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船离岸边越来越远,徐大师看着老迈的董其昌,心中不觉起了小心思,现在董其昌孤身一人,带着很多价值连城的珠宝,加上一个年轻貌美的绝色美妾,只要杀了这个老头子,美妾珠宝不都是自己的了吗?
徐大师心中有了计较,但是仓促之下身边没有锐器,就只好悄悄摸到董其昌的身后,趁他不注意的时候,一把将这老儿推到了水里!
董其昌突然遭难,猝不及防,开始拼命的呼救,徐大师倒是得意万分,看着红露不住的淫笑。
可是还没高兴多久,却发现船越来越慢,身边到处都是水,而且更是涨得飞快。
“怎么回事?!”徐大师慌了,他不会游泳,也不会操船,这个时候船有什么问题,可真是十死无生了。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这艘快船早就已经被锦衣卫凿穿,只是拿了个大木塞子轻轻的堵了一下,河水一冲,木塞早就不知哪里去了,船底下一个黑咕隆咚的大洞正在蹭蹭的往里冒水。
董其昌无论有几条船,只要锦衣卫想知道,就没有他们找不到的,否则名震天下二百年的锦衣卫,岂不是给祖师爷丢脸么。
徐大师和红露基本是死定了,董其昌落到水里,沉沉浮浮的也呛了不少水,惊惧之间,忽然看到岸边有一艘小船,船上似有船夫的影子,连忙高声喊起来:“船家救我,船家救我!”
那边的船夫看到水中有人呼救,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然不可能认识大书画家董其昌,这年头也没有微博,董其昌就是再坏,只要不画到通缉令上,也没人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子。船夫倒是上游有老者在河边踱步的时候不小心落了水,就赶紧划过去船,一下子跳到了水里,三下五除二就把董其昌那一把老骨头给捞了上来。
全身水迹未干的董其昌已经连话都说不完整了,只是不住嗫嚅着躲在船舱的角落里发抖,船夫看他可怜,就给了他一件破衣裳裹身,然后遣相识的其他船夫向华亭报官去了。
这边人刚去,那边就来了几个精装汉子,看装扮应该是在水边讨生活的同行,刚一见面就兴冲冲的喊:“你知道吗?华亭那边,有人冲击董府,把董贼府邸一把火烧了,现在火光冲天的好几里都能看见呢!”
“是吗?好啊!太好啊!董贼这一家老的小的,没一个好东西,都该死,我要是在,我非也点他一把火不可。”救人的船夫恨恨的说。
“咦?船老大,这人是谁?”有人看到船夫船上的董其昌,奇怪的问。
“怕是上游落水的人吧,我看见了就给捞起来了,年纪也蛮大的,还是赶紧让官府找到他的家人,否则怕是不好办呢。”船夫有些担忧的说。
“老人家,你家是哪里啊。”有热心的船家,探进身子,问董其昌道。
董其昌把刚才几人的对话听了个全,这时候哪里敢承认了,只是不住的哆嗦着,也不答别人的话。
“怕是人惊着了,这么大年纪了,你也别问了,官府会管的,我们就把人救着就成。”救人的船夫道。
“是这个理。”大家纷纷点头,也就没有再去管他。
大明天启三年,三月初二,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愤怒的百姓冲进董府,骂声如沸,把董其昌及其爪牙陈明的数十间精华厅堂尽行拆掉焚毁,“是夜西北风微微,火尚漫缓,约烧至茶厅,火稍烈,而风比前加大,延及大厅,火趁风威,回环缭绕,无不炽焰。”董家一时“四宅焚如,家资若扫”,数百间画栋雕梁、朱栏曲槛的园亭台榭尽被付之一焰,大火彻夜不止。
直至第二日,乱民又将董其昌建在白龙潭的书园楼居焚毁,还把董其昌手书“抱珠阁”三字的匾额沉在河里,聚无数文学瑰宝荟萃于一地的董府,彻底成为了历史的尘埃。
(历史上,关于民抄董宦的过程,是真的老百姓愿意还是有人挑拨争论很大,包括董其昌本身的为人在内,只是他的儿子董祖常恶贯满盈是公认的,其余的都尚有争议。
完全是为了艺术加工,并无诋毁董公之意,抛却董其昌在为人上的争议不说,单论其艺术成就,已不愧为一代宗师。)
第114章 复社兴起()
直至次日,华亭县衙才派人来询问董其昌的家世,董其昌没有敢道出实情,谎称自己是归安户籍,于是被华亭县送到了归安的一处客栈待了几天,才战战兢兢的请求面见松江知府。
董府被毁,南京刑部衙门震怒,堂堂帝师,乞休赋闲在家,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遭此毒手。于是,南京刑部下令松江府彻查有关人等,报请上裁,对于首犯和领头之人,严惩不贷。
但是事情报到了北京,却不像董其昌想象中那样,朝廷下达诏书申饬地方官,然后严惩首恶,而是推脱了很久,才答应松江府抓了五个在冲击董府时有奸淫行为的地痞,判斩首示众。其他众士子民众,都没有提及。
据说是松江府查来查去,查到了锦衣卫和镇守大太监刘喜的身上,案子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董其昌在松江称霸多年,第一次尝到了牙打落了自个儿往肚里咽的滋味,也算是风水轮流转,报应不爽了。
经此一役,董其昌声名狼藉不说,还拖累了整个东林系的声誉。所谓墙倒众人推,董其昌许多劣迹都被人翻了出来,放到街面上大肆宣扬,一时间丑事传千里,连很多北京的官员听了,都默默的摇头。
一时间,江南士子发现,他们一直引以为榜样的所谓东林清流和几乎被士子们奉为圣地的东林书院,似乎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完美无瑕,东林系的舆论根基逐渐开始松动了。
李沐收到华亭消息的时候,正站在西子湖边的湘馆前,看着这座自己出钱买下的乐馆,拿起三跃递过来的密信,嗤笑一声,嘴里自言自语道:“你们东林不是惯以清流直臣自居,我倒要看看,这回你们还有没有脸说这个话了。”
“公子。”身边的三跃看李沐不知嘟囔着什么,只好轻声唤了一句:“我们现在进去吗?”
“为什么不进去。”李沐放下密信,笑着说,对门内高喊:“如是可在?”
不多时,湘馆内跑出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鬟,看上去有些慌张的样子,看见李沐竟然有些惊恐,愣了一下才轻声说道:“李大人,我家大家,正在。。。正在见客。”
“见客就见客呗,你紧张什么。”李沐对于柳如是,本是没有什么非分之想的,只是因为柳如是能理解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更显得轻松自由,至于其他的事情,李沐不知是为什么,竟然非常不愿意逾越。
“所会何人。”李沐倒是没有什么不安之处,只是平静的问了一句,但是吓得那小丫鬟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大人,大人,不是大家主动邀约的而是别人来找的她啊大人。”
李沐听了这小丫头的话,真是苦笑不已,无奈的道:“好了好了,你家柳大家又不是我的妻室,我也不是来捉奸的,你这是干什么。”
李沐说了半天,看见那小丫头依然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也没有再说下去,只好自顾自的进了湘馆。
湘馆是一座带有各种琴室的乐馆,在此演出的自然也不是只有柳如是一个人,柳大家名动江南,多少也算是个明星了,自然也不会轻易的出场。
看这室内布置,不仅不能说是豪华,都不能说有多精致,很多地方都是极尽简约,除了琴室运用了隔音效果较好的黑色的乌沉木外,其他的地方布置也比较简单,看上去这几根乌沉木恐怕靡费不少,让柳如是也是把家底掏的差不多了。
李沐来了,自然有人去通报柳如是,所以当李沐刚一进门,就看到身着一身白纱裙装的柳大家,已经在大厅盈盈而立,安静等待了。
“如是今天有客人吗?”李沐看见她,倒是很不见外的样子,好像老友见面一般笑着说道。
“是哦,我不要吃饭的啊,难道都像你,朝廷养着,在外抢着啊。”柳如是也是娇笑着损着李沐,一副我不怕你的样子。
“云琪兄。”这边柳如是和李沐寒暄之后,站在后面的一个年轻男子拱手施礼道:“真是巧啊。”
“乾度兄。”李沐看到柳如是后面的人,竟然是个熟悉的人,正是自己在府学的同学张溥。
张溥此人,野心勃勃,能力极强,在历史上,李沐依稀记得,他和柳如是好像确实是有一段情缘,但后来张溥早逝,柳如是才另嫁他人。
也许有的缘分就是注定的吧,虽然柳如是因为李沐的关系,从南京跑到了杭州,但是张溥这个时候却恰好准备在杭州应试,也不知道这到底是福是祸。
张溥的野心,柳如是根本就难以想象,但是人各有命,自己不能强行决定别人喜欢谁,想和谁在一起,也许李沐眼中的不合适,柳如是自己能甘之若饴呢。
“云琪兄,你也认识柳大家?”张溥一脸意外的样子,但是李沐却觉得有些奇怪。
自己的身份,在杭州府学,稍微有些能力的大家子弟的眼中,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张溥不可能全然不知,这时候还装傻充楞的叫自己云琪兄,想必是想好了要靠自己这课大树乘凉了。
“柳大家是我的至交好友。”在这个时代,像李沐这样的高官,要是还宣扬自己和柳如是这样的名妓的关系,未免都显得有些自降身价了,但是李沐并不在乎这些,在他眼里,柳如是理解他,懂他,聊得来,本身就是朋友,为何不敢承认呢。
“云琪兄真是很有眼光,像柳大家这样蕙质兰心的朋友,可是不好找啊。”张溥也是个聪明人,说话之间让人不自觉的有亲近之意,用个通俗点的说法,就是他的iq很高。
“不知乾度来湘馆,是欣赏什么曲子呢?可否透露一二让我们交流一下。”李沐笑着问道。
“不满云琪。”张溥见李沐不知觉的把那个“兄”字省略了,自然知道对方有结交之意,也就趁此机会顺理成章的拉近了和李沐的关系,颇有自信的说道:“我在和柳大家说明结文社的事情,想借柳大家宝地一用,偶尔用作文社聚会之所。”
“文社?”李沐心中暗道,该来的还是会来啊,李沐在心中一叹,表面上却兴味盎然的道:“哦,不知所结文社,名称作甚,交集哪些人等?”
“云琪,前些日子,松江的董府出事了,你知道吗?”张溥神秘的对李沐说。
“我知道啊,事情据说闹得很大,董公无辜受难,大量珍藏名品毁于一旦,董公也表示从此封笔不再作画,我也觉得非常可惜。”李沐自顾自的装傻道。
“董其昌自己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儿,松江府的卷宗上桩桩件件都写的真真的,不少东林士子以为不齿,想和东林系划清界限呢。”张溥兴奋的说:“士心可用啊,只要这个时候,我们能牵头而起,定有大量士子相随,有朝一日,集天下读书人之力,指点国政,亦不是不可能!”
“这个。。。你谋划到什么地方了?”李沐问道。
“已有不少杭州同年愿意参加,只要再请一二有名望之大儒,为我社教习,肯定会有轰动的,起初我以应社士子为名,取名为应社。柳大家倒是说我小家子气,她说起文社,不仅是为了中举,更是为了扫平寰宇,复兴国运,所以我想了想,以后我们的文社,就叫做复社!”张溥激昂的宣布道。
这是中国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学生社团运动,也是晚明政治生活中足以左右朝政的一股力量。而现在,这一切才刚刚开始,在这个春光明媚的上午,湘馆前厅“知音难觅”的牌匾下,李沐第一次从张溥的口中听见了这个响当当的名字,复社。
复我大明河山,复我中华气运,复我华夏千年荣光,一切,都是有希望的。希望,就在于无数从各个方面,各个领域,想方设法为国殚精竭虑的人的身上。李沐看着张溥充满期待的眼睛,不由得有些温暖的笑了。
“好,你的文社,算我一份。”
第115章 风起()
日薄西山,天色渐晚,湘馆的屋顶上,李沐和柳如是两个人拿着一壶酒,带了两个柳如是亲手做的小菜,漫无目的的聊着天。
李沐很少饮酒,除非必要,一般不会主动去找酒喝,今天也算是破了例。况且李侯爷的酒量也确实是不行,就算是喝的很清冽的竹叶青,也把李沐给辣的直呛嗓子。
看着李沐喝两杯之后的那个笨样子,连柳如是都有点嫌弃他了。
“哎,我说,李战神,你这到底是怎么在前线打得仗,这么久了,喝点酒还咳成这个样子。”柳如是好像也是喝的有些微醺了,竟然胆大包天的鄙视起李沐来。
李沐倒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子,毫不客气的回道:“你也不问问,在辽东,哪一个敢灌我的酒?!不想混了差不多,再者说了,辽东可穷啊,跟。。。跟这杭州,那可是没得比,好多老百姓没吃没穿的,还酒呢,有那粮食酿酒,不如拿去救两个可怜的人不好么。”
柳如是点点头,想想也是,回过头看着也有些迷醉的李沐,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实话,今天吃醋没有。”
女人问这个问题,当然是想得到肯定的答案,如果她不在乎你,当然不会介意你吃醋的问题,但是李柱国偏偏不按常理出牌,或者他知道,有些不说出来,大家还能装傻充楞,可若是说出了口,就真的收不回去了。
对于李沐来说,并不是害怕自己配不上柳如是这个人,而是他害怕自己又失去了唯一的朋友,或者说,唯一可以倾吐全部心事的,会理解他的人。尽管他们两个之间不无暧昧,但是李沐真的不愿意再让李倧的事情再次上演。
“我吃的什么醋,我要是吃醋,哪里还会让你开这座湘馆了。”李沐笑道,以他的身份,虽然正妻虚位,且有两位金枝玉叶竞争,堪称激烈而充满挑战,但是纳妾就不在这个范围内了,完全看李沐的心情好坏。
“也是啊,你有两位绝色姿容的公主,自然看不上我这蒲柳之姿的戏子了。”柳如是装作一副唉声叹气的样子道。
“那当然,我看上的姑娘,当然都是风华绝代的。”李大公子恬不知耻的自吹自擂道:“喜欢一个人的外表,本身没有错,老天爷既然给了我们眼睛,就是让我们用视觉去感受美的,所谓一见钟情,就是这个意思,都是见色起意而已。”
“那在你眼中,人人都见色起意,还哪里有真正相濡以沫的感情啦?”柳如是不服气的说。
“一见可以钟情,但绝不可能钟爱,只有长时间的相处才会真正的钟爱一个人的灵魂,才会有勇气相伴一生。”李沐认真的道。
“你的两位公主,你更喜欢哪个啊?”柳如是也不和李沐争辩,只是坏笑着一脸好奇的问他。
“菡儿吧。”正当柳如是以为,这样的问题,李沐肯定会回答两个当然都一样啊,但是真正的答案却让柳如是非常意外。
“你这话,要是让那位朝鲜的郡主听到,怕是会非常伤心啊。”柳如是气呼呼的说:“你们这些男人真不是好东西,朝秦暮楚,朝三暮四,朝令夕改。。。”
“朝令夕改是什么鬼?”李沐哭笑不得的说:“你不能为了凑排比什么词都乱凑啊,妍儿和菡儿,我都真心的喜爱,可是妍儿的性格,决定了她的心思太重了,很多事情,她放不下。”
“什么事情?”柳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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