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羽燕
正文 第一章 美好的人生
“恭喜钱老爷,小姐和姑爷的八字相当般配!下个月初六便是成亲的黄道吉日!”铁口直断的贾半仙此言一出,钱老爷随即喜笑颜开,忙不迭地从怀里取出红包递到他手里,殷勤的邀请他到时来喝喜酒。
偏远的八里村,最大的特色就是穷,多年来始终无法摆脱种庄稼颗粒无收的窘境!清一色儿的茅草屋,惟有钱家这几间瓦房可以称霸四方。自从钱老爷走上养殖致富的道路,钱家就成为了远近闻名的暴发户。
钱老爷最大的心愿就是为他的长女——珠儿找个好婆家。寻觅数载,七里屯那位屡试不中的教书先生赢得了他的青睐。钱家吃穿不愁,惟一的遗憾就是没有文化。待这位教书先生成为上门女婿之后,他可就心满意足啦!
“绸缎六匹,金戒子两只,金耳环一副,油包六十四只……”钱老爷亲自清点着嫁妆,嘱咐着伙计们尽快送到亲家那里去。
这时,一抹俏丽的身影蹑手蹑脚的溜进院中,猫着腰直奔后院而去。
“呦,珠儿回来啦!”钱珠儿顿时僵在原地,苦着清秀的小脸,尴尬的冲她热情的婶娘笑了笑,疾步冲向目的地。
“珠儿……”钱老爷拉长着脸,不满的瞥了她一眼,“跟你说了多少回,不要去农场!呆在家里帮忙筹备婚事,你娘身子不方便,她这样跑来跑去,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
“是,爹!”她不以为然的应了声,看到即将临盆的母亲步履蹒跚的向自己走来,急忙奔上前扶住她,“娘,这都快生了,你就别乱跑了!”
“嘻嘻,爹爹又在骂姐姐啦……”堂屋有几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娃,幸灾乐祸的躲在门后看热闹,“看,姐姐还不服呢!”
“去……”钱老爷转过身,不耐烦的撵着她们,“一边儿呆着去!”
几个小丫头纷纷吐着舌头,扮着鬼脸,任由婶娘拖着,拽着,华丽丽的退场。钱老爷刚发完飚,火气依然高涨:“你这丫头,这么好的姻缘都不懂得把握,只知道混在农场里跟客人们斗嘴逞能,要么就是跑到镇上给人家修瓦泥墙,这样下去,像纪生那种读书人,怎能看得上你呦!”
“纪生哥才不会那么肤浅呢!”珠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仗着胆子与她爹理论,“你呢,是开农场的,我姥爷又是镇上手艺最好的泥瓦匠,我这叫发扬家族的光荣传统!”
“你,你……”钱老爷气得七窍生烟,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句像样的话,愤然拂袖而去。
钱夫人慈爱地望着珠儿,从怀里取出一副金镯子,小心翼翼地为她戴上:“这是娘积攒了两年的家用买的,你可要小心保管!当年那位云游四海的高人,说你会有段绝世好姻缘,更可光宗耀祖,显亲扬名!再过几天,就要嫁人了,农场以后就不要去了!快,跟娘进来,你的嫁衣做好了,试试合身不,裁缝还在屋里等着哪!”
珠儿的双颊顿时飞上两片红云,急忙揽着她娘的手臂,娇声道:“人家,人家要陪着娘!”
“好啦,好啦!装什么娇羞嘛,一看到你那纪生哥,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瞅了!”钱夫人毫不留情的揭穿了她的底细,把她推进屋,又忙着去院子里张罗了。
入夜,珠儿抚摸着那身红艳艳的嫁衣,小心翼翼的捧着那方定情罗帕,想着她未来的夫婿纪生哥,唇边不禁漾起甜蜜的笑意。
纪生今年十八,比珠儿大两岁,已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私塾先生了。他学识渊博,才情横溢,英俊潇洒,温文尔雅,是位百里挑一的好夫君。想到即将嫁给他,与之长相厮守,珠儿心里就乐开了花。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珠儿深情的念着纪生题在罗帕上的诗,虽然早已读过八百遍了,还是看着就欢喜!
珠儿迷迷糊糊的趴在桌上睡着了,朦胧中,听到有人急匆匆的踹开房门,不停地扯着自己的衣领。珠儿反射性的想推开他,不料那人却冲她大吼了声:“纪生,纪生他跑啦!”
堂屋里,钱夫人悲痛的掩面垂泣,钱老爷连声哀叹,不时的安慰着她。珠儿呆若木鸡的杵在他们面前,久久无法言语。
自从被钱老爷拎到这里之后,她就始终保持着这种姿势,目不转睛的盯着手上的罗帕,同样清秀的笔迹,只是这上面再也不是“窈窕淑女”,而是“今兮,与卿离别兮;吾兮,追求真爱兮!”
如此简洁明了的告别信,即使是珠儿也能看得明白,她,钱家的大小姐,已经被纪生给甩了!
“老天爷,你为什么要夺走我家珠儿的绝世好姻缘啊!”钱夫人满脸挂着泪痕,心痛的望着她可怜的女儿,劝慰着,“孩子,想哭就哭出来吧,憋在心里会出毛病的,你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啊!”
珠儿依然愣愣的杵在那,心里一片茫然!前几天还有说有笑的,纪生哥怎么突然就找到真爱了呢!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想不开的!”钱老爷搀扶着身怀六甲的钱夫人,嗟叹不已,“为这忘恩负义的东西,不值得啊!竟然还拐走了咱的嫁妆……”
“这种背信弃义的负心汉,他怎么可能是我家珠儿的绝世好姻缘……”钱夫人心疼的扯着珠儿的衣袖,哽咽道,“娘以后一定给你找个比他好十倍,百倍的男人,你就别再难过了!嗯?!”
负心汉?!珠儿觉得这个形容不错!之前还寻思着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看来,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
“爹,娘,你们别伤心了。快回屋休息吧!”珠儿终于理清了所有思绪,只觉心里舒畅许多,担心娘挺着大肚子吃不消,急忙扶着她向后院走去。
“你,你当真想开了?!”钱夫人抹着泪,诧异的问着她,唯恐她是强作笑颜,背后做傻事!
“娘,你放心!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这种事儿怎会发生在我身上呢!他人都已经走了,伤心求死又有什么用?!况且,你女儿我青春无敌,还怕找不到更好的男人!”珠儿嫣然一笑,俏皮的冲她娘眨着眼睛。
“没错!这世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嘛!你能这样想就好啊!”钱老爷倍感欣慰的赞扬着他坚强的女儿,自豪的说,“不愧是我钱家的孩子,好,有骨气!”
躺在松软的草地上,清新怡人的植物芬芳令珠儿陶醉不已,遥望着农场里那群无忧无虑的猪,吃饱了之后,趴在一起晒着太阳睡午觉,屁股上的小尾巴还时不时的打着拍子,日子过得舒服的很。
忽然间,珠儿发觉人生实在是太美妙了,身为暴发户之女,吃香喝辣,穿金戴银,村子里谁不羡慕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除了会吟两句诗,那还不能当饭吃!
呸,混吃等死的废物!
自我安慰一番之后,珠儿的芳心大悦!有感于是受了这群猪的启发,她决定亲自去给它们加餐!
珠儿在林中跳跃着,渐渐靠近了农场,她瞧见伙计们正坐在墙头上乘凉,随即兴奋的冲他们奔去!
突然,后脑勺传来阵阵剧痛,珠儿只觉两眼直冒金星,身子不受控制的遥遥欲坠,恍惚中,她瞥到一根粗如小腿的木棒,顿感愤恨难平,拼尽全力叫骂:“靠,劫财还是劫色……”
正文 第二章 人怕出名猪怕壮
耳边充斥着嗡嗡的闷响,剧烈的颠簸让人恨不能把隔夜饭都吐出来。珠儿忍着头部的疼痛,缓缓睁开双眼,环顾四周,除了头顶那几缕微弱的光线,狭窄的马车仿佛一个囚笼。她艰难的抓住马车上的窗棂,勉强的坐起身,眯着眼睛看向窗外。
这,这是哪里?!马车飞快的在田间疾驰,珠儿用力的揉着眼睛,惊恐的发现无论是七里屯,还是八里村,已经连根草都看不到了。
很明显,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绑架案件,珠儿迅速的在脑海中过滤起与钱家交恶的仇家名单。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没想到这帮缺德的家伙,连个柔若无骨的女孩子都不放过,居然拿着那么粗的棍子,以为是上山捉黑瞎子的啊!
珠儿苦思冥想了半天,逐渐确定了嫌疑犯。镇上卖夜壶的李瘸子,每年都来钱家提亲,爹嫌他儿子是斗鸡眼,没文化,说什么也不答应!难道,他气急之下,要把自己强行掳走给他儿子当媳妇?!
一念及此,珠儿再也坐不住了。眼瞅着太阳就快下山了,若是等到天黑,这里又是荒郊野外,只怕到时候叫破喉咙也没用啦!她悄悄的掀开了帘子,探出脑袋张望着,前面坐着一男一女,他们扭着肥硕的屁股,正兴致高昂的赶着马车。
“漂亮的姑娘,是真呀真俊巴,哥哥我心里,是真呀真欢喜……”听那贼汉子哼着淫词浪语,珠儿更加笃定了他们绝非善类。
“妹儿啊……”贼汉子一边唱,一手揽住了贼婆娘的水桶腰,深情款款的望着她。
“哎……”甜腻的娇吟听得珠儿胃里翻腾不息。
“看你那小嘴儿呦,红艳艳,水汪汪,直把哥哥我迷得找不着北喽……”贼汉子声情并茂的舔着他的嘴巴,而贼婆娘早已陶醉的闭上眼睛,撅起厚唇迎向他。
当珠儿听到阵阵群猪拱食的声响之后,再也压抑不住强烈的呕吐欲望,趴在车上狂吐了起来,直到吐出黄水,才感觉舒服了许多。
马车仓促的停下,贼汉子和贼婆娘麻利的捞起脚下的木棍,虎视眈眈的盯着珠儿,对准她的脑袋来回比划着。
珠儿见状,顾不得喘口气,连忙向他们解释着:“我,我只是晕车!”
贼婆娘轻蔑的瞥了她一眼,冷哼道:“死丫头,老实地给老娘我呆着,不然,有你好受的!”
“是,是……”珠儿忙不迭的应声,好汉尚且不吃眼前亏,她可不想自己的脑袋被人拿来当球踢。只是,他们看起来好陌生哦!
“你,你们可是李瘸子派来的?!”珠儿见那根木棍重新放回到地上,试探着询问那位贼婆娘。
“嗬,你这丫头是被打傻了吧!哪儿来得什么李瘸子啊!”贼婆娘不屑一顾的撇撇嘴,风情万种的撩拨着额前的碎发,朗声道,“竖着耳朵听仔细喽,我们就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绝色双娇!”
珠儿努力挣扎了半天,终于没让自己再吐出来,她虚弱的扶着马车,谦虚的请教:“绝,绝色双骄……请问你们把小女子抓来,意欲何为?!”
“嗯,也算咱们有缘分吧!本来是想去林子里捕头黑瞎子的,等了两天两夜结果连根毛也没逮到,正盘算着这趟买卖亏了呢,不料,你就送上门来了……”
屁哩!鬼才跟你们有缘分!珠儿恨得牙痒痒的,无奈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口气眼下只能忍住!不过,既然排除了寻仇的可能,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呵呵,原来是这样啊!做买卖嘛,当然是要赚的,只是,你们看我干瘪瘪的,身上也没几两肉,把我抓来又有什么用呢?!”珠儿想方设法的说服他们,留意到贼汉子面露犹疑之色,顿时信心倍增,“四海之内皆兄妹!既然相识一场,自然也不能让绝色双骄白忙活,不如这样,妹子身上还有对金镯,送给二位做个见面礼,咱们就此别过吧!”
闻言,那贼婆娘捏着罗帕轻掩朱唇,渐渐笑弯了腰,珠儿正纳闷她怎么一点都不心动,只见她得意洋洋的从怀里掏出一副金光闪闪的镯子,在珠儿眼前来回晃着:“你说的,可是这对么!啊哈哈……”
珠儿连忙伸出双臂,只见手腕上空空如也。拼命的压抑住满腔怒火,在心里把她祖宗十八代问候个遍之后,僵硬的挤出一抹笑容,卖力的继续游说:“不瞒二位大侠,其实,妹子的意思是想请你们回家做客,你们想要多少头猪,只管拉走便是,或者直接拿银子也成啊……”
贼婆娘依然淡定从容,置珠儿的诱哄于不顾,喜滋滋的把玩着那对金镯子,待珠儿词穷无语之时,贼婆娘凶相毕露,恶狠狠的瞪着她,恐吓道:“死丫头,老娘我闯荡江湖的时候,你还趴在你娘怀里吃奶呢!耍小聪明斗心机,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再敢废话,就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珠儿见这贼婆娘动真格的了,只得乖乖地闭上嘴巴,缩着脑袋,顺从的爬回到马车上,掩上帘子,任由黑暗吞没自己。
这时,贼汉子往车里丢了块番薯,然后执起马鞭,继续赶着马车。珠儿拿起番薯,在手里比划着大小,嘀咕着:“娘还说我有段绝世好姻缘,眼看就要被人卖到窑子里去了,唉,世事无常啊!”
当一个人饥肠辘辘,滴水未进的时候,甜美多汁的番薯简直就是天庭的蟠桃!珠儿小心翼翼的捧着珍贵的美食,在裙子上来回蹭了几遍。一小口一小口的啃着。
“咣啷……”马车一个趔趄,匆忙停下。珠儿躲闪不及,结实的吻向潮湿霉变的车厢,倒下之时,第一反应便是紧紧抱住那块番薯,暗自庆幸待会儿还有的吃。
正文 第三章 时来运转
许久听不到贼汉子和贼婆娘的声音,珠儿好奇的掀开帘子,向外望去。夕阳渐落,五彩缤纷的晚霞,映得天边无比绚丽。翠绿的林荫道,一对浩浩荡荡的人马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几十匹高壮的良驹趾高气昂的带领着队伍,看那光滑如缎的毛发,目光如炬的眼神,定是比黑瞎子值钱得多!不然,为何那贼婆娘的眼珠子都不会动了呢!
而那些将士们就更不得了,只见他们身着统一的盔甲,腰配三尺长的利剑,面无表情的宛如一群天兵天将。紧随其后的是几顶豪华的轿子,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尊贵的光芒。数百位家丁,丫鬟毕恭毕敬的守在轿子两侧,迈着细碎的步子匆匆前行。
这轿子里究竟坐的是什么人啊!珠儿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气派的阵势,这种轿子比娘砸下十两银子置办的花轿还要高档,而且同时还有好几顶,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名门望族!
贼汉子和贼婆娘也顾不得管珠儿了,伸长着脖子往轿子里瞅着,珠儿双手抱胸,嘲讽的在心里暗骂:有本事就上去抢啊,只怕是人还没到,脑袋就被砍下来了吧!
咦?!珠儿突然心生一计,看这来头,这户人家定是有钱有势!何不趁此机会,钻进丫鬟堆里呢,等队伍靠近了,造成轰动之后,看那贼婆娘还敢逞威风!
珠儿不动声色的步步后退,与他们拉开了安全距离,只待机会降临。
“啊……”忽然,队伍里发出阵阵哀嚎,珠儿纳闷不已,这不还没闯进去么!他们都在叫什么啊!豪华的轿子停在原地,家丁们自动上前围成一团,这时,杂乱的脚步声,不安的马蹄声,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
这时,珠儿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哼叫,她放眼望去,惊喜的发现人群里居然还有头猪!不过,以她十余年养猪的经验可以判断,眼前这头颈部长有棕毛,口中伸出长牙的猪并非普通的家猪,而是凶悍的野猪!
骏马们受到惊吓,狂躁的来回踱步,威武严肃的将士们目露凶光,紧握剑柄,纷纷扬起了手中的利剑。珠儿见状,心里大呼不妙。野猪平时不会远离山林,它一定是饿极了,才会下山觅食,但是,遇到攻击的话,就会激发它的野性,说不定会酿成伤亡的惨剧。
“啰啰啰……”珠儿来不及多想,不顾自身安危,勇敢的冲上前去。贼婆娘骂骂咧咧的想要抓住她,不过,当她看到那只凶猛的野猪,立即止步不前。
野猪听到有人唤它,不禁身子一顿,随即掉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珠儿。珠儿细细打量着这头野猪,只见它身上的棕毛根根竖起,双眼通红,呲牙咧嘴,口角流涎,一看便知是处于盛怒之中。
当务之急,必须先缓解它的怒气,不然,身为养猪高手也免不了遭难。哎呀,这该怎么办呢?!忽然,她想起了怀里的那块番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