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报信儿。”
“那个黄毛丫头,口气倒是大得很,不把人放在眼里。”金山娘气得差点咬碎了一口牙。
婆子一听要告官,事情分同小可,劝着道,“太太,请息怒,眼下最要紧的是怎么平息这事,要是那玉珠一怒之下,真去告了官,岂不是让咱家白白吃了官司。”
“我倒要看看她一个黄毛丫头,能有什么能耐?要不是家里头那个小祖宗……”金山娘恨恨地说。
有些话不好被外人听到,婆子很快把二娘娘送了出去,给了送礼的几个后生每人五十个大钱儿,才扶着金山娘回房。
约半个时辰,金山从外头回来了,金山娘抄起一把扫帚就要打人,“你这个小兔崽子,自个倒是逍遥自在,让娘替你受冤枉气。”
金山跳着脚逃开了,“娘说的是哪里话,这么大一个萧家村,谁敢惹你?谁要敢惹你生气,打着我的名头就是,我去收拾她。”
“还不就是你干下的好事,怎么样的姑娘寻不着,便便想要那个黄毛丫头。”金山娘举了扫帚又要扑打。
婆子连忙上来拦下金山娘的扫帚,让她别生气。
金山娘这才和金山去了屋里商讨,金山知道萧玉珠要告官的事,心里却是不着急,不急不慢地弹了弹衣衫,“她要告,让她告去呗,到头来毁了谁的名声可说不定。”
金山娘很是不解,“吃了官司这可是了不得的事,咱可不想背这个黑锅。依娘看,那玉珠也没啥,比她长相出挑的多了去了,你怎么就一根筋?娘知道你心里头有气,往前几年受的委屈,咱算了吧,事情闹大了,咱家也不好看。”
“娘,你放心,这事她要告官,捞不到半点好,我怕她个鸟。”金山冷冷地说。
金山娘还是放心不下,“金山呐,这事啊就别枉费心思了,一旦告了官,到时候谁赢谁输还不知道咧。”
金山呆呆地望着前方,“我就是得不到她,也要毁了她的清白,让她成臭鸡蛋一个,没人敢要。”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一纸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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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娘虽是被赶走了,可是赶得了一回两回,总不能回回背脸儿轰人。爹娘不同意告官,萧玉珠急得没有半点办法,这件事情闹得大家精疲力尽了,心里头有些烦了。
金山家的不来还好,一来便是折腾人,这日子没法过得下去。二娘娘前脚刚走,金山家便放出话来,说和老萧家的婚事已经定了,日子定在迎年月里二十六,到时候就等着八台大轿娶新媳妇过门。
那金山家比谁都耐得住性子,难道就这样坐等着他家的花轿进门抢人吗?
金山可是什么都能干得出来的!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与其这样活生生等着,抱着一丝侥幸心理,还不如挺身而出,拼他个鱼死网破。
萧玉珠暗暗沉思了很久,家里的人和她想法不一致,说什么也不同意告官,她唯一的希望寄托在爷身上。爷常年为人写状纸,心思或许和其他人不一样。
萧老爷子听了萧玉珠的想法,手扶着圈椅,久久才道,“自古以来恶霸强娶民女的事时有发生,只是没想到这种事竟会落到我老萧家的头上。珠儿考虑得周全,人善被人欺啊!凡事自有天理在,总不能容这些个恶霸为非作歹!咱就要讨个说法。”
萧老爷子一番正义秉然的说辞,萧玉珠附和着频频点头。
刘氏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告了官,咱们老萧家的脸面往哪搁?就是不为大人想想,也得为下头的娃子们着想,吉祥如意,还有大富大了总得说人家吧,这事一出,往后谁敢上咱家来提亲?这事啊我不应。”
杨氏也觉得不妥,萧景天是个急性子。轮了扁担,急哄哄地往外走,叫着非把金山这小子的腿打折了不可,让他起歪心思。
刘氏忙拦着他,“要揍也轮不到你,老大家还没发话呢,你逞什么能?”三句两句便把自家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萧景土在一旁闷了半天,“这告官事大。我看就别告了。咱家也没有那些个大树,即便告了这官司也不一定会赢,到时候输了反倒落得两头都不是人。”
“老大,你糊涂啊!”萧老爷子气得拍了拍桌子,“你啊还没有珠儿看得明白,没理的事到哪都说不过去。咱家虽没有做官的靠背,就凭一个理字,老天自会还咱们一个公道。”
范氏虽是心里头不太愿意把事情闹僵了。闹到如此田地,可心里头也是不服软的,颇有些赞同老爷的看法。“这事就听爹的。”
“这事我不同意,咱们大人倒没所谓,大不了被人背后吐唾沫星子,可咱家的吉祥如意怎么办?我还盼着能说上一门好人家。”刘氏瞪了范氏一眼,“嫂子。你得劝劝,没得把老二老三家拖下水。”又扭头问谢氏“是不是?”
谢氏看了看老爷的黑脸儿,在一旁没啃声儿,倒是萧景文站了出来,“咱家和金山家往前没有大的过结,没想这金山家是个外来户,还这么不讲理,我看啊就得告,给他个亏吃吃,免得以后在处处容不得人。”看得谢氏连连掐他的胳膊。
“行了行了,别村的老妇都知道要夺回自个应得的,就说那张家村的张婆子,一把年纪了被恶霸占了田地,还晓得拿上一纸状书为自个讨回个公道。倒是你们这些,我亲手养大的,却怕起事来,连那张婆子都不如!”萧老爷子看着自己的几个儿子,没有一个秉性同他一样的,要说随了他的性子的,只有老二萧景天,却是个不不成器的。
见老爷是下了决心,范氏想想觉得这样也好,这阵子好好的舒坦日子被搅得不安生,她的心里像被人抽空了,空荡荡的。眼下告了官,那金山总不能不把官府放在眼里,还敢胡来?
想到这心里头安定了些,像是找了个寄托,让她好缓口气儿。
萧老爷子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写了三十多年状纸,没想到最后竟给自个的孙女写上了一道!可悲可笑啊!”说完摇摇头,起身去书房。
“爷,我帮你磨墨。”萧玉珠不想成为刘氏攻击的对象,迈腿跟了上去。
书房里,爷孙两个想往常一样,一个磨墨,一个提笔书写。可今日的这道状书,萧老爷子是怎么也下不了手,这样强取豪夺霸占民女的状词,他写个几十回上百回,言辞可以熟悉地背下来,可这第一笔怎么也点不下去。
萧玉珠一手捋了袖子,一手动动手腕,轻轻地在砚台上磨着墨,见一张偌大的白纸上,一滴墨汁滴下,一朵墨花渲染开来,轻皱了下眉头,“爷,这事珠儿做了决定,便不会后悔,你下笔便是。”
萧老爷子回过头看她,“珠儿,亏得你小小年纪,就有这番见识,你要知道,遇事不怕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事情落到咱的头上,咱不能忍气吞声儿,这般软弱的性子是没有好日子过得。”
见萧玉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萧老爷子心里悟道,珠儿已经长大了,这事啊她应该能承受得了,这才敢提笔。
萧老爷子洋洋洒洒在纸上写了满满一页纸,写到最后一个字,才抽笔搁在砚台上,别过脸去不愿再看,心里百味陈杂。
等墨迹干了,萧老爷子把萧景土叫进书房来,让他和玉珠在纸上按了手印,才把状纸收起来卷好,吩咐了萧景土一番。
萧老爷子在县衙有个熟识的同窗,两人一起读过几年书,几十年来一直保持着联络。那人职位不大,是个县衙里面掌管文书的,在县令面前也算是能说得上一两句话的,这事啊托托他。
往前好多人求萧老爷子写状纸,他都没有把这层关系和外人说,官场里头的事他多多少少见过,深知里头的门道,眼下是他的亲孙女,他才把这条门路说出来。
萧景土当天就拿了状纸,找到了老爷的同窗,向衙门递交了诉状,什么时候要审办还没定下来。
萧家告了官,在官司未定夺之前,金山便不敢乱来,他再怎么霸道,也不能不把官府放在眼里,往后的日子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终于可以踏踏实实地睡个好觉!
一觉醒来,已是上半晌,窗户外头一片亮光光的,萧玉珠睁开惺忪的眼睛,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哈。
窗外有人说话,“这都快到正午了,玉珠怎么还没醒?我去看看。”
“就让她多睡会,别说她了,就是娘,今日也是睡过了头,差点误了早饭。”
萧玉珠汲了棉鞋出去,见范氏和萧玉珠正在院子里清理着菘菜。院子里堆了一堆新鲜的菘菜,看情形是今早刚砍回来的。两人正掰了外头的一两片稍有些黄的叶子,给猪吃,剩下的大白个头给来屯在地窖里,过冬的时候吃。
萧玉珠要过去帮忙,萧玉翠见她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推她,“去去去,梳洗好了再过来。”
萧玉涵从屋里跑了出来,“二姐,你醒了,我这就给你打水洗脸去。”一溜烟的去了灶间,两只手端着半盆子温水过来。
“玉涵给我打洗脸水啊,这还是头一回,二姐可是享着你的福了。”萧玉珠刮着他的鼻子,萧玉涵一躲,两只小手没什么力道快端不住了,盆子里的水撒了出去,溅到萧玉翠的身上。
萧玉翠回头就要撵人,萧玉珠连忙接过水盆,萧玉涵嘻嘻笑着,寻了巾子要过来擦,“大姐,下回我也给你打洗脸水,好不好,你就不要生气了。”
“这还差不多。”萧玉翠拍了他一下,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范氏扭头笑他,“玉涵啊,心里头光记着大姐二姐,忘了娘了,娘可是给你打了好些年的洗脸水洗脚水。”
“给娘也打。”萧玉涵咧嘴笑咯咯地跑到范氏身边,学着掰菘菜。
院子里好久没有这么欢快的笑声了。
石榴端了一盘新鲜的马蹄过来,突地愣住了脚,“婶子家里就是热闹。”
“快些进来,傻杵在那干啥?”范氏朝她招手。
石榴这才反应过来,笑了一下进院来,萧玉涵奔了过去,看着盘子里的泥乎乎的玩意,“这是什么?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这个啊是马蹄,是杜鹃姐姐带回来的。”石榴摸着他的脑袋,耐心地说。
“杜鹃回来了!”萧玉珠很是惊喜,和杜鹃好久没见了,大概一年多了吧。
自从去年夏天,因为王寡妇病重躺在床上,儿媳妇段氏怕花银钱甩手不管,任她自生自灭。还是杜鹃和山茶回来过一两回,掏了银子给她看病,去城里找大夫看了抓了药吃,王寡妇的病才好。这一病王寡妇便知道了谁才是真心对她好,对几个闺女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石榴拿了马蹄,放进水盆里洗着,说杜鹃在路上被人绊住了,遇着麻婶,硬拉着问东问西,看情形是想把自家的三丫头送进府里去,当个伺候丫鬟。
杜鹃这几年,每次回来是每回不一样,穿的衣裳风光体面,戴的首饰是村里人见都没见过的,好些村里人拉着她问,府里每个月发多少银钱,吃喝咋样?一听,低等丫鬟也有个一二两的银子,顿顿吃得还不重样儿,点心小玩意之类的赏赐还不少,好些人都起了心思。在府里过得是神仙般的日子,要不是因为要卖身,估计大把的人把闺女往里头送呢。
第一百四十二章 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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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多久,杜鹃果然来了,见了人和以前一样,未说话眼睛先笑了起来,半眯成弯弯的月牙状,让人看了心情大好。
范氏和她客套了几句,赶紧叫玉珠搬了长条凳,让杜鹃坐下。
萧玉翠洗了马蹄用盘子盛了端上来,“这马蹄吃起来甜着呢,味道怪好。”
范氏拿了个要牙咬了皮,尝了一口,也赞吃起来水,和果子差不多。
马蹄在前世里见得多,是南方水生植物,叶子长得和葱差不多,马蹄埋在泥土里面,萧玉珠记得她小时候还去水田里挖过马蹄。说来奇怪,石雨县处于南方,却没有见过这类水生植物,估计是还没有传到这边来。
“这马蹄说是再往南的地方才有,府里赏了些,我就带了些回来。”杜鹃挑了一个给萧玉珠,让她尝尝。
杜鹃像是有话要说,片刻便说要去厢房看看玉珠的绣活,有没有进步。
萧玉珠想起正好自己有礼物要送给她,拉着杜鹃的手回了房。
一进房门,杜鹃便说,“听说因为金山的事,你告了官了。”
看来杜鹃才一回来,定是听家里人提起了这事,这会正要拿她问个究竟呢。萧玉珠心里头刚缓过劲来,觉得告了官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拖着杜鹃的手,反过来宽慰道,“总要给他点颜色看看,灭灭他的威风,否则他认为人人都是好欺负的。”
萧玉珠面色莹润地笑着,脸上更多的是好友重逢的喜悦。
杜鹃稍微放了放心,还不忘叨上两句,“你啊小小丫头怎么就遇上这么多事儿?人还没长开来,就要经历这些,心里头定是不好受的,可是苦了你了。”
萧玉珠朝她泛了泛眼。抿着嘴角,“苦尽甘来嘛,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说不定度过了这个难关,往后会有更大的福气等着我。”说着赞杜鹃梳的发式好看,想三句两句把话头扯到其他地方去。
“亏得你这般看得开,这般见识是懂事了的。”杜鹃认真的瞧她。
发现玉珠长大了,快长成个大姑娘了。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儿时的时光里,她心里头记忆着的玉珠是那个和她一起摘小野菊。放纸鸢。一起在青石板旁戏水的小丫头。没想一晃,过去好几年了,她进府也有三个年头了。
萧玉珠笑呵呵地挽了杜鹃的胳膊,“想什么呢?”
杜鹃恍惚过来,说糊涂歪了下心思,又说要看她的绣活。萧玉珠找了两副她自认为绣的好的帕子,给她看,其他入不得眼的还是不要拿出来。被行家嘲笑得好。
帕子上绣得是花鸟图,除了偶尔两针扎斜了,不顶真看还看不出来。其他的还好,杜鹃故意笑她道,“看来我们的玉珠是长大了,我最担心的绣活,你也能拿得出手了。”
“没得取笑我。”一说到绣工。萧玉珠想起另一件事来,她一直想给杜鹃绣个荷包,一年下来绣了好几个,都觉得不满意,入了秋她又绣了一个,勉勉强强觉得能拿得出手。
一想到这,萧玉珠雀跃着去取荷包,打开木盒子,拿出一个绣有双蜓戏荷的荷包来,正要给她戴上,撇见杜鹃腰间挂着一枚腰佩。用汉白玉雕成的云纹,红绳结成的花珠,中间串有小的翠玉珠子,以玉缀缨,下头是五色丝线打成的络子,长长地飘散在腰间。
杜鹃半垂着眼脸,忙把玉佩往水湖色百褶裙里藏。
“快别藏了,这是什么?”萧玉珠扑上去,抓了她腰间的玉佩看。
那白玉通体散发着温润的光,看得出来是一块好玉,绝对不是杜鹃能买得起的。姑娘家腰间多半挂荷包香囊之类的,除了家势显赫的会有戴玉佩的讲究,这更是让萧玉珠起了心思,嘻嘻笑着逮住杜鹃要问个明白。
杜鹃脸上绯红,要再瞒下去也瞒不住了,玉珠这般当着人面儿,让她不好意思说,嗔了一眼,“其实没啥,也不过是枚普通的玉佩。”
萧玉珠围着她不放,故意话里有话地说,“我可看出来了,不仅仅是枚玉佩这么简单呀。”
杜鹃张嘴想说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一味地躲她,“这玉啊就是普通的玉,不值当什么钱。”
萧玉珠拽着她的胳膊,朝她眨巴眨巴眼睛。杜鹃心虚的别过脸去,说玉珠绣的荷包好看,她收下了做个念想。
“别给我岔开了。”萧玉珠笑呵呵拍她一下,让她在椅子上坐下,自个搬了个小矮几坐在她面前,大眼一眨一眨的,等着杜鹃老实交代呢。
杜鹃耳根子火辣辣的,抿了抿耳边的碎发,“这玉佩是秦浩哥送的。”
“就是那个啥,那个矮子秦……什么浩来着。”萧玉珠捂嘴笑咯咯的,要不是杜鹃提起,她还差点忘了有这么一号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