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梅娘和腊梅知道新娘子今日回门,过来瞧瞧,送了两碗热乎的豆腐脑过来。萧玉珠在豆腐脑上淋了红糖水,拿上几个小碗,给正厅了送了一大碗,让他们自个舀着喝,给房里送了两小碗,刚送了进去,就被人赶了出来。
过了好大一会,萧玉翠才红着脸出来,见了腊梅,脸红得不行,拿出准备的一样点心,分给人吃,才收起来腊梅打量的目光。
第一百九十六章 烧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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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二月二龙抬头,萧景天果然来了,背着卷好的铺盖拎着个包裹,随身衣物不多,范氏把他安置在潇湘记的后院,单独给了他一间厢房住着,两个活计王三吴七是合住在一块的,就着隔壁,也好相互照应着。
萧景天性子活泛,没来两天就和两个伙计混熟了,只不过王三吴七知道他是掌柜的自家兄弟,对他还是有意疏远,不好走得太近了。
刚开始这几日,萧景天不识路,萧景土让吴七带着他跑了几趟江东,到了第四日,他就能一个人应付了,每天才四更就起,赶着马车拉了鱼虾回来,回到石雨才过辰时,刚好日上三竿。马比牛跑得快,去年秋上的时候买了一匹小犊子养着,过了年正好能派上用场,丫丫是彻底换下去了,只管着庄子上那边的运菜耕田,这样一来,跑一趟江东,能节省一个多时辰。
萧景天喝住了马,从马车上跳下来,王三吴七知道东家兄弟回来了,丢下手里的活计过来帮着卸马车。萧景天取出一个大大的油包,笑着扔过来,“江东老店买的烧酒,给你们下酒。”
“咦!”吴七手忙脚乱地接住油包,左右为难,倒是旁边的王三喜笑颜开,连声道谢,“谢谢东家兄弟,谢谢景天哥。”
萧景天嘿嘿笑着,极为豪气爽朗地把鞭子往墙角一扔,进房睡回笼觉去了。
萧玉珠正在厨房里打扫,收拾灶台,从窗户上看见萧景天风风火火地回来,他才来几日,就这般大度,买了好几回烧鸡烧鸭了。每回把王三哄得高兴得不得了,歇了货。就着烧酒,手抓着烧鸡,吃得油光满面的。吴七觉得拿人的手短,毕竟东家兄弟才来几日,还没发工钱,身上有的也只是家里备的几个钱,防身用的,再说他的家境。也不算好吧。
萧玉珠飞快地把台面收拾了。从墙剁里拿了几把干草,拿去喂马。
萧景天出手阔气的事,范氏也是看在眼里,一只烧鸡也要十多个钱的,王三吴七又是店里的伙计,拿的是东家的工钱。他也用不着这般打点。
范氏私下里跟萧景土透了两句,让他说说老二,这般大手大脚。实属不妥,家里给他备的那点银钱不出一个月就花光了,再说家里的条件也是摆在那的。妻儿勒紧裤带紧出百来个钱让他出来做工,他在外头却是这般大方。
萧景土说了老二两句,萧景天却是满不在乎,“不就是几个烧鸡的事,我初来咋到。再怎么说也要同人拉好关系。”
“王三吴七两个是老伙计了,你又是我的自家兄弟,要表示,表示一回就够了,他们也会领你这份情,你也不用回回烧鸡烧鸭的,别忘了,家里让你来是来挣钱的,而不是让你来装大方的。这么个花法,每月的工钱都不够你使的。”萧景土苦心劝道。
萧景天耸耸肩,看过来,“什么时候大哥也变得这么婆妈?拉拢好了关系,我在这里才能落稳脚根,往后托人办了事也方便。”
萧景天知道他也是有苦衷的,他有了一回两回,往后也会知道收敛些,存几个钱也好给家里送去。
没想到,萧景天却是花惯了的,之后的几天,烧鸡烧鸭的不断,王三吴七两个得了掌柜的令,没敢再收他的烧鸡,他落了个冷场才没有再大方下去。
萧玉珠见他这次从江东回来后,两手空空的没有再带东西回来,比之前好了许多。等人卸了马车上的鱼虾,萧玉珠把马牵到后院,添了两把干草,便继续在井边择菜洗菜。
两大筐子的青菜就够她忙活了,把黄的或者焉了的叶子掰了放到一旁,让倒泔水的周婶拿回去喂猪,择好了菜,从井里打了两桶水,把水盆灌满了,把菜放进去洗,洗过两遍确保洗干净了,没有泥沙和虫子,才把菜端进厨房去。
范氏在食材房里,查看了一遍食材,看那些需要添置的,哪些食材买得不够好。对着伙计嘱咐道,例如木耳不是正宗的黑木耳,中间充有其他品种,让人给诓骗了去,香菇不够厚实,根脚就占了一大半了,大蒜子快发芽了,却买了回来,春风一吹芽就冒出来了……听得下面的人纷纷点头,不得不服。
吩咐完,范氏又看了一大早庄子上送过来的菜,在本子上钩着记账。庄子上是做了陪嫁,每天送过来的菜,范氏全都记在帐上,每三天结算一次,没有半点含糊。段光启也是个知恩图报的,给的价是友情价,比外头市面上的低,这样一来,萧家也占了很大的便宜。
到了上半晌,阿彩来上工,一起帮忙把其他的菜洗净了,准备好食材,萧玉珠也没得歇,让两个伙计把店里头楼上楼下打扫完,擦干净桌面门窗走廊,每一处擦得干干净净。她则在一边泡上茶水,以备开门后来客饮用。
一楼准备的是便宜的粗茶,二楼备的是上好的龙井。毕竟两楼迎接的客人不一样,备的茶自然就不一样,要是都备的是好茶,那就亏大了。不过也有弄混的时候,好几次伙计把一楼的粗茶端上了二楼,被客人品了出来。
到了正午,她也要回家做饭了,范氏有时候在店里吃,不过家里还有萧玉涵,下了学要回来吃饭,萧玉珠便回去做了饭,陪着他一起用,有的时候忙不过来,便从店里直接提了饭菜回去。
午饭后,要浆洗衣裳,得空还要翻几页书练几个大字,缝补家里人的衣裳,闲暇之余才能拿出没有绣完的帕子出来绣,每天的生活安排得满满当当,让她透不过气来,特别怀念玉翠在家的日子。
萧玉珠好不容易洗完了衣裳,刚喘了口气,拧干了衣裳往竹竿上晒,腊梅同她娘过来串门,见着玉珠忙得脚不沾地,腊梅娘笑道,“这么多活计,如今玉翠嫁出去了,你一个人当两个人使,怎么能够干得过来,你家又不缺这几个钱,叫你娘买个使唤丫鬟不就是了。”
其实她也想叫她娘找个丫鬟帮着做些,至少她能轻松点,可是范氏外表上是个大方的,实则是个精打细算的,不到万不得已要花钱的时候,她是不愿花这几个钱的。
萧玉珠抿嘴道,“实则也没多少活,我一个人麻溜些也能做得过来,请个丫鬟还得管她的口粮呢。”
“你啊和你娘一模一样,对外头人大方,实则是个一毛不拔的,像你家这样的人家,哪个不是三个四个丫鬟使唤着,你成天这样干着,手干粗了,也不好说人家,到头来误了大事。”腊梅娘劝道。
萧玉珠见腊梅娘两只眼睛盯着她的手,看过来,立马背过身来挡住她的视线,要是被腊梅娘看到她的手冻得红通通的,估计又有得说了。眼下虽然过了二月二,却还未开春回暖,井里的水是冰冷刺骨的。
腊梅见着木盆里一大堆衣裳,咕哝着走过来,“这么冷的天,要是把手冻坏了,长了冻疮,可有的你受!”走到木盆旁边,拿起大件的衣裳两个人一起拧着,一个人力气小,大件的衣裳拧不动,两人拿着衣裳的一头,拧干了水,也容易晒干。
萧玉珠对着腊梅笑笑,晒完衣裳后,教着她打了一样络子作为答谢。腊梅很是欢喜,她一向是粗手粗脚的,绣个花手指上被针扎满了针眼,打络子看起来简单不费什么心思,跃跃欲试地拿出一根红线来,翻出其他几种颜色的丝线,想着要是红配绿,太俗了,配个鹅黄吧,觉得不伦不类……
见腊梅正苦恼着,萧玉珠教了她两样配色的方法,大红的需要黑色或者石青才能压得住,松花配桃红,这才娇艳,葱绿配柳黄……
咳……咳……这些配色方法是红楼梦里有的,她只不过拿过来用而已,腊梅没读过书,应该是不知道这本巨作吧。
腊梅低着头摆弄着红黑两色丝线,觉得太过老沉了,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葱绿配鹅黄才好看,春天戴正好。
两人打了同样的同心方胜花样,一个是红配黑,一个是葱绿配鹅黄。腊梅睨了玉珠手里的红色和石青两色,劝道,“玉珠侄女,姑娘家的带红黑不太好看,太老气了,我觉得还是葱绿鹅黄的才好,你不喜欢太过艳丽的,同我打一样的呗。”
萧玉珠手上顿了一下,随即低了头,稍微侧了侧身,掩饰道,“我总觉得鹅黄嫩了些,倒是适合你这样的小姑娘。”
腊梅不理她,只顾着埋头做起来,手里的络子打了一半,院子里有人敲门,萧玉珠放下手里的络子,跑去开门,范氏站在门外,正回头对着人说话。萧玉珠把门开得大些,露出个头来,往外瞧了瞧,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那人是傻蛋!
一双清亮无比的眸子看过来,如孩童般纯净,眼睛里亮亮的,眼角飞扬,蔓延到嘴边,化成一个微笑缓缓溢出来。
这微微一笑,像一缕春风拂过水面,荡起一圈圈浅浅的涟漪,又像一面火光,温暖了整个寒冬,更像是久别重逢的朋友的一声问候,好久不见。
萧玉珠看着看着,不自觉地跟着抿嘴笑了,心里暖烘烘的。
“你这丫头,见了旦哥儿,也不知道把人请进屋去,就让人干在这站着吹西北风。”范氏推开门,让出道来。
萧玉珠一看,她大半个身子挡在门中央,让人进退两难,忙不好意思地退到一边去。
第一百九十七章 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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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蛋怎么来了?现今是下晌了,没叫他爹今天送鱼过来啊,要送鱼也是早上送啊,他怎么不说一声就来了呢?
萧玉珠心里有些激动,她和傻蛋最近一次见面是过年后,回萧家村拜年,算起来有一个多月了没见了。她紧紧地跟在傻蛋后面,发现傻蛋比她高了一个头,这样一比较更显得他身量挺拔,她像是有些小鸟依人了。其实她现在就有一米六了,她还没过十六岁生辰,据她发现,还有长高的趋势,说不定能长到一米六五,要是能长到一米七就更好了,不过好像不太现实。
萧玉珠悉悉索索地小步跟着,大概是心虚的缘故,在范氏面前不敢主动同傻蛋说话,只能不停地打量他的背影,范氏在前面领着人往正厅方向去,临进门的时候,指挥玉珠去奉茶。
萧玉珠没回过魂来,还是傻蛋轻推了她一下,才怔怔地“哦”了一声,往灶间去了,烧上一壶滚烫的茶水,泡了贵客来才用的雨前龙井,看着茶叶在开水中翻腾,小碎步踩着往正厅送过去。
范氏闻到好茶的清香味,抬眼看了一眼萧玉珠,说笑道,“你这丫头,知道护着你旦哥儿,藏起来的茶都被你翻出来了。”
萧玉珠的脸刷地红了,好不容易稳住了手,茶水没有洒出来,往桌上的倒了两杯茶,“傻蛋哥没吃过这茶,让他尝尝,看他吃不吃得惯。”
范氏笑道,“旦哥儿也算是稀客,好久不见了,要不是这次他来买书,他爹又要出城办事,还没得空来咱们这院坐坐咧。”
这么说来,他是来买书的。只是他手里空空的,像是什么也没买到,他不会是特意来看她的吧?
想到这,萧玉珠心里又惊又喜,脸更红了些,试着问道,“不知道要买的是什么书?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得上忙。我经常也会去附近的书局逛逛。”
傻蛋刚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茶。没想到她会这样问,有些慌乱地用茶杯挡着脸,“想找本……字帖,去书局看了看,却没有找到合适的。”
萧玉珠见他慌乱的神情,更加肯定了她的想法。暗自偷笑着,心里甜丝丝的,害羞得低着头把弄着茶杯盖。
范氏笑着道。“说起字帖,玉涵的书房里却是有好几本,都是他用过了的。他如今用不着这些,拿两本回去练大字,就不用去买了。”
傻蛋颇有些意外,连忙道谢。
这时来了一位妇人,是同一条巷子的经常走动的一家。来找范氏商量什么事。范氏让玉珠带着傻蛋去书房挑两本帖子去,回避一下。
到了书房,萧玉珠翻出萧玉涵早几年练过的字帖,都是些笔画较工整的楷书隶书之类的,正适合他这种初学者用。
傻蛋面上有些尴尬,皱了皱眉,其实他还真不是来买书的,还是满心欢喜地收下了,对着玉珠抿嘴笑了一下,一切尽在不言中,随即转过头去立在书架旁翻起上面的书来。
萧玉珠把挑出来的字帖放在一边,又拿了一本她之前看过的游记,让傻蛋带回去看,在苦闷学习功课之余,看看也能调节情绪,劳逸结合。
傻蛋随手翻着一本诗词集,随意翻到一处看了看,小声念着,很是随性。初春的阳光从窗愣上照进来,照在他身上,极其明媚,他半个身子沐在阳光下,身姿颀长。
萧玉珠看着看着,既有些痴了,走到门口差点忘了她接下来要干嘛。拍了拍头,想起来她要去房里找块布,把书包起来,好让傻蛋带回去,才扭头蹬蹬蹬地朝西厢房里跑去。
腊梅还坐在床头打着络子,头也不抬地问是谁来了,听说是傻蛋,没多说什么,只是摇着头嘀咕了两句,他这个傻子倒是念起书来了,一个大萝卜头坐在一堆小泥猴中间,也不怕人笑话。
“不准叫他傻子!”萧玉珠有些生气了。
腊梅抬起头来,狐疑道,“你不也是傻蛋傻蛋的叫吗,比我好不了多少。”
是啊,她也同其他人一样,叫他傻蛋,不知道他会怎么想,是不是心里特不好受?萧玉珠意思到自己的错误,很是悔恨,恨她自己没有早意思到这一点,他这种小时候患过疯癫的,心理比常人要敏感,一定给很不喜欢别人叫他傻蛋傻子。
腊梅拿着打了一半的络子,问玉珠后面怎么打的,她打到一半把后面的步骤全给忘了。萧玉珠还在生她的气,故意板着个脸,不想教她,从箱子里找了布包,拽着就走了。
“诶!今儿是怎么了,往常也是傻子傻蛋的叫,没见她发这么大的火。”腊梅看着玉珠愤然离去的背影,纳闷道。见她不教人,只好自己琢磨着后面该怎么打。
萧玉珠气呼呼地拿了布,把书包上,把桌上的东西弄得哐啷响,傻蛋转过头来,问,“玉珠妹妹,你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萧玉珠抬头看他,感觉得他关切的眼神里面有大哥哥的关怀,还有一丝急切,更有一丝心疼,心里觉得暖和,很快便不气了,抿嘴朝他笑笑,“没什么,只不过是同腊梅吵闹了两句。”
傻蛋见她没事,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只是半睁着眼看着含笑看着。萧玉珠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装着很忙碌的样子,收拾桌上的笔墨书本。
忽然傻蛋皱着眉头,怜惜着问,“小姑娘,一个月未见,你既然瘦了许多,是不是最近很是辛苦?”
萧玉珠点点头,一点也不感到委屈,相反心里满满的全是温暖,“我姐走了,家里的活计我多干些,也能做得过来,只是铺子那头我不放心,经常会去看看,这样一来就觉得时间不够用了。不过还好,做多了我也能应付得过来,我还发现办事的效率提高了不少呢,原来我用两个时辰干的活,现在居然一个时辰就能干完。我还学会了一心多用,比如烧水的时候,顺便把灶台给收拾了,还能择上一把青菜。绣花的时候,在桌上放上一本书,每绣两针就看一眼,背两句,这样我看书的时间也有了。”
她说得很是兴奋很是得意,眼角弯弯,眼睛里亮亮的,伴着嘴边的深深浅浅的笑容,满足感和成就感仿佛要溢出来,没有半点怨天尤人的意思。
傻蛋用手拍拍她的头,“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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