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繁茂,在这样的地方就算杨安想跑都跑不远。书上怎么说秦兵的来着,右手拿剑,左手提人头!太可怕了。
只要一想想,杨安手就有点发抖。
今天他特意叫人用长绳将两只宽大的袖子缚好,又套了件两当甲。就在他想要不要再穿一副甲的时候,羊夭低声道:“来了!”
“来了!在哪!在哪!”
羊夭猛将杨安往下一按,往路左远处指了指。
杨安看过去,只见林间小路上飞着群鸟。对了,兵书上说过,这是有伏兵的表现,不对,自己不就是伏兵吗?
羊夭低声道:“大人,您就在这里指挥。我已经安排好护卫,万不可高声,若是让秦兵发现,咱们这点人可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杨安紧闭着嘴点了点头,然后盯着小路左侧。
路两边的树木繁茂,小路又曲曲折折,处了天上乱飞的小鸟一点敌人来了的迹象也没有。
杨安觉着时间突然变慢了,好半天,一点别的声音都没有。
突然响起马蹄的嗒嗒声,声音不大,但杨安可以听到,他连忙怼了怼身边的羊夭,这羊夭人已经不见了,四周都是穿着甲的护卫。
杨安想问羊夭人到哪儿去了,就在这时,路的转口处终于出现了人影。
是一队骑兵,他们坐在马上,慢悠悠地往前,仰着脑袋不停的四下看。
他们发现了?难道有人走露了风声?他们已经乱箭有伏兵?
想到这里,杨安不安起来。
从转口走出来的兵越来越多,杨安心里数了下,大约有一百骑和几百步兵,都穿着重甲,旗号多样。打头的那几骑已经快速通过,杨安只能看到他们的背影。
为什么还不打!杨安攥着两只拳头,脸上都是汗。羊夭在干什么,不什么还不打,他难道害怕了?不打了,放弃了!
山下这支队伍拉得很长,走的却飞快,眨眼的功夫就走过去三分之二了。
为什么还不打。
杨安听见更多人的步伐声,更多马的马蹄声。转口处又开来一支人马。
杨安松了口气,原来前头的这支人马是索方派过来试探的,索方真是个难缠的家伙。
后头那支队伍由十几杆大旗开头,接着是两百名骑兵,各个皮甲小帽,远远看过去有几分西域的风格。
这支队伍与先前过去的那去一样松散,但是从士兵的表现看,他们都十分警觉。
杨安以前被他祖父强行送到军队里住了段日子,那段日子对他来说很痛苦,没酒没女人的日子让他几乎生无可恋,但正是这段对他来说刻骨铭心的生活便他看出山下的这支看似松散的军队其实训练有速,只要被他发现山两侧有异常,立马会展开战斗队形非向后方的同伴发出警告。到那里,别说伏击秦兵,就算是杨安军想安全撤退都不可能。
杨安很想下令停止所有行动,可指挥权已经交到了羊夭的手上。
看着一排排走过去的秦兵,开始是骑兵,后来是步兵,再然后是车队。杨安心想,看来羊夭也知道对方已经有了准备,自己这边不可能得手。这样也好,自己的目的只是从陆伯鹤手里拿到一支军队,并不想真去和索方硬打。立不立功的对杨安来说并不十分重要。眼看着索字大旗进了伏击圈,只要再往前几里,大家就可以相安无事,杨安也能放下心,尽管有一点遗憾。
突然天上传来一声响箭的鸣叫。
这声如同魔咒的鸣叫几乎把杨安的心从嗓子里勾出来。
怎么回事!杨安的脑子一下就乱了,手脚发冷冒汗,伏在地上两腿动也没法动。
他不动,别人却在动。
山路两边的冒出许多人,拳头大的石块好像下雨一样往路上砸,火球带着滚滚浓烟冲到山路之下。
秦军慌乱,四处躲避,可山路之上那里有让他们避之处,一时间倒毙之人不计其数,铺满了山路。
那杆大旗急往后撤,几十名铁甲兵护在四周抵挡乱飞过去的箭和石头。
山顶上号角有节奏地一阵阵响起,两侧伏兵大喊着“杀”寒光闪闪直冲而下。
杨安推开扶他的侍从,抽出刀拄着地站起来,咬牙道:“杀!冲上去杀!”
他强烈要求到第一线来,不就是为这一刻吗?尽管心里害怕,他也要往上冲。
一想起乐大家坐上李闵花轿的场景,杨安就勇气倍增,执刀便往前冲。
“少主!”侍卫们惊呼,跟着杨安冲了下去。
秦军在杨安军的攻击下节节败退,山路两个都有人马堵着,秦军从两边向中间缩,围着索字大旗做最后的抵抗。
羊夭提着刀跑过来。
“大人,您怎么下来了!”
“将士们都在浴血奋战,我怎么可以在后方坐享其成,别的都别说了,战势如何?”
“已经有了定局,留着的后手都没用上。”
“好!随我去会会那个索大将军!”
“不好了!”士兵匆匆赶来,惨叫一声,猛地向前扑倒。
侍卫们纷纷抽刀向前防备。
羊夭顺着他来的方向看过去,大叫:“不好!大人快撤!”
杨安还没明白过来,就审美观点羊夭托着向后走。
山脊上冒出许多黑点,喊杀声震颤在山谷里。
有伏兵!原来索方也布置了伏兵!
杨安心里的那口气一下子就泄了,被羊夭拉着冲上高地,山里的杨安军瞬间便被冲出来的索方伏兵截做数节,从高地上看过去,索方的伏兵并不多,但是他们出来的时机非常好,直接将杨安军的队形冲乱。
“羊将军,怎么办!”
羊夭咬牙道:“没办法了!不能让索方反应过来!只有用最后一招!”
“什么!”杨安大惊,“下头多半可是自己人!”
“管不了那么多了!”羊夭拿出令旗摇了三摇,从谷间小路里冲出铁骑兵,汇聚在山路上,号角一响,五骑一排的铁骑兵端着长槊如同重型坦克集群一般朝着山路上的人碾了过去。
+++++++++
+++++++++
“胜了!大胜!”报信兵骑着马冲到东都军大营这前,身后的三角旗在风是扑拉拉响。
陆伯鹤坐在帐中批阅公文,听见外头喧哗,两眉一索,怒声道:“怎么回事!”
侍从走入,道:“大人,杨大人的传讯兵回来了,前军大胜,击退秦将索方,斩杀无数。”
“快叫他进来!”
“诺!”
传信兵进入,将战报呈上。
陆伯鹤看后一拍桌案道:“好!”
“大人!”侍从匆匆赶进来,“大人不好了!袁将军带着本部人马出兵了!”
“什么!”陆云鹤猛站起来,深吸口气,缓缓坐下。
“袁将军说了什么?”
“袁将军让人传话说秦军既然已经到,袁将军便要出兵对敌,请大人留在后方总揽战局!”
“知道了,下去吧!”
大帐里只剩下陆云鹤一个人,灯光昏暗,陆云鹤用针挑了挑灯芯,手一颤,灯灭了。
“大人——”老仆在门口道。
陆云鹤叹了声道:“没事!传令,叫杨安羊夭回军”
“诺!”
陆云鹤点亮灯,拿了张新帛,展开铺在桌上,提着笔,心道:小亭鹤鸣,看来我是再也听不再了。
杨安羊夭回到大营,使压抑的气氛缓和一点。回来的路上已经接到战报,袁通大意轻敌,中了秦军的诱敌之计,近六千人马,回来的只有八百多骑兵,个个盔歪甲斜,连兵刃都丢了。
羊夭道:“大人袁将军不听听们的话非要去攻击索方,在陆大家这边,会对咱们有利。若是您能抓住这个机会,说不定可拿到更多的人马。”
杨安只是点点头,山间大战之时羊夭一声令下,铁骑碾压,不但将索方军击败,自己这边也损失巨大。仗打胜了,可也损失了一半的斗力。
夜色渐浓,按着军营里的规矩,对面看不清人脸的时候营里就会宵禁,别说是出来溜达说话,就算上厕所都要申请。偏偏这个时候打营门口开始乱起来。
杨安提刀冲到帐门口。
侍卫道:“杨大人,不是敌人袭营。”
“怎么这么乱!”
“是袁将军回来了。”
羊夭从旁边的帐蓬里走出来,后头跟着个畏畏缩缩的小姑娘。
“大人。”
杨安道:“袁通回来了。”
羊夭回头对小姑娘道:“你先回去,没事。”
小姑娘偷看杨安一眼,怯生生施礼回了帐。
羊夭道:“袁通这是在犒劳部下。”
杨安奇怪道:“打了败仗怎么还犒劳部下?”话刚出口,他就明白过来。
“杨大人,您快去看看吧,袁将军带人冲到中军去了!”
“什么!”杨安大惊,中军中什么地方,别说是带兵冲过去,就算平常误入那也是要杀头的。袁通想做什么?
羊夭低声道:“袁家十成里有八成在东都,袁通应该不会临阵盼敌。”
杨安心里还是放心不下。袁家人都在东都又怎么了?谁敢动他们?
“还是把军队集合起来以防万一。”
没想到羊夭摇头道:“天色已黑,若是这个时候集结军兵,很容易产生误会,引起营啸就麻烦了。大人放心。末将与袁将军也共事过一段时间,了解他不会投敌。再说袁将军若真是投到秦王那边去,只怕现在咱们也不会站在这里。”
杨安心里七上八下,要是在东都就好办了,可这里是战场,说说话就要人命的地方。
羊夭道:“大人,袁将军是怕陆将军趁他兵败的机会夺权。正好将军可以从中渔利!”
杨安道:“好,去看看。”
两个人走到中军。
此时中军内外剑拔弩张。
杨安走入,心都悬在嗓子眼了,只见袁通骑在马上手横长槊,对面是陆伯鹤的卫兵,几十只大弩正对着袁通。
羊夭越过杨安上前道:“两位息怒有话好讲。杨安杨大人特来为二位讲和。”
杨安连忙跟上,道:“袁大哥,你这是做什么。要是袁伯父,袁伯母知道,可怎么是好!”
袁通脸色阴沉,道:“你问他!凭什么抓我的人!”
陆伯鹤叹了声道:“军中禁军不得擅自抢掠百姓,你手下违犯军令,本将身为一军之首,有什么抓不得!”
袁通道:“铁骑营是禁军。”
“现在是本将军部下!”
“二位,二位!”杨安急道:“二位,有什么,咱们好说好商量,大庭广众之下,众多军兵围观实在有失二位的身份,不如到帐中说。”
陆伯鹤高声道:“不必了!袁通,你擅自出兵,致使禁军人马大为折损,本官现在就以西方都诏讨的名义,将你铁骑营的人马都划到杨安的帐下。等回东都,本官必会向陛下参你擅行军令之罪!”说罢甩袖便走。
杨安吃了一惊,连忙道:“陆大人!陆大人!”
陆伯鹤头也不回进了大帐,侍卫将帐帘合上,杨安冲过去却被挡住。
“哼!杨大人,恭喜了!”
杨安忙回身,袁通已经带转马头带着人走了。
杨安心里大骂陆伯鹤无耻。
羊夭走过来道:“杨大人,这可是个好机会。”
杨安斜了他一眼,道:“你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袁通的人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我自怎么会事!”
羊夭道:“这里说话不方便,杨大人,咱们回去说。”
杨安回头看了眼,跟着羊夭回去了。
索方的人马来的很快,第二天索方就已经兵临营前,战鼓轰响,响得东都军人心惶惶。
陆伯鹤引军出征,两军合战。
袁通带着剩下的几百步卒守在营里,用阴冷的目光盯着陆伯鹤军阵的后边。
副将走过来,小声道:“将军,一切都准备好了。”
袁通点点头,接过马缰上马,挥手道:“走!”
他手下的几百人都骑上刚从马棚里抢回来的马,跟着袁通从后营跑了。
走了约五里,袁通令副将摇旗。
副将接令,拿出面令旗摇了三摇,营里冒出滚滚浓烟。
两军阵前。
铁骑营里安排有军队右冀,由羊夭指挥。当浓烟滚起,铁骑阵中有人回身指道:“营是大火,有敌偷袭,快回营!”
羊夭大怒,按刀正要喝住扰乱军心的家伙,可是他们的动作更快,领着铁骑甲掉转马头往后便冲。
羊夭心往下沉,他没想到袁通做事如此不顾一切。
杨安骑马过来,急道:“羊夭!你做什么!”
羊夭道:“大人!快走吧!”
杨安拉住马道:“你在说什么!”
羊夭道:“一定是袁通记恨在心,暗自让铁骑营临阵后撤,他烧大营。大人再不退可就跑不了了!”
杨安大惊道:“可是,可是——”
“没什么可是!快保护杨大人跑!”羊夭向那些侍从喝道。
东都军右翼大乱,接着中军大乱,索方按准时机引兵强攻,东都军兵败如山倒,被杀得尸横遍野。
++++++++++
++++++++++
楚王坐在府中大殿之上,脸色如同夹着天雷的滚滚乌云,一言不发。
袁通跪在下面,捂着脸大哭,如同走失的孩子看见父母。
“殿下!殿下啊!陆云鹤他不是个东西,刚到军前他就想方设法的排挤我,明明是索方设下埋伏,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陆伯鹤偏偏就让末将去!这不是让末将死吗!末将死不要紧,可末将帐下近万好男儿怎么能死!殿下啊!陆伯鹤真是没心没肺,他不但不知恩图报,反而跟殿下为敌,那个杨安一来陆伯鹤就和他色勾在一起,把兵权拿过去,不但拿过,还把军前大败的罪全往铁骑营身上推。这还没把邺王秦王打退他们就开始清算殿下的人了,殿下您一定要小心小人啊!小将死不足惜,可是任由那些个只想争权夺利不顾社稷安危的人为非作歹,大宋可怎么办啊!陆伯鹤他一个书生打败了仗就会使小伎俩为自己开脱,蒙蔽陛下啊!”
“殿下!”侍从小心翼翼走进来,双手擎着块帛,“陛下传来旨令,要殿下严惩袁将军。”
袁通一个劲地磕头,连称冤枉,哭得极其凄惨。
贾自甾走上来。
马乂道:“行了,你先回去吧。”
“殿下——”
“听不懂我的话吗!”
“诺!”袁通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下了殿。
贾自甾上前道:“陆伯鹤刚从宫内出来,上了豫章王的马车。”
灯影晃动,马乂脸上沉晴不定。
贾自甾道:“殿下,索方的军队已经快到了,请殿下拿下主意。”
“李闵的军队在哪里?”
“李闵已经从襄阳起程,算日子,最少还要二十天他才能来。”
“敬炅那里呢?”
贾自甾顿了一下道:“敬炅停兵兖州,似乎有南下荆襄之意。”
“好,好,都是大宋的好臣子!琅琊王叔最近很忙吧?”
“琅琊王已经从虎牢关起程,派去的人没跟上,也没有各处的回报。”
“不用管他了!将人手都调回来。”马乂从桌上拿起封信,“将这个交给李闵。”
“诺”
贾自甾退了出去,大殿里只剩下马乂一个人,空落落的,一阵风吹进来,马乂裹紧了王袍。
+++++++++++++
+++++++++++++
王府外围了不知道多少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