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竿,”他推了推身旁在打盹儿的家伙,“我到楼上去找找,你坐在门口帮我留意院子里的动静。”
石头原本是打算先开棺验尸的。他想过了,陈老爷子瘫痪多年,连床都下不了,所以像“初九”那么重要的秘密,一定是贴身藏着最为妥当。而且,开棺可以最直接地检查出死因。可是,他打听了很久,竟然没有人知道陈家那十一口人埋在什么地方。也许,那些尸体还在这老宅里。
可是楼上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一个床头柜和一张床。
石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楼下没有,院子里没有,楼上也没有,那些尸体自己跑了吗?或者是有人把他们埋了?
此刻也顾不上想太多了,石头立刻开始动手,连墙上的砖头缝都抠了一遍,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他环顾四周,这屋子里似乎再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藏东西了,奇…书…网难不成东西在吊顶上?
陈老爷子瘫痪多年,是没有能力把东西藏到吊顶上的。这么说,一定是有人代劳。石头突然想到了那些失踪的尸体,肯定是这个“代劳的人”,不只帮老太爷藏好了秘密,而且替他们收了尸。那么,会不会就是这个代劳的人杀了他们呢?
石头边想边举着蜡烛在吊顶下面来来回回地走,仔细地向上打量着,果然发现有一处横梁后的木板似乎有被翻动过的痕迹。难道真的在上面?他心里一动,立刻下楼去找了架梯子上来。
好在这种木质结构的老房子都不会把上梁吊得太高,石头站在梯子上,一伸手,正好可以够到那块木板。他抠住那木板两侧的缝隙,一用力,木板“吱呀”一声被掀开,在一片迷蒙的飞灰中,一只腐烂的手臂突然从木板后面直直垂落!紧跟着,“叮——”的一声,有一样东西掉到了地上。
石头被那个黑洞中冲出的腐臭气息熏得一阵头晕,再加上突然受惊,身体差点失去重心,只好先从梯子上慢慢下来。待回到地上后,他捡起了刚才掉在地上的那样东西,竟是一枚精钢袖扣。
莫非他也是……?石头心中一惊,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拿出里面的另一枚袖扣,两相对比,他的眉头倏地紧蹙:哥哥要找的人,果然在这里!只可惜,人已经死了。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楼下的竹竿发出一声惨叫,似乎是受到了袭击。
他快速奔到楼下,只见竹竿已经倒在了地上。窗外的浓雾中,隐约有个瘦长的影子一闪而过。
【4。多了一具尸体】
过了好一会儿,竹竿才悠悠醒过来。幸好,他只是被打晕了而已,没被击中要害。
“石头,抓住那个兔崽子没有?”竹竿一睁开眼,就一把拉着石头问。
“哪个?”石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把我打伤的人。”竹竿挣扎着爬起来将窗子推开一条缝,把脸贴过去,一双眼睛警惕地打量着院子里弥漫的浓雾,“真邪门儿!那人走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静悄悄地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我甚至连他的影子也没有看到,只是突然闻到了一股很臭的味道,就像死人身上发出来的一样。当我转过身的时候,就看见一个湿漉漉的人站在我身后,那个人猛地抬起手,不知用什么东西打中了我,然后我就晕倒了。”
“你说那人‘湿漉漉的’?”
“是啊。我想,他一定是在门外的大雾中躲了很久了。”竹竿关好窗子,转过头来看着石头,“说不定,咱们两个老早就被他盯上了。你猜,什么人胆子那么大,敢跟着咱们进入这座凶宅?”
“我想,这个人的目的也许跟我们一样。不然的话,一座闹鬼的荒宅,有什么可以吸引人来的?说不定,他就一直躲在陈家老宅里。”石头顿了顿,“他也许早就猜到会有人来找‘初九’的,所以他一直在这里等待,想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对了,”竹竿伸手冲楼上指了指,“你到上面有没有什么发现?”
“有。”石头这才想起那只干枯萎缩的手臂,“顶梁上好像有一个夹层,有尸体藏在里面。”
两个人又一前一后上了楼,一阵摸索,推开了几块木板,齐齐探头上去,顿时惊骇得说不出话来——陈家老宅上下十一口人的尸体,竟然全被塞在这里面!
【5。中计了】
天快亮的时候,院子里的雾渐渐地散了,石头也在这个时候渐渐地开了窍——他发现陈老爷子的死相有蹊跷,就是那三个向上竖起的手指。他知道,老太爷临死前比画的这个“三”一定和“初九”的秘密有关,陈老爷子是绝对不会让关于“初九”的秘密陪着他入土的。
石头在屋里一圈一圈来回地走着,脑子里一直在想着,陈老爷子僵硬的手上那三根直直向上竖起的手指究竟是指什么?想着想着,他突然停下脚步,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
他走下楼来,推醒了还在熟睡的竹竿:“喂,竹竿,快起来,咱们该走了。”
“这么快走?事儿办完了吗?”竹竿揉着眼睛。
“嗯。”他点点头,不由分说拉起竹竿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到了旅店,赶紧睡觉,休息好了立刻接着赶路,那秘密带在身上会惹祸的。”
“东西这么快就找到了?”竹竿非常诧异地看着他,“快让我看看,那‘初九’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别说了,快离开这儿,到旅店再说。”石头紧紧拉着他,冲他使了个眼色,“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两人说着就来到了门外。
竹竿并没有发现,石头出门的时候悄悄地将一样东西顺手扔在了身后。那东西,是一枚精钢袖扣。
随着院门关起,一双阴鸷的小眼睛立刻紧紧贴到了门缝上,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两个人渐渐远去的背影……
当石头和竹竿看到小西旅店的招牌时,已经是夕阳西沉了。
三个月前,那个离奇死亡的信差住的就是这家旅店。巧的是,这次石头他们住的房间正好是信差死前入住的那间房。
“石头,这屋里有一股奇怪的腥味,看起来好久没人住过了,咱们跟店老板说说,换一间房吧。”竹竿吸了吸鼻子,心里老大不高兴。
“不行,咱们换来换去,动静太大,会引起别人注意的。”石头推开窗子往外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可疑人潜伏,这才把竹竿拉到一边,对他悄悄耳语了好一阵。
竹竿边听边点头,然后,两个人就和衣睡下了,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天全黑了。一个瘦长的影子像幽灵一般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旅店的走廊上。他轻飘飘地向前移动着,停在了这两个年轻人的房门外,趴在门缝上,睁着一双阴鸷的小眼睛朝里面窥视。见屋里的两个人正蒙头大睡,他忍不住冷笑一声,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他打算用三个月前杀死信差的方法杀死这两个人。
虽然他还没有完全确定这两个人的真实身份,但知道他们一定也是冲着“初九”来的。更何况,他还看见了其中一个人掉在院子里的那枚精钢袖扣。而从这枚袖扣反面的编号看,应该是属于那个死去的信差的——因为他也有一枚这样的特制的精钢袖扣,那是他小时候,父亲留给他的。
单凭这枚袖扣,这两个人就该死了。
他这么想着,一步一步挪到了床前,忽地掀开被子,却发现中计了——床上躺着的只是两个包裹而已,那两个人早跑了。
【6。提线木偶】
这个时候石头他们已经又潜回了陈家老宅子,石头已经明白了陈老爷子那个手势的含义。信差曾经说过,陈老爷子在死之前写过一封信,那封信是写给信差的父亲的,信上说情况突然出现变故,他有性命之忧,恐怕活不了几天了,并再三叮嘱信差的父亲一定要“携此信前来,当面授机宜”云云。他不知道信差的父亲其时已去世,于是信差就来了。
这封信现在就在石头身上,他已经看过了,信纸上的第三行字写的是:“情势危急,望弟谨观颐以听。”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陈老爷子的那个手势指的就是第三行的这句话。“颐”另有一种解释,就是“嘴巴、下巴”的意思。陈老爷子说务必“观颐以听”,意思也许正是……
其实他一直不回答竹竿那个问题,是因为他也不知道“初九”到底包藏着怎样的秘密。信差在临走的时候曾经委托他,说:“如果我一去不返,你一定要找到初九,为我报仇。”并给了他那封信和一枚特制的精钢袖扣。
石头曾经问过信差,“初九”的秘密究竟是什么?信差的表情却异常凝重,摇了摇头,似乎有难言之隐。
“石头,我真是不明白,你不是说事情都已经办完了吗,为什么又要回来动这些尸体?”竹竿看他一直在低着头想心事,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竹竿,现在没时间给你解释了。我要去楼上找一样东西,你仍然在楼下帮我把风,这次一定要警惕点,知道了吗?”
“知道。”竹竿见他的神情明显不同于前次,一副大敌当前的样子,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你是不是又知道了些什么?”
石头来不及跟他说太多了,一转身噌噌噌地跑上了楼梯,一眼就看见那十一具尸体还放在地上,一点儿也没有变样,看样子没有人动过他们。他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不顾弥漫于尸体四周的阵阵腐臭,冲上去将老太爷的尸身拖了出来,掰开嘴巴,将手指伸进去掏了半天,又将尸体的舌头抬起,前前后后找了一圈,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奇怪,怎么没有?难道是我理解错了?就在他有些泄气的时候,托着陈老爷子下巴的左手突然感到一丝异样,好像碰到了一道疤,鼓鼓囊囊的,里面好像塞着东西一般。
他赶紧扳起陈老爷子的下巴,用马灯一照,果然看见下颌骨的边上有一个纺锤形的突起,疤口的线脚缝得很隐蔽,不凑近去看根本看不出来。石头忍不住浮起一丝窃笑——“观颐以听”,他果然没有猜错。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简单了,石头从口袋里掏出小刀,仔细地割开那道疤,果然看见一个卷得很紧的小油皮纸卷。
这个就是“初九”?正当石头想把这个纸卷展开看个究竟的时候,突然听到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
“竹竿,是你吗?”他转过头望着楼梯口。
但是对方并没有回答,而脚步声还在继续,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像是边走边想着什么事情。
石头觉得有些奇怪,竹竿平时不是这样的!于是他站起来喊了两声:“竹竿?竹竿?”
话音未落,便看见竹竿缓缓走上来。“竹竿,叫你为什么不答应?”他见竹竿不回答,又问了句,“你突然跑上来干吗?”
竹竿仍然没有回答,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又继续往前走,似乎打算直挺挺地从他身上撞过去。
石头突然觉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头。可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竹竿已经撞到了他身上,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夺下了他手里握着的那个小纸卷。
“竹竿,你干什么!”他惊呼,伸手想把那个纸卷抢回来,可是竹竿已经迅速地闪躲到离他一丈远的地方,仍然直挺挺地站着,目不转睛地瞪着他。而竹竿现在站的这个方位,正好使柜子上那支蜡烛的光亮全照在了他脸上——竹竿的眼睛就像死鱼一样凸着,他的脸、他的眼睛、他全身上下都不会动,走路的姿势僵硬而可笑,像一个提线木偶。他根本已经死了。
“你不是竹竿!”石头盯着对面的“人”,握紧了手里的刀子。
【7。绿松扳指】
“我当然不是。”竹竿的身体像一件没挂好的衣服一样滑下,露出了依附在他身后的另一个人。
“你是谁?”石头盯着这个瘦长的人,想起了昨天晚上消失在浓雾中的那个影子,“你就是昨天晚上袭击我们的人?”
那人冷笑了两声:“昨天之所以没杀你们,那是因为我没摸清你们的底细,也没有找到我也在找的东西。但是现在不必再等了。”那人说着扬了扬手上的精钢袖扣,“如果我没说错的话,这个东西是你故意扔下的。没想到你小小年纪,也有这等心计。虽然这个招数有些拙劣,可我当时还是上了你的当。幸好,我来得还不算晚。”
“是吗?”石头心不在焉地回应着,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把那个纸卷抢回来。
“看年纪,你应该是那个信差的弟弟。你们两个人长得实在太像了,简直就像同一个人,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既然你已经猜出了我的身份,为什么不敢告诉我你是谁?”石头恶狠狠地盯着对面的这个人,已经知道哥哥就是死于此人之手。
“我?”那人冷笑了两声,“我叫老关,我是来取回我自己的东西的。三十年前,你们的父亲和陈家这老头偷了我爹的东西。他们该死!”
“那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杀我哥?”石头攥刀的手藏在背后,悄悄往前挪了两步。
老关冷笑了一声:“他该死。他半夜进入陈家老宅,说明他也脱不了干系!”
其实这一点石头早就猜到了,从他看到那枚从老太爷尸首上掉下来的精钢袖扣时就明白了,他想到了哥哥给他的那枚同样的精钢袖扣。其实他与哥哥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确切地说,他是他父亲的私生子,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他才被接到父亲家。为避免他在家里受到冷遇,父亲把他送到省城里念书。他很少回家,甚至连放假都不回去,他坚持认为那不是他的家。哥哥唯一一次主动来找他就是出事前的那次,托付给他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来陈家老宅找到“初九”。
“究竟是什么东西,值得你杀了陈家上下十一口人?”
“看来你还真是不明白……”那人顿了顿,决定让石头在临死前知道真相。
原来,陈家老爷子陈炯在解放前是匪窟里负责管账分金的小头目,在政府的一次剿匪行动中,他眼看大势已去,瞅准机会,和看管财宝仓库的石达、鲍清河一起连夜把库存财物秘密运了出去,从此隐姓埋名在酉水镇落了户。
但他们并不敢大肆分赃,以免其中的一人暴富露财,引人怀疑,从而牵连出其他人,因为无论是残匪还是政府都一直在找他们。
为此,他们商议后,分了小部分钱财,将贵重的财物都藏在陈炯房子背后的茅岩洞。陈、石、鲍三家各抽出一人来共同看守,实际上是互相监督。
这样一直相安无事了一些年。
这一天,又到了他们三家共同清点财物的日子。可他们发现里面最珍贵的一颗绿松扳指不见了。
@奇@陈炯怀疑鲍清河偷了绿松扳指。因为陈、石两家是儿女亲家,石达自然也跟着说肯定是鲍清河动了手脚。
@书@陈炯、石达联手,鲍清河不敌,被绑住押到他家里搜查,结果什么也没有找到。他们严刑拷打鲍清河,问他把绿松扳指藏到哪里去了,但他只是不停地说“初九”。最后鲍清河被活活打死。鲍家仅有一女,早在九岁那年不幸夭折。从此财宝就落在陈、石两家之手。
鲍清河死后不久,陈炯、石达便分了财物。陈家人丁兴旺,后人依然居住在酉水镇。石家到外地去做生意,举家迁移。
而老关则是当年匪首的后人。他一直惦记着他娘死前念念不忘要他找到陈、石、鲍三人,并特别提到了绿松扳指。
“经过多年的暗中打探,我终于得知陈炯一家住在酉水镇。当我听说陈老爷子病中念叨‘初九’的消息后,便立即猜测出这与那颗绿松扳指有莫大的关联。于是当天晚上我便潜入了陈家,可是没想到,我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全都死了。”
“什么?不是你干的?”石头有些吃惊。
“一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一点线索也没有,一点蛛丝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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