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先生看了李闵一眼就不再说话。
李闵走过去强拉着房先生就往府里走,房赤儿几个都被绑着,挣扎着过来,却被士兵的钢刀逼了回去。李闵回头道:“都先押起来,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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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朱以昉将只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小奴拧着腰笑呵呵地走进来,溅出来的茶水正好撒到她的裙脚,小奴道:“呦!老爷,您这以是跟谁生气呢!”
朱以昉将张纸甩出来,道:“自己看!”
小奴绕过碎片,拿起浸了水的纸,见上头写着六个大字——办正是走正道,没有落款,不过从丑的没法见人的字体上看,八成又是那位李都督的作品,打从朱以昉到了陆浑,不应该说是从没到陆浑就被这位李都督压的喘不上气来,这回又弄了个什么科考,这种变法大事竟然半点消息也不气朱以昉这位刺史通气,真把这位姓朱的当空气。若是朱以昉安安生生也没什么,至少李闵还没功夫和他计较,谁想到这位朱刺史并不安份,竟然不知道从那里找了十几个业务精熟的老吏,想着假科考的机会夺过一些治权。更可恶的是朱以昉竟然让人拿着从她手里拿到的考题私地里贩卖!小奴真想问一问这个姓朱的到底是不是江左朱门之后,竟然为了几个小钱把这么要命的事都耽误了!一想到朱以昉这种小气又摆不到台面上的做法,小奴就打心眼里看不起来,可是没办法,不管怎么样这位老大人都是从东都城来的,又连着陆家的那两位,更连着东都城里头那位炙手可热的齐王殿下。
小奴将纸扔到地上,道:“小奴还以为是何事,不就是李家小儿又出了点妖蛾子!”
朱以昉怒道:“小儿!你再过杀人的小儿!十几颗人头啊!”
一提这个,小奴就从心里打个颤,今天她去城外刚修好的大悲寺上香,谁想到刚到城门就看见差役们挂起十几个木笼,那些木笼实在太熟悉了,它总是和干瘪的人头,弥散的头发联系在一起,以前见到还没什么,可这回不同,那几颗脑袋的主人前两天还在府里头和她低声下气的说话,转问就被人砍下来挂到城头上去了。
朱以昉发着抖道:“李闵小儿,李闵小儿明明知道他们是我的人,竟然还要杀,竟然还要杀,杀了还要把人头挂到城上去,他这是挂他们的人头吗!他这是挂我的人头!”朱以昉几乎是跳了起来,指着外头大叫道:“李闵小儿,你有本事就把本官的人头砍了挂上去,本官与你不会罢休!李闵小儿!你给本官等着!”
小奴心里哼了声,可还是和颜悦色地劝解两句,然后道:“老爷,有位朋友想见您!”
朱以昉撒完了气,摊坐在榻上,道:“什么朋友?”他说话的时候眼神突然锐利起来,让小奴几乎以为自己是看错了,朱以昉如同是换了个人,再看时朱以昉又是那副混混沌沌的样子。小奴心道: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李闵行事乖张,已经有很多人对他不满,这位朋友同样不满李闵很久,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小奴也是今天上香的时候偶然碰见,再来对老爷有用,就自作主张将他带回来请老爷责罚!”
朱以昉拉着小奴的手,用嘴添了添,笑道:“我的小奴儿为我着想,我怎么会责罚呢!既然是你带回来的,那本官就见一见也没有什么,来人收拾收拾!”
小奴趁朱以昉说话,忙收回手,压制住厌恶地心情,边巧妙地在裙后蹭了蹭边道:“老爷,看他的样子像是个有头有脸人家出身的,不如到后堂去见,也显得老爷礼贤下士,就是这个人没什么用,也能让他传扬老爷的名声。”
朱以昉吃力地站起来,笑道:“对,对对!小奴说的很对!你真是本官的女诸葛!来让本官亲一个!”
小奴两颊绯红,半推半就,道:“老爷去办坐事,小奴专在后等。”
朱以昉点点头,在几个仆人的陪同下去了后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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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闵与房先生对桌而坐,杜奕打横陪坐,拿起茶壶给三人倒了茶。
“请!”李闵道。
房先生拿起杯,吹开升腾地雾气,看了看,淡黄的茶水在瓷杯里出一圈圈的波纹。
“南茶?”
杜奕笑道:“都督是北人,却十分喜欢南茶。”
李闵道:“茶不分南北,好吃才行。”
房先生笑道:“吃茶可不分南北,用人却不能不分东西?”
杜奕将茶壶放回小炉上,转眼壶口又咕噜噜地冒起热气。
李闵道:“听杜先生说三裴不如一崔,三崔不如一房,房先生既然光临,不知道可有什么能教李某?”
房先生道:“指教不敢,愿闻将军的志向。”
李闵笑道:“无非齐家治国安天下。”
杜奕静坐在一边。
房先生笑道:“将军死到临头尚不知吗?”
杜奕急道:“房——”李闵拦住他,道:“房先生何出此言?”
房先生双手捧茶小口呡着,道:“李都督与齐王殿下势同水火,坊间何人不知?!”
李闵笑道:“我与齐王却实有些过节,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如今他为朝廷辅政,我为地方都督,毫不相干!”
房先生起身便走,杜奕连忙拉住,道:“房先生!这是为何?”
“李都督既然有心相瞒,房某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不如归去!”
杜奕朝李闵直眨眼。
李闵心道:杜奕如此看重人,想必有些门道,不如行听听他有什么说的。于是站起来,躬身一理道:“李某确实言之未尽,请先生见谅。”
杜奕强拉着房先生又坐了回去。
李闵道:“不知房先生何以教我?”
房先生道:“那要看将军想做何人?”
“忠臣!”
房先生笑而不语。
李闵道:“总不是奸臣!”
房先生笑道:“小人已经说过了,将军是要做枭雄的人。”
李闵道:“曹操也不错。只是人都说他是个奸臣。再说我一个小小都督,作不到。先生,不送!”说罢转身便走。
杜奕又忙去拉住李闵,低声道:“都督,房先生大才,为人也好,今日能来,有什么尽管说就是了!”
房先生道:“我视齐王如冢中枯骨,只是没想到李都督却视之如虎!”
李闵转回身,看了杜奕一眼,坐回去,道:“齐王殿下上奉天下,下令诸侯,一呼百诺,齐王只说了几句话,若非下官命大,早就埋于黄土之中,先生又何以说他是冢中枯骨?”
房先生捋须道:“内挟天子而不安,外令诸侯而不服,兵多而不治,政多而无断,试问将军,将军若在其位能安否?!”
李闵的眼角不自然地抖了抖。
杜奕低着头作沉思状。
李闵给房先生斟满茶道:“房先生以为闵该如何?”
房先生道:“将军可知房某曾在何人幕府中做事?”
李闵看了眼杜奕道:“听杜先生说,先生是在姜大将军幕府中行走?”
房先生道:“姜大将军乃当今皇后之兄,国朝巨擎姜门之后,手握重兵,门生顾吏布列朝廷,当初魏王谋逆,姜后遇难却没动姜家一下,这位姜大将军反而高升,可惜魏王无能,派来只会捣乱的张孙二人,河桥一役孟将军阵亡,大败之后姜大将军后中尚有重兵,当时在下就给姜大将军献策,不知李都督敢听否?”
李闵道:“先生请讲!”
房先生站起来,转着圈道:“在下说可西入并州北联沙漠之众,东入幽燕强兵,南向以争天下!奉陛下以令不臣,先收齐邺再平关中以大势定荆襄,安江左,徐治蜀中,数十年后不失做宣皇帝!”
李闵听着听着不自觉是长起身。
房先生笑道:“李将军,溢出来了。”
“什么?”
房先生道:“茶壶!”
李闵这么发现方才听得太入神,房先生桌前的杯里早倒满了水,茶水溢出杯口流得满桌都是,连忙放下茶壶,边用袖子擦桌子边道:“房子先生果然大才,只是,只是——”
房先生退后一步,低头道:“可惜姜巨为人宽厚,家人又多在东都,不敢也不忍做这种事,在下只得给他出了个拥强兵以据河内坐观天下的主意,事后想来这一计反而害了他,若是当时姜将军能解甲归田,凭着姜家的势力倒不失做个安逸老翁。”
李闵抖了抖袖子道:“房先生的法子很好啊,听说朝廷已经边封姜将军太尉之职,又为保说是害了他?”
杜奕打开边上的木桶盖,往茶壶里舀了瓢水。
房先生叹道:“原本我推测齐邺二王入东都,必将会有一场龙争虎斗,到时候陛下就有可剩之机——”
杜奕手一抖,瓢里的水浇到炭火上,发出刺啦地一声,白腾腾地冒出层烟雾。
李闵心里也是一颤,当初在大殿上的时候就看出这个皇帝不简单,和边人说的不大一样,但后来也没多想,如今听房先生一说,这位皇帝似乎很有些主张。
房先生笑道:“都督和杜先生怕是都轻信了坊间的谣传,怎么说的来着?何不食肉糜?多好笑的笑话?”
李闵道:“房先生见过陛下?”
房先生摇摇头笑道:“都督忘了,在下曾在姜大将军的幕府中行走,姜将军的妹妹就是当今的皇后,还能有比妻子更了解丈夫是不是傻子的吗?”
杜奕叹道:“传言果不可信!”
房先生道:“不过有一点是可以从传信里听出来。”
杜奕看着房先生。
房先生道:“咱们这位陛下是位十分能忍耐的人物,从这一点上说道颇得其祖上的真传。”
杜奕脸上浮显起笑容却立马收了回去。
房先生接着道:“只是没想到关键时候,邺王竟然后退了一步,想来在是在下小看字这住邺王,如今的局面是邺王退回邺城养起偌大的人望收集天下英俊之士,秦王稳坐关中手持重兵紧闭函谷寻时而动,这两位看上去只有封疆之愿,齐王掌握中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语出法随一呼面诺,其他王爷不是碌碌无为就是势力弱小。试问此时,盘踞河内身为大族之人手握重兵又是当今国戚的姜巨姜大将军怎么能不成为齐王眼中钉肉中刺,原来设想的待价而沽反而成了怀璧其罪,若姜巨是个知进退懂权衡的洒脱之人倒也不失逍遥一世,只可惜——,嗐!齐王殿下这一纸招书姜巨很可能视为要对他动手的信号,反而不会乖乖交出兵权,而不交出兵权又违反了朝廷的命令,说不定会铤而走险联落京中,眼开一场大乱在即,无数人命殒落,而一切都是因为在下当时的一言,在下心里实在不安!”
他没说京中之人是谁,可是猜也能猜出来,按着他的意思,这位京中之人不就是宝坐上的那位皇帝陛下,蔡公公那副阴阳怪气的笑容没来的由的浮现在李闵眼前,心道:这回好了,平白地送给齐王一个征讨老子的理由,冤枉的是老子跟本就不知情。
“都督!”
是无心的声音,“都督,有个女人潜入府中,说是都督的故旧,有情找你,她说她姓柳。都督见是不见?”
姓柳?还是个女的?不就是她吗?一个歌女没事跑到自己这里做什么?
李闵道:“她说找我有什么事吗?”
无心道:“她只说有人叫她带封信给都督。”
房先生道:“既然如此,都督自去忙,不用管在下。”
李闵心道:现在要是走了,岂不是给人一种重色轻贤的印象?这名声传出去可不大好!
“把她带进来!”
“诺!”
李闵笑道:“房先生,这位柳姑娘您可能还认识。”
房先生道:“在下可从不认识姓柳的姑娘。”
杜奕看了李闵一眼,笑道:“房兄,这位柳姑娘可是大大的有名。”
话音未落,只见两条精干的汉子用刀架着个长裙的女人走进门,她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柳花影柳姑娘。
她一进门便要说话,可是眼神扫了下,看见房先生便笑道:“没想到房先生也在这里?李都督,你的幕府之中可真是人才济济啊!”后几个字的声调直往上提,两只流光的眼睛直往左右那两个持刀的汉子身上飘。
李闵却没叫他们放下刀,这个女人可不能等闲视之,别看她一双手软软嫩嫩,却不知染过多少人的鲜血。
柳花影见李闵毫无反应,便幽怨地看了李闵一眼,然后朝房先生撒娇道:“房先生,人家以前还给你唱过曲,陪过酒,你见这两个粗人拿刀逼着奴家,怎么也不跟奴家说两句!”
房先生尴尬地正要说话,李闵却道:“房先生,你可不要小看了这位柳姑娘,凭着她的本事咱们几个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再说她若真是个善良人物就会走大门,总不会被护卫门捉了!”
无心跟在后头进了屋,先朝房先生念了声佛号,然后道:“回都督,这个女子是从后院的院墙往翻入,多亏了诸葛夫人警觉——”
“哼!还诸葛夫人,那个老女人还真是谁的床都——”
“啪!”李闵猛将桌子一拍,上头的杯碗都给震了起来,柳花影跟着一颤。
李闵两眉倒竖,怒道:“柳花影,别把你以前那套对付男人的办法在要都督面前卖弄!这里是陆浑州都督府,千百万大军的中枢之地,你个小女子,凭什么就敢擅自闯入,今天你要是不拿出点说法来,别怪我军法无情!来人拿下,推出去砍了!将人头放在木笼里挑到墙头示众!”
“诺!”那两条汉从高喝一声,将刀一压,缚住柳花影的双手,拧了个花。
柳花影被喝得脸色煞白,裙摆发颤,急道:“我有信!有人给你送的信!”
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说砍就砍了,房先生连忙道:“都督,这位姑娘说是替人送信,不如先看了信再斩不迟。”
李闵也没真想砍她,只是柳花影三翻五次不拿自己当回事,这回竟然自己翻到后院去了,再加上她口无遮拦,李闵心里有气,便要吓一吓她,于是道:“既然房先生这么说,就先寄下你的性命,信在那里?”
柳花影脸上回了些血色,道:“在我怀中,放开我自己拿。”两个护卫看向李闵。
李闵心道:这个娘们十分乖觉,方才吓住她,必定记恨在心,放她自由万一发起狠来该如何是好?于是站起来走过去,就她怀里掏起来,柳花影大惊,不断叫骂,却牢牢被人按住。
李闵掏了个遍,除了绵绵软软的一片,什么也不掏到。
“信在哪里?”
柳花影瞪着李闵像是要把他吃了一样。
“咯咯咯!”
李闵寻声去看,只见诸葛蓉扶在门边正在发笑。李闵连忙退了两步道:“还是你机警,不然就让她钻了空子,这个女人不简单,明明说是来送信却不走正门,反而翻后院的围墙,如今信也搜不到,一定是别有所途,本来应该交给卫司查问,可是她善能蛊惑人心,就交给你好了。”
李闵说罢示意护卫押着柳花影跟诸葛蓉走。
诸葛蓉看了眼房先生,房先生一见到诸葛蓉就傻了。
李闵没注意到,只见诸葛蓉转到柳花影身边上下打量她,柳花影则放着凶光如同一口就要把李闵诸葛蓉这对狗男女吃掉一样。李闵心里七上八下,别是方才掏信的时候她就站在门边吧?
诸葛蓉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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