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油偶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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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玉涵挨打
一条青石板路蜿蜒而至,绕过院门直往东边去了,前院围了一道竹篱笆,院墙下种了几颗丝瓜苗,如今正是七月,长得愈发青绿了,藤蔓爬上墙角的篱笆蔓延开来,一朵朵黄色的小花点缀其中,好些个黄花下面结了小小的丝瓜。
吴小敏坐在墙脚的青石凳上,右手搭着下巴望着篱笆上的丝瓜藤发愣,想起现在的娘范氏的话,“这丝瓜啊,一天一个样。”昨天还都只是小花样子,今儿却好些个结了小丝瓜了,吴小敏越看心里越欢喜。
院前青石板下小渠里的水哗啦啦地流着,一条小狗从青石板上呼啸而过,院子里的两只母鸡正在槐树下扑打着翅膀抢食,一阵菜香飘过……吴小敏喜欢上这里了,算算时间,莫名其妙穿越到这来,已快一个月了,只记得前世里一天下午,自己骑着自行车一不留神,摔了下来,眼前一黑,便穿到了这里……
“玉珠,玉珠,快……快给我剥两颗蒜。”姐姐萧玉翠的声音从灶间传来,接着是一阵手忙脚乱的锅铲碰锅沿的声音。
玉珠是她今儿的名字,吴小敏听到姐姐唤她,从深思中顿悟过来,嗯了一声,起身拍了拍腿,走到灶房屋檐下,垫了垫脚尖,伸手从挂着的篮子里拿下一个大蒜子来,飞快地掰成几瓣,剥去外面的衣儿,在水砵里冲了水,拿进灶间。
萧玉翠接过大蒜,放到案板上拿菜刀用力一拍,麻利地跺了两刀跺碎了一骨碌扔下锅。用大蒜呛了锅,再把青辣椒扔进锅去,翻炒几下,搁上自家做的豆鼓,稍微放了点盐,一碗豆鼓青椒便出锅了。
萧玉珠站在一旁骨碌着乌黑的眼睛看着,姐姐比她大两岁,如今这厨艺是越发长劲了。再一看,萧玉翠的额头上冒了密密麻麻的一圈汗珠,萧玉珠微微笑着,走过去,抬起头用衣袖轻轻把汗珠抹了。
萧玉翠掂着锅铲转过头来,笑着用胳膊肘把萧玉珠往外推了推,“去,去,去,把菜端走准备吃饭了,这厨房的地也是你这个小人儿来的地方。”
萧玉珠低头瞧了瞧自个这八岁的小身板,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端起装了青椒的陶碗一溜烟进了堂屋,刚准备摆碗筷,却听见外面乱哄哄的吵闹声,回过头一看,是有根叔左手怀抱着一个大西瓜,右手拉着拖着萧玉涵走进院来。
这有根叔脾气大得很,平日里家里人和他没什么来往,如今却一手紧紧地拽着萧玉涵,莫非是弟弟闯祸了,萧玉珠隐隐感觉到大事不妙,快步走到屋门口看了个仔细,弟弟萧玉涵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手里还牵着牛绳,家里的水牛正跟在后面,两只大耳朵呼呼地扑扇着。
萧玉珠朝灶房的方向大喊了一声,“姐,有根叔来了!”这边却转身往后院跑。穿过堂屋的过道,来了后院,范氏正在叮叮咚咚地剁着猪草,前院的声响一丁儿都没听见。
“娘,娘……玉涵放牛回来了,有根叔也来了,有根叔他……他还抱着个西瓜,怕是出了什么事。”萧玉珠一口气急急地把话说了,累得扶着门框直喘气。
一听到有根叔,一听到西瓜,范氏心里便明白了一分,不会是家里的兔崽子放牛的时候偷了人家的西瓜?范氏忙停下手中的活,在水桶里洗了把手,拍打了身上的灰,眼里放着怒光,拧了拧眉头,脸上却是一脸的镇定,走了出去。萧玉珠跟在范氏后面到了前院。
“有根,怎么不进屋坐?”范氏压住心中的怒火,抿着嘴角笑着以礼相待,一副当家娘子的气派。
躲在萧玉翠后面的萧玉涵,一看到范氏出来了便死死地拽着萧玉翠的衣衫,身子躲在后面。
水牛“哞哞”地叫了两声,水汪汪铜铃般大的牛眼睛瞪着。萧玉珠抓了牛绳,牵着牛走过院子的小道进了牛棚,把牛栓好。
有根叔把手里的西瓜往地上一扔,摔成两半,红里透白,厚厚的白花花的西瓜囊,一看就是还未长全的西瓜。有根叔气得胡子眉毛直抖,手指着西瓜说,“玉涵他娘,你看看,这都是些还没熟的西瓜,却被人偷着糟蹋了,真是造孽啊!”有根叔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范氏利眼朝萧玉涵看去,吓得萧玉涵浑身打了个冷颤,身子越发地往萧玉翠后面缩。有根叔的脾气是村里出了名的,暴得很,逮住小子偷西瓜,不打才怪,看萧玉涵的神情,估计之前被打了。可是“小时偷针,大时偷金”……
范氏低头道歉,“都是我管教无方,今天玉涵做出这种事来,我自会给你个交待。”说话间便走上前去,一把把萧玉涵从萧玉翠的屁股后面拽出来,厉声喝道,“跪下,跪下,你给娘跪下。”
萧玉翠想上前去护着,却被范氏一把拉开,一看情形不妙,便撒腿往院外跑去。
萧玉珠看见姐姐沿着青石板路往前头跑了,知道她是去叫奶奶杨氏去了。
萧玉涵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声啜泣着不敢哭出声来,脸上却是眼泪鼻涕模糊一片,萧玉珠看着心疼,他还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免不了有嘴馋的时候,只不过是一时眼馋摘了来。可是,小时偷针大时偷金的故事她在前世也听过,如今偷了东西还是要受惩罚的,只是,玉涵,这么个小身板,他能受得住吗?
范氏转身从墙角处拿了根放牛鞭,步步逼进,萧玉涵小身板一点点往后缩。旁边围观的邻居过来劝,“玉涵他娘,孩子还小,免不了有嘴馋的时候,玉涵的小身板还未长开,你可千万别伤了孩子!”
有根叔双手抱着站在一旁,眉毛舒展开来,目光里透着一丝快感,嘴角抿着不说话。
范氏咬了咬牙,抓住萧玉涵的小手,让他伸出手掌,一鞭下去,顿时便起了个红印子,“你这小兔崽子,我叫你偷,我叫你偷,好好的人不做偏去做贼,咱们家的名声都被你败坏了,你叫爹娘的脸面今后往哪搁啊……小时偷针,大时偷金,今儿不把你管教管教,往后还真无法无天了。我叫你偷,我叫你偷……”
范氏一边说话,一边含着泪抽着鞭子,一小会的功夫,萧玉涵的两个手掌上全是一条条红印,血慢慢地渗出来,血肉模糊一片,看得旁人都不忍心看下去,喜子娘上来劝了劝,“玉涵娘,别打了别打了,你再这样打下去,非把孩子打坏不可,儿啊可是娘的心头肉啊!”
有根叔却没有劝,心里暗自窃喜,对上众人的目光,别过脸去,一副高高在上的洋子。
萧玉珠手心捏出汗来,原本以为范氏会打两下,在外人面前作个样子,让萧玉涵吃了苦头,认个错,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范氏心头动了这么大的肝火,萧玉珠试着去抢范氏手里的竹鞭,却被她推了回来。
萧玉涵咬着牙根,小脸赌气般憋得通红,手上火辣辣的疼,却一声“哎呦”都没叫出声来,挺直了腰板硬撑着,眼眶里满是泪水,呼哧呼哧吸着鼻涕,却不敢哭出声来。
范氏捏着竹鞭,问,“下回还偷不偷?”
萧玉涵被打得没了神色,没回过神来。范氏见萧玉涵不出声,以为他还没认识到他犯错,声音大了一倍又问,“下回还偷不偷?”
“不偷了,不偷了,娘,是孩儿错了,孩儿再也不偷了!”萧玉涵说着这才哭出声来。
这一哭,把范氏的心都哭碎了,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啊,心顿时软了下来,手里的竹鞭垂了下来。
萧玉珠顺势把竹鞭从范氏手里拿走了,藏在灶间的门后面。
杨氏和萧玉翠急急忙忙地赶来,一看还是来晚了,杨氏蹲下去把萧玉涵搂进怀里,哭着唱道,“我的孙儿呐,你怎么能造这份罪啊,想吃西瓜,和奶说声,别说一个西瓜,就是十个八个,奶都给你买来。”斜眼看了范氏一眼,“哪有这么狠心的娘,非把我的宝贝孙儿打坏不可,真把自己当成当家的了!”
这后半句非明是对范氏说的,范氏听了低低地垂下了头,听从杨吩咐。
萧玉涵趴在杨氏怀里,哭得越发大声了。杨氏把萧玉涵从地上抱起,进了厢房,放到床上哄着。
已是饭点,围观的众人许是饿了,都散去了。有根叔见人打也打了,心头的气也消了大半,目光却闪烁着。
范氏哪会不知他的心思,从厢房的箱底里拿了两串钱,脸上愧疚地说,“都是我管教不周,害你受累了,这些钱就当着赔礼,还望你收下。”
有根叔接过钱,在手里掂了掂,这两串钱,别说买一个西瓜,就是买一担西瓜也够了,脸上马上逐笑颜开,“玉涵娘,你客气了!”说话间却把钱塞进了衣袖里,拍了拍身上的衣衫这才满意地准备回去。
范氏把人送了出去,尽了礼数,关上院门,眼角却不自觉地流下泪来,要是家里宽裕些,几个孩子能够吃饱饭,哪会去偷西瓜?范氏捏起衣袖一角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抿了抿嘴走进屋来。
杨氏见萧玉涵躺在床上不哭也不闹了,走了出来,叹了口气,“可怜了我的乖孙儿!”
范氏站在一旁,低声叫了声娘,杨氏却不理她,直直地走了出去,牵着萧玉珠的手,“走,到奶那拿金创药去!”
第二章 猜疑
萧玉珠跟在杨氏后面出了院子,一路上杨氏只是牵着萧玉珠的小手却没有说话。萧玉珠知道她心里不舒坦,便撒娇似的把小脸贴在杨氏的腰间蹭了蹭,脆生生地叫了声,“奶。”
杨氏低下头来,瞧见萧玉珠乌黑发亮的大眼睛正看着自个,蹲下来用手捏了捏萧玉珠的小脸颊,把脸贴上去,搂着萧玉珠叹道,“珠儿,奶的好孙女!”说完,嘴角笑了笑。
萧玉珠见杨氏笑了,心里高兴起来,迈着步子沿着水渠往上走,一路的青石板,光滑平坦,暗色石头纹透着安宁的气息。
不到一刻种便到了,只见是一栋古宅有些年头了,青砖黛瓦,飞檐翘壁,一道一米来长的大青石门槛卧着,大门上贴着门神画儿,有些褪了色,杨氏握着门环推开门走了进去。
门槛大概半米来高,萧玉珠低头看了看青石门槛,又俯身看了看自己,左右为难,如今这小身板不知能不能迈过去。试着右腿迈上去,还是够不着。
杨氏见身后没了声响,回头一看,萧玉珠正用手抬着腿迈门槛,扑哧一笑,“哎呀,瞧我,倒把我的乖孙女拉在门外了。”走过来,抱起萧玉珠越过门槛,进了屋。
中间是一个天井,阳光透下来,照得四处亮堂堂的,天井四角用大陶盆子种了四株茶花,东西两边各是两间厢房。只见堂屋正中央供着神位,下面是一张八仙桌,四张圈椅围放着,屋里静悄悄的,看样子没有其他人在家。
杨氏从东厢房里拿出一瓶金创药,又走到后院,从鸡窝里摸出两三个冒着热气的鸡蛋,用个陶砵装好,塞给萧玉珠道,“家去吧!”说完又塞了个铜钱过来,“姐弟几个买个糖角吃。”话毕,把萧玉珠抱出了青石门槛外。
萧玉珠谢过奶,用长长的衣袖掩着便抱着陶砵一溜烟跑了。回到家,见萧景土黑着脸坐在堂屋的桌前,一看情形,他已经知道早晨发生的事了。萧玉珠微微侧着身子,把陶砵端进了厢房,只见范氏和萧玉翠都在房里,范氏正坐在床沿上,眼睛看着萧玉涵,手上不停的抹眼泪。
萧玉翠见陶砵里窝着三个鸡蛋,眼睛发光,忙拿了一个,“娘,我给弟弟蒸个蛋羹去。”话还没说完,人已到了灶房。
见药取来了,范氏轻轻握着萧玉涵的手,打开药瓶,把药撒在红红的手掌上,一道道红痕肿得老高,药劲下去,疼得萧玉涵“哎呦哎呦”地叫。
萧玉珠抓起弟弟的手,学着小时候的模样,往手上缓缓吹气,“二姐给吹吹,吹吹就不疼了。”被二姐这么一吹,萧玉涵倒真觉得没那么疼了,露出虎牙咧嘴笑了笑。
范氏找了布条,小心地缠上,嘴上说道,“儿啊,别怪娘狠心,这偷东西是千万干不得的,别说是一个西瓜,就是一个桃,没经过人家允许都不能摘啊。小时不学好,大时就难改了,娘也是为了你好,今天这顿打,就是想让你长点记性,什么事能做什么事做不得。”
萧玉涵委屈地点点头,“不是我想偷,是金山哥叫我去摘的,说摘一个西瓜给一个钱,有了这个钱……”
还没等萧玉涵说完,范氏便把他抱在怀里抽泣了一番,想到萧玉涵的手还没包好,便重新包好左手,又包了右手,之前两只手肿得老高,如今这一包,成了圆嘟嘟的两个小馒头。
听说金山的舅爷在县上当差,每年的俸禄赏赐多得不得了,连带着金山家的人腰板也直了起来,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萧玉珠心里狠得牙直痒痒。
范氏把萧玉涵从床上抱起来,放到饭桌前的凳子上坐好。桌上摆着一碗豆鼓青椒,一大碗白菜,一小碗鸡蛋羹,一丁点油水都没有。萧景土见人出来了,也不啃声,埋头扒着碗里的米饭。
“孩子他爹,多吃点菜!”范氏夹了几片青椒放到萧景土的碗里。
萧景土抬起头,顿了顿,“打孩子做甚,不就一个西瓜嘛,看把儿打成这样,你也下得了手?”
范氏觉得委屈,张口想辩解两句,见孩子他爹正在气头上,便别过脸去,用瓦勺挖了两勺鸡蛋羹喂给萧玉涵吃。今儿萧玉涵的手是左右动弹不得,只能小眼瞅着桌上的鸡蛋羹,心里直痒痒。
萧玉珠见气氛有些压抑,索性把鸡蛋羹端近了,用手刮了刮萧玉涵的鼻子,“这鸡蛋羹,好吃不好吃,看你这个小馋猫样,叫我一声二姐,我喂给你吃。”
萧玉涵咧开嘴甜甜地叫了声,“二姐。”萧玉珠用瓦勺挖了一勺鸡蛋羹放进萧玉涵的碗里,抬头瞄了一眼,见萧景土没出声,心里暗喜。
刚才被爹一唬,萧玉翠只敢闷头吃饭,今儿见玉珠玉涵姐弟俩玩得正高兴,爹也没发话,便逗着萧玉涵道,“这鸡蛋羹,可是大姐做给你吃的,来,叫声大姐,大姐下回还给你做。”
萧玉涵看了看二姐,又扭过头来看了看大姐,欢实地叫了声“大姐。”萧玉翠大声应下,用瓦勺大大地挖了一勺喂进萧玉涵的嘴里。
吃过饭,萧景土抗着锄头便出去了,范氏追出去想说两句,没追上折了回来。
辰时刚过,太阳就升得老高,照得地光花花一片,范氏到后院猪圈里添了猪食,看着三头圆滚肥壮的小白猪抢食抢得正欢,心想着到了年底就能换钱了,嘴角渐渐浮上一丝欣慰。又走到灶房里看了看快见底的水缸,抓起扁担挑着水桶去井边挑了两担水回来,直到把大水缸灌得满满的。还没喘口气,又拿木桶装了脏的换洗衣裳,准备和萧玉翠去河边洗,吩咐萧玉珠把弟弟看好了。
萧玉珠领了差事,自然不敢怠慢。萧玉涵乖巧得很,二姐走到那他就跟到那,也不说话像影子似的跟在后面,萧玉珠抓了一把菜叶子,撕成碎片,学着范氏的样“咕咕咕咕”叫着喂鸡,两只母鸡拍打着翅膀抢食。萧玉涵跟上来,学着二姐的样“咕咕咕咕”地叫换,也想拿片菜叶子喂,可手一伸出去,手心就疼,又感觉到鼻子上挂着的两行鼻涕快要掉下来,猛地吸了一口气,把鼻涕吸了回去。萧玉珠听见吸面条的声音,回头一看萧玉涵的鼻涕快出来了,他又猛地吸了一口,萧玉珠看得笑弯了眼,“瞧你这小鼻涕虫,等等,二姐去拿帕子来擦擦。”
跑到厢房里拿了帕子,捏着萧玉涵的小鼻子,“用力擤。”
萧玉涵就着她的手猛地擤了一口,萧玉珠捏着帕子把他的鼻子擦了擦,又打来水,把这小鼻涕虫的脸上上下下洗了一遍,洗干净了看,还是个俊人儿,浓眉大眼,小鼻子小嘴,轮廓清晰的一张小脸儿。
萧玉珠看着愣了愣,到了五岁这个年纪,在前世早就开蒙了,如今弟弟却还是个放牛娃,整天只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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