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毒孙膑”轩辕楚,默然不答,两道极度深沉阴鸷的目光,凝注在面前的渔装老人身上有倾,才缓缓说道:“我不用这‘追魂拐’及‘销魂扇’杀你。画地一丈为圆,你站在中央,让我用轮车转上三圈,每转一圈,问一句话,第三句话完,你就死了。”
渔装老人听得哈哈大笑道:“这样死法,倒真有趣,林中逸极愿一试。但轩辕老怪,万一我这条命太硬,你那三句话把我问不死,又将如何?”
“百毒孙膑”轩辕楚,想了一想说道:“我若用三句话问你不死,便由我作主,把哈达山旧债一笔勾销。但一年以后,却须请你与这位‘玉面孟尝’同到鲁东崂山脚下,我那万妙山庄一游。”
渔装老人打开一个酒壶,微笑点头,“百毒孙膑”轩辕楚,便向圣手仙猿金伯起说道:“金老三替我画一个径丈圆圈,其余所有诸人,都要退到圆圈周围的丈五以外。”
圣手仙猿金伯起肩头微晃,凌空直上三丈来高,半空中两臂严伸,身影微作转侧,再复向下随手连挥,雪地上便出现下一个圆圈,然后飘然落地,向轩辕楚略一抱拳,自行退出距离圆圈周围的五丈以外。
元元道人,风火头陀,以及欧阳一缺,也都纷纷向“百毒孙膑”轩辕楚恭身施礼,如言后退。
这边的“风尘三友”及林凝碧姑娘,本乃卓立原地,不肯对轩辕楚示弱,但那位西域酒神陶大杯假扮的渔装老人,却一面走入圈内里,一面说道:“百毒孙膑轩辕楚,向来每一句话,都等于五殿阎罗的追魂律令。我老头子死,是因活得太不耐烦,诚心想试试被人问话问死的滋味,究意怎样。你们则年纪轻轻的,何必嫌命太长,还是退出丈五以外吧。”
淳于俊见陶大杯如此说话,自然深知厉害,招呼东阳道人,焦天啸及林凝碧姑娘,向后退开。
轩辕楚见渔装老人走入圈中,遂转动手内侧齿轮,所坐轮车,便即依着圣手仙猿所画的圆周,慢慢前进。
淳于俊等因为从来不曾听说,问话能够杀死人,一齐凝神静观,只觉轩辕楚所乘轮车,时行时停,并偶尔略作回旋,似乎暗合奇门,在那位假扮渔装的陶大杯身外,布起了一层什么无形阵式。”
一会,“百毒孙膑”轩辕楚已转到西北角上,停车发话问道:“林中逸,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西域酒神陶大杯,虽然自恃艺高,但对于这位神情举措均极怪的轩辕楚,也戒意颇深。仍按心中预计施为,怪笑答道:“我老头子生平好酒,你那万妙山庄中,可有什么难得佳酿,一年以后,我要与那位淳于老弟,同去扰你三杯。”
两人这一问一答,委实针锋相对。轩辕楚问陶大杯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仿佛陶大杯今夜必死。而陶大杯则答一年以后,还要到他的万妙山庄,叨扰美酒,分明是讽刺轩辕楚毒计奸谋,定然难成。
轩辕楚听完对方所答以后,阴森地—笑,轮车自转,等到整整转了一周,又回到这西北方时,复行声冷似冰地发话问道:“林中逸听真,这是我第二次问话,你在人间所能勾留的时间,不过还有我轮车再转一周的短暂光阴。难道对你女儿,都没有什么遗言交待?”
“西域酒神”陶大杯,知道轩辕楚这三次问话之中,定然还有厉害无比的阴毒手段,但任他如何细心观察,也看不出对方有丝毫异样举止,不由功行百穴,特别小心地答道:“我老头子生平俯仰无忤,受命于天。你慢说轮车再转一周,便是百周行周,仍然是毒计徒劳,心机枉费。”
轩辕楚目光由上而下,缓缓在陶大杯身上流轮一过,突然仰天张口长笑。笑毕,半语不发地转动机括,所坐轮车,又复自行缓缓前进。
这最后的一圈路程,及最后的一句话,是两位当代奇人的胜负关键。
淳于俊,焦天啸,东阳道长及林凝碧姑娘四人心情,均随着轩辕楚的车轮前进而紧张,车轮一尺一尺滚转,心跳一阵一阵地加强,君山脚下这片滨胡斑竹林前,除轩辕楚所乘车轮碾在雪地上的“沙沙”声,及轻风拂竹以外,简直成了一片死寂。
因为“百毒孙膑”轩辕楚,一向不轻易出手,但一有图谋,从无不遂。
“西域酒神”陶大杯,则神功绝世,向未落过下风。
如今一个满身酒气的卓立圈中,一个满面诡笑地轮车缓进,只要轩辕楚的车轮一停,把第三句问话问完,不知陶大杯是否如他所言死去,君山一会遂终,这桩奇异比赛,会立将震动武林,传播宇内。
“西域酒神”陶大杯表面神色从容,但因生平尚是第一次与这位不会武功,而名震八方的奇人相互抗手,心头也自难免紧张。
尤其问话只剩最后一句,自己行功暗察体内,尚无丝毫异状之时,全副精神,均意在轩辕楚的任何细微动作上。
在关东三煞、风尘三友,林凝碧,欧阳一缺,“西域酒神”陶大杯,及隐身老梅树后的飘萍子林中逸,或明或暗,一位位武林高手的凝神注视之下,那位“百毒孙膑”轩辕楚,委实毫无异动,只是面含深沉难测的诡异阴笑,用手推动机括,使轮车极慢极慢地,向前滚进。
好容易才把一周转丝,轮车依旧停在西北方,轩辕楚先生淡笑三声,然后阴沉沉地发问道:“林中逸,如今你还能说话么?”
轩辕楚这话含义,竟暗示这位生龙活虎的“西域酒神”陶大杯所扮的假林中逸,业已死在俄顷,连几句遗言都无法出口。
尤其加上他那副阴沉的脸色,冷冰冰的声音,委实使得远在一丈五尺以外的淳于俊等人,以及藏在暗中的林中逸,把心提到嗓子眼,静听“西域酒神”陶大杯,是否真的已难答话?
浪涛OCR
曹若冰 》》 《金扇玉箫》
第 二 章 天香豆蔻
说话陶大杯全身略颤,嘴角牵了牵,果然未曾答出话来。
淳于俊见状,惊愤交集,失声长嗟。那位“百毒孙膑”轩辕楚,却得意了个仰首朝天,哈哈狂笑。
但“百毒孙膑”轩辕楚得意狂笑之声刚刚出口,空中又布满一阵比他更狂更傲,而真气不知强烈充沛过若干倍的笑声,不过这阵笑声之中,还带有浓烈的酒香,居然是发自在适才全身略颠,摇摇欲倒,似乎答话不出的“西域酒神”陶大杯的口中。
陶大杯充满内家真气的狂笑一发,轩辕楚笑声立收,两道深沉无比的目光,凝注对方,面寒似冰地冷冷地道:“轩辕楚今夜生平第一次认败,但尊贺并不是‘飘萍子’林中逸。何不留下真实姓名?一年以后,轩辕楚在万妙山庄之中,也好接待。”
“西域酒神”陶大杯因身分名头关系,这时不便再作隐瞒,遂点头微笑答道:“轩辕兄好眼力。在下陶大杯,人称“西域酒神”,并列‘神州四异’。”
“西域酒神”四字,惊碎了欧阳一缺,及关东三煞贼胆。“百毒孙膑”轩辕楚闻言也面色略变地点头笑道:“我三句话问不死名列‘神州四异’以内人物,还不算过分丢人。陶兄,一年之后,轩辕楚在万妙山庄,备酒以待。”
话完便命欧阳一缺等人回船,自己也和陶大杯略一招呼,所乘轮车,突然疾如电转,开出丈许,渐渐斜行向上,离地七八尺高,凌空飞往那条头尖尾翘的怪船上。
“铁杖金钩”焦天啸,静静冷眼旁观,早就看出这位“百毒孙膑”轩辕楚,太富心机,过分歹毒,那种令人莫测的诡秘行径,仿佛比任何身杯绝顶武功的绿林巨寇,更为难于应付。焦天啸暗想:陶大杯因名头太高,而自身受誓约,十年以内,不得伤人,互相赌赛以后,只得让这轩辕楚从容而去。但自己则无此种顾忌,何不把他趁机除去,好替武林中做下一件极大功德,心意既定,遂一声暴吼道:“轩辕楚,武林中不少磊落轩昂奇士,均丧生在你诡计奸谋之中。今夜难得相逢,我焦天啸代他们向你要点公道。”
焦天啸人随声起,扑向“百毒孙膑”轩辕楚所乘飞车,这间却未用他杀死“三才剑”萧义的那柄七寸金钩,只是右手镔铁怀杖,招发“龙降九天”,一片疾风,当头猛砸,左手则辅以一记劈空重掌,劲气狂飙,呼啸而至。
东阳道长知道这位“百毒孙膑”轩辕楚虽然不会武功,但他生平所住房屋,所乘舟车,以及所用杖扇等物,无一不是厉害无比的防身利器。
焦天啸不识利害,妄自出身,恐怕非蹈绝地不可。
果然“百毒孙膑”轩辕楚,根本对铁杖金钩焦天啸的发话喝叱,及蓄势飞扑,视若无睹。但他所乘那辆轮车的横袖之中,却突然“格登”一声,散射出漫空飞酒、难以数计的流光针雨。
焦天啸本身真力,全在右手一杖,左手一事中发出,也曾严密注视轩辕楚的一切举措,及他车前小几上所放的一柄“销魂羽扇”一根“追魂短拐”,却再也料想不到,会有无数流光针雨,自车轴中往外发射。
就在焦天啸束手待毙,东阳道长、淳于俊、林凝碧等长叹无策的千钧一发之间,突然一片酒泉,带着浓烈异香,自“西域酒神”陶大杯嘴里喷出。
长虹暴射,怒瀑横飞,这位陶大杯真不愧“神州四异”之名,好强的内家真气!所喷那道酒泉过处,竟把铁杖金钩焦天啸的身形,连那漫空针雨,一齐冲出七八尺外。
焦天啸强打“千斤坠”,坠落地面,流光针雨,无影无踪,“百毒孙膑”轩辕楚所乘飞车,却毫未停留地业已飞落奇形怪船之上,并传来他那种冷冰冰、阴恻恻的口音说道:“陶兄,你好俊的内家神功,轩辕楚佩服无已。一年以后的今日,我在万妙山庄,恭候与‘玉面孟尝’淳于俊的大驾。哦,连今夜未死在我轮车针雨之下的焦天啸,也一齐敬请。”
轩辕楚一面发话,两只大船一面移动退去,“西域酒神”陶大杯则气发丹田地狂歌作答:“不怕艰难不识忧,能凭一醉解千愁!明年此日崂山去,要借轩辕项上头!”
歌声强烈豪放,高亢无伦!轩辕楚则阵阵冷笑,与歌相和,等到歌声笑声,如游丝飘渺,逐渐收歇以后,两条船影,便已没入浩浩沧波,及沉沉夜色。
焦天啸弹去额间冷汗,方一回头,那位“飘萍子”林中逸,已自老梅树后现身,向陶大杯先前与轩辕楚赌斗时,所立圆圈之内纵落,半空中还发话笑道:“好个‘能凭一醉解千愁’,陶兄明年此日,若真能借得轩辕老怪的项上人头,功德真……”
话犹未了,“西域酒神”陶大杯面色忽变,左掌微翻,发出一股柔和真气,不但把林中逸前纵身形阻住,并迫得他凌空倒退三四尺外!
“西域酒神”陶大杯发出了掌力,把“飘萍子”林中逸阻住,使他没法纵落圈里,众人均猜不出陶大杯此举何意之际,陶大杯突然舒声长啸,高拔五丈有余,伸手从山壁上一株古松密叶以内,捉住一只小松鼠。
慢说淳于俊及林凝碧等人,就是那位江湖经验极丰的“飘萍子”林中逸,也忖度不出“西域酒神”陶大杯为何发掌击退自己,及无端端地去捉一只松鼠做什么。
淳于俊方待动问,“西域酒神”陶大杯神色凝重地,向他微一摆手,便把那只松鼠,掷于自己先前所立圈中!
众人瞩目凝视,果有怪事发生!那只怪鼠被捉以后,自极惊吓,既经被掷落地,立即图逃,但才不仅爬行几步,便全身一僵,死在圈内雪地上。
陶大杯见状,摇头叹道:“我陶大杯生平确实不识艰难二字,从来也没有给任何人,把我给难到过。但照这等情形看来,明年崂山脚下万妙山庄之行,委实十分艰难!虽然‘要借轩辕项上头’,但自己这颗六阳魁首,却还不知道到时交给谁呢!”
林中逸等,一齐看得惊心,听得荡魂,纷纷请教。陶大杯叹道:“我早已知道‘百毒孙膑’厉害,诡谋毒技,防不胜防!所以特地喝下四五十斤混合美酒,隐身老梅树梢,暗用丹田真火,把所饮美酒,提炼精醇备用!待与轩辕楚面对之时,不管他是否有何动作,均潜以内功,把所炼纯酒,自四肢百骸,全身毛孔之中,迫得慢慢往外渗出,使对方纵有任何毒技,也无法侵入我的体内。幸而我有此准备,否则真的不堪设想,可能就丧生于这个百毒孙膑轩辕楚老怪的诡谋之下。圈中雪地的酒渍以内,竟含剧毒!请想在我全神注意,不曾放过对方半丝细微举措之下,依然无形无声地全身沾毒,岂非可怕!轩辕楚出外犹如此厉害,他亲自设计所建的‘万妙山庄’,自然不想可知,尽寸之地,皆伏危机,委实令人无从防备呢!”
说到此处,突然眼内神光一卷,摇头笑道:“后话慢提,我今日腹内贮酒过多,亦复过久,从来不醉之人,竟有醉意诸位请仔细留神地清除掉萧义老贼遗尸,及圈内雪地剧毒。让我到老梅树上好好睡上一觉。”
“西域酒神”陶大杯说完,便即飞身纵上老梅树梢头,酣然玉卧。
飘萍子林中逸等,对这场武林罕见的奇异争斗,一齐摇头咋舌,惊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这时三才剑遗尸,早为“百毒孙膑”轩辕楚羽扇之中,暗藏的“化骨销魂散”化尽,只剩下一件血衣,颇易清除。倒是圆圈以外,含有剧毒的大片酒渍之地,比较费事。
但林氏父女,加上“风尘三友”,共有五人,一齐动手之下,片刻也就收拾干净。
淳于俊把最后一大块毒血,掘地深埋,含笑说道:“林老前辈,慢说身临其事的‘西域酒神’,就是我们旁观之人,均在留神注意轩辕楚,究竟怎样施展毒技。他化这萧义老贼尸身之际,尚且用羽扇遥遥一指,但轮车绕圈三转,的确丝毫动作皆无,这雪地剧毒,到底怎样发出的呢?”
林凝碧早为此谜,凝思有倾,向淳于俊秀目双扬,含笑说道:“淳于兄,我好象记得轩辕老怪每次停车问话,都在同一方面。”
淳于俊早就对这位天香国色,淡雅无伦的林凝碧姑娘,极为颠倒。如今见她对自己的称呼,业已由“淳于公子”改成“淳于兄”,不由心头一阵熨贴受用,连连点头笑道:“对对对。轩辕老怪每一次都是到了西北方向,便停车问话。”
林凝碧一笑又道:“如今一岁将阑,风向来自西北。我猜老贼每次都抢上风,可能所用毒质,其轻如粉,又复无色无形,也是装置在轮车以内,车轮一转即发,借着问话耽延,让自然风向,吹袭陶老前辈。”
众人对林凝碧这种理解,觉得极有道理。那位铁杖金钩焦天啸,拊掌大笑道:“林姑娘慧质天生,猜得一点不错。轩辕老怪既能在车轴以内,突然发射毒针,难道就不能在车轮之中,暗暗喷出毒粉吗?”
林凝碧秀眉紧蹙,若有所思,忽然向林中逸笑道:“爹爹,女儿平时自觉武学不弱,经过今夜这场恶斗,才知道武林之内,确有高人。”
“百毒孙膑是当代魔头,不必说他,连那‘关东三煞’、居然全是能家高手。欧阳一缺小贼,看上去也不好斗!”
“我想:应该趁着这位名列‘神州四异’的‘西域酒神’在此,我要靡着他教我几手不传绝学,以为防身。准备将来跟这一群恶魔,厮杀一番呢。”
林中逸微微一笑,方待发话,半空中酒香一飘,陶大杯倏然飞落,摇头怪笑说道:“我自觉已有六七分酒意,偏偏竟睡不着,来来来,我们还是对酒长谈,以消长夜。”
说到此处,转面对林碧凝笑道:“林姑娘,我陶大杯一身功力,大半与酒有关,离开酒字实在没有什么不传绝学。不过由于林兄使我饮了一口‘酒中之酒’,解除恶禁,遂使我忽然想出了什么才是‘人上之人’。
我把这谜底,密封柬中,你与淳于俊两人,持往广西都阳山不开谷,找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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