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青竹从外面跑进来,跑得满脸通红,怪二妞怎么不等她就来了。嘴上说着话,身子却朝傻蛋那边走去了。
二妞看了青竹一眼,却不搭理她。扯着萧玉珠的衣裳,到树下去才小声说,“那是我哥哥。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哥哥,再说她又不是我亲姐姐,她整天粘着我哥哥。害得我哥哥的功课都拉下来。”
萧玉珠朝二妞打了个眼色,“这种话咱们私下里说说就罢,千万别在外头乱说,她进了你家的门,又是入了谱的。就是你的姐姐了。”
“看她那样子,是姐姐是嫂子还不一定呢,”二妞没好气的嘀咕着,“反正我就是不喜欢她,哪有当姐姐的眼里只有我哥哥,做个吃的也是只做给哥哥的份,缝个衣裳也是只给哥哥缝了,我们姐妹几个却不管不问。”
二妞满不高兴地撅着嘴,捡了根树枝拿在手里,在地上乱些乱画,又闷闷不乐地用脚踢了。二妞也只是耍耍性子,过一会儿就好,萧玉珠不管二妞,朝傻蛋那边看过去。
发现他好像又长高了,她记得之前傻蛋和青竹是差不多高的,现在他比青竹高出一个头来,愈发显得身子颀长。两人站在另一边的院墙下,面对着篱笆,阳光打在他们俩的身上,青竹微微笑着,明暗交加的笑容像清晨刚要绽放的喇叭花。
阳光在地上拉下长长的影子,他们两的身影交织在一起,从萧玉珠这个角度看过去,竟然是紧紧地靠在一起,青竹的头像是靠在傻蛋的肩上,引人无限遐想。
看到这幅情景,萧玉珠突然很不高兴起来,心里头莫名的烦躁,别过头来不想去看,可还是会忍不住偷偷地瞄上两眼。
青竹同傻蛋在说话,手指着前方,像是指着开遍了一面院墙的喇叭花,傻蛋面色晶莹地回了两句,还时不时地侧头微笑。
看得萧玉珠心里更是不快,坐在凳子上,用脚踢了踢地上的土疙瘩,却是硬的很,她的整个脚趾头麻了。二妞不明白地看了她一眼,萧玉珠朝她笑笑,又转过头来。
看到的居然是青竹扯了扯傻蛋的衣裳,心情愉悦地同他说些什么,傻蛋好像不太感兴趣,皱了皱眉,半天才搭一句话,对人不理不睬的。
萧玉珠的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松了口气,袖子下紧紧拽着的拳头不自觉地松开了,然而脸上却是火辣辣的,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范氏在灶间喊她都没听见。
傻蛋出离愤怒了,甩甩袖子,离开了青竹,面色铁青地朝这边走过来。
二妞见她哥哥,终于摆脱了青竹的困扰,惊喜地喊着让他过来,还朝青竹白了一眼。
晨光沐浴在傻蛋身上,镀上了一层金光,恍若他从金光中走来,一身青色棉袍,同色的方巾子,身子更显得挺拔,少了几分乡间少年的不羁,多了几分书生气息。
这哪里还是之前的那个玩泥巴,在稻草堆里打滚的鼻涕虫?完全变了一个人。
人越走越近了,萧玉珠却不敢看他,要是之前,她定是大大方方地上前打招呼,她今天是怎么了?
萧玉珠感觉她的心跳加快,忙起身,向二妞丢下一句话,“我去我娘那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坐啊,我就不陪你了。”
说完蹬蹬蹬地跑了,惹得二妞在身后大喊,“诶……玉珠……”
到了灶间,范氏正在和傻蛋娘一边闲聊,一边收拾菜式,萧玉珠故作镇定,拿了筐子里的菜过来摘。这时喜子娘来了,谢氏牵着大富的手来了,大富刚从侧面的篱笆小门跨过来,就直嚷着喊,“二姐姐……二姐姐……”
谢氏有了身子,不敢走得太快,走路格外小心些,又要护着大富不让他摔倒。萧玉珠过去牵过大富的手,让他在一旁看着摘菜,谁知。大富手指着,要去大槐树底下玩儿,让萧玉珠满头黑线。
还好春生家的来了,还捉来两只母鸡,萧玉珠趁机迎了上去,喊了声“婶子”,接过她手里捆了脚的鸡,又朝灶间喊了一嗓子。
范氏在围裙里擦净了手出来。自从大花嫁给范大和。两家也算是亲戚了,走得近些。大花去年生了个胖小子,大和又扎扫帚编竹篮的,小两口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大和对大花娘家人又好,过年过节的节礼从未落下过,农忙的时候又会过来帮忙。一个女婿半个儿啊。大和很让春生家满意,春生家的更是逢人便夸,她家的大女婿好。让范氏脸上很有光。
“亲家,我啊是不请自来了。”春生家的,一进来便大笑。笑得好不爽朗,引得喜子娘故意问她,“是不是大女婿又来孝敬你了?你家大花真是福气好,找了个这么好的女婿,让你也跟着沾光咧。”
“要说我这大女婿啊。不是我夸得好……”
春生家的这一套又来了,每回她去城里,每回必说这套台词,萧玉珠听过好就几回了,夸得是大和帮她起了新屋,修了猪圈,还千里迢迢牵了头小牛犊过来,每年一到了农忙,大和便来帮衬,还给她新编了好几个大谷篓,连装菜用的篮子都编了一套,大号的中号的小号的都有,过年过节又有孝敬的余钱。
听得范氏直笑,眼泪都快出来了,忙劝道,“好了好了,亲家,大和那孩子不是我夸的,是个千里挑一的,你家大花也是享不尽的福分。”
春生家这才没往下说,一手撵了只鸡,拿了刀就要去杀鸡,这般风风火火的作风,连大花都随了她的性子。
院子里很是热闹,一群妇人进进出出的忙活,有说有笑的,笑声肉香味夹杂着飘来,满满地飘了整个院子,传得老远。
萧玉珠原本还想在灶间帮忙,傻蛋娘拦着她不让她干,“这么巴掌大的地,玉珠你就别来添乱了,再说我们几个妇人一边干活一边唠话,自在着呢,要是饭菜拾掇得晚了就晚点吃,早了就早吃。”
其他妇人也是说说笑笑的,范氏让萧玉珠去老宅那请杨氏过来,她早上去请了,杨氏没回话,让玉珠再去请一次。
到了老宅,萧玉珠跨过门槛,见里面静悄悄的,没人说话,阳光从天井里洒下来,衬得老宅更加静寂。萧玉珠喊了一声爷奶,只听书房里有人回话。
走到书房,萧老爷子正在练着大字,萧玉珠走过来,“爷,你正练着字呢,我奶呢,不在屋?”
“刚拿了篮去菜园里了。”
萧玉珠怔怔地“哦”了一声,又说,“今儿中午就不用做饭了,来我家院里吃,我娘正备着呢,奶回来同她说一声。”见书架上的书码得整整齐齐,问,“爷近来眼睛还好吗?还看书吗?”
“爷老了,眼睛花了,看不了书了,只能练练大字了。”萧老爷子摇头叹道,又唠叨着,他一个读书人,下面的儿子却不随他,看样子这两辈人,只有玉珠玉涵能随了他,可惜玉珠是个女儿身,大富还小,看不出苗头。
他写状纸的本事也是后继无人啊!玉涵书念得好,希望他能朝功名的路上奔,他想把写状纸的手艺传给村里学堂的教书先生,也好给教书先生多一门谋生的手段。
萧家村新请来的教书先生,是个穷酸秀才。那秀才无儿无女,一把年纪了尚未娶妻。里正去请他的时候,他不收束脩,只要求一碗饭吃,深得人心。村里人平时有多的菜便往教书先生那里送,有送菜送鸡蛋送鱼送肉的,过年过节的时候争着请教书先生到自家来吃饭。
同是读书人,萧老爷子和那秀才趣味相投,会在一起讨论些学识,萧老爷子之前也是村里的教书先生,在育人子弟方面也有些经验。
萧玉珠听到这话,心里百感交集,没说话只是在一旁研了墨,陪着爷坐了大半个时辰,才走。
第一百八十七章 魔障了
…
…
…
到了正午,席面准备好了,开了三桌,在堂屋摆了一桌是给男客们用的,在堂屋门口的院子里摆了两桌,一桌给妇人,剩下的一桌专门给孩子们。
范氏一看都快错晌了,杨氏还没来,便萧玉珠又去请了一次,才把人请来。范氏让傻蛋在堂屋陪着几位长辈们,在堂屋那桌放了两壶带回来的好酒。傻蛋娘今儿高兴,就允了傻蛋喝点酒,在席面上,男人们敬酒也是难免的事,便随他,只是不要贪杯喝多了。
傻蛋得了允许,豪气地往桌上的几个碗里倒酒,酒水哗哗的声音,看得大富好不羡慕,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偷偷地用手指蘸了碗沿上的酒,把手指头伸进嘴里吮着。旁边经过的青竹发现了,猛地回头朝谢氏喊道,“婶子,快来看呐,你们家大富偷酒喝了。”
谢氏从屋外冲进来,朝大富屁股上两巴掌,“你这兔崽子,一转眼就不见了,原来是跑到这里来偷酒,谁叫你偷酒喝?”
下手着实是重了点,打得疼了,大富挤了挤眼睛,眼泪汪汪的,哭着去寻萧玉珠。萧玉珠把他放在屋外的凳子上坐好,朝谢氏劝了两句,谢氏才放心地落座。
席上,二妞挨着萧玉珠坐下,青竹在二妞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再过去是大妞。二妞不喜青竹,把身子往萧玉珠这边靠。萧玉珠要照顾大富,还要招呼大家,也是没得空闲去理会二妞和青竹之间的矛盾。
从店里带回来的一样酱牛肉和一样泡菜,很受大家的欢迎,切了片装盘的酱牛肉一摆上桌,便遭到了哄抢,大富个头虽小,也抢到了两块。还大方地分了一块给玉珠。
青竹却觉得四喜丸子好吃,连吃了好几个,还友好地向萧玉珠讨要方子。
萧玉珠见大家吃得高兴,脸上也有光,笑着道,“这肉丸里头是加了剁碎的香菇和红芦菔,吃起来香,鱼丸。我在里头加了芫荽。一点都不腥。”
青竹又尝了尝鱼丸,“这个也好吃,果然是不腥,回去我也照着玉珠妹妹的方子,做了给哥哥吃。”
二妞气呼呼地翻了个白眼,萧玉珠满头怨念地看着青竹。这可是她的方子,要拿出去借花献佛也得经过主人的同意啊。更让人无语地是,青竹竟然用一只空碗。装了两个肉丸和两个鱼丸,晃悠悠地送到堂屋里去了,说是要送过去给旦哥儿吃。他一定会喜欢。
二妞背过身来嘀咕着,“你喜欢吃的东西,我哥哥并不一定会喜欢,你难道不知道哥哥,平时不吃芫荽的吗?”
青竹尴尬地笑笑。“这芫荽和鱼肉混在一起,一点都吃不出来,没事的。”
她这是没事献殷勤吧!也不要做得这么明显吧!
萧玉珠握紧了筷子,叉了个鱼丸放进筷子,大卸八块,看得大富害怕的看着她,捧着碗挪了挪身子离她远点。
堂屋那边男人们已经喝上了,引得女辈们不住地扭头看,只见傻蛋脸有些微红,应该是陪着喝了两杯,那桌有个酒量大的,是老魏头,他可是千杯不醉的。傻蛋娘朝傻蛋爹看过去,见孩子他爹在呢,便不怕傻蛋会多喝,就没有过去劝。
萧玉珠看着傻蛋涨红的脸,突然有些担心,见他清醒着,又有他爹在,会拦着不让人多喝,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只是她的眼睛会时不时地往那屋方向瞄一眼。
她这是怎么了?
她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子,傻蛋不是生人,是同她一起长大的哥哥,可一细想,觉得不仅仅是兄妹之间的关心那么简单。换了在以前,她会很坦荡,在他面前也是大大方方的,哪像今日这么别扭?
而现在她的脸是火辣辣,仿佛要着火了,萧玉珠下意思地去摸她的脸,果然很烫手,吓得她立马捧了碗,挡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不让在桌的其他人看出她的异样。
“玉珠,你怎么了?怎么老是不夹菜,光吃白饭。”二妞狐疑地看着她连趴了好几口白饭,夹了鸡块放进她碗里。
萧玉珠朝她笑笑,故意挺了挺身板,力图表现得很镇定。
可是屋里头的行酒令越来越大声了,傻蛋酒量不行,老魏头又硬拉着他喝了一杯,傻蛋有些醉了。透过门框,分明看见他的身子在摇晃,晃得萧玉珠的眼睛都要花了。
萧玉珠坐不住了,突地站起来,见大家齐刷刷地看着她,心里面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安抚道,千万要冷静,你可是一个大人,千万不要做出傻事来,大家都看着呢。
二妞拉了拉她的衣角,往堂屋看了一眼,“要喝让他们喝去,我吃我们的。”
萧玉珠拼命扯出一个笑容,“我忘了还有一样甜点,我这就给你们端上来。”大家满怀希望地想看看是什么点心,光是桌上的好几样菜式就已经让人大快朵颐,喜欢得不行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萧玉珠去了灶间,只有她一个人在,可以吐一口气,她实则是来煮解酒茶的,重新打了火,把水烧开,放上一把野菊花,泡了一壶菊花茶,给来解酒用。当然做做样子还是要的,从包里拿了红豆糕装了盘,正要端着出去。
青竹神不知鬼不觉地来了,萧玉珠害怕让青竹发现她的异样,微微扬起下巴,理直气壮地问,“青竹姐怎么来了,是要过来帮我端盘子的吗?”
青竹却一眼看见了灶台上放着的茶水,拧着眉头想了会,她好像见人用菊花茶解过酒,想到这,一个身影雀跃过去,飞快地拎起来茶壶,扭过头春光灿烂地对萧玉珠道,“这是要往屋里头送的吧,我看那桌喝得差不多,我这就把这茶水送过去。”
萧玉珠整个人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软了下来,双眼火辣辣地剜着青竹的背影,青竹轻快地像个小白兔。蹦着往堂屋方向去了。
那可是她做好的解酒茶,想给傻蛋哥送过去的,结果被人抢了先,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萧玉珠磨了磨牙,端着红豆糕上桌,还没等青竹回来,红豆糕已经没有了,萧玉珠心里有了一丝快感。谁叫青竹抢了她在傻蛋哥面前表现的机会。哼哼……
青竹一点也不恼,回来的时候更是心花怒放,脸上一直挂着笑,夹了个清汤小白菜也觉得美味无比。
二妞觉得青竹做得有些过了,只顾着显摆,却完全不把她娘的话放在眼里。严肃道,“娘可是说过了,姑娘家的还是少往大人们的桌上跑。哥哥有胳膊有腿,缺什么少什么他不会自己拿,要你伺候?”
此时席面上的气氛有些不好。青竹脸色有些难看,大妞很努力的打圆场,“妹妹别说了,大姐只不过是送些茶水过去,也不是大不了的事。”其实青竹送过去的时候。大妞已经发现她娘的脸色不对劲了,朝二妞打了个眼色。
二妞忍了下去,拉着玉珠东拉西扯,说些绣花啊厨艺啊之类的,在桌的其他几个魏大婶子家的丫头也参与进来,气氛才算好了许多。
大富只顾着吃,吃得肚子圆滚滚的,摸着肚皮去找谢氏。
席面之后,喜子娘和谢氏帮着收拾,其他的人便都散了。范氏一看谢氏在收拾碗筷,立马抢过她手里的碗,让她一边歇着去,谢氏连说不打紧。
喜子娘说她昨日去了打听了,那段家的秋后,大约是晒了谷子之后,便会派人过去行大小礼,让范氏把心放在肚子里。再说这门亲事是段家高攀了,还巴不得早点把媳妇娶进门来。
范氏忙道,“快别说这样的话,要是传到段家的耳朵里,也不好听,我啊就看中了启哥儿人品好,又勤快,是个知根知底的。”
“遇上你家这样的人家,也是那段家后生八辈子积来的福。”喜子娘说笑了几句。
萧玉珠在灶间刷碗,脑子里乱遭遭的,不是把刚刷的碗又刷了遍,就是把筷子弄得满地都是,防了好几次错误。
看来她真的是魔障了!
深深地舒了几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才算回过魂来,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不知道石榴怎么样了?她回来还没有见过石榴,都快被她突如其来的状况给耽误了。
刷了碗,萧玉珠便同她娘说了声,拿了两包点心上石榴家去了。
院里不算冷清,石榴哥哥家的两个小子在天井里追着玩儿,嬉笑着,段氏在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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