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对方的“你”字换成了“您”,是刻意强调的尊重。
“你们的婚礼我就不去了,最近很忙。”肖逸抬起头,看了看天花板上的吊灯,眯起眼。
对方低声笑笑:“没空抽身,情理之中,理解。”
肖逸也不是闷葫芦的人,也半开玩笑着说:“只能祝你们俩新婚愉快了,支付宝账号发给我,礼金还是要到的。”
“那就谢谢了。”对方没有赘述客套话,肖逸也默默的收了线。
肖逸放下电话,背心脱掉,露出精装的上身,裤子落下,他踩着大大的拖鞋走进了浴室。
水流哗哗的响起,玻璃浴室里瞬间挂满了水汽。
简单的冲个凉,肖逸从浴室里出来,手机就放在浴室旁的鱼缸前,他随手拿起来,打开支付宝客户端。
给陆立风和姚星辰夫妻转了账,肖逸在礼金上写道“祝新婚快乐,百年好合”,然后按下发送键,“哗啦啦!”虚拟的钱币声吓了他一跳。
支付宝转账记录还有一个人的名字出现在眼前——池穆。
池穆受伤以后,每个月,他都会从薪水里抽出两千块钱打给他。
池穆的父母并不知道这个显示“*逸”的人到底是谁,也不敢提现,直到这阵子梁美仁从新回到池穆身边,她才发现这件事。
梁美仁曾给肖逸打过电话,问他为什么,虽然知道他们是好兄弟,但月月寄钱,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肖逸说,是我欠他的。
当人们经历了残酷的事,无法接受的时候,经常会想到如果。
这些年,肖逸不止一次的想到这两个字,如果。
如果当初他推门进去,只要推门进去,那么现在的池穆,说不定正在手术室里忙碌着,依旧英姿飒爽,才华洋溢。
肖逸永远记得那一天。
那是他和池穆冷战的第二十天。
因为一个女人。
梁美仁和池穆的事闹得人尽皆知,那一阵各种传言像是病毒一样扩散,人们太喜欢这样狗血的剧情了,平日里表面称赞暗地里嫉妒的俊男靓女,终于被击破了完美的表象,大家终于可以安心了,终于可以因为自己的平凡而感到一丝慰藉。
肖逸因为骂了梁美仁而挨了池穆一拳头,两兄弟第一次红了脸,陷入了冷战。
肖逸那时候为了攒钱,生活很拮据,每到月底连买烟都舍不得,偏偏寝室里有个爱贪便宜的室友毛峰,经常问肖逸要烟抽,年少的肖逸想出一计,每次毛峰要烟的时候,他就抽出一根,然后把烟盒往垃圾桶一扔,谎称烟没了,待人走了,肖逸再从垃圾桶里把烟捡出来。
终于有一次,鸡贼的毛峰发现了肖逸的小手段,明里暗里的和另一个室友讥讽肖逸。
“这小子不讲究,背着兄弟藏烟。”毛峰趁肖逸不在的时候,和另外两个人发牢骚。
另一个人一边打游戏一边附和道:“这种人啊,最不靠谱,抠门成这样,攒钱都去泡妞了吧?”
正在看书的池穆插上一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你们两个差不多得了啊!”
池穆这个人,平时话少,又会做人,成绩好品行正,大家都听他的,他一发话,两个人再不满,也就撇撇嘴不再说什么了。
…
梁美仁大出血被推到b大一院的那天,肖逸和池穆正跟着主治医生在寻房,两兄弟都很倔强,谁也不和谁说话,因为在这之前,池穆因为肖逸骂梁美仁而打了他一拳。
姚星辰小脸煞白的跑上来,说梁美仁被推到了急诊。
“怎么回事?”池穆清俊眉毛拧了起来。
“她…她…”姚星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口干舌燥的支着膝盖弓起身子。
肖逸赶紧走上来,拍了拍她的后背,递了一瓶水给她:“别急,慢慢说。”
姚星辰轻轻的推开水,顾不上喝,只干哑着嗓子,看着池穆说道:“梁美仁说,你告诉她只要没有这个孩子就会和她重新在一起…然后…然后她不想被人知道,就自己吃了堕胎药,谁知道清宫的时候大出血了…”
池穆闻言,当即倒吸一口凉气!一把抓住姚星辰的衣袖!
“她在哪儿!”他的眼中汇聚着浓重的焦急。
“急诊…”
话音刚落,池穆甩开她的手,疯了一般冲下楼,撞翻了护士的托盘…
肖逸和姚星辰两人无言相视。
…
池穆去见陆国宝的那天,肖逸怕两个情敌打起来,放心不下,就在饭店门口等着,果然天黑的时候,池穆出来,已经是酩酊大醉。
肖逸打了一辆车把他塞进去,回头一看,陆国宝也从饭店里出来,开车走了。
车厢里充斥着酒味,池穆酒精过敏,从脖子到脸赤红一片。
“我的…我的…”
这顿饭,陆国宝到底和池穆说了什么,而池穆始终闭着眼睛,痛苦的念叨着这两个字。
肖逸看不起一个大男人为情所困的这副样子,全程都没有和他说话。
打车到了池穆和梁美仁一同租住的郊外小屋,肖逸拽着酒醉的池穆下了车。没想到池穆刚下车,便甩开了他的手挥起了拳头。
幸亏肖逸反应的快,退出好几步,池穆踉跄着,险些摔在了地上。
“你疯了?又打我?”肖逸踹了他一脚。
池穆蹲在地上,站起来,目光迷离的望着他,咬牙切齿的说:“我要杀了你…”
他的这句酒醉之言,大概是把他当成了陆国宝。
肖逸气不打一处来,指了指屋子:“我是肖逸!要杀人等你明天酒醒再说,赶紧进去,少跟我撒酒疯。”
池穆晃了晃头,有半分的清醒,他直起身子,跌跌撞撞的走到门前,掏出钥匙,好半天才插对了钥匙孔,肖逸同他堵气,就在一旁抱肩站着,并不帮忙。
肖逸看着他进了门,本想跟上去,可心里还堵着气,搭在门上的手又收了回来。
夜幕降临,郊区逼仄的路上四下无人,只有他的脚步声。
池穆的住所临近铁路,一辆火车驶过,在宁静的夜里震耳欲聋。
高贵的黑色轿车迎面开过来,打着远光灯,让肖逸不自觉的闭了闭眼,往路边站了站。
…
肖逸刚回到寝室,毛峰拿着一条烟拍了拍他的肩。
“哥们儿,之前那么说你是我不对,谢谢啊!”
肖逸皱起眉头看着他手里的烟,说道:“谢什么?”
毛峰一笑:“也是,都是兄弟,谢什么,以后你有什么难处,就跟兄弟们讲,不带看你笑话的。”
肖逸看着那条烟,忽然像是明白什么一样:“池穆给你的?”
“池穆说你给我们买的。”毛峰答。
肖逸坐了下来,拿着那条烟,撕开。
池穆是替他着想吧…
毛峰那么小肚鸡肠的人,一定没少在背后和人议论他,为了缓解他们之间的关系,池穆自己买了一条烟,替他道歉。
肖逸拿起一根抽上,觉得这烟抽着格外的舒服。
毛峰走过来,也抽出一根点上,说:“听说池穆今天去见情敌了?没打起来?”
肖逸摇了摇头,眼中烟雾缭绕。
“喝多了。”肖逸说。
毛峰道:“梁美仁怀的是那个人的孩子,现在孩子没了,那个男人是个富二代,你说,他能放过池穆吗?”
肖逸冷笑了一声:“我他妈借他个胆子。”
毛峰大惊小怪的说:“哥们,咱们都是穷学生,胳膊拗不过大腿,可千万别意气用事,人家富二代要是真想报复池穆,咱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毛峰的话,让肖逸猛然想起郊外路上的那辆车。
那么高级的一辆车,车主一定是个有钱人,怎么会大半夜的往郊区小路上开?那条路走到头,就只有池穆一个人家。
不对劲…
手里的烟一下子被摔到地上!肖逸的脸上顿时换上一副焦虑的表情,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走!
学校到郊区的小屋有一段距离,打不到车,肖逸拼了命的跑着,汗水黏湿了外套。
终于到了池穆租住的住所,那间带院子的平房。
院子里安静极了。
肖逸跑到门口,打开大门,就看见池穆正躺在一张双人床上昏睡不醒,而他的床边,正燃着一小盆炭火,而窗子也被紧紧关闭着…
“池穆…”
他刚一推他,池穆就吐了,他的表情突然变得痛苦极了,嘴角溢出白沫。
肖逸的头皮瞬间发麻…
因为,这是一氧化碳中毒的症状…
…
陆家一楼的卧室里,女主人正敷着面膜仰躺在摇椅上。
陆立风走过来,把手机屏幕往姚星辰眼前一戳。
姚星辰睁开眼,往支付宝上瞄过去:“这又是谁打过来的份子钱啊?”
现在的人,懒到干脆连婚礼都懒得参加,红包一律用微信支付宝来完成。明天就是他们的婚礼,今晚就已经收到了不少红包。
陆立风穿着浴衣,漂亮性感的锁骨露出一截,在灯光下闪着温润的光。
“你的旧情人,肖逸。”他轻描淡写的收回手机,嘴角戏谑的笑了笑。
“说什么呢,”姚星辰一掌拍上他的臀部:“我跟肖逸是好朋友。”
陆立风有些吃醋,背对着她脱下浴袍,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淡淡的说:“据我所知,那么有魅力的男人,可不是用来做朋友的。”
姚星辰站起来,仰着敷面膜的脑袋抱住他的腰,姿势滑稽又诡异:“小妖精,孤王心里只有你一个…”
陆立风转过身来看着她,深深的望着她的眼睛:“陛下,今夜可否召臣侍寝?”
姚星辰把面膜撕下来,贴海报一样贴在他的俊脸上:“爱妃,明天就是你我还有小甜甜的结婚大典,我们俩把所有激情留在洞房花烛夜好不好?”
“不好…”陆立风坏笑一声,霸道的吻就凑了过来。
“陆立风你…讨厌…”
他的脸上还敷着面膜,看起来特别滑稽,姚星辰笑着推开他的脸向后躲,小两口开始打闹起来。
好一番温存与缠绵,姚星辰披散着头发靠在他的胸膛上,面色微红的喘着气。
女人在恩爱以后,总喜欢问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通常是以“你说”为开头的。
“小古董,你说…”
“嗯?”陆立风揽着她的身体,手掌轻轻的抚过她圆润的肩头。
“如果当初,你没有趁人之危,那我们之间,会不会再也没有交集?”
“趁人之危?”陆立风笑了。
他一直对这个词,持保留意见。
“我不太记得那天发生的事了,”姚星辰摸了摸额头,在他怀里蹭了蹭:“你给我讲讲吧!”
“你确定。。。要知道?”
姚星辰瞟了一眼:“呃。。。不确定了。。。”
第66章 番外 之真相(二)()
【番外之真相(二)】
陆立风小时候的偶像不是歌手,也不是篮球明星,而是他的二叔陆铁金。
陆铁金是午夜1点前出生的,爷爷说二叔命里属水,必须取火和金为名,所以叫陆铁金。
二叔的一生是个传奇,但他不得不承认,太阳光芒万丈,也有落山的时候。
二叔越老,就变得越温和,从前的闯劲儿和霸气都沉淀成了老年人特有的知命,这种感觉让陆立风很喜欢,除了偶尔神神叨叨的迷信。
不知道是不是年轻的时候做过亏心事,二叔总是坚信,天道轮回,因果循环。
据说他年轻的时候盗墓,破了什么规矩,被诅咒他断子绝孙,二叔总念叨怕自己后继无人,但陆立风从来都只当做笑话来听,直到大哥陆国宝两岁的儿子去世。
那天天气很好,爱狗如命的陆国宝牵着他的藏獒来家里,就栓在了别墅后的小树林旁,年少的陆烽火抱着小宝去看狗,粗心的她在中途接了个同学的电话,一转身,悲剧就发生了…
陆小宝死的很惨,梁美仁伤心欲绝,有段时间需要服用抗抑郁的药物来维系,也是从那以后,陆烽火的性格变得阴沉古怪。
如今有了妻儿的陆立风能够深刻的理解陆国宝和梁美仁的痛楚,他们的关系本因陆小宝的到来而变得恩爱一些,也随着陆小宝的意外惨死而跌入低谷。
后来梁美仁怀的孩子都相继小产,连陆立风这样的无神论者都开始相信诅咒的存在。
上了年纪的人都比较迷信,陆建林开始操心起陆立风的婚事。
离中秋还有好久,陆建林就催促着,让陆立风给姚家母女准备过节的礼物了。
…
那天,恰好二叔也在那家卖燕窝的专卖店为友人备礼,陆立风坐上了二叔的车,同他一起去大院探望一个旧友。
车子刚刚停到大院门口,就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坐在红色跑车里的姚星辰,一身黑色裹臀连衣裙,性感妖娆,而她的车边,站着一身工装却依旧干净漂亮的池穆。
二叔坐在车里,没下来,远远的朝姚星辰看去,见他发呆,递给他一支烟,眉眼试探的问:“立风,这丫头,就是当年跟你爸指腹为婚的廖英红的女儿吧?”
“二叔,都什么年代了…”陆立风摇摇头,低头点上火,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
二叔也笑,心照不宣的说:“二叔跟你比国宝都亲,你那点小心思,二叔看得出来。车旁边的男孩是她男朋友?”
池穆背对着陆铁金,天色也黑,他并未看清。
陆立风道:“不是男友。”
他的话音刚落,远处车里的姚星辰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甜甜的在池穆的脸上印下一枚轻吻。
二叔眼看着亲侄子的俊脸被现实打得“啪啪”响,禁不住笑了:“不要自欺欺人,人家有男朋友了。”
陆立风并不喜欢与人争辩的,但此时此刻,他突然较真起来,解释道:“那个男人是个智障,他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二叔一愣:“智障?”
此时,池穆回过了身准备离开,一张熟悉的面孔忽然清晰地呈现在陆铁金的眼前,他的眉头立刻皱起,表情变得十分古怪。
陆立风眼观鼻鼻关心,道:“这个人您应该记得,当年因为他自杀未遂,警方还调查过大哥,后来大哥有不在场的证据,才避免了嫌疑。”
陆铁金微怔。
他当然记得。
陆铁金的目光定定的望着那个男人。
池穆,那孩子叫池穆吧…
他看起来,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只是双眼看起来呆呆的,对方同他讲话,似乎根本入不了他的耳朵。
此刻他正拿着袖子,在姚星辰的车子上蹭来蹭去,被她摇摇头制止了。
他的行为,看起来与弱智无异。
陆铁金的记忆瞬间被拽回了那个晚上…
…
“什么?孩子打掉了?”陆铁金横眉立目,一下子自从沙发上站起来,气愤而惊讶的望着陆国宝。
当他追问陆国宝打算什么时候对梁美仁负责的时候,陆国宝沮丧的告诉他,孩子已经被打掉了。
陆铁金愤怒不已,不停的追问为什么要打掉孩子。
陆国宝始终沉默不语,似乎背负着很沉重的心事,追问之下,他才告诉陆铁金,梁美仁当时有个男朋友叫池穆,为了重新和他在一起,梁美仁才决定流产。
“爸,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她有男朋友,他叫池穆,他们…很相爱。”
陆国宝低着头,站起来,默默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陆铁金满心以为自己要抱孙子了,没想到竹篮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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