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闵道:“那就由杜先生写个公文四门张贴,下面说说科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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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浑城门内外站满了人,即便现在是冬天,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也够热的,特别是在马车里。混杂的空气平常人都有点受不了。更别说像谢旻这种人了。
谢旻坐在车中,用香帕捂着鼻子,将车帘掀一条缝道:“怎么还不走?”
谢铜道:“少主,好像是官府贴了张告示,所有人都聚在那儿看呢。”
“什么告示?李闵给陆浑人一人发个媳妇不成?”坐在马车里的另一个人笑道:“那可不成,女的要媳妇有什么用,我看女的都给发个男人才对。”
谢旻笑道:“那城里非要大乱不可。”
谢铜道:“谢铁回来了,谢铁,告示上说的是什么?”
谢铁道:“都督府发的告示,说是不会将都督府迁走。”
马车外一片欢快的声音传入。
马车里的那个人道:“李都督很得人心啊。”
谢旻道:“什么人心。他们是担心李闵迁府后没生意做了。阮兄,长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李闵可不能外人看得那样。还有一点,在陆浑少说话,李闵手下的探子可是十分厉害,琅琊宫在他手上吃了不少亏。”
姓阮的书生道:“徐海临怎么可与我等相比?”
谢旻道:“你真不住我那里?”
阮姓快生道:“客店里也是一样的。”
“我叫谢铁跟着你吧。世情繁杂,谢铁为人傻一点,可总算经验丰富。”
阮姓书生摇扇笑道:“谢兄放心,没谁能骗得了在下。”这时马车进了城,阮姓书生叫停车,下了车向谢炅告别。
谢炅叹了口气,当初自己不也是这样。
谢铜欲言又止。
谢炅道:“算了,你不用讲了。阮敦什么时候听别人劝。”说着进了马车,过了好一会儿,奇怪道:“我的扇子呢?”
谢铜道:“被阮先生拿走了。”
谢炅道:“你怎么不提醒我!怪不得他那么急着走!可恶!那可是名家画的美人出浴图!”
谢铜嘟囔道:“是您不让我说的!”
“算了,算了,你回府去再给我拿一柄来,对了,看看是不是家里来人了?快去!”
谢铜答应一声,往谢府跑。谢铁抱怨道:“谢铜脑子不好使,少主应该让我去。”
“你少说两句!”
“少主不如让小的去把扇子抢回来!”
“我让你不说两句!”
“诺”
“少主——”
“闭嘴!”谢炅郁闷地靠在车箱上。
谢铜跑回来手里却没拿着扇子。
谢炅皱眉道:“你怎么空着手回来了!”
“是我不让他拿的!堂堂朝廷命官竟然拿着那种伤风败俗的东西,也不怕丢了谢氏的脸面!”
谢炅打个激灵,这不是二叔的声音吗?他怎么会来?
转眼看去,真是他二叔谢炫。
谢铜谢铁无辜地看着谢炅。
谢炫道:“回府,我有件事要和你谈。”
正当陆浑城中大多数都在为科考忙碌的时候,东都的一封来信使都督府的气氛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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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摭月,旷野里黑漆漆一片。云飘去后除了起伏的野草地什么也看不到。
风吹草动,如海浪波动。伊阙城外安静如常。突城中火起,百姓大乱,数道黑影扑向城门,在军兵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守兵全数砍倒,只在杀最后几人时,传出惨叫声。城头火光晃动,照见地上的死尸,大叫道:“有人劫城!”城头鼓声大起时,城门已开,护城河里跳出几百个人,提刀扑向城门。野外猛然出现数不清的火把,也不知到有多少人马,叫声动天撤地而来。马尚封急急赶来之时,城门已经陷。
马尚封光着脚执刀冲了上去。
马尚封叫道:“马尚封在此!”
此语一声,李闵军士气大振,直杀得偷袭军连连后退,城外的士兵被挡在城关之外。眼看局势缓解之时,城内突然杀出一支人马,都是李闵军装束,冲到城门对着马尚封的人马便杀,前后夹击之下马尚封力不能支带着余下的人反身逃走。
伊阙失陷的消息传来陆浑,一时间人心晃晃。谢炅听说之后更是坐卧不宁。
谢炫道:“你快坐下,晃得我眼晕。”
“啊!”从前院传来惨叫声。
谢炅暗道不好,忙道:“二叔快走!”
“谢先生要去哪儿啊!”
谢炅一听这个声音两腿就软了,看去,果然是金小六。谢铁谢铜两个被四条大汉按着,同时涌入几十个士兵。
谢炅笑道:“原来是小六啊。他们两个没用的东西犯什么事了?尽管抓去,不用给我面子!”
金小六笑道:“明人不说暗话,谢大人身后那位,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谢炅道:“家叔来看看本官。小六你这是做什么?”
金小六道:“只是请他去问问话,要是没什么问题立马就放人。”
谢炅无奈转身道:“二叔,你跟他们去坐坐,不会有事。”
谢炫强做镇定道:“这位是何人?出自何家?凭什么抓我?”
金小六笑道:“外头那一套在城里不好使,谢先生这边请吧!”
谢炫看向谢炅。
谢炅叹了口气,道:“二叔,你先去。我到都督府看看。”
谢炫扶着桌子站起来。
金小六一挥手,道:“谢先生腿脚不好,你们还要赶快去扶着!”
谢炅道;“小六,同是府中为官,真一点面子都不留?”
金小六收起笑容道:“谢大人还知道你是都督府的官?对了,谢大人最近不要出府。”
谢炅叹道:“明白了,他们两个你放了吧。”
金小六点点头,谢铁两人被推进院子里。
一群人押着早就软做一团的谢炫走了。
谢铁揉着胳膊愤愤道:“要不是少主你不让我们动动,就凭他们那几个别想抓住老子!”
谢炅从到石阶上,道:“行了,你少说两个。去看看外头。你要是还能说出这话,我输你两坛酒!”
谢铁跑出去,一转身的功夫就回来了,脸沉着,道:“少主,李闵也太狠了,把那个阿瓜都派来了。”
谢铜道:“少主,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真不知道家里那些个老头子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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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侃看着被人抬来的蔡殿心里就烦,都这样了还抱着权把子不放手。
八人抬的平辇上厚厚地铺着被褥,里头缩着个干瘦的老头,要不是黄侃久在荆州为官经常见到他,根本就认不出来这个干瘦的老头就是蔡殿。
自从汉水之败后蔡殿就很少出门,黄侃带着江左新军回来之后,蔡殿更是从襄阳官府里消失,但各处要职都还把持在蔡氏的手中。黄侃若没有江左新军的支持怕是在襄阳一刻也站不住,近来江左的领军周博与蔡家过从甚密,很让他提心吊胆了一阵子,现在好了,伊阙那边已经发动,是襄阳该出兵的时候了。
将台之上战旗猎猎。黄侃顶盔带兵按刀而立,左边是江左军首领周博,右边是蔡殿。黄侃一声令下,襄阳军登船渡江,虽说上次被李闵用计焚毁了大半水师,不过荆州水军也不是吹嘘出来的,船虽没了,水军还在,征集民船之后又是一支能征贯战的水军,比李闵强了不是一点半点,这也是黄侃投到琅琊王一方的重要原因。李闵既不是名门之后,又没有雄厚的势力,仅凭着贫弱的陆浑和不稳定的南阳是不可能成事的。琅琊王则不同,一来他是皇族,二来得是地方实力人,琅琊宫主也为之效力,进可登大宝退可霸江淮,怎么看都比李闵强一些。
上了船,蔡殿又剧烈的咳了起来。
周博道:“蔡大人,你还是留在襄阳吧。把身体养好才是要紧。”
蔡殿吃力地摆摆手道:“老夫数败于李闵之手,若不能亲眼看着荆州的大旗插到南阳城,老夫死不瞑目!”说罢又咳了起来。
黄侃皱了皱眉,暗道这个老头也不会说话,刚出兵就死不瞑目死不瞑目的!真是晦气!
过江之后,黄侃引一千江左新军,两千荆州老兵为先锋,直抵孙家堡城下。
如今的孙家堡非同过去,由于上次大战,又处在荆阳军进攻南阳的必经之路上,李闵下令重修堡城。不但加高加厚,还包上了城砖,能在短时间内完成这些工作黄侃也十分的佩服孙老贵。
黄侃吩咐人叫孙老贵答话。
城头上传来孙老贵的声音,“背主无义之徒,有何面目到我阵前!”
黄侃被他说的两颊发热,可是两军阵前万不能输了士气。于是打马向前高声道:“孙老贵,天下是大宋的天下,身为大宋之将,当将兵保边而非割据地方。李闵无知小子,竟然逆天而行!本将顺天而为有何不可!孙老贵你可看到了,本将身后既有荆州的人马也有江左的人马,此时正是天下扫平逆乱之时。念你一时被李闵蒙蔽,若能改过,本将何你高官厚禄!”
“呸!黄侃小儿,先侍襄阳王,后侍李都督,如今又转投蔡殿老儿,三姓家奴还有何面目活于人世!”
“世”字刚出口,黄侃就见一道寒光自城上而出,直奔自己飞来,黄侃暗道不好带转马已经来不急了只得撒了缰绳跳马而逃。寒光来的迅急,在黄侃还没跳开之时已经刺了过来。只听黄侃坐下战马长嘶一声倒在地上,黄侃被压在马下。护卫冲出一面支起盾排阻挡一面拉黄侃出来退回本阵。小小的孙家堡竟然有八牛弩,谁也没想到。
“将军!”
众人将盔歪甲斜的黄侃拉回本阵。
城头上旌旗摇摆,士兵大声欢呼。
黄侃大怒,推开侍卫,抽刀大声道:“攻!攻!不平孙堡,誓不还师!”
副将道:“将军,蔡大人和周将军说若孙堡不降咱们就绕城而走——”
黄侃猛了同拳将副将击倒,道:“本将军令!你敢不听!”
从将唯唯称是,退下去准备攻城器具。
二日天明,没等大军出击,蔡殿的信使便来了。
黄侃接到信,盯着手下众将。众将都低下了头。黄侃咬牙道:“都是老样的!传令,整军向南阳出发!”
孙老贵在城头上,见黄侃大军出兵攻城心里高兴,但见他们都退走闻,心里不安起来,若是能托一托他们也好给南阳留下准备的时间,如今他们不打孙堡,孙老贵也没办法,就凭他手里的一点团练根本不可能跟荆阳军野外作战。
“虎子!”孙老贵道。孙虎子抱着头盔兴趣道:“爹,你看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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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大头看了眼李愣道:“也不知道虎子那小子行不行。不如你中都督说让我老齐去,保证让黄侃那小子不安生。咱有经验你说是不是!”
李愣靠在树上,道:“你自己说去。”
齐大头道:“你看你这话说的,你不是跟都督熟吗?快去!”
李愣看了他一眼,转个身,道:“不去。”
齐大头急道:“真不讲义气。那我问你咱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李愣打起了呼噜。
新城附近的野外看似与平常没什么不同,可若是敌军的探马来看,一定会大吃一惊,草丛树林里埋伏下了许多军马。
马尚封道:“姓石的学聪明了。”
李闵道:“他不来,咱们就过去。”
“报!”传令兵过来。
李闵接过信看了眼,交给马尚封。
马尚封道:“早有准备。伊阙只能快打,南阳那边人太少。蔡殿这回是把能用上的人都打过去,比相像中的更麻烦。”
“我去吧。”说话的是关再兴。
李闵大喜道:“若关将军能去就太好了。”说着写了封军令,交给关再兴道:“五千人马。”
关再兴道:“叫李愣作我的副将。”
“也好!”李闵叫过李愣,吩咐他跟着关再兴南征。
东都城又一次陷入不安之中。秦王军出兵直奔东都而来,被大家寄予希望的李闵如今自顾不暇。有谁能来救东都?东都城门排起了队,长长的都是逃难的居民。
城门不远处有辆马车,车帘掀开条缝,坐在车里的人收回手,朝车夫道:“回吧。”
马车停到皇宫外,车里人下来,正是胡旻。
胡旻一下车,宦官就迎上来说豫章王要见他。
从本心上讲胡旻是很愿意豫章王能成事。虽说豫章王喜好世家文士,但对他这个常年在尚书省里打滚人还是很尊重的,多年来从未见过。可惜豫章王太急了。
胡春田迎在半路,扶着胡旻到了豫章王的办事地点。
豫章王正拿着折本看,听说胡旻回来了,连忙叫他坐好。
胡旻道:“老臣去了城门看看。”
豫章王叹道:“有人让我封闭城门,可那有什么用?”
胡旻道:“殿下仁德。”
豫章王道:“是我太急了,没想到秦王竟然会这个时候发兵。北面的拓跋部的危险他都不顾。”
胡旻道:“秦王很可能与拓跋部答成了协议。”
豫章王道:“要是现在与李闵讲和——”
胡旻道:“不如想办法叫敬炅出兵。”
豫章王指着桌上的折本道:“这就是敬炅的折本,青州王弥连下数郡他说抽不出兵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胡旻道:“王弥曾为邺王的仗下督,如今秦王以邺王为名出兵关东,王弥自然会配合。”
宦官上殿道:“杨司徒来了。”
豫章王道:“快请。他来的正好,大家好好议议。”
胡旻起身迎接杨公上殿。
杨公在杨安的搀扶下颤颤巍巍上了殿,几人坐好,杨公道:“听闻城中百姓多有逃出城去的。殿下为何不发兵制止?这样下去人心不安,东都难保啊!”
豫章王道:“杨公多虑了,几个百姓不会影响军心。杨公如今要紧的是从何处得援兵。”
杨公咳了两声道:“殿下,依老臣看,封闭城六就是最大的要紧事!民心即军心,百姓都跑了,那些个士兵必定以为殿下不能济事,不用开战,他们就都跑了。”
豫章王迟疑道;“真会这样——”
杨公道:“老臣早年出镇边关之时多闻此事,非是军士不强,实在民乱军心啊!”
豫章王叹道:“也只有如此了!”
杨公道:“殿下英明,大敌在前,封闭城门,一来可以安定军心,二来可能防备奸细。一举多得。”
豫章王道:“杨公以为与李闵讲和如何?”
“万万不可!”杨公两眼发亮,道:“李闵狼子野心,凭势而起,若还相安无事自然可以借其力安社稷。只是如今已兵戎想见,他便不可能再被利用!”
豫章王道:“敬炅刚来本章,王弥祸乱青兖,他的人马都在作战,难分兵援都。”
杨公道:“老臣的孙儿杨安有旧部散落在外,可以派他出城召集人马。”
豫章王看了眼杨安,道:“新成之军如何与秦军相抗,更何况——来的是大将索方!”
杨安上前跪道,“臣之旧部多是羊夭将军训练之兵,若殿下有假臣以名义必能招募一支可用之兵。”
豫章王道:“胡大人你以为可否?”
胡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