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刚刚纵至洞口,忽见冰谷中远处又飞窜过来两位身穿黄色袈裟,面貌狞恶的番僧,和天目拙叟恶声交叱。
天目拙叟却嘿嘿奸笑说:“大兰多喇嘛,喀尔喀喇嘛,你这两个蠢牛,杀害你们师兄喀尔巴图法王的人,就是那岩洞中的一干人,四圣和华山凌婆子结为一党,已进入岩下冰穴搜取剑诀,你们还不向她们讨还血债,更待何时!”
这两个西藏大喇嘛,乃是喀尔巴图同门两个师弟,功力较逊于喀尔巴图,但也都有相当密宗邪功。
他俩中通汉语,原由喀尔巴图带着去朝阳谷万松山庄滋闹了一场,回至玄阴崖后,分派他俩在玄阴崖西侧一条陡径上面把守,拦截正派人士。后来久候无人出现,大兰多和喀尔喀,堵相偕上了冰川,来找他们师兄喀尔巴图。
他俩在冰岩上找见了喀尔巴图的尸体,痛哭了一场,在各处找寻,却没遇见一个人影,不知师兄丧命何人之手。
偶然纵落这条冰谷,看见了拙叟和红衣二丑。
以为就是他们把喀尔巴图毁掉,大兰多人较精灵,发出粗涩生硬的汉语,喝道:“老头儿,你就是号称天目一奇么?快把藏珍图交出!免得动手伤了和气,至于法王师兄是否丧命她们之后,待本师过去问个明白,如确不与你天目一奇相干,自可饶过你!”
天目一奇却阴恻恻冷笑说:“惭愧,老夫所得藏珍图,也正被她们抢去了!”
凌姥姥见二丑等已飞出七八丈外,拙叟又和黄衣喇嘛们晓哓相对,她不愿离开岩洞,恐受伤未愈的逍遥游子受人暗算,遂拦住二女,不让她们追出。三人一排儿守住洞口,只要二丑等走近洞口,准备立予迎头痛击。
逍遥游子身倚岩石,叹息了一声,呻吟着说:“凌道友,穷寇勿追,让他们走吧!快把那片封盖冰穴的青石推开,以免荀贤侄们出洞时多费手脚!”
冷萼和小涵,忙应声走回洞中。
喀尔喀喇嘛人较戆直,不由怒吼道:“既然如此,何必再跟天目拙老头罗嗦,快些一同找那些家伙去!”大兰多却恐上了拙叟的当,仍然眼珠频翻。
他心中未敢相信拙叟的话,猛向二丑喝道:“你俩是干什么的?”
莎罗夫人正检视她的老伴腰侧伤势,抬起头来杰杰怪笑道:“番子,你说话这么横,东海双丑,可不吃你这一套!”
天目拙叟却嘿嘿奸笑说:“二位喇嘛不必多疑,这两位老朋友,帮同老夫向她们讨回藏珍图交过了手,不幸略受微伤,令师兄身死的实情,你不妨问问他们。”
大兰多和喀尔巴图,曾进入中原三次,对于武林中有名的好手知道不少,也略听说过东海双丑的大名,遂台十为礼道:“双丑朋友,索未谋面,恕本师说话卤莽些,请勿介意!大藏法王究死于谁手?藏珍图也究系何人夺去?”
婆娑老人挣扎着直起腰来,狞笑道:“东西二圣,早已追随长孙隐者门徒姓荀小子后面,下了那面洞内冰穴,藏珍图就在姓荀小子手中!还有华山一奇凌姥姥率领两个丫头,替他们在冰穴上面把风守卫!至于令师兄,乃是和南圣逍遥客决斗致死,逍遥客也负了重伤,现还在洞内养息!二位要报仇,争取剑诀,那就千万勿失良机!”
大兰多已相信了大半,他知道中原武林好手,从来说一不二,很少诳言欺人的。遂拱手称谢说:“那么三位谅是曾和他们决斗过了?”
婆娑老人点头说:“惭愧,东海双丑虽曾进入冰穴一次,却因不耐其中酷寒,只有退至洞内守候,不料却被瞿昙疯秃,硬逼着交手,一时不慎身受微伤!冰穴深入冰层一百余丈,但仍未至岩底,所以剑诀尚未出土!”
婆娑老人又慨然长叹了一声。
天目拙叟外方内圆,工于心计,遂从旁说道:“三个娘们,都很扎手,刚才老夫曾和她们交手百余招,竟未占上半分便宜!依老夫之见……”
大兰多喇嘛怪笑说:“天目一奇,阁下有何良策?”
拙叟超前附耳说:“莫如立下毒手,合力把岩洞震毁,把她们一齐送佛上西天,三日后再重新按址凿开冰穴,那时就没好手和我们争夺了!”
大兰多虽然狡黠无伦,但也暗说:“你这老鬼,真算得心黑手辣了!”
五个奇形怪状的好手,又互相计议一番,立即相率翻身向岩洞口纵来,岩洞外面还有丈余长一条冰壁甬道。
凌姥姥正凝立石洞口,蓄势以待。
她望见两个狞恶番僧,和拙叟头接耳鬼捣了一阵,又翻身纵来,忙扭头叫道:“涵丫头,萼丫头,快来助我堵截这一干恶煞!”
不料双居和大兰多等,纵至冰壁外七八尺处,倏然一齐收住脚步,各各鼓腹吸气,十只手掌竟向冰壁岩石,猛然合力震劈。五位顶尖高手,组成了一列排空掌幕,呼隆隆掀起山崩地裂般的爆震!
凌姥姥本防备他们冲进洞来,不料他们竟向察玲玛峰咀冰壁上面发掌怒劈,五蓬猛烈真力,一齐撞了上去。
岩石一叠克啦啦爆响,岩洞外面的一层冰壁,如何禁得住他们大力撞击,又恰当盛夏冰层被阳光照射,已经热力融化,加上前三天经过一次剧烈地震,冰壁已裂开许多缝隙,再经大力猛撞之下,立即咕隆咚一叠巨响!丈余厚的冰壁已被他们震塌下来。
巨大的冰块,立时填满了洞口!凌姥姥慌忙闪身退入岩洞。外面那五个恶煞,纷纷纵上冰丘。又朝着冰壁后面的察玲玛峰峰壁连连发掌怒劈!
咕隆隆爆响不绝,也有少数经风雨剥蚀,生了裂痕的岩石,被他们震落下去,大块岩石,一齐压在冰块上面。
那面岩洞出口,立时被冰块岩石,封了个死!
这五个凶神恶煞,仍恐把凌姥姥这八九位好手,封闭得不够澈底,又自峰顶推落下来无数巨大石块。
这时,天已入夜,山顶罡风凛冽,气温陡然下降。
双丑等也冻得身体发抖,忙各找冰丘下面蔽风处盘坐行动,活动体内真气血脉,以御峰顶的酷寒,度过漫漫长夜。
他们夜中,也恐有失,不敢跃落冰岩。
五人把察玲玛峰腰挖劈开数丈深的一个窟穴,颇像一座石龛,他们就在石龛下面冰谷里,避风露宿。
不料一阵天崩地塌的巨响,头顶忽然滚下来无数千百斤重的岩石,震空崩落,压得气流呼呼嗡嗡作响!
巨石纷纷砸下,砸得冰屑漫天飞舞!
五人吓得一齐翻身跳了起来。
他们以为刚才震劈峰咀过于猛烈,以致整个山咀快要崩塌了,忙一齐向西纵避。耳里却听得清朗圆润少年声口喝道:“恶煞!妄想填塞岩洞,还不快些站住受死!”
拙叟扭头看时,黑夜中地上雪光反映,光线尚不过分黑暗,只见三条纤细婀娜身形,已自察玲玛峰腰飘然而降。
少年的口音,入耳极熟,正是洞中会过的姓荀少年的腔口!拙叟等大为惊奇,荀际深入冰穴,怎又会自峰腰从天而降?
原来荀际潜入石穴之后,他真气迸涌上提,以犀角微微点地,随着冰穴降落之势,一直飘落下去。
石穴滑落三十余丈后,反较上面一段凿得略为宽阔高大,已可直身而立,脱离了山腹,进入万年玄冰里面。
荀际屡服奇珍,内功又达上乘火候,所以目力特强,藉玄冰反射的微光,已可辨清十丈以内的情形。
进入玄冰层掘开的邃道,即微觉寒气袭人,但是他周身三尺以内,却由辟寒灵犀上面,自然涌出一股温暖的热气。有时犀角放在右手,左半边身体就微感阴寒之气拂来,再往下数十丈,冰穴中已酷寒刺骨。
荀际心奇这条冰穴,开凿得如此整齐,谅必前人早已来过,那么玄门天遁剑诀,恐早已为前人发现了!
他心里微微泛起一丝寒意。
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荀际决心把冰穴彻底探凿一下,以明究竟!假如前人捷足先登,也不必留有痕迹可寻。
又滑落数十丈后,眼前冰穴突然扩大,约有两间房子大小,略呈椭圆形,地面也光平如镜,当然上下四壁都是一色玄冰冻合而成,上面万年冰层压缩冰结,加以冰层酩寒,越冻越发结实,成了一片暗白色。
这儿尚未至岩底,看不见岩石面貌,难道剑诀就藏在这里,被前人掘去不成?他打亮了火气摺子,照着身上的藏珍图。
荀际按那图中三个朱圈位置,和察玲玛峰远近的比例,似乎这儿已是图上所画最靠外红圈指示的位置了。
火光亮处,四周阴寒之气都向轻轻旋绕,簇拥过来荀际虽有辟寒灵犀在手,仍觉那股阴寒之气,砭体裂肤凛冽难堪。这座大冰穴中,又比上面寒冷数倍。他熄了火摺子,沿着冰穴冰壁,仔细审视。
忽然触目发现了半截剑柄,嵌在冰壁之中,荀际心念一动,逼近前去,只见冰层冻住的只是一截斑斓生锈的剑柄。剑身却已不知去向。把手上似还挂着一方白巾,也被玄冰紧紧冻合。
荀际忙挥支辟寒灵犀,犀角果然锋利无比,立将冰壁挖开尺余深一个大洞,连剑柄挖出一方坚冰,滑落地上。
荀际蹲下去,细心用犀角划削,把冰块砍碎,剑柄自冰中滚出,曳着一方白巾,巾中却密密麻麻,写着许多字迹。
他心头突然微跳,但仍十分冷静。
他不相信剑诀就这样轻而易举,会到了手里。
荀际又打亮火摺子,摊开那块白巾看时,上面写着一笔苍劲雄浑的小字,但却被冰层湿渍,漫患不清。
而且那些字,似用石岩削尖所写,并非普通墨汁。
荀际细心辨认,方看出上面的字迹:“万历三十年,余初获藏珍图,方能按图索骥,寻得此处冰穴,此为余生平第九次西上昆仑也。”
上面这几行字,最为模糊,但荀际依那口气看来,留字的人,很可能就是他师傅——长孙隐者本人。
以下的字迹,又较为清晰些:“万历三五年第十次来此探掘剑诀。”这一行非常简短,便已充分表示失望之情,显然仍没有找到目的物。
再往后又有几行字迹,写的是:“万历四十一年,第十一次探掘剑诀,始知已为彼人所据,余倾全力搏斗群魔,仍然剑断身创,不能如愿以偿!嗟乎,玄门至宝,不能重见天日,咎在余不肖,不能克绍箕裘,光大师门,夫复何言!惟有潜心完成余大浩然玄功之心得,以争来日之短长矣!剑柄留嵌壁中,以志余之过失。”末后还有很刺目的两个字:“央穴!”
由上面这一段话看来,更无容置疑,确是隐者手笔了!
荀际推想:师傅不但三次进入冰穴,而且还找到了占据玄门至宝——天遁剑诀的人,并且和他交过手,不幸吃了败仗,那么此人功力之高已可想见。但是疑问却更多了,此人既得剑诀,何以还留在冰岩不走?
而且冰穴地面不大,四面冰壁结合得天衣无缝,此人又藏身何处?荀际猛然想起央穴二字,不由憬然酷悟!
再看那块白巾上面,更无别的字迹。
他推想隐者第十二次西上昆仑,或者因受四角蛰龙之毒,功力涣散,以故未以再至冰穴,也未可知!
他捧着那块白巾,想起师傅峰死首丘岩,竟未能完成夺回剑诀的壮志,不由热泪盈眶,悲悼不已。
突然来路冰穴中一阵衣袂飘风之来。
荀际收了白巾,站起身来,蓄势以待。
他不测来人是敌是友,所以以全神戒备,不料飘纵下来的竟是公孙隐和云贞。云贞又娇笑盈盈叫道:“荀哥哥,找见剑诀没有?”
但公孙隐却冻得流清涕,口中唏嘘不止。
荀际忙先握住公孙隐的手,只觉僵冷如冰,但娇小玲珑的云贞,却依然面色红润,活泼如常。这是她身怀毒龙珠的神效。
第十一章 三女同迎荀家门
荀际嗔责道:“冰穴阴寒之气过盛,你俩何必冒这么大的险?”他暗运详细罡之气,输入小师弟奇经八脉。
促使公孙隐体内真气,迟速的运转三十六玄关,十二重楼,刹那间就正反各运行了一个周天,立使他气血通畅。
公孙隐呵呵口气,道:“好厉害,快把我冻僵了!”
雪贞娇笑说:“没出息,我怎么就能忍住呢?”
公孙隐扮个鬼脸,道:“你别吹大话,你把毒龙珠给我,看你冷也不冷?”
荀际忙说:“探掘剑诀要紧,不要斗口,来吧!”
遂指着冰穴中央地面,道:“大家一齐用力,向下挖掘吧!”
雪贞皱皱眉说:“怎么还要挖掘?这不已是冰层底部了?”
公孙隐周身气血畅通之后,又挨换辟寒灵犀,立觉四肢和暖,非常舒适,公孙隐随身携有一只短剑,他抢先向冰地插了进去,催促道:“贞姐姐,你犯什么疑,听荀师哥的话,保你没错儿。”
于是三人奋力挖凿,咕咚一声,掀起了一块巨大玄冰。
下面却依然是坚硬而且光滑的玄冰,他们一连挖掘了一丈多深,方始犀角龙角碰上卫岩底的花岗岩石地面。
三人挖开的像一面尺就直径的冰井。
荀际首先跳落冰井,俯身看时,不由惊喜叫道:“不错,就是这里!快下来一齐动手!”
公孙隐和云贞,忙应声跳了下去。
他们脚着青岩,触手东面也是整的石壁,而石壁上却出现了个高约五尺的石板门,宽达四尺几寸。
但冰井地面非常狭窄,他三人挤在一堆儿,荀际双手用力推撼,石门立时摇晃起来,徐徐向里滑入,一阵隆隆巨响。
石门款款而启,里面却同一道清彻的寒光,照得地上出现了三人的影子。石门内却一条深窈莫测的岩洞。
荀际等鱼贯纵入洞内。
却听见冰井上面石穴中,已有苍劲声口,在大声喝叱,隐约听出是瞿昙长老的腔口嚷道:“酸儒,那小子已竟得手了!一不作,二不休,把他挖开的这个冰洞填盖住,让他永世不见天日,埋骨岩底吧!”
夏侯恕的声音,厉声喝道:“瞿昙老兄,你顾不成你四圣身分?落进下石,这算什么行迳?正大光明等荀小侠上来,凭本领抢夺天遁剑诀,也还不失为武林邪派人的本色!难道玄门至宝,你丝毫无动于中么?”
瞿昙长老怪声狂笑道:“老衲早知你的鬼心思,你成心袒护着那小子,不过是想欺骗他,想从他手中分享剑诀的秘密!哼,老衲不能上你的当!”
接着,一阵冰块崩腾滚的巨响,咕隆咚连响不绝。
瞿昙长老又仰天狂笑说:“老衲从不劫夺别人已获的宝物,那小子已炼成青罡玄功,若再研通天遁剑决,从此天下还有他的敌手么?”
瞿昙长老显然是一腔忌嫉的怒火,想把荀际致之死地,使广成玄门永绝后裔,索性连天遁剑诀也宁使永埋岩底了。
当然他还想另待时机,再来挖取剑诀。
瞿昙长老连连发掌劈落他三人挖开的冰块。但儒圣却悲天悯人,也以儒门浩气神功,发掌拦阻。所以冰块被他俩巨大无伦的掌力,推来撞去,撞成粉碎,无数冰屑冰块纷纷坠落如雨。
荀际等三人已进入岩洞,自然不会受伤了。
公孙隐嚷道:“师哥,你听那老秃头和东岳儒圣也下来了,不如把石洞门堵住,免得又和他们厮拼!”
他们进入岩洞之后,方始发现洞顶每职责数丈石缝中就嵌着一颗龙眼大小的照夜明珠,光线颇为清澈。
而且进入岩洞之后,酷寒之气立减。身体上立即减去了一层压力,并且由冰穴进入较暖的所在,格外觉得温暖。
云贞也说:“别让他们跟进来,讨厌极了!”
荀际转回身来,把石洞门推得合拢,一见不远处乱堆着许多数百斤重的长方形石条,信手拖过去几根石条,把石门从里顶住。然后率领云贞公孙隐,向洞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