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凝神提气,贯注双掌,预防不测地轻轻地往壑边,只见壑下三丈七八之处的壁间,有一深洞,洞口有块方圆径丈巨石,石上横卧着一中丹顶白羽的奇大仙鹤,及趴伏着一只形若琵琶,长约两尺有余,色作深蓝的双尾巨蝎。巨蝎项间,有一深洞,乌黑毒血不住外流,并一动不动,似乎已被那只丹顶白羽的奇大仙鹤啄死。
仙鹤则口内鸣声微微,身体略作抽搐,亦似中了那只双尾巨蝎剧毒,即将死去!
焦天啸很想救这看来颇为可爱的仙鹤一命,但一来见那大石周围草树,全呈枯黄,知道蝎毒极重,不敢留然纵落,二来知边又无足救仙鹤药物,不禁与唐子羽愁眉相对,束手无计。
就在此时,长空中远远又复传来一声鹤唳,唐子羽听声笑道:“这仙鹤居然还有同伴,大概是特地赶来相救!”
石上仙鹤,听得那声长空鹤唳,果然略振精神,但忽地目注大石靠壁一端的洞左之处,又复发出两声低微惨鸣,羽毛一阵抖颤,仿佛意欲发威,又苦无力。
唐子羽、焦天啸诧然随那仙鹤目光看去,原来石上露出一只尖鼻翘然的三角蛇头,跟着便有一条扁身绿鳞,长约丈许的奇形怪蛇,自石下缓缓游上!
焦天啸这才恍然大悟,知道如此巨大仙鹤,是一切蛇类克星,双方仍屑不世死敌!这条绿鳞扁身怪蛇,大概是乘仙鹤中了蝎毒之际,特地前来报复!
这时长空鹤唳,虽已渐近,但极目云天,仍无所见,若容扁身绿鳞怪蛇得逞凶威,石上仙鹤,必将遇害!
故而焦天啸忙自怀中取出两根林凝碧,天刑石室内送给自己,准备与碧目四凤等作最后一拚的天罡如意针来,观准怪蛇三角头上的炯炯双睛,真力凝处,丝丝二声,弹按发出。
这天罡如意针是玄天仙女昔年故物,专破金钟罩,铁布衫,十三太保横练等硬家功力,简直贯金穿石,无坚不摧!焦天啸暗器手法,又属上乘,加上那条扁身绿鳞怪蛇,眼看平素惧最切的克星强仇,如今奄奄一息,任凭残害报复,得意地忘了一切戒备,自然天罡如意针的五色精光闪处,惨叫一声,双睛立瞎。
不过这类天生怪物,凶心极重,虽然突中暗算,痛彻心肝,仍未忘残害强敌。三角怪头连颈挂地,扁绿蛇身,整个由下往上翻起,照准那只丹顶白羽仙鹤所卧之处,像条长鞭似的,奋力砸下!
蛇虽凶毒,但仙鹤更灵,似知怪蛇双睛一瞎以后,必然要对自己拼命加害,遂竭尽全力,微一翻身,避开了二三尺之远!
果然经这一闪,怪蛇蛇身落处,遂未打中仙鹤,只是吧的一声巨响,将山石打裂一角,摇摇欲坠!
怪蛇只是眼瞎,凶心犹在,怎肯甘休,第二度又复抡身再砸,那只仙鹤却更无余力可以躲闪!
唐子羽、焦天啸看得正替仙鹤着急,并扼腕无计之际,空中一阵疾风,另一只与石亡仙鹤同样大小,同样形状的丹顶白羽仙鹤,垂天而降,双爪伸处,抓住怪蛇蛇身,并将口内所衔一根墨黑异草,丢向石上仙鸭的长喙左近。
后来仙鹤丢落异草以后,立即带着那条怪蛇,飞上高空,长喙微理,双爪一分,怪蛇便告尸分三截,被仙鹤甩向绝壑以内。
唐子羽、焦天啸二人,虽然久闯江湖,阅历甚广,但这等目睹灵鹤杀蛇之事,却也从来未见。
就在后来那只仙鹤,在高空杀蛇的刹那之间,先前那只仙鹤,已勉力伸动长喙,把那根墨黑异草,慢慢吃下。
这根墨黑兰草,居然灵效异常,仙鹤吃下不久,便扇动双翼飞起,与后来那只仙鹤双双凌这人翩翩而去。
焦天啸失声赞道:“这等乖巧威猛的灵禽,若能驯养上一二只,跨以乘风凌云,遨游人表,岂非飞仙之乐?”
唐子羽点头笑道:“看后来那只灵鹤,衔送墨黑兰草,援救伴侣之举,足见灵禽能识灵药,倘若真能驯养二只,乘骑以外,命它们采集药物,却也再好不过呢!”
话音方了,焦天啸手指天边白云,讶声说道:“唐老前辈,你再看这只灵鹤,怎的又复飞回,难道此间还有什么未了之事?”
唐子羽抬头看去,果见天边白云堆中银羽翩翩,那两只灵鹤又掉头飞转。
灵鹤飞行极速,片刻便到当头,四翼齐收,宛如流星飞泻一般,向那已被啄死的双尾巨蝎降落。
唐子羽、焦天啸起初均以为那只形如琵琶、通体深蓝的双尾巨蝎,尚未全死,但见两只灵鹤,各施长喙,把巨蝎皮肉,一阵乱撕,巨蝎却仍一动未动,方知这只巨大得吓人的罕见毒物,确已死去,灵鹤大概是想在它体内搜寻什么物体。
果然一只灵鹤搜寻到巨蝎的双尾分叉之处,长喙一理,划开皮肉,只见巨蝎腹内,现出暗蓝微光,灵鹤一声欢鸣,展翼腾空,长喙之中衔着一粒无甚光华,色呈暗蓝,大如龙眼的珠儿,高兴得不住飘翔飞舞!
唐子羽、焦天啸正看得新奇有趣,另一只仙鹤,亦复飞起空中,两只灵鸟,相互一交颈,便蹬着四只朱睛,觑定唐、焦二人,疾冲而下!
焦天啸怯于灵鹤杀蛇威势,更不知它们来意为何,正待凝功防护之际,两只灵鹤却在身前掠过,又复双双一飞冲天,并回头向二人不住延颈高鸣,渐渐地越飞越远,隐入白云之内。
焦天啸惊魂稍定,不禁哑然失笑,正在眼望白云,心存幻想,忽然听得唐子羽叹息说道:“衔环结草,歪有传闻,禽兽之属,果然竟比一般人类更重恩义!这粒珠儿,大概就是老弟适才施展天罡如意针,打瞎怪蛇双目,救了那灵鹤一难之报!”
焦天啸闻言,愕然看去,果然灵鹤自双尾巨蝎腹中搜出那粒暗蓝珠儿,正被唐子羽托在掌上,把弄赏鉴!
这时两只灵鹤,早已飞得无踪无迹,焦天啸也不禁感慨丛生,微叹说道:“老前辈所说不谬,如此灵鹤,真比人类还强!可惜这粒珠儿,不知道有何用处。”
唐子羽把那粒暗蓝珠,递与焦天啸,含笑说道:“由来这只双尾巨蝎罕见毒物腹中,多为珍贵之物!加上那双灵鹤搜得珠儿时的高兴情状,必不等闲。老弟且带在身旁,至于有甚用途且留待天上之天会上,向那位博古通今,文武兼资的浊世枉生司马藻讨教便了!”
焦天啸接过这粒极不起眼的暗蓝珠儿,反复一观,向唐子羽笑道:“明珠多半光泽照人,这粒珠儿,怎的偏偏独无华彩?”
说完,便自身边取出一粒淳于俊为了使自己便于济世救人所赠,大如蚕豆的稀世明珠,与这暗蓝珠,并托宇上,互作比较。
唐子羽见在两粒珠儿,一明一暗,形成鲜烈的对比,不由心头暗自思忖,但思忖未毕,再一抬头,却忽见焦天啸掌中那粒光辉灿烂的稀世明珠,在这一刹那间,突然也变得暗无光泽!
眉头一蹙,含笑叫道:“焦老弟,你可曾发现际掌上珠儿,已生变化!”
焦天啸正在目注唐子羽,听他这样一说,赶紧凝视掌中,不由也觉诧异不置!
唐子羽含笑问道:“老弟身旁倘若尚有明珠,何妨再作一试!”
焦天啸一面伸手入怀,一面答道:“淳于老弟家财豪富,他因恐行侠江湖,万一遇上什么天空人祸,必须购买衣衫粮米等物救济,故而身旁带有极多价值颇高的稀世明珠,以备随时掉换金银应用!承他分我数粒,就依老前辈高见,再复试上一试!”
说完,又复取出一粒华润明珠,与灵鹤所赠的那粒珠儿并托掌上。
果然片刻以后,明珠的华润又失,而那粒暗蓝珠儿,似变得微有光泽。
唐子羽手捻银须,微笑说道:“两粒明珠,同一结果,业已不必再试!我们大概至少可以猜出这粒双尾蝎珠的一桩功用!”
焦天啸用巾裹好这粒颇为怪异的双尾蝎珠,揣向怀内,对唐子羽笑道:“老前辈是否认为这粒珠儿,功能吸毒?”
唐干羽点头说道:“蝎珠既产自那等凶毒罕见的双尾毒蝎腹内,又能吸取其它明珠的华光润质,根本以毒克毒之理,似应不仅可以吸毒,并足去毒才对!”
焦天啸也觉此行不虚,但仍对那两只威猛灵鹤,有点悠然神往。
蝎珠既得,唐子羽、焦天啸遂依旧西行,蛮烟瘴雨,万壑千峰,所遇虽多,无事足述,终于到达地头,进入野人山,远远已可瞥见百蛮谷口!
焦天啸卓立一座小峰之上,手指左前方百蛮深谷,正待发话,唐子羽突然向他略比手势,示意禁声隐匿。
焦天啸也隐约听得人语之声,悄悄伏下身躯,瞥眼偷窥,片刻过后,只见百蛮谷中,纵出两名红衣僧人,互相用藏语笑谈,兴高采烈地扬长而去。
唐子羽目光凝注靠左行走那名僧人手中所持的一只朱红漆盒,眉峰紧聚,似作深思,直等到对方远远离去,转过峰角,身形消失以后,才向焦天啸讶然说道:“焦老弟,我们恐怕来迟一步,怎的藏派僧人,也会突与万蛊之王罗神婆打起交道?”
焦天啸点头说道:“天外之天大会将届之际,这野人山百蛮谷口,突现藏僧踪迹,定非巧合,必有图谋。我记得司马老前辈曾云:万蛊之王罗神婆极为贪财好货,藏僧手中所持的那只朱红漆盒,会不会是他们用奇珍异宝,向罗老婆子换来的什么五毒恶蛊之属,大堪忖味!”
唐子羽微一凝思,摇头说道:“看那藏僧神色,高兴之中,又复微带慎重戒惧的情形,盒内不论是否五毒恶蛊,均非善物!故而空谈无益,必须探听清楚,才好戒备。来来来,我们且下百蛮谷,见见这位被各峒苗蛮,奉若神明的罗老婆子!”
话完,两人同自飘身,驰向百蛮深谷!
谷中毫无半点阻拦,直到谷底的一座极为高大石洞以外,才看见有二三十名奇形怪状,狞恶凶猛的苗蛮瑶猓,规规矩矩地在洞口垂手侍立。
唐子羽用目光向焦天啸略为示意,要他请要忍耐,不可多生枝节,致误正事。
焦天啸含笑点头,唐子羽遂向那高大石洞之中,双拳一抱,提气笑道:“罗神婆一向可好?昔年旧识唐子羽,与中原风尘三友铁杖金钩焦天啸,特来求见。”
洞中传出一阵宛若婴儿的怪异语声答道:“我这百蛮谷中,向来任人进出,不犯禁忌,从不阻拦,你们尽管进洞。不过你这老偷儿身分特殊,又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我却须加以提防,不要被你摸走几样东西才可!”
唐子羽一面与焦天啸相偕举步,一面哈哈笑道:“俗语云,老而不死是为贼!你这老婆子年过百岁,依然健在,足见已可与我这老偷,算是同行,故而虽说贼无空手,但同行间却必须讲点义气。请你尽管放心,唐子羽今日保证不偷你半丝半缕!”
焦天啸听唐子羽诙谐得十分有趣,不由暗暗失笑。
这时二人已走到一间广大石室以内,石室四壁满悬多种珍奇之物,陈设极为华丽,正中一只用各色鸟羽兽皮所制的软垫以上,盘膝坐着一位满头飘萧白发,但面容红润得如同婴儿,目光炯炯的黑衣老妇。
焦天啸知道这黑衣老妇,就是被西南各峒苗蛮,奉若神明的万蛊之王罗神婆,不由借着抱拳施礼,向她仔细看了几眼。
最先入目的,便是罗神婆颈间果然悬着一挂长长珠串,串上明珠,约有百余料之多,粒粒浑圆,均若龙眼核般大小。垂在胸前的当中一粒,却色呈赤红,形作椭圆,正是浊世枉生司马藻所说之物!”
除了项间所挂珠串以外,罗神婆左掌中托着三粒比龙眼核更大少许,光华灼灼的极好明珠,正在把玩赏览,右手却拈起一条长达尺许的紫黑蜈蚣,揣向怀内!
罗神婆见二人进室,在软垫上微一欠身,便命旁边侍立的一名大头细颈,双臂套着无数钢圈的精壮苗人,取来两具软垫,就地排列,伸手让坐。
唐子羽等才一坐定,那苗人又献上两盏香茶,一盘水果。罗神婆又用她那种年龄绝不相符的奇异语音,微笑问道:“老偷儿,一别廿年,反比以前更觉健朗。你与这位焦朋友,远来百蛮谷找我,所为何事?务望明言,不要掉甚枪花才好!”
唐子羽哈哈大笑说道:“我与焦老弟游侠西南,本来不会到你这充满生苗凶猓,恶蛊毒物的百蛮谷中,只因适才路经此处,却见两个藏派僧人,在谷中走下,才未免起疑……”
罗神婆哦了一声,不等唐子羽话完,便即接口说道:“他们是以这三粒罕世明珠,想请我出山,为什么腊月初十举行的天外之天大会助阵!”
唐子羽装作不甚在意在随口笑道:“你既收下礼物,便应随之出山助阵,也好趁便在江湖间活动活动!”
罗神婆怪笑连声说道:“老偷你岂不是明知故问!我整条右腿,风瘫已达二十余年,怎肯以这残废之身,重向中原走动?何况我凭着一手养蛊绝技,被西南各峒群苗,奉若神明,宁愿终老苗疆,决不会再与那些刁狡阴狯的汉人们打交道了!”
唐子羽知道这位万蛊之王罗神婆,昔年是因一件伤心憾事,远遁苗疆,直到如今,居然话语之间,仍对汉人存有恨意!不由失笑问道:“俗语说得好,得人钱财,与人消灾。你既不肯重入中原,却收了人家三粒明珠作甚?何况我适才见那两名藏僧,神色喜孜孜地,并不像是乘兴而来,败兴而返模样……”
罗神婆看了唐子羽一眼,不等他话完,便即说道:“我老婆子这百蛮谷中,向来讲究以货换货公平交易,故而虽然收了他们三粒稀世明珠,也送了他们一条能够凌空飞舞.足以临场克敌的百脚蜈蚣呢!”
焦天啸在旁听得不禁插口说道:“蜈蚣向有百脚,有何奇用……”
罗神婆怪笑连声说道:“焦朋友大概少到苗疆,目光只以中原为限!须知蜈蚣虽称百脚,只是表示多足之意。但我送给藏僧的那种蜈蚣,却与普通蜈蚣大小相同,不仅整整一百只脚,脚上并有肉眼难见的极小薄蹼,能够伏以凌空飞行,你们要不要开开眼界?”
蜈蚣能飞,简直是罕世异闻!唐子羽、焦天啸自然好奇不已地双双颔首!
罗神婆遂又自怀中摸出二人初入洞时所见的那条蜈蚣,托在掌上。
唐子羽、焦天啸凝神注目,只见这条紫黑蜈蚣,身躯扁平,宽约四指,长约尺许,果然其脚极细,但却看不出脚上有甚极小薄蹼!
罗神婆等二人略为注目以后,突然口中叽咕一声,一扬手将蜈蚣向左前方掷出!
眼看将撞上洞壁,蜈蚣突然百脚齐划,不但立止去势,并极其轻巧地凌空转折,在空中飞行了一个大半圆弧,依然回到罗神婆的右掌上。
罗神婆满面得意神色,将蜈蚣揣回怀中,但千面空空唐子羽却突然发出一阵哈哈大笑。
罗神婆听出唐子羽笑声内讽刺意味极浓,不由咦一声,蹙眉问道:“老偷儿,你发笑何来?难道尚不曾看出这条百脚蜈蚣威力,以为我老婆子有些言过其实?”
’唐子羽摇手笑道:“老婆子说得不对,唐子羽既称当世神偷,眼力不会不好!我早就看出你这条蜈蚣,身具其毒,加上凌空能飞,威力之强,自非一般会家子所能抵御!”
罗神婆讶然问道:“你既看出厉害,为何笑声之中,隐含讽刺意味?”
唐子羽笑道:“我是笑你方才那句公平交易之语!”
罗神婆双眼一瞪,目光凝注唐子羽问道:“明珠是稀世珍宝,蜈蚣是罕见毒物,怎么不是公平交易?”
唐子羽哂然笑道:“蜈蚣确实是罕见毒物,但明珠却未必是稀世珍宝!”
罗神婆对左掌中的三粒明珠,细看两眼,缓缓说道:“这种明珠,越大越重越圆越好。这三粒珠儿,比龙眼核还要略大少许,粒粒精圆,又有极好的光彩,怎么说不是稀世珍宝?”
唐子羽向焦天啸略施眼色,含笑问道:“焦老弟,我们适才在百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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