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田五月,你没事吧?伤得很重吗?疼吗?”隐隐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狱寺隼人试探性的大声询问着,云雀恭弥的脸色一暗。
自己说不出口的话,狱寺隼人却能脱口而出。
不过,五月接下来的举动虽说让云雀恭弥心里舒服一些,却也有些奇怪。
就在狱寺的手即将搭在少女微垂的肩膀上时,成田五月猛地一颤,一下子拍开了他的手。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她的眼睛顿时恢复了生气,仿佛刚刚一脸恍惚的人不是她。
“别碰我!”
低伏着眼眸,表情遮掩在发丝和其所形成的阴影里,成田五月的声线恶劣到了极点。
狱寺隼人一愣,碧色的瞳孔闪过疑惑。
“怎么了啊?突然之间莫名其妙的发什么火?”尽管语气颇为不满,还是能从青年紧皱的眉宇间看出他的关心。
“……狱寺先生,请你出去……”少女极尽漠然的口气如同染着冰霜。
停顿了几秒后,她的手悄然握紧,隐藏起心中的动摇,成田五月犹如将身体内所蕴藏的全部阴暗情绪爆发出一样声嘶力竭的吼道:“莫名其妙?!我作为女演员生命那宝贵的脸受伤了啊!这么深的伤口正在流着血,你的眼睛瞎了吗?!!!”
“这……”看着狂躁的少女,狱寺顿时哑口无言。
“如果是这种程度,用晴属性的彭格列指环很容易就能治疗好,五月小姐不用过于担心——”
“讨厌!”硬生生打断了沢田纲吉安慰意味的话语,少女的声线满是绝望和焦躁,“你们三个人统统给我出去,我要一个人静一静!出去!听到没有!!”
……这位小姐,你似乎忘了这里是我的办公室……
沢田纲吉的表情似乎有些无奈,但棕褐色眸子中的暖意却并未因为五月失礼的癫狂举动而有丝毫褪减。
“既然五月小姐这么坚持,那我们先出去。”
“可是,十代目!”银发青年略显别扭的瞟了黑发少女一眼,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当他视线一转看到沢田纲吉的意有所指的眼神时,便立即收了声。
满不在乎的切了一声,留下一句“那点儿小伤不会留疤的……”狱寺隼人便跟着棕发青年走出了办公室。
……
刚才的演技还过得去吧?好在这间屋子里现在只剩她一人。
心乱如麻都不足以形容五月的心境,明知时间紧迫却又不知道那东西究竟何时现身,这种由已知和未知相交织而形成的恐惧逼得成田五月的指尖都僵硬了。
手缓慢抬起覆上脸颊,好在伤口不算太严重没有流太多血,否则那个以她血液为媒介订立了契约的东西肯定等不到她支开所有人就会现身……
所以,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么?
嘴角牵起一个苦涩的笑容,一瞬间放松了支持着上半身的力气,垮下瘦弱肩膀的同时,成田五月精致的脸庞上,方才的怒气云烟般消散而去,取而代之的则是覆盖着阴霾的严峻表情。然而,就在五月一直低伏着的明澈黑瞳带着一股凛然之气抬起的一刹那,她僵住了——
不远不近的地方,灰蓝色眸子正静静地注视着她,在五月惊愕的视线撞进他的瞳孔时,少女分明从中读出了一抹了然的神色。
那双清浅淡漠的凤眸宛如能看穿一切伪装。是的,云雀恭弥不动声色的站在那里,仿佛正等待着成田五月自己打碎她戴在脸上的面具。
“云雀恭弥,没听到我刚才的话么?!出去!我要一个人静一静!”握紧了麻痹的手指,压下胸口中突然冒出的一种不明所以的恐慌,成田五月投向青年的目光就像是寒冰削成的刀剑。
没有因少女尖锐带着排斥的眼神而动怒,云雀恭弥清俊面孔上的嘴角竟然微微上扬起一记戏谑的弧度。
“我不打算给你这种机会。”
清冽磁性的男性嗓音响起的一瞬,五月的表情连同心同时一僵,整个人就像被冻结在原地,动弹不得。
“成田五月,你在不安什么?”云雀恭弥的清冷长眸带着笃定压了下来,这句话,似乎不是他第一次对五月说。
“我……”
此时,滴落着五月血迹的那块空地上骤然爆发出一阵青灰色的雾气,充斥着阴暗之气的阴影里隐约浮现出一个人影。
那个东西,来了。
成田五月屏住了呼吸。
“五月大人,您好久没有召唤我了。”软糯而无害的童音让少女背后激起一股凉意。
“这一次,要献祭几个人给我呢?” 它说。
☆、第23章 Side。20
青灰色的烟雾渐渐散去,一个羸弱的男孩像是腾云驾雾般踩着轻飘飘的步伐走出了阴影。大而空洞的红瞳直愣愣地望向成田五月的那一瞬,来者抿紧了自己惨白的嘴唇,鼓起脸颊,那委屈的表情活像是被什么人给欺负了。
“唔,是哪个坏蛋这么狠心?居然伤了小主人漂亮的脸蛋,好过分呢……”
小主人?亏他能装得这么像,深知眼前这家伙真面目的少女心下不由得泛起一阵恶心。
“是我自己不小心划伤的。”丝毫不敢懈怠地盯着他,五月克制住萦绕于胸腔内的紧张感,故作沉着的说:“所以鹰司,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咦……怎么又是五月大人自己不小心……”
歪着稚嫩的小脸,男孩喃喃地说罢,嘴巴突然瘪了起来,随即他使劲摇了摇头,任性的大声嚷嚷:“鹰司可不是笨蛋,既然都被五月大人的血召唤出来了,拿不到祭品我是绝对不会回冥界的!”
冥界?
凤眸一挑,站在少女身侧的云雀恭弥沉了沉眸色,将宛如手术刀般犀利而凛冽的目光投向那位不速之客。
乍看之下只是一个年龄尚不超过十岁的男孩,然而,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有很多诡异之处。
他身上穿着极具历史感的古典服饰,头上长着一对怪异的角,如同无机物一样白皙得泛青的肤色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该有的。而最让人无法忽视的,则是包裹在男孩周身那种宛如浑然天成的阴邪鬼魅之气。
察觉到定格在自己身上如冰刃般的清冷视线,男孩正在与五月尖锐视线对峙的红瞳一转,打量了黑发青年片刻,他惨白如鬼火般的脸庞上忽现一抹异常兴奋的神采。
“就是这个大哥哥吗,这次的祭品?好棒,长得真是讨人喜欢呢。” 根本不把少女锐利如刀剑的眼神当回事,男孩软糯的语调极为诡异的转了个弯。
“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血也好,灵魂也好,一定都非常美味~唔,鹰司越来越喜欢五月大人了,竟然想到供奉我这么好的食物~”
少女不安跳动着的心脏仿佛刺进一支燃烧的箭矢,麻痹的身体也为之一震。
拼尽全力压下胸口混杂着的焦躁、愤怒和惊恐三种迥异的情绪,成田五月的眼眸中投射出冰冷尖锐的目光,她以凛然的声音向他呵斥道:“孽障,不想死就立刻给我滚回冥界!!”
言罢,她向前一步将云雀恭弥挡在身后。
垂下眸光,看着突然以保护的姿态立于自己身前的少女,云雀恭弥微微眯了眯精致的凤眸,心中却是难得的一动。不过,很快意识到另一件事的他立刻觉得不爽起来——
草食动物,居然敢站在自己前面,他这是被小看了?
瞳孔深处流转过一丝暗意,就在云雀恭弥冷着脸打算出手把五月拽到他身后时,那个诡异的家伙却猛然爆发出一连串近乎癫狂的笑声。
“呵呵呵,呵呵,嘻嘻嘻嘻……”无血色的唇缓缓咧开一条可怖的缝隙,男孩的脸上看不见丝毫胆怯和动摇,只有近乎邪恶的喜悦鲜明地跃然其上。
“死?嘻嘻嘻,我本来就是厉鬼啊~五月大人越来越可爱了,身边那个人类眼看就要被杀了还有闲情逸致跟鹰司开这种玩笑……嘻嘻,嘻嘻嘻……”
那轻快执拗的笑声很是病态,五月的脊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故作出镇定神情的脸上渐渐蒙上阴影。
就在下一秒,原本浮着笑意的血红眸子迸发出危险的光辉,就像坏掉的发声器顷刻之间被切断电源,前一秒还充斥于室内的悚然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能将空气冻结的冰冷语调。
“这样狂妄的态度若是尊大人我也就不计较了,可就凭你这个历代岩仓家族中最无能的后辈,也配对我指手画脚?如果不是契约的关系我早就把你啃噬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居高临下地睨着五月因这句话猛然一震的背影,云雀恭弥凤眸微敛。
“掂量清楚自己的分量,就算是不想献祭给我可又有哪一次是如你所愿?作为究极恶鬼道出身的我只肯听命于有能力降服我的主人,而你那少得可怜的资质就连最为低等的式神也驾驭不了吧?”犹如摘掉面具,敛去了纯真无害的表情,那张娃娃脸上写满了与其年龄完全不相符的骇人神色。
受到满含鄙夷嘲讽之意的话语冲击,哀痛在成田五月胸口灼烧,气氛一时间变得既诡异又凝重。
短暂的沉默后,正视着那双红瞳,成田五月淡淡的开口,“不需要你这畜生来说明,我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跟整个岩仓的意志比起来自己的意志从来都是微不足道的,这种事情起初令她感到痛苦不堪,但渐渐的也就习惯了。唯一让五月无法接受的是,每次当她被岩仓族人以外的人伤到后,即便对方是无心之失,也一定会被自动召唤出来的式神置于死地。
这便是那家伙口中所说的“献祭”。
明明这种以成田五月之血为媒介的契约是外公强行安置在她身上的,嘴上说是为了保护能力弱小的她不受外界伤害,实则是利用了她的良知:借着在五月面前杀死无辜的人来激发她的灵力,从而逼迫她掌握降服高等式神的方法。
将人命看得比浮尘还轻,为了一己私欲不惜让双手染满鲜血……这就是岩仓尊一贯的做法。而就算被压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她还是无法逃脱外公的股掌之间。
对上那双血眸,成田五月漆黑的瞳孔突然冒出怒火,刚才还很沉静的少女愤然大叫道:“没错,我的确没有你嘴里所说的资质,可这恰恰是我值得骄傲的地方,因为我根本就不想驾驭你们这样的恶鬼来为我做事!睁大你混沌的双眼给我好好看清楚,我对满手血腥的岩仓一族那所谓的灵力有的只是无尽的厌恶罢了!”
“哦?这究竟是五月大人的真心话还是无聊的逞能,相信很快就会有结论了。”
歪了歪脑袋,那张娃娃脸再一次露出故作天真的恶心表情,“既然五月大人根本就对驾驭我这样的式神没什么兴趣,那我把他怎么样也没什么关系咯?”
心怀不轨的眯起赤红色的瞳孔,鹰司的声音也变得低沉,“您那双澄澈美丽的大眼睛才是要给我好好看清楚,看清楚这个人类是怎么死——”
惊天动地的轰响声硬生生压住了他的后半句话,自少女身后直冲声源处猛轰过去的是耀眼到炫目的暗紫色火炎。
男孩的身影即刻被火炎所吞噬,表情僵硬的五月微微转头,视野中便出现了云雀恭弥冰冷如极地的侧脸。
青年的修长手指上,那枚戒指因承受不住刚才那发纯度极高的云之火炎而瞬间碎裂。漠然冰冷的英俊脸庞没有丝毫动摇,凝聚着怒意的凤眸注视着某个方向,靠着直觉感知到那股健在的邪气,云雀恭弥又将两个指环戴在了手上。
“看清楚?”清冷声线中逼人的寒气溢散进空气里,青年整个人散发出令人窒息的低沉气压,“胆子不小啊,看来你做好被我咬杀的准备了。”
他想知道的事情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动手解决掉那家伙了。
就在刚才,修长冷眸隐约窥见少女微微低头咬着嘴唇的模样,云雀恭弥心底涌起一股异常不爽的情绪。即便他时常会被成田五月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性格气得想要杀人,但偏偏又见不得她被别人斥责。
能让那只草食动物示弱的人只有自己一个人就够了,其余碍眼的……管他是什么东西,统统咬杀就好。
凤眸微眯,云雀恭弥修长手指上的戒指再度燃起明亮的紫色火炎。将浮萍拐紧握在手里,气息凛冽的青年抬脚向前走去——
一股不算太大却异常突兀的后撤力道攀上云雀恭弥的手臂,他的袖口被扯住了。
冷眸缓缓下移,目光落进一双漆黑的深瞳中。
“……别过去。”五月以极为认真的表情盯着他,加重语气重复道:“别过去。云雀先生,别过去。”
这感觉略微有些……微妙?
虽说眼前这只草食动物貌似关心的举动让他心里浮起一丝难以言说的淡淡喜悦,可同时,自尊心极高的云雀恭弥又不能容忍自己的实力被人轻视。
成田五月,刚才她还挡在自己前面了?哼,真是不自量力的草食动物。
手臂动了一下,试图挣开五月的云雀恭弥明显察觉到她加重了几分的力道。就好像猜到云雀恭弥会甩开自己似的,少女正执拗地扯紧了他的西服袖口。
皱起眉,云雀恭弥更加不爽了。
“你觉得我打不过他?”磁性的声线染着一层凉意,悠悠地。
少女低伏下眼帘,“不是这样的,不会输,云雀恭弥在我心中是这世间最强的存在。”
“……”墨蓝色眼中眸光一滞,听到五月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一种奇怪的难以言语的感觉自云雀恭弥心底蔓延,一片清明。
“但是……”
鹰司作为侍奉着岩仓家历代当家的专属式神,孩子般极具欺骗性的外表仅是他的第一形态。存在于人世间近几百年之久,原本为恶鬼的他是岩仓一族所役使的式神中最为凶残的一个,早在平安时代,号称岩仓一族最强的那位初代当家也是花了整整七天七夜才将他降服,还是以失去一只眼睛为代价……
即使云雀恭弥再强大,他终究只是个没有灵力的人类。
就算讨厌他,五月潜意识里不想让他去送死,甚至是流血受伤的牺牲也不想……
“但是,绝对不要你的帮忙,我要自己去解决。”胸口压上沉重,成田五月终究没把心中真实所想宣之于口。
“如果骄傲的成田五月被她在全世界最讨厌的人给帮助了,”抬起眼睛,看着云雀恭弥,少女一字一顿的开口,“她宁愿去死。”
凤眸缓缓收紧,那极尽漠然而坚定的语气和表情让云雀恭弥刚刚变暖的心情顿时冷了下去,连同表情也是一样。
就在这时——
“嘻嘻嘻,嘻嘻嘻嘻……自己解决?五月大人说了不得了的话呢,弱质纤纤的您靠什么来解决我?”
听到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声线,黑发少女神情一僵。
“眼下您最能拿得出手的恐怕只有演技吧?演得真像呢,真是精彩~”
悬浮于空中的男孩嗤嗤的笑着,毫发无损的他俯视下方,随即将饶有兴趣的目光投向云雀恭弥。
“大哥哥,你看得出五月大人真正的用意吗?嘻嘻嘻,真兴奋呢,这次似乎有足够的筹码激发出五月大人的潜能。你很特别哦,对口是心非的某人来说……”微妙的停顿了一下,男孩的手中多出一把泛着幽蓝色荧光的太刀。
“五月大人你觉得刺他哪里才会流出最多的血呢?呵呵呵,肩膀?胸口?还是直接从脖子切下去?”
“……如果你一定要问我,肩膀好了,伤到那里他会拿不起武器。”看着地板,少女淡淡的回应。
“五月大人居然真的回答了啊?会不会太残忍?”
“想砍就尽管砍吧,反正你不听我的不是么?”
“咦?”男孩诧异的挑眉,紧接着,闪着寒光的刀果真冲着云雀恭弥砍了下来——
握紧了浮萍拐,黑发青年眸光一闪,那是如修罗般嗜血的肃杀眼神。
时间静止了。
喷出的一缕鲜血溅上了男孩的脸,下一秒,他正欲跃然脸上的邪恶笑容因体内撕裂般的一阵剧痛而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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