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和柳三爷爷俩还没来得及跨出门槛呢,就听到碧纱橱里一声惊叫:“什么,我的脸可能会留下疤痕?”
“什么叫可能,是一定会落下对不对?”
“你们这是在哄我是不是?!”
柳红凌一向自诩淑女典范,就连讥讽人都是轻歌曼语,一点点不符合淑女规范的事儿,都不会做。
可这会质疑的话,一声还比一声高,竟是尖叫的都破音了,可见是多么的惊慌失措了。
其实想想就不难明白,对于女子来说,容颜甚至比性命还要重要上几分。
崇北侯不禁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捂着嘴拼命压抑的老妻,双手后负,摇着头出去了。
柳三爷眼睛也有点红,但一看父亲走了,不敢不跟上,想要嘱咐妻子几句,而柳三夫人和柳红珊娘俩,却早就进了碧纱橱。
他只能是对娘亲恳求道:“还请娘亲好好劝劝她们娘俩,不是已经去请古御医了吗?他手里有千金难买的玉颜膏,凭父亲的面子,他老人家不会不给,只要有对症的好药,这一点小疤痕也不算什么的。”
柳三爷的声音刻意大了不少,碧纱橱里的人也是能听见的,果然,柳红珊接着父亲的话茬,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柳红凌那歇斯底里的劲头,总算是收敛了一些。
只是那低低的哀鸣,宛若受伤的幼兽,听了更钻心,更难过。
饶是蓝佳音和柳红凌不对付,心里也觉得堵得紧,只想逃出去透透气。
但这种情形下,谁又能比谁好过多少?
外祖母才刚伤心的手都发抖,试问除了陪到底,她还能为老人家做些什么?
只能是硬着头皮坐在自家外祖母身旁,柔声轻语的说着安心话。
心中很是羡慕大舅母,可以顶着备宴的名头,离开这个让人心里不舒坦的地方。
老夫人刚也去过碧纱橱,她除了安抚惊慌的孙女,顺便还仔细看过孩子脸上的伤痕,伤在右侧脸颊靠近耳朵处,擦伤了一大片,血迹斑斑的,的确挺吓人的。
不过大部分的伤口都较浅,只有两三道蹭到小石子的比较深,连着右边的耳垂都划的挺重。
估计将来就算用了玉颜膏,也难免会留下两三个浅淡的疤痕,不过用粉遮一遮,也看不出来个什么,就是耳垂上,也可以带个大些的耳坠子遮住嘛。
心里倒不是很慌了,她年轻时跟着自家男人上过战场,左腿上到现在都有个两寸来长的伤疤,也没见侯爷嫌弃不是?
这会见碧纱橱里那娘俩低一声,高一声,哭了个没完没了,弄得人心中无比焦躁,不禁恼火道:“老三媳妇,孩子小不经吓,你都多大了?还只跟着她哭个没完?”
“老三的话你也听见了,咱家即不是少银子,买不起那金贵药,也不是没有脸面,求不来古御医怜惜则个,快赶紧收了声歇口气吧。”
打从宣平侯世子把孙女儿送回来,这都小一个时辰了,中午饭都没顾得上用,大惊大悲之下,她脑瓜仁儿都发疼,忍不住心底的火苗突突的往上窜。
柳红珊从祖母的语气里听出了不耐烦,小声道:“娘亲,您快别哭了,您越哭,凌姐儿就越觉得不得了,父亲和祖母都说的这么明白了,又不是医不好,还哭个什么劲呢?”
“那是,要是这会伤的是音姐儿,她们还会这样说吗?”柳红凌怨气十足的顶了姐姐一句。
可把柳三夫人唬得不轻,一把就捂住了女儿的嘴,轻声道:“你疯了?这话也是混说的?你这是想你祖母冷落你吗?”
“你当你姐姐这般说,又是为了谁?”
柳红凌瞪着眼睛还要反驳,奈何柳三夫人最是清楚婆母的为人,不敢让女儿造次,用的手劲极大,她呜呜咽咽的也不能出声。
一直为她操心的柳红珊,在一旁看的心里发凉,出了这样的事儿,也只能怪自家运气不好,拉着别人说事算什么呢?
你在外面受的伤,又干音姐儿何事?
这话传出去,音姐儿岂不是难做人?又将祖母置于何地?
一位表小姐,竟然比侯府正经小姐还要重要,这是嫌祖母太偏心吗?
第二十五章 真是莫名其妙!()
柳红珊真是不知道要说这个妹妹什么好,平日里瞧着是冰雪聪明,到了关键时刻就露了底细,自己给自己挖坑,还挖的是不亦乐乎。
柳红凌这句话说的声音不算小,远处的老夫人听不到,守在门口伺候的翡翠听的可清,她不禁摇着头走到主子身边,小声的原话原说。
老夫人闻言顿时黑了脸,刚要起身,右胳膊却是一沉,垂眼一瞧,蓝佳音双手怀抱着她的胳膊,也不说话,就可怜兮兮的瞧着她无声的哀求。
显见是让自家外祖母不要再生事端,老夫人心里一酸,颓然坐回,伸手搂着外孙女轻轻的呢喃,“好孩子,凭白的让你受了委屈,外祖母真是。。。。。。”
“您这是什么话?什么委屈?孙女儿在您身边,过的别提多惬意滋润了,哪里像在家里,又要看祖母的脸色,还要小心不能在三叔母跟前说错话,就连父亲那里也要小心伺候,多可怜啊?”蓝佳音嘟着嘴,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可着劲的装可爱。
她本就长得娇美可人,这会再刻意的撒娇,越发瞧的人心软不已。
饶是见惯了大小场面的老夫人,也无法抵挡她的软萌,当即就露了笑脸。
祖孙俩正温情的时候,门外走进了前院书房的祝妈妈,这位是崇北侯的心腹,多在外院,今日能亲自进来,定是有要事。
老夫人心里一紧,握着蓝佳音的手都多了分力道,生怕再听到什么不好的事儿。
“老夫人,安信侯府的二公子登门求见,侯爷让奴婢进来请了表小姐出去见礼。”
一听是未来的外孙女婿来访,总算是有个好消息,她手下一松,笑着去瞧蓝佳音。
上下一打量,点头道:“嗯,打扮的挺齐整,就是腰上带的玉佩颜色不好,白鹭,去开了箱子,将那个福禄寿的紫玉佩取来,也省得你再回后罩房折腾。”
蓝佳音闻言心里一突,本能的就觉得不好,这事儿要是搁在前世,她不但不会在意,过后还会拿着紫玉佩故意去刺柳红凌的眼,非把柳红凌气哭才算罢。
但经历太多波折故事的她,怎能不谙人情事故?
自是知道,外祖母这般的疼爱,引来的不过是更多的嫉妒和是非。
但话已出口,就算她这会推脱不要,那边心里的气也不会减少多少,这烫手的紫玉佩也只能收下。
估么经此一事,凌姐儿今后越发不会待见她了,心中不由就恼上了李维臻,“没事跑崇北侯府做什么?”
“闲时间多大可去陪你那些红颜知己啊,何必来这儿讨人嫌?”。
李维臻比蓝佳音大了足足六岁,安信侯夫人就算碍着好友的面子,不给儿子纳妾,但是屋里漂亮丫鬟也没少给。
人面上说是一般丫鬟,可私底下怎么伺候爷们的,谁又能不清楚呢?
蓝佳音在外祖父书房的隔间见到李维臻,这位今日穿的十分郑重,绣着竹纹的蓝色云锦长袍,配了白色的镶珠玉带,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整个人都透着温文尔雅,格外的风度翩翩。
光看那些垂着头,红着脸,忍不住偷瞄的丫鬟们,就晓得此人的魅力有多大了。
面对着这般引人瞩目的男子,偏偏她是连个看似真诚的笑容都给不了,好在侯府刚出了事儿,她这笑比哭还难看的脸色,倒也能说的过去。
两人见过礼,蓝佳音这个主人家还未开口,李维臻便率先说道:“今日和友人在长风楼会面,才听那里的小二说侯府的千金被疯牛撞了车,想到你最近住在侯府,便过来看看。”
“既是无事,我便先告辞了,烦劳五小姐且送我出去。”
“啊?”这就要走了?
还措辞怎么敷衍别人的蓝佳音有点蒙。
顺口便应了声好,都跟着出了门了,才后知后觉的想到:“这位莫非是担心我在马车上,这才赶过来看看的?”
李维臻出门会友,却意外得知崇北侯府的马车出了事儿,他是知道小未婚妻最近住在侯府的,当下就不争气的担心起来。
几乎没有多余的考虑,便匆匆辞别好友,带着小厮快马加鞭的赶了过来,谁知道侯府的马车出事儿是真,但是跟蓝佳音却没有半点关系。
崇北侯是出了名的滑泥鳅,不过几句话,就笑的古怪,不但找由头离开,还让人请了蓝佳音出来见礼。
李维臻独自等候的那会儿,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这样失分寸的事儿,根本就不应是自己做出来的。
可惜,就算这会他马上离开,也已经是于事无补。
李维臻努力的保持着风度,等来了蓝佳音,谁知道小未婚妻一点不激动,反而连看都不愿意多看自己一眼。
李维臻大觉自己是热脸贴了冷屁股,脱口便要告辞,可话说了一半,又反了口,不经大脑的要让蓝佳音送他到院门。
反反复复的自己折腾自己,李维臻不禁暗自叹息,“我这到底是抽的什么疯?”
扭脸却对后面跟着的人使了个眼色,带着蓝佳音往院子的东南角走去。
刚才进来,依稀瞧见那边靠墙种着一片腊梅,倒也可以一观,最主要有点事情,他想提点小未婚妻几句。
毕竟听到了些不好的风传,要是明知有人在中间挑拨是非,却不告之,将来难免不被某人埋怨。
蓝佳音对李维臻忽冷忽热的态度,大感奇怪,心里暗想这位是怎么回事,一时不察,就被人引到了一边来。
李维臻在花前站定,温声问道:“刚才我听说老夫人的身体已然大好,五小姐怎么还没告辞回家?”
蓝佳音闻声抬头,居然发现自己不在声声院门口,而是在腊梅花树旁,就知道自己跑神跑得忒厉害。
而对于李维臻的问话,她只觉得好不奇怪,“外祖母的身体康复了,和我想在身边伺候她,孝顺她又有什么关系?”
李维臻见她满眼的不解,不禁为之气结,深吸了口气,耐心的说道:“五小姐难道忘记了?你姓蓝不姓柳。”
“眼看马上就到年关了,五小姐居然流连在外,不愿回家,让你嫡亲的祖母怎样想?又让外面的人怎么想?”
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这人就是不明白呢?
“什么叫流连在外?这是我外祖家,这里有最疼自己的人!”蓝佳音不禁大为恼火,“什么叫外人?根本就是最亲不过的亲人才对!”
“再说了,又关祖母和外人什么事儿了?”她真心觉得眼前这个人,今天归结起来就四个字,“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外加莫名其妙!”
第二十六章 听墙角的沐世子()
小未婚妻天真无邪的为外祖家抱不平,听的李维臻以手扶额,不由在心里暗叹,“你身居内宅,自然不知道外面的风言风语,可既然这些话能吹到我耳边,可想而知这些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蓝佳音见这人一脸的纠结,和平常的淡然大相径庭,纳闷不已的暗暗寻思,“前世和这位名义上的未婚夫实在没有太多的交集,就是见未来婆母的次数,也不是特别的多。”
“怎么如今还不到十天,就和他连着见了两面,这人此刻居然还露出这般神色,难道是在担心什么?”
她蹙着眉头,轻声言道:“二公子有话不妨直言,眼下也没有旁人,您放心的说好了。”
“最近,有些关于你的传言,你大约还不知道,但却已经传到我的耳边。”李维臻斟酌一番,尽量委婉的告知这个消息。
“哦,竟有此事?”蓝佳音眨了眨眼睛,点头道,“既然二公子知道,那就请您告诉小女便是,就是不知那些人说了些什么?”
“她们说。。。。。。”李维臻才一抬眼,就看到蓝佳音极为认真的瞧着自己看,一双美目清澈无暇,澄净的让人感叹,这不入耳的话突地就不忍心说出来。
将已到口边的话硬生生咽回肚里,这滋味想想都不会好受,就见他颇为恼火的一甩袖子,扭脸瞧着眼前的腊梅花沉声道:“五小姐乃是大家闺秀,岂可被污言脏了耳朵?”
“你就听我的话,尽快回左相府便是。”
“话都不愿意明说,吱吱唔唔的,就知道让我回家,我一回家就出不了门了,你知道吗?!”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翻着白眼,好一通腹诽的蓝佳音嘟着嘴应道:“好,好,好,即是二公子说了,那晚间小女就去跟外祖母禀明,只要她老人家点头,小女马上回左相府,这总成了吧?”
李维臻见她乖顺听话,不由得点头轻笑,怎能知道这个人是跟他玩字眼游戏?
外祖母答应就回,那要是不答应呢?
“那就不回了呗。。。。。。”某人心里暗笑。
他还真想不到小未婚妻会阳奉阴违,满意的抬手告辞,他这会心里舒坦不少,也不让蓝佳音送了,自己带着人回了抄手游廊,没多久就出了院门。
“你真的听他的话,马上就回家么?”
“啊!”蓝佳音被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捂着乱跳的心口斥道:“谁!”
随即便看向声音的来源——院墙。
就见不知何时,沐凌铉大刺刺的坐在了那里,这位一腿弯曲,一腿耷拉在墙上,明明一副懒洋洋的劲儿,偏隐约带着几分不羁的诱惑,让人看的一阵心悸。
“你不是跟表哥们去园子里逛了么?怎么会在这里?”
“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都听见什么了?”蓝佳音手叉着腰,连珠箭似得声声追问。
她说话的底气足,语速又快,跟刚才那温婉的模样,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一想到自己刚才那装温柔的模样,全被这人看到眼中,蓝佳音羞恼的不行,脸上像起了火般的滚烫。
沐凌铉见她眼神亮晶晶,脸颊红润润,别样的精神,明明跟自己说话的口气这般凶,他反而觉得无比顺眼。
总觉得这样的小丫头,要比刚才对着李二那做作的千金小姐派头,强了一万倍不止!
不禁是挑着眉梢轻笑道:“对着未婚夫就低眉顺眼,对着我就横眉怒目,翻脸跟翻书似得,未免也忒快了点吧?”
“再说了,你一口气问这么多,我又该先回答那一个才好?”
远处跟着伺候的丫鬟,看到自家小姐跟墙上的男子说起了话,那叫一个震惊。
就算这个人是认识的,那也很吓人好不好!
但没有主子的吩咐,她们即不敢往前去,更不敢就此离开,心里急的不成,几个人一商量,干脆选了个腿脚麻利的,赶紧去请救兵吧。
她们的举全然落入沐凌铉的眼中,知道时间紧迫,也不开玩笑了,正色道:“刚才那人好不婆婆妈妈,他没告诉你的话,我现在告诉你,你听吗?”
蓝佳音一怔,赶紧点头,听话听半截最是急人不过,这会能补全了,为什么不听?
“京城最近流传,有一富贵人家的小姐嫌贫爱富,放着家里正经的祖母不孝敬,偏上杆子的去巴结有权势的外祖母。”
“而且仗着长辈疼爱,把本家和外祖家的姐妹都全然不放在眼里,德行堪忧。”沐凌铉此番带来的暗卫,都是他老子用非常手段训练出来的,本事决然第一流。
自打沐凌铉吩咐下去后,可以说只要是有关蓝佳音和她三叔的,就甚少有什么是沐凌铉不知道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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