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广参和灵诠,撇下了同门师弟,乘隙纵来玄阴崖南端,意在驰往大冰岩争取剑诀,不想却被荀际严词斥责。
广参和尚已知荀际功力藏迥,却被他一番喝叱,激得无明火起,脸颊也涨得通红,灵诠真人更为气恼。
他怒吼道:“狂妄小子,谅长孙渺在日,也不能对本派这样不客气,小子你有何德何能,竟敢口发狂言!”
荀际冷笑道:“那在昆仑山联剑攻袭家师的,一定有你这牛鼻子在内了。快说,当时下手对先师无礼的还有何人!”
灵诠真人一震手中松纹青霜古剑,呛的震起一叠清吟,也怒叱道:“小子,你真要自己找死?”
荀际冷哼一声,叱道:“在下代先师施行惩处,尔等罪不至死,只略使尔等知所警惕,对于武林前辈,不应乖张无礼就是了!”
灵诠真人怒吼道:“小子你才是以下犯上,对武林前辈狂妄无礼呢,现有华山一奇在场,这可是你小子自找没趣,休怪贫道以大欺小!”
凌姥姥见荀际怒斥二人,不胜称快,长孙隐者若非这些自命正派的人沿途袭击,何至蛰龙毒涎发作死得那么快,但是冤有头债有主,凌姥姥不愿为了以前的情人,和各大派一齐翻脸。
又自问行辈较高,不能欺凌两派的后辈,所以隐忍在心,但心中却也非常痛恨。凌姥姥假意拦劝道:“荀小侠代令师傅还公道,原属理之当然!但依小侠之见,他们罪过尚非十是不赦,究应如何发落方为公允?”
荀际淡淡一笑,说:“武林四圣,万流景仰,当时凡曾参与拦击长孙隐者的人,一律明年隐者忌辰,来王屋山首丘岩,向先师灵前,悔过伏罪,荀某不为已甚,只求上慰先师在天之灵而已!如若怙恶不悛,在下只待大冰岩事罢。分别拜谒各派掌门,了却先师临死前的一椿公案!”言罢,仍忿忿不已。
凌姥姥微笑道:“隐者德高望重,武林同道理应来一次公祭,这不算过分苛求,到时,老身也要亲去陪祭呢!”她说着却已一阵心酸!
广参和尚见华山一奇在旁,自知难以力敌,他生性较为圆滑,况且荀际的办法,也不算欺人过甚,遂合十道:“阿弥陀佛!隐者德高望重,老衲理应为他追荐做些佛事,不过此事牵涉本派掌门在内,容待返山禀知敝派掌门,方能决定。”
荀际却紧逼上去,朗声道:“参禅师既发此宏愿,你本身已知幡然悔改,就应如言践约!”
广参和尚,兀自沉吟不愿回答他一句肯定的话。
灵诠真人却仰天高呼道:“武当先师创业开派,弟子灵诠再无德无能,也不能辱及一派声名!灵诠有死而已,绝不能向别人屈膝求生!”
他又向凌姥姥作礼,道:“华山一奇,就请你作个见证,荀小侠代师雪恨,贫道应在昆仑山上,和他作个了断!但是——”
凌姥姥忙道:“灵诠道人不必猜疑,老身绝不能帮助他,偏袒任何一方,不过荀小侠可容老身说一句公道话?”
荀际躬身应是道:“但凭前辈吩咐!”
凌姥姥一指来路说:“武当还有三位同门陷身群魔包围之中,为保存武林正派元气起见,应该让他折回去救出三位同门,三日后仍然在此作了个了断,就是参和尚,你也不应撇下同门妄想剑诀,还是一同回去力歼群魔吧!”
凌姥姥的话,议正词严,荀际只有唯唯应是。
广参禅师乘机向凌姥姥合十说道:“少林一派,如何答覆荀小侠,俟返山报命之后,再行奉告。既然凌前辈与荀小侠都前往大冰岩,老衲无意觊觎玄门至宝,自愿放弃此行。两月后本派自有重大决定,暂且别过凌前辈,老衲先下去看看战况如何!”
他又隐含怒意,向荀际打个招呼,掉头飞纵而去。
灵诠真人怒瞪了荀际一眼,厉声道:“贫道奉掌门金谕,来昆仑山收取玄门剑诀,若中途折回,生不如死,就令死在大冰岩上,也心甘暝目,三日之约,贫道决如期奉陪,如何?”
凌姥姥见道士执迷不悟,却也赞他颇有骨气,遂拱拱手道:“那就请你自己斟酌办理,请吧!”
灵诠真人双目尽赤,他恨不得一剑把荀际劈为两半,冷哼一声,提剑向崖边纵去。荀际却一挥手,喝道:“灵诠牛鼻子,在未见真章之前,荀某不许你擅往大冰岩,还不与我退下去!”灵诠身形已脚踏崖边石尖之上。
他扭回头来,怒喝道:“小子!你不要目中无人,欺人太甚!”
凌姥姥慌忙拦住荀际,道:“小侠既应允了三日之约,不可出尔反尔,让他去吧,凭他的功力,只怕未必——”
灵诠真人更勃然大怒,不过他为人阴险工于心计,暗说:“你小子也要飞渡冰川,正好藏伏暗中赏你一掌!”
道士身形一展,向冰川上面扑去。灵诠真人百步梯云纵轻功,也炼得十分纯熟,左右脚互相点踏借力,一双大袖挥摆,抖风猛拍,竟飘然纵上了冰川。不过灵诠真人内功火候不足,纵上冰川之后,真气已感不继,唿啦一只脚踏下去一尺来深,幸他功力也还不弱,又提气轻身向前飞纵。
凌姥姥看着道士飞上冰川的身法,不由轻轻摇头。
云贞拍手笑道:“这有什么稀奇,看我也试一下,一定比那牛鼻子还要强些!”
荀际慌忙一把拉住她,温言劝慰说:“云妹妹不要性急,我自会带你过去!”
荀际又附耳叮嘱她,如何运行太乙三元真功,如何双臂张开,双袖抖满了风拍空借力,他又细心的比给她看。
小涵走过来笑说:“苟大哥,云妹妹太会撒娇,而你也过于娇纵她是不是?真的,我也乐于有这么个活泼可爱的小妹妹!”云贞想起昨夜在山冈山彼此亲密的情形,不由绯红了脸。荀际微笑着,招手把冷萼也唤来大家一起儿研究。
公孙隐却拍手笑道:“师哥,你几时收下了三个大徒弟?”
云贞那里肯依,追着和公孙隐厮闹,公孙隐掉头向崖边飞跑,边跑边求饶说:“贞姐姐,就是你凶!”
公孙隐也想卖一下自己的本事,就藉云贞追着打他之际,嘻嘻一笑,身形一耸,凌空而起,向冰川电射而去。
他这里刚一身离玄阴崖,飘起空中,身悬万丈幽壑之上,突然下面一叠尖锐刺耳,凄厉无比的长啸,震起冰峰之下。此人操着极不纯熟的汉语,笨重苍老的腔调,大声叱道:“都是中原内家门路,小子还不与我滚下来!”
随着话音,轰隆一声,自崖上卷起一蓬强烈无比的掌风,直扑凌空飞纵的公孙隐,恰好荀际也纵至崖边。
他本是追上去,劝解云贞,不要和隐师弟打闹。
不料变起仓促,凌姥姥也惊亟尖叫出声:“啊呀!”
假使是凌姥姥站在崖边,她也来不及抢救,因为摩诃萨神功发动时,至少还得一两个弹指功夫呢!
但荀际却五气朝元,玄玉归真,罡体内丹已收发随心,虽在极短的一眨眼间,也可发挥出内家的无上罡功。
公孙隐正以百步云梯轻功身法,向前凌空纵窜,周身功力都运在双腿双臂上面,若想发掌迎敌,其势万万不能。而自崖下卷上来的一莲狂飚劲力,势声非常威猛,宛如排山倒海而至,公孙隐就以全力迎敌,也未必迎架得住。
他人在虚空,只要被这股掌风,扫中一丝,不死也不必成重伤,而且他人也难免坠入万丈,幽壑,粉骨碎身而亡!
荀际眼明手快,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双掌已分别震空各劈出一掌!他左手施展元机篇妙用,迎遏弹震那卷起来的狂飚。
右掌却聚力成线,玄玄功柔性之力,轻轻推送过去。正好助小师弟一臂之力,使他飞纵的速度,加快了一倍。
轰隆一声大震,公孙隐经荀际掌上柔力一送,人已如箭一般,飞上了冰川,下面卷起的狂飚,只差数尺,没有卷中他的身子,可谓惊险之极了。荀际猝然出手,罡体真力只能发出六七成,所以本身也震得一阵摇摆,退后两步。
而下面怪声杰杰,敞笑如雷,喝道:“还有帮手接应,便宜你这孩子了!”
凌姥姥和冷萼小涵,也都纷纷跃至崖边。
凌姥姥急急叫道:“注意,崖下还有魔头潜伏,截击偷袭正派人士,云小妹妹不可冒昧涉险!”又问荀际:“小侠不曾受伤吧?”
荀际点头,面浮微笑道:“这不过是猝然发掌,难免本身受点回震之力,怎会受伤?崖下此人,功力颇为不弱。应该先设法把他除掉,以免他在暗中作祟!”
云贞已舞动一双龙角,向崖下探头搜视。她怒喝道:“魔崽子鬼鬼祟祟藏在下面,难道见不得人?快些上来接我几招,试试看你究是一块什么料!”
公孙隐已在冰川上面,错换脚步,向他们挥挥手笑道:“快些过来吧!我先上大冰岩了!”
他欣然施展踏雪登萍上乘轻功,人小身轻,步法轻灵,宛如燕子抄水一般,纵起丈余,斜斜向冰川上游扑去。
云贞一拉荀际的胳膊,说:“荀哥哥,快些送我过去,待我追追隐师弟!”
荀际未及答话,突然崖下一叠怪啸,一道庞大的红影已冲天而起,此人身法快速异常,斜斜向冰川拔升上去。
凌姥姥不由惊叫道:“原来是他!”
荀际也看出是个古怪狞恶的红衣番僧,正是也在金轮寺前见过的,与天目拙叟对掌的喀尔巴图大喇嘛。
喀尔巴图口里还怪吼道:“小鬼,你就侥幸踏上冰川,本法王也难容你直上大冰岩!除了本法王和空亡道友,任何人也休想上大冰岩!”
他身形箭激,一转眼间,已跃落冰川之上。
喀尔巴图头也不回,甩动宽大僧袖,一直向上疾驰。
凌姥姥叫声:“不好,公孙小弟弟被这魔头追上了,必有一场恶战!待老身先赶去援助他,荀小侠随后带着她们来吧!看来魔头四伏,涵丫头们留在玄阴崖也非良策,不如一同……”
她话音未了,人已冲飞而去。
荀际本已悲愤填膺,热血奔腾,恨不追上喀尔巴图喇嘛,为师傅报仇雪恨,却被云贞厮缠住,未及立即追上。
他遂回答凌姥姥:“姥姥放心前去,切记不要放走恶毒番僧,在下要亲手为先师讨还公道!”凌姥姥嗯应了一声,人已到了冰川上面。
凌姥姥不敢怠慢,惟恐公孙隐有失,她立即踏着游冰浮雪,如飞而去,急急追赶在那一道红色身影之后。
三个人三起几宛如流星赶月一般,渐渐都已脱出视线之外。
冷萼含笑向荀际道:“际哥,你又怎生把我们都送过去呢?还是让我来试试看,如果功力不继时,际哥哥你再帮我些忙吧!”
荀际一把没有拉住,冷萼已娇躯腾空冲起,借着双脚倒蹬岩石之力,娇躯一晃已冲出六七丈远。
荀际怕她过于吃力,立即左手轻挥,发出一蓬柔性罡力,缓缓托住她的腰膂,往起一弹一送,冷萼本已真气略形涣散,只觉身子非常沉重,呼悠悠直往下坠落,经这一托一送,她又提起一口真气,娇躯轻飘飘的,宛如长了翅膀。
于是她又向对面飘近了十余丈,再一纵,双脚已踏上了冰川,她心知是心上人真力相助之功,不由回眸遥遥,送过来含有无限柔情的媚笑。云贞却拍拍手笑道:“冷姐姐,多少天来,还真不容易看见你笑一次呢!姐姐笑时,越发美了!”
小涵却羞怯怯的,慢慢移步走近荀际,低声问道:“荀大哥,我也如法办理么?”
荀际笑道:“用不着涵妹费事,我一手拉着一个,咱们三个一起儿过去吧!记住刚才教你们的体内真气摄提的法式,妹妹们照我说的做就行了。”
小涵微觉心里一甜,因为荀际已把她看重得和云妹妹一样,“咱们三个”四字里,已含有无比的深意。
荀际一手抓牢了她俩一只玉臂,云贞在右,小涵在左面。
他正待带起二女,向对面冰川飞去,突然崖下光影闪动。噗噗噗一连纵升上来三道身影,都鱼贯向冰川窜去。荀际一看出正是昆仑三友,松友潘桓、竹友卫漪、和梅友向纯玉。梅友白衣如雪,飞纵的姿态,非常曼妙婀娜。
崖下又一叠凄厉刺耳的怪笑声,怒叱道:“昆仑三友,留下辟寒犀再走!老夫在此等候多时了。嘿嘿嘿,想从老夫手中逃出,那是一番梦想!”
立即自下面又冲天而起,飞过去一条瘦崦且长的身影。
此人怪发蓬松,两颊如削,容貌奇丑狰狞,正是那位空亡叟。老魔以极快的身法,如箭一般一直追上了冰川。
荀际若非两手各握着她俩的玉臂,早忍不住要向老魔出手震劈了。这一来荀际更担上了一份心事。
冷萼和公孙隐、凌姥姥,前后都有劲敌,夹在中间,岂不遭透?荀际更不敢怠慢,慌忙运足体内真功,双足一点石面,嗖的一声,带着二女,凌空飞起,一直斜斜拔升六七丈高,然后由双腿弹出真力,在空中摆动。
荀际功力虽已出神入化,毕竟一手带着一个人,加重了不少分量,所以飘旋冲飞的速度,不由得慢了些儿。
他三人旋落冰川之上时,空亡叟已飞跃上去十余丈远,荀际又须教导她俩,如何提气踹窜,更加脚步缓慢下来。
这十二位武林好手,立即在冰川上面,展开一番轻功比赛,颇像长距离的赛跑,最前面当然还有一位灵诠真人了。
现在只有分开来,先叙述公孙隐吧。他一路向上纵窜,体内真气,以三花聚顶的法式,凝聚丹田和上黄庭三处。双臂拍风借力,脚步只略略虚点冰川的表面,赖人小身轻,奔驰如风。
但是冰川乃碎冰浮雪,随着滚滚急流,冲卷而下,脚下实在很难借力,因为脚下所着之物,又滑又虚而且是飘荡不定,稍一失足,就会被崩裂的巨大冰块,互相撞击,陷入冰雪窟中,粉骨碎身而死。
一口真气,全用在支持全身重量上面,若有人从旁袭击,很难出手迎敌,而这道巨大无伦的冰川,坡度往上渐陡。
他远远望见灵诠真人的蓝色背影,摇摇晃晃,在冰川上面,渐次缓慢下来,已接近精疲力竭的程度。
但是他俩不过刚刚纵上冰川数里,假如道上一口真气提不上来,势必随波逐流,被巨流冲卷下去了。
再纵目望去,两面岩峰笔立,而且岩石表面,都被冰雪封冻,滑不留手,更无一处可以攀援歇脚之处。
上下茫茫一白,冰块撞击之声,轰隆喀嚓,震响如雷,这种惊险无比的境界,阳光照射下来,反映出强烈的光彩,更易使人头晕目眩,往上去冰川如同天崩地塌一般,白晃晃的只见银光滚卷,更不知有无尽头。
公孙隐一路纵来,虽尚不感十分吃力,但也手心捏着一把汗,惊心动魄,只赖镇定心神,抱元守一,使真气能维持不散,尤赖他童身真元充实,方能临危不乱,镇定下来,履险如夷,然而他也不免慌了手脚。
冰川上游,不知又是怎样个险法,如若在半路上耗竭了真气,那就不堪设想了。所以他不敢飞纵太快。
遇上一片较大的冰块,滑流较慢时,就双脚踏实,稍为喘上一口气,而且也不敢过分消耗功力,一纵只不过丈余。
务使心不旁鹜,真元灵台永保清虚沉静!
前面的灵诠真人,似乎真气泄去大半,身躯摇摇欲倒,这是他年事较高,在玄阴崖下和荀际斗口,怒气难消,以致心粗气浮,又急于驰上大冰岩顶,反而吃了大亏。道士两次脚尖滑陷几乎被冰块冲卷下来。
公孙隐侧隐之心悠然而策,但是在这种冰川天险上面,自顾不暇,无力援助别人。眼看着道士已气喘吁吁头顶热气直冒。他心里也袭上一丝寒意。也许再过顿饭时光,自己不免和也走上同一命运!
公孙隐却盼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