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林爱芒一把揪下周海扬的手,不满地拍了一下。
周海扬笑呵呵地说:“还说没有?上一次唐子鸿说去接你,就看到你跟人在一起说话。再上次,我也看到你朋友送你回家。”
虽然他一直笑呵呵的,但是他的语气可不全是这样,还是有些酸溜溜的。
林爱芒就不去理他了,自顾自四处张望着。
周海扬也跟着她到处看,又问:“你找什么呢?”
“找醋。不知道谁倒了一地的醋,酸死了!”林爱芒皱皱小鼻子,淘气地说。
周海扬就凝视着林爱芒说:“原来你明白的。”他伸出手,想要握住林爱芒的手。
林爱芒把自己的手背到身后去,微垂着头,不说话了。她心中是懊恼的,自己怎么可以拿这个来开玩笑?
周海扬心里又酸又疼,特别是看林爱芒这个小样儿,更是爱之不得,恨之不能。
罗泽航其实刚才就已经转回来了,只是他就站在拐角处,不敢出现。现在,听不到外边一点声音,他才重重地用力踩着地面,转了出来。
等到看到周海扬脸上有些沉下来的表情,他就知道,坏了!自己还是出现得不是时候啊!他又哪里知道,不是他出现的不是时候,而是周海扬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做呢。
林爱芒抬头看看罗泽航,礼貌地笑了一下,又低下头去。
罗泽航就说:“周小少,要不,就到我办公室等一下?”
周海扬询问地看向林爱芒。
林爱芒想了想,说:“没事,就等一下吧。”
周海扬就没有开口,显然是听林爱芒的。
罗泽航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周海扬放在心尖尖上的小姑娘,位置比自己所想象的还要高!
这时,一阵风吹来,周海扬看到林爱芒的脸色更加白了,心疼得很,说:“都叫你不要乱跑了!是不是很冷?”
林爱芒摇头,说:“不冷。”
“你看看你,脸色都白了!”他走过来,不由分说就把手伸到林爱芒身后,一把握住林爱芒的手,她的小手是这么冷!冷到周海扬的心里去,使得他的心寸寸结冰。
林爱芒看着他满脸满眼的心痛,竟然也没有挣扎,任由他温暖的大掌握住自己的小手。
罗泽航的眼眸就看向其他地方。
他惊喜地说:“黄老来了!”
周海扬并没有松开自己的手,他左手包住林爱芒的小手,右手环住林爱芒瘦削的肩膀,让她挨着自己。
罗泽航迎上黄老,恭敬地说:“黄老,我是外科的小罗,早上跟您说过,请您帮我一个好朋友看看病。”
黄老这才抬眼看了过来,“唔”了一声,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是一位医院领导抽空跟自己说了一声。黄老虽然名头很大,接触的也都是很多大领导,但是,他毕竟是在医院工作,医院领导那么客气地请他帮忙看一两个亲戚朋友,还是必须答应的。
于是他就一边走一边说:“你叫你朋友过来吧。”说着,就要去开门。
罗泽航赶紧说:“黄老,我来我来。”从黄老手中拿过钥匙,打开门,侧身请黄老进去。
他这才说:“黄老,我朋友就在门口等。”
黄老转身,看向周海扬和林爱芒。
周海扬也非常恭敬地喊了一声:“黄老,您好。谢谢您抽空给我妹妹看病。”
林爱芒有些好奇地看了黄老一眼,也跟着很恭敬地说:“黄老,您好。”
黄老微微颔首,又转过身去,朝前走,说:“你们进来吧。”
傻瓜
黄老虽然在医院的时间不多,但是,办公室还是有一间的,并且还有专人负责收拾,清洁,所以根本就不脏,反而非常整洁。
黄老把包放在桌子上,坐下来说:“小姑娘,把手放这里,我给你诊脉。”他没有那么多时间,所以是非常直接的。
林爱芒依言把手放在脉枕上。
周海扬就站在她身后,整个人都紧绷着,非常紧张。
黄老一摸脉,就惊讶地“咦?”了一声,他略动了动,有些不安地看了林爱芒一眼。
林爱芒依然眼观鼻,鼻观心,不言不语,不动如山。
周海扬的身体却微微颤抖着。
罗泽航的呼吸都有些停了!他距离周海扬并不远,把周海扬的颤抖都看入眼中了。看样子,这个周小少心尖尖上的妹妹,情况非常不妙!
好半天,黄老才收回自己的手,叹息一声,缓缓地说:“恕老朽无能为力。”
周海扬闭上了眼睛。还以为这一次有所不同!依然还是如此!
林爱芒缓缓放下自己的袖子,站起身,嘴角依然带着一抹笑意,说:“谢谢黄老抽空给我看病!谢谢您!”说着,还微微鞠了一躬。
黄老摇摇头,说:“惭愧,惭愧。请恕老朽无能啊。”
林爱芒也跟着摇摇头,说:“黄老,本来就是绝脉,无医可医,无药可救。您不必放在心上。”
黄老大奇,问:“小姑娘,你知道?”
“是,我知道。我二哥哥只是不死心,硬是想要找出一线生机。”林爱芒很坦白。
黄老大为震动,看着林爱芒,眼神非常复杂。这个小姑娘,谈起生死问题,竟然没有什么变化!这是多大的豁达啊。
他坐在那里,绞尽脑汁地想,想要找出一点点的法子,可以减轻这个小姑娘的痛苦,可是,怎么都找不到!
他再次叹气说:“对不起啊,小姑娘,老朽实在找不到减轻疼痛的法子。绝脉,实在太少见,医书上记载也太少啊。”
“我知道的,您不必挂在心上。”林爱芒礼貌站起来,说:“谢谢您了。”
黄老也跟着站起来,不住地摇头,也不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林爱芒就拉了一下周海扬,低声说:“二哥哥,我们走吧。”
周海扬睁开眼睛,看起来已经完全正常了,但是,你只要仔细观察,还是可以看到隐藏在眼底的伤痛。他点头,很勉强地说:“谢谢黄老。”
他护着林爱芒走了出来。
罗泽航早就惊得什么都不知道了!绝脉!他只会傻呆呆地跟着林爱芒和周海扬一起出来,傻呆呆地不知道该怎么做,怎么说。
周海扬回头看了罗泽航一眼,沉声说:“谢谢你了。”
罗泽航这才有些回神,赶紧说:“周小少,您太客气了!——”
他还想说什么,可是周海扬却丢下一句:“再见。”就护着林爱芒离开。
罗泽航没有生气,也没有觉得被忽视,他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叹息,再一次叹息。
罗泽航等到两人走远,他才回身返回黄老的办公室,问:“黄老,真的没有任何法子吗?”
黄老摇头说:“没有。”
罗泽航不甘心地问:“可是她才十几岁啊!”
黄老低下头,也不甘心,眼睁睁看着一个十几岁的生命即将消失,哪一个医生都不会甘心的!
“十八岁,她只能活到十八岁。”黄老喃喃地说。
罗泽航惊得嘴巴都合不拢。
那不是说,这个小姑娘非常快就要——
如花骨朵的年纪,就要凋零了吗!
这个时候,黄老桌子上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他伸出手,拿起听筒,说:“我是黄孟铎。”
不知道电话里是谁,说了什么,只听黄老吃惊地说:“你是说,刚刚那个得了绝脉的女孩子,就是早上那个救了连老的医生?!”
罗泽航完全搞不懂这是什么状况,什么叫“早上救了连老的医生”?谁救了连老?连老是谁?连老,连老,谁姓连啊?
呀!罗泽航一拍自己的手,他明白了!卫生厅的厅长,不就是姓连吗!
难道这个小姑娘本身就是医生?可是她还那么小!
黄老放下电话,对罗泽航说:“快!把小姑娘给我追回来!”
罗泽航应了一声,迅速地跑了出去。可是,不知道林爱芒和周海扬走的是哪一条楼梯,竟然一直跑到一楼,都没有看到两人的身影。
罗泽航只能回到黄老办公室,说:“黄老,我没有追上他们,要不,我跟周小少打个电话?”
黄老沉吟了一下,低声说:“算了,算了,医者不自医,这是在活挖他们的心啊。”
罗泽航屏息不敢多言。他何尝不能理解黄老的难受?
黄老感慨了好一会,正要拿起自己的工作起来做,忽然才想起罗泽航,转头和颜悦色地说:“你是——”
罗泽航赶紧说:“小罗。”
“小罗啊,你跟小姑娘认识,她的病情有什么——”黄老又叹了一口气,只能恶化,不能好转,“变化,你就过来告诉我一声。”
罗泽航恭敬地说:“是,黄老。”
黄老忽然又陷入自己的思绪中,不说话了。
罗泽航一直站在那里。
等黄老再一次回过神来,他才说:“小罗啊,你先回去,我还有事要忙。”
罗泽航这才告辞离开。
既然黄老不让自己给周海扬打电话,但是,罗泽航心中却有数,这个周小少的妹妹会治病!并且,救了连厅长的父亲!这就是在省卫生线的大老板那里挂上号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连厅长的父亲,可不简单!他可不只是因为是连厅长的父亲!他的地位远在连厅长之上!可是有名的老同志!只是因为连老不想让自己的两个儿子都站在顶点,这才把连建荣厅长放在卫生厅!
只是,罗泽航自己暗暗叹息,十八岁,如果真的是绝脉只能活到十八岁,那怎么样在大老板面前挂上号都没有用!
可惜啊,可惜。
周海扬跟林爱芒两人来到车上,周海扬却没有开车,他沉默地看着前面。
林爱芒知道他心情不好,也不去催他,只是陪着他,安静地坐着。
忽然,周海扬转身,抱住了林爱芒。
抱得很紧。
紧得好像要把林爱芒整个镶嵌在他的怀里。
林爱芒任由他抱着,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后背。
“小芒,嫁给我。”
林爱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真的,还是自己的幻觉?
“小芒,请你嫁给我。”
这一次,林爱芒终于相信,这是真的,自己的耳朵听到的话。
声音有些沙哑。
但是,却真诚地直入人心。
林爱芒呆愣了一会儿,才用力地推开周海扬。
她生气地戳着周海扬的胸口,大声地说:“你觉得这样开玩笑很好玩?”
周海扬任由她戳着,眼眸幽暗,直直地盯着林爱芒看。
“不要再上学了。我有钱。”周海扬依然直愣愣一样地只顾着说出自己的意思。
林爱芒有些泄气地看着周海扬。看着他的眼眸不停变幻着各种情绪。
“你想去哪里,我们一起去。”周海扬的脸上写满真挚,写满恳求。
是,他在恳求林爱芒,恳求她给彼此的感情一条生路。或者,不能这么说。
应该说,恳求她给自己一个机会,在剩下的日子里,可以陪着她,快乐地活。
“嫁给我,让我可以名正言顺地陪在你身边。”周海扬无比认真地说。
嫁给他,只是因为,他想要名正言顺地陪着自己,陪着自己在剩下的日子里快乐地过。
林爱芒想哭。
然后,她真的哭了。
她抱着周海扬,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哭了。
眼泪流下来,湿透了周海扬的衣服,湿透了周海扬的心。
前一世,自己活了三十岁。这一世,又可以活几岁?
医书上说,十八岁。
这一世,自己有可能只能活到十八岁。
就因为这短短的日子,就要拖累他?
不可能。
对一个陌生人都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更何况对一个这么疼爱自己的男人?
他虽然年轻,却如此有担当。
林爱芒觉得自己的心被温暖了。
不是爱情,却比爱情更加暖人心!
没有如同烟花绚烂般的激烈,却让自己整个人如同在寒冬中遇到最火热的太阳一般,暖洋洋。
周海扬轻轻地低下头,吻着林爱芒的头发。
“小芒——小芒——小芒——”他只会一遍遍地呼唤她的名字。
林爱芒痛痛快快地哭着,把自己所有的、对周海扬的感情全都宣泄出来。
不是爱情,却已经心动。
然而,这心动却不被现实所允许——或者说,不被林爱芒的理智所允许。
所以,她的情感很委屈,所以,她要哭。
周海扬的眼泪也在流。
爱她!
爱她!
爱她!
一声声从心底里透出来的呼唤,渐渐地汇成洪流。
汹涌得,仿佛要把他整个人都淹没。
许久,林爱芒终于停止了哭泣。她仰起脸,看着周海扬。
看着周海扬也同样因为眼泪而变得更加清澈的眼眸。
看着周海扬泪痕斑斑的脸。
看着周海扬,仿佛看见他火热的心。
周海扬也低着头,看着林爱芒。
看着她苍白的脸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看着她苍白的脸上那红红的眼圈。
看着她苍白的脸上那几乎没有什么血色的唇。
看着林爱芒,仿佛看到她一天天消逝的生命。
“你不委屈吗?”半晌,林爱芒的唇轻启。
“不委屈。”周海扬回应。怎么会委屈呢?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啊,可以陪着她啊,怎么会委屈呢?
“我也许,只能活到十八岁。”林爱芒的声音很轻,“我过几天,就十七岁了。”
周海扬不由得又抱紧了林爱芒,“活一天,我陪你一天。活一月,我陪你一月。活一年,我陪你一年。”
林爱芒的眼泪又涌出来了。
透过泪眼,她看着他年轻的脸上写满了坚定。
“谢谢你,周海扬。”林爱芒叫的是,周海扬。不是海扬哥哥,不是二哥哥。而是,只是,周海扬。再不是其他的身份。就只是,周海扬,这个人。
周海扬浑身一震,他的脸上有些莫名的情绪。不知道是喜,是悲。
“可是,我不能。”林爱芒的头用力地摇晃着,眼泪就那样飞洒。
周海扬的天又一次暗了。
“为什么?”
林爱芒抽抽噎噎地说:“我已经、很幸福了!我,不敢太幸福!”
“傻瓜!傻瓜!你是大傻瓜!”周海扬也用力地摇晃着头,一遍遍地责怪着。
“周海扬,你才是大傻瓜!”林爱芒也骂着他。“周海扬!你是大傻瓜!”
两个傻瓜就那样又哭又骂着。
只有这样,才能让心中的痛苦发泄出来。
天色暗下来。
冬天的白天本来就短。加上两人都没有动。好像呆在这车上狭小的空间里,连气息都变得亲密。
天,已经很暗了。
外边的车,来来去去。
跟车里面,仿佛是两个世界。
车外边的世界,寒冷,干燥,冷漠得没有一丝温情。
车里面的世界,温暖,潮湿,忧伤得每一丝空气都是眼泪。
连思瑶出来的时候,就眼尖地看到了这辆车。没有办法不去注意这辆车啊。灯光下,这辆白色的车闪着一种奇异的光芒。
“妈妈,那个林爱芒还在医院里。”连思瑶拉拉妈妈的衣袖。
杨主任抬头望去,微微皱起眉头,轻轻说了一句:“这个时候还不回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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