也要让自己被踹一脚?让心魂离体才能引导?
第一百四十四章 徐明来深圳了()
还有,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做完了这一切,如何拘魂?不会是让洪钧用双手抓住魂魄?现在平安跟随洪钧时间久了,身上好像沾染了人气,一般的鬼魂唯恐避之不及,不会有鬼魂愿意主动来到她身边,所以,平安也不大可能去拒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