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喜欢你啊。”
夜已深,看到李沐已经穿着单衣靠在床头,微笑着说了一句晚安,李妍儿俏颜微动,在李沐惊讶的眼神中,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云琪哥哥,妍儿永远都不会伤害你。”李妍儿看着眼前的男人,心中暗暗对自己说。
可是,亲情和家国,是她作为郡主,挣脱不了的枷锁啊,李妍儿真的恨不得生在普通人家,不去做那劳什子郡主,真是何苦。
清冷的月光抚过郡主如镜子一般的长发,照耀着李妍儿眼中的光,似乎有些迷茫。
这边李沐正要安寝,就好好了裹了一下自己的被子,穿越这么久,李沐还是睡不过那硬邦邦的麦麸枕头,所以每次睡觉都准备两床被子,一床御寒,一床折得方方正正的当枕头用。
突然李沐的眼神一缩,看到自己的被子下,似乎有一纸公文。
这种上好的宣纸,厚达四层,经久不变色,不散墨,不用力甚至都难以撕碎,沾水不破,是大明重要公文的制式用纸。往往用这种纸传递的公文,都是八百里加急或者边疆的战报,为什么这么重要的公文,会遗落在枕头下面?
李沐狐疑的抽出公文,开头第一句话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大明上柱国,东南经略安抚使与锦州经略安抚使熊廷弼之援报。”
援报,即求援,李沐身负东南经略,但是锦州军是他一手拉起来的队伍,对李沐忠心耿耿,遇到危难,自然还是自己的弟兄靠得住,江南的卫所兵,说到底,也就是可以看看聊以安慰的纸面数字。
那张纸上是抽调汉城府和朝鲜宫城六千锦州军南下江南扫清福建海寇的求援书!
经略府的大印,李沐的印鉴和签名赫然纸上,调令是李妍儿的笔迹,对于一直帮助李沐处理公务的李妍儿来说,这无疑不是什么难事。
锦州军撤离朝鲜,朝鲜最大的威胁离开,朝鲜王李倧就可以重掌权位,大军未经朝廷命令而南下,说句不好听的,罪同谋反!
而且李沐还有一次私调军兵的前科,一而再再而三,若是再犯这样的错误,朝廷绝对再难容忍,否则大明各大军镇视旨意和中央政府于无物,岂不是亡国之兆?
再者,锦州军是陆上强军,对于海战一窍不通,到了大海里,这里北方兵能不能站得稳都要两说,何况是和海寇作战,这一战,必然凶多吉少。
要是和郑氏从此撕破脸皮,李沐这个东南经略的日子无疑会非常的难过。
李妍儿一念之间,就能让世袭晋阳侯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一下,看得李沐睡意全无,他马上想到了什么,从床上一跃而起,鞋子也来不及穿,冲着李妍儿的厢房一路狂奔,惊动了不少正在收拾的家仆,但是李沐大家当然是认识的,只是李沐没有召唤,他们也不知道该不该上前询问。
经略的后院,侍卫是不会进来的,毕竟居住着数位女眷,个个都是倾国倾城的公主,所以不少侍女看着平时冷静无比的老爷,像是吃了炮仗一般,跑的飞快。
跑到李妍儿的厢房,李沐一步跃上台阶,举起拳头,重重的敲着李妍儿的房门。
“咚咚咚”李沐使劲的敲着,仿佛生怕别人听不到一般,“开门!妍儿!快开门!”
李沐感觉到门上了锁,屋中没有一丝动静,心中无比焦急但是苦于力气不够,根本无力强行破门。
突然李沐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而去推隔壁玥然格格若菡的房门,这边若菡一身单衣,连亵衣都已经解下,谁知道这堂堂经略府大晚上的会有色狼?要不是李沐开口喊了一句菡儿,可能直接被受惊的玥然一招撂倒。
李沐只是气喘吁吁的道:“快,把妍儿的房门打开,要出事了!”
若菡不知李沐有什么事如此急切,但是还是点了点头,事态紧急,也就没有顾及什么衣物,穿着一身白色的单衣,陪着李沐跑到李妍儿房门前,随着一身娇斥,玥然格格浑圆的长腿带起一阵冷风扫过,房门砰的一声被踢开了。
穿着一身淡蓝色白纱流仙裙的明露郡主,轻轻靠在床边,美丽的大眼睛闭着,面如金纸,脸颊上满是干涸的泪痕。
第93章 大怒()
夜半深更的东南经略府,一时间鸡飞狗跳,大队经略府卫士出动去往杭州府各家名医,这一幕,李沐突然觉得有些熟悉,当初洛鸢为自己挡下必死的一剑,也是这样,这是一种极度害怕的感觉,害怕失去,害怕遗憾。
这一次,纵横辽东的晋阳侯,杀敌盈野的东南经略,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仿若一具毫无生气的躯壳的明露郡主,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说到底,李沐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愿意靠哭解决问题的人,因为眼泪不能帮助人解决任何问题,但是他此时又能做什么呢,他不是医生,现在现学也来不及,怎么才能救自己心爱的姑娘?
可若是这样的失去,李沐承受不起,真的不是他现在可以想象的结果,他轻轻握着李妍儿的柔夷,心中满是自责。
无论是对于李妍儿,还是若菡,他都亏欠太多了,从头到尾,这些纯美的女孩子都认真的爱着他一个人,把他当做全世界,但是自己却往往忽略了她们的感受,李妍儿在之前不是没有表现出反常,但是就这么被自己以为她是不习惯奔波的生活而没有在乎。
他给李妍儿一座印染工坊,就以为可以表示自己的关心,但是对于李妍儿来说,锦衣玉食的她本不在乎这些,就是给她建一座城堡又能如何,她在景福宫和昌德宫里长大,本就是世界上最富丽壮观的城堡之一。
“医生呢?怎么还没有来!”李沐的声音阴气阵阵,听得若菡都有些陌生,这一回,李沐是真怒了,李倧此人,竟然丧心病狂到如此程度,妍儿是他的亲妹妹啊,为了权势王位,难道都无法逃出这个圈子吗?
这一次,李沐第一次对自己这个一度肝胆相照,一起扛过枪嫖过娼的铁杆兄弟,产生了杀意。
或者,随着李倧登上王位,当初一起嬉笑怒骂,共同疯狂的李倧,已经不复存在了。
如果不得不这样的话,李沐不介意让这个在朝鲜历史上为很多现代朝韩两国史官津津乐道的仁祖大王,永远成为历史。
医生当然是会来的,东南诸省,经略最大,敢在经略府面前拿捏的医者,暂时还没有见过,哪怕医圣李时珍,也是在当初东南总督的要求下,在抗倭战争中为军队配置对付倭寇的毒药。
不过这样的差事,想必李时珍还是很乐意的。
杭州城各大医馆的坐堂大夫少说也有好几十人,大半夜的被经略府的卫士们连架带拉的带到府中,好些医生衣冠颇有些不整,但是碍于东南经略的威严,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在几位最年长的大夫把过李妍儿的脉象之后,大家围在一起商量一下,回头慢慢的对李沐道:“大人,以这位姑娘的脉象看来,应该是服用了过量的洋金花,才导致气息虚弱,脉象虚浮,昏迷不醒的。”
“洋金花是什么?”李沐问道。
“洋金花也叫曼陀罗,有镇痛之功效,可使人置于醉心之状态,对外界痛感大为减弱,但是过量服用,则有大毒,现在来看这位姑娘服用之剂量,怕是有几分危险了。”一个医者有些战战兢兢的说道,他不知道这句话说出来,李沐一怒之下,自己会不会有杀身之祸。
好在李沐不是那不讲道理的贪官暴徒,只是冷声问道:“可有药石能医。”
“难。”另一位老医者沉声道:“我们可以用药物冲缓这毒的发作时间,但是要是能彻底痊愈,我们也不敢保证。”
“冒昧问一句,东南诸省,可有能治疗此症的医生。”李沐出言道。
其实这样的问话是很不礼貌,等于是说在场的名医们都是酒囊饭袋了,但是他官威放在那里,有一个医生老老实实的说:“唯有上海名医李中梓,或许有方可治。”
上海?
这时候的上海只是一个县,与华亭,青浦两县同属于松江府,远不像后世那般繁华,在南直隶这样富饶的省份,上海属于较为偏远的地区。
李中梓,字士材,号念莪,又号尽凡,出生于上海浦东惠南镇。原本也是醉心于举业的秀才,但是由于两个儿子先后死于庸医的用药,加上自己年幼多病,遂弃举业而转学医,时至今日,已经是名动江南的一代宗师,很多医生见到李中梓,都要尊称一声大宗师。
李沐点了点头,对三跃道:“给每位医生二百两的诊金,夜半叨扰大家,沐心中有愧,还望诸位海涵。”
你是经略,不海涵还能如何了?况且二百两确是一比巨款,这要赶上整个医馆一个月的收入了,也就没什么怨言,都道不敢不敢。
李中梓远在松江府,这个年代的交通不发达,松江杭州一来一回大半个月过去了,伊人娇弱,又如何能等得?
“不行,我得亲自前往上海一趟。”李沐心中下了决定,此次延请名医,事关妍儿的性命,决不可再像以前那般浑浑噩噩的,李妍儿要是有什么万一,自己岂不是悔恨一辈子。
李沐站起身来,看着医生们鱼贯而出,回头轻轻的碰了一下李妍儿秀美白净的额头,额头上传来的温度,让李沐稍稍心安了一些。
“三跃!”
“属下在。”内院鸡飞狗跳这么久,不可能不惊动三跃这个亲兵队长,此时的三跃已经换好衣装,带着他从不离身的白杆长枪,站在门外了。
“去取我佩剑,我要去一趟上海!”李沐沉声道。
“现在?”三跃楞了一下,这三更半夜的,这年代没有高速公路可言,晚上官道上两眼一抹黑根本什么都看不到,所以就算是赶路的行人,也大多没有在晚上上路的。黑漆漆的夜色下,根本就不知道道路和方向,实在是太危险了。
“对,把你们白杆叫起来,随我出发。”虽然李沐有上千的侯府亲卫,但是遇到这种紧急情况,他最信任的还是那十名随着他久经战阵的白杆弟兄。
没有多说什么,三跃就召集好了人马,若菡虽然心中担心,可是知道此时并不是她耍小性子的时候,她只是默默的换上了一身白色的练功劲装,牵着自己的神驹,站在门口,俏生生的看着李沐把佩剑挂在腰上。
李沐看到若菡那绝美的身形,心中无限感动,上前轻轻的环住佳人的纤腰,在她耳边道:“谢谢。”
然后回身上马,带着若菡和一众白杆兵,飞驰出了杭州城。
第94章 书画圣手()
“小哥,您看我这病。。。”上海城内一座医馆内,一个看上去行动不便的老人颤颤巍巍的对着医馆前堂的小二,颇有些犹豫的说道。
“您这病,不是开了方子吗?回家照大夫的方子服上七日就是了。”那小哥好像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只是想打发这老头子赶紧离开。
“小哥,这前面的坐堂大夫开了三四次药了,我这咳嗽却也丝毫没有。。。咳咳。。。好转,还请小哥能不能。。。延请。。。李公为我诊治一二。”那老者说话没几句,就剧烈的咳嗽起来,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涨得通红,看上去颇有些痛苦。
“笑话,李公何等身份,你自去看看,李公所诊治的病人,哪一个不是有品有级的富商高门,你这点小毛病,怎能当得他亲自出手?好了好了,我这儿事务繁多,你休在这与我聒噪,快写回去养病才是。”前堂的小哥挥挥手,不再理睬那老人。
“胡闹,松宁,我平时便是这么教你的吗?”这边话音刚落,堂后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那人走到前台,显示出不凡的气质,虽然人过中年,但身上的自信和儒雅却依旧不下风流少年。
“李公,小的不敢。。。”那叫松宁的小哥吓了一跳,赶忙低头道。
“这位是。。。”那患病的老者看着这个中年人,似有几分眼熟,心中觉得怕不就是传说中的李神医吧,兀自有些犹疑的问道。
“在下李中梓,是这千经堂的东家。老人家,你这病是肺热之症,不仅要以药石克之,更要注意休养,我看你面色潮红,咳嗽不止,却说话气息尚足,怕是并没有遵照医嘱休养吧。”李中梓看了那老者一眼,温和的道。
“唉,李公,这家中就我一个老头,还有个牙牙学语的小孙儿,儿子儿媳都上苏州的工坊做工去了,这田里的事情,若是不打理,岂不是都要荒废了事?那我爷孙二人,该指望什么过活,到了秋收,官府来征粮,若是没有个交代,可是要挨板子的啊。”老人叹息着,带着深深的无奈道。
“松宁。”李中梓回头招呼了一声松宁。
“在。”刚刚犯了错的松宁赶紧回道。
“取五两银子来。”
“是。”
“老人家。”李中梓继续说道:“你这个身体,确是不能再做体力活了,这银子,算是我帮你的一点忙,这样虽然不够交官府的秋稅,至少,能保这断时日的吃食,来日方长,还是要好好将养身体才是。”
得了银子的老者,千恩万谢的走了,留下李中梓一人站在堂中,颇有些黯然。
行医济世,能医人,可这糟心的世道,又有何药石可医呢。
这边思忖间,门外一阵马蹄声,就见几个风尘仆仆的劲装汉子在门外落下脚,奔进堂内,二话不说,就对着李中梓道:“江南名医李尽凡先生可在?”
尽凡是李中梓的号,这些人在城中纵马,携带武器,城防官兵竟然不加以阻拦,想必这些汉子的头目,应该也是一方权贵。
李中梓见过的权贵多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波澜不惊的说道:“我就是。”
“大人!找到了!”那汉子兴奋的回头叫道。
李中梓越过那汉子往向身后,只见一个穿着锦袍的年轻人步入堂内,这人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却仿佛有着惊人的威压,让见惯了高官权贵的李中梓竟然微微有些心惊。
“见过尽凡公。”年轻人知道自己的名号,想必是冲着自己来的,这场面,怕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吧。
李中梓心中纳罕,却还是施礼道:“这位公子,不知是何门楣。”
这位年轻的公子,自然就是连夜驱驰六百多里的李沐了,只是李沐看上去极为年轻,让李中梓以为是江南世家大族的豪门公子身份。
“好叫尽凡公得知,晚辈李沐,刚刚到任东南经略,尽凡公是江南国手,在下初到任上,就已经如雷贯耳。”李沐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谦虚低调的时候,想让名满江南的李国手跟着自己奔波六百里到杭州看病人,非有个大牌子压住才行。
有的时候,权势就是这样,你纵千般万般的觉得它面目可憎,却又不得不承认它的魔力。
“原来是我大明战神李大人。”李沐的战神之名,现在在大明,真是好似司马昭之心一般,路人皆知了。
“李大人虽然旅途劳累,但是我观大人气血旺盛,面色洁净而无斑点,身体定是康健的,又何以到我这医馆来呢?”李中梓依旧冷静的说道。
“尽凡公,实在是家中有急病之人,晚辈也是延遍杭州各路名医均言不可救,走投无路之下,这才贸然登门,还请尽凡公随我去一趟杭州,为表感谢,我愿为千经堂捐白银三万两,用以购置稀缺药材,以后千经堂的药石供应,也一定都是最好的。”李沐知道李中梓这样的人,是不会轻易被权势压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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