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飞舟临危不乱,手中长剑上撩,一式天河倒悬使出,匹练一般的剑光泼向清矍老者。
宁飞舟出剑之时,老妪已掠至宁飞舟身前不远处,手中拐杖直击宁飞舟前胸。
屈卓远右肩受伤,不及救援。宋天祤手中的长剑方自抬起,老妪手中的拐杖已砰地一声,将宋天祤连人带剑击飞。
俞不凡手中无剑,眼见老妪手中的拐杖就要击中宁飞舟,俞不凡和身扑上,挡在宁飞舟身前,欲以血肉之躯硬挡老妪手中的拐杖。
左冷锋、边展云、黄昆和四大剑门剩余的人齐声怒喝,各执手中之剑,朝宁飞舟身边扑至。
“正叔!慈姨!”眼看场中就要拼个两败俱伤,中年男子轻声喝道。
清矍老者的双手在匹练一般的剑光之中一阵轻拍,借势飞回原处,双手复又拢于袖中,目光却如同针尖一般,依然凝聚在宁飞舟的身上。
老妪手中的拐杖在俞不凡胸前轻轻一点,整个身体倏地后退,也回到原处。回到原处之后,老妪又抱着手中的拐杖,开始剧烈咳嗽。
俞不凡胸前中杖,自忖即使不死,也必是重伤之果。俞不凡的心中,不仅没有丝毫的害怕,反而隐隐有一丝解脱之感。
然而,老妪退开之后,俞不凡却感觉不到有丝毫的不适。俞不凡正在惊疑间,只听到身后的宁飞舟一声闷哼。俞不凡一回头,却见宁飞舟脸色煞白,嘴角已经渗出一丝血渍。
“师父!”俞不凡大惊喊道。
“无妨。”宁飞舟轻咳一声,云湮神功运转一周,面色渐渐恢复了正常。
一旁,八苦和尚的身体愈发放松了。
“大胆凶徒,还敢出手伤人?!”边展云厉声喝道。
“各位师兄,此贼既然使得宋家生死大敌的剑法,分明是宋家生死大敌的后人,屠戮了宋家满门为其先人泄愤。我等一起上,杀了此贼,为宋家报仇,为武林除害!”左冷锋冷声喝道。左冷锋喊的是“各位师兄”,但他的目光,却一直在玄真子和天三奇二人身上游移。
天三奇与玄真子对视一眼后,天三奇对中年男子沉声说道:“阁下既然使得宋家生死大敌的剑法,若是不说出来历,恐怕难逃嫌疑。”
中年男子笑道:“你们若是知道了我的来历,就不会这么说了。”
“昔年武林第一人上官金虹作恶,一样落得个人死道消的下场。阁下有什么了不起的来历,莫非比上官金虹还要吓人?”黄昆闷声说道。
中年男子的目光在黄昆身上微微一停,笑道:“与上官帮主相比么?”笑罢,中年男子微笑不语。
诸无计的眉头,轻轻地皱了一皱。八苦和尚忽然打了个哈欠,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阁下还是报上名号吧。”玄真子说道。
中年男子轻轻点了点头后,清矍老者的双手自袖中伸出,朝着中年男子一拱,傲然说道:“我家主人,尊姓独孤,来自太白。”
“独孤?!太白?!”文兵喃喃念了两声之后,忽然失声叫道:“你是独孤飞云!你是太白剑神!你是剑魔之后!”此刻,文兵声音之中的震惊之意,远远超过了他身上的锋芒。
听到文兵喊出的话,场中除了一些小一辈的人,老一辈的人脸上几乎都露出了无比震惊的神色。诸无计的面色无比凝重。八苦和尚再度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狠狠地,狠狠地伸了一个懒腰。就连风无痕的脸上,也露出了极为诧异的神色,显然也听过文兵喊出来的名号。
福生有心向自家公子问询一二,却也知道此刻不是说话之时,只以一双眼睛在中年男子的身上上下打量,似是想要看出一朵花来。
“你……你……你不是已经……”屈卓远以左手指着中年男子,结结巴巴地问道。
“不错。我就是独孤飞云。我一直活得很好。”中年男子笑道。
“原来是独孤先生。倒是诸某失礼了。”诸无计对独孤飞云拱了拱手,说道。诸无计虽然是六扇门的官,但是似独孤飞云这样的人物,即使是虞照昕和钟无悔见了,恐怕只拱拱手都算是有些失礼了。
“诸大人客气了。”独孤飞云笑道。
笑罢,独孤飞云对八苦和尚笑道:“大师,我昔年曾上少林求取剑道,于少林大师颇有些失礼之处。今日得见大师,还请大师代为原谅一二。”
八苦和尚懒洋洋地说道:“你问的是大师。我只是个和尚。”
独孤飞云微微一笑,目光停留在风无痕身上,说道:“风少侠。”
风无痕微一躬身,说道:“独孤前辈。”
独孤飞云微笑道:“风少侠知道了我的来历,不知是否还愿与我论剑?”
风无痕答道:“独孤前辈乃是极于剑之人,今日更于晚辈有指点之恩。若蒙前辈不弃,晚辈剑意得成之后,自当再向前辈求教。”这番话,风无痕说得极是诚挚。风无痕的眼神,也极为诚恳。
“好!”独孤飞远大笑道。
“各位掌门,不知我独孤飞云使得宋家生死大敌的剑法,算不算有嫌疑。”独孤飞云对宁飞舟等人说道。
见宁飞舟等人再次沉默不语,天三奇说道:“独孤先生家学渊源,便是使得天下任何一种剑法,也算不得有嫌疑。”
“如此便好。”独孤飞云不再说话,目光转向诸无计。
“各位掌门,四大剑门的这四位弟子既然也使得宋家的破风剑阵,还需随本官回六扇门走一趟。”诸无计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朝身边的六扇门人点了点头。
六扇门人得令,再度向前。不过,这一次,六扇门人只是将手中的兵刃紧紧握住,却没有举起来。
四大剑门之人面面相觑,却也没有再似先前那般,各执兵刃与六扇门人对峙。
“且慢!”就在六扇门人已经逼近之时,宁飞舟突然再度出声喝止。
诸无计皱了皱眉头。
八苦和尚皱了皱眉头。
风无痕皱了皱眉头。
天三奇皱了皱眉头。
玄真子皱了皱眉头。
清矍老者皱了皱眉头。
拄杖老妪皱了皱眉头。
独孤飞云也皱了皱眉头。
自从来到此处之后,独孤飞云几乎没有皱过眉头。
不见没有皱过眉头,大多数时候,独孤飞云的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容。尤其是与风无痕说话之际,独孤飞云的脸上,几乎一直是带着笑容。温和的笑容,鼓励的笑容,满意的笑容,开怀的笑容,各种各样的笑容。很难想象,一个像他这样曾经声名赫赫的剑中至强者,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笑容,又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心情。
但此刻,独孤飞云皱了皱眉头。
独孤飞云一皱眉,清矍老者的眉头就皱得更加厉害了。清矍老者的手,又拢回到了袖中。若是有其他人站在清矍老者的身边,一定能够感觉到,清矍老者的身上,似乎在不停地散发着冷意。冷得能够透心入骨的冷意。
独孤飞云一皱眉,拄杖老妪的眉头就皱得更加厉害了。拄杖老妪的咳嗽也剧烈发作了。她咳得让周围的人听了都觉得撕心裂肺。若是有其他人站在拄杖老妪的身边,一定能够感觉到,拄杖老妪的身上,似乎在不停地散发着一股烈火。烈得能够焚尽一切罪孽的烈火。
第二十章 脱嫌之法()
“宁掌门莫非真地以为,六扇门拿不下这四人?”诸无计皱眉问道。诸无计的声音很冷。诸无计的心中,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江湖先是连续发生血案,现出飞刀,再曝出个什么天王,接着曝出那些惊天秘闻和传言,又有荆无命和丁灵琳重现江湖,大闹京师,更有东、西、北三地使臣遭人截杀,东、西、北三处外敌陈兵境外,全天下的六扇门人都已经觉得如履薄冰了。
在如此紧要的关头,宋家坳发生这等灭门血案,已是让诸无计觉得头大无比了。
此案若是不能尽快侦破,万一被有心人将此案与这些天发生的那些惊天大事挂起钩来,任是虞照昕与钟无悔再如何欣赏诸无计,只怕诸无计和此地的六扇门人不死也得脱三层皮。
诸无计率六扇门人赶至此处之后,与风无痕一晤,诸无计的心中已有了七分计较。但四大剑门之人左一个“且慢”右一个“且慢”,兜兜装转,只且得此案的进展无比之慢。六扇门人甚至一度险些与四大剑门之人形成火拼之势。
直到独孤飞云至此,试出四大俊彦确实曾经修习过破风剑阵,此案才算是有了实质性的进展。
只要是能够将四大俊彦带回六扇门,诸无计自信,凭自己百无禁忌的手段,任是四大俊彦如何嘴硬,自己也能够在旦夕之间就将此事弄个水落石出,进而结案封档。
然而,就在独孤飞云已经试出四大俊彦确实修习过宋家破风剑阵之后,宁飞舟却再次跳了出来,阻挠六扇门人拿人。这如何能不让诸无计心中恼怒?
更何况,太白剑神独孤飞云重现江湖,也不是一件小事。尤其是在这个时候,独孤飞云重现江湖,更不能不让诸无计警惕。谁还有耐性与宁飞舟等人耗在宋家坳?
“诸大人,宁某身为一派掌门,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若是我四大剑门的弟子真有嫌疑,宁某不仅不会阻拦六扇门拿人,更会一力协助六扇门,尽快查明真相。”宁飞舟义正辞严地说道。
“独孤先生已经试出,四大剑门的这四名弟子确实修习过宋家的破风剑阵。这算不得可疑么?宁掌门莫不是想说,你四大剑门也藏有宋家的破风剑阵剑法?又或者是说,宁掌门以为独孤先生、八苦大师和本官都识不得破风剑阵,看走眼了?”诸无计冷冷地问道。
“诸大人说笑了。我四大剑门自然不会有宋家的破风剑阵剑法。独孤先生、八苦大师和诸大人更不会看走眼。”宁飞舟淡淡地说道。
“那你四大剑门的这四名弟子所修习的破风剑阵,来自何处?难道是宋家所赠?”诸无计面色一沉,声音变得严厉起来。
“诸大人,我四大剑门的这四名弟子使出了破风剑阵的剑法,确实不假。不过,使出了破风剑阵的剑法,不见得就修习过破风剑阵的剑法。”宁飞舟不慌不忙地说道。
场中各人听闻此言,表情各不相同。
独孤飞云淡淡地扫了宁飞舟一眼,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弧度。
八苦和尚的眉头又皱了一皱。
风无痕眼中光芒一闪,微微露出一丝怒意。
福生咬牙切齿,张了张嘴巴,看了看风无痕,又将嘴巴闭上。
天三奇和玄真子的眉头愈发皱得厉害了。
左冷锋、边展云和黄昆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中暗暗叫好。
“宁掌门,你这是在消遣本官么?”诸无计沉声喝道。
“诸大人,请先不要动怒。待宁某先请教独孤先生几句话。”宁飞舟的神情,越来越镇定。
“宁掌门想问的话,我已经知道了。”独孤飞云笑道。
“独孤先生,既然如此,任何人都有可能在独孤先生的剑下使出破风剑阵的剑法了?”宁飞舟道。
“我的他人之剑,并未练至大成之境。宁掌门不相信我的话?”独孤飞云似笑非笑地说道。
“独孤先生若是如此问,天下有几人敢说不信?”宁飞舟道。
“但宁掌门刚好在那几人中间。”独孤飞云笑道。
“独孤先生,非是宁某不愿相信独孤先生的话。只是,独孤先生至此之后,对这名风姓青年明显青睐有加。此人又正好是此案最大的疑犯之一。独孤先生试剑之举,明显有为此人脱罪之嫌。独孤先生剑法通神。大成不大成,只在独孤先生心中。我等又如何能知?各位师兄,宁某的话,有没有道理?”宁飞舟道。
“不错。宁师兄所言,极是有理。”边展云大声说道。
“他人之剑,确实了得。宁师兄的话,左某极为赞同。”左冷锋冷冰冰说道。
“有这等剑法,想要逼得我四大剑门的弟子使出本来不会的剑招,还有何难?”黄昆闷声说道。
“无耻!无耻!”福生再也按捺不住,怒骂道。
“风无痕,好好约束你这位奴才!我四大剑门的掌门,岂容这无知小辈肆意辱骂?”屈卓远怒喝道。
“师兄勿怒。口舌之利而已。又何必与这等小辈计较?”宁飞舟微微抬手,将屈卓远止住。
“口舌之利?哈哈!”独孤飞云大笑道。
“不凡,你可敢在为师面前立个毒誓?”宁飞舟不理睬独孤飞云的笑声,却对俞不凡说道。
“弟子愿发毒誓!”俞不凡面色木然,躬身答道。
“好!不凡,非是为师逼你立誓。只是此事不仅事关你个人的安危,更关乎我华山一派的清誉。你就破风剑阵之事发个誓吧。也好叫诸大人放心。”宁飞舟淡淡地说道。
“弟子俞不凡发誓!弟子并未修习过破风剑阵。弟子若有虚言,日后当受万剑穿心之祸!”俞不凡抬起右手,伸出两指,斩钉截铁地发誓道。没有人能够看到,在俞不凡的眼睛深处,有着深深的绝望和失落。
“宇清,立毒誓!”左冷锋冷冷喝道。
“弟子陈宇清发誓!弟子并未修习过破风剑阵。弟子若有虚言,日后当受万剑穿心之祸!”陈宇清有样学样,抬手发誓道。
“忠淳,立毒誓!”边展云厉声喝道。
“弟子章忠淳发誓!弟子并未修习过破风剑阵。弟子若有虚言,日后当受万剑穿心之祸!”章忠淳依样画葫芦,抬起右手,一溜水儿地发了一个毒誓。
“飞凌!”黄昆沉声喝道。
“弟子蓝飞凌发誓!弟子并未修习过破风剑阵。弟子若有虚言,日后当受万剑穿心之祸!”蓝飞凌抬起右手,伸出食中两指,铿锵有力地发誓道。
“诸大人,我辈江湖中人,最重誓言。我四大剑门的弟子已经发下毒誓。诸大人该放心了吧。”宁飞舟淡淡地说道。
“你们……!你们……!”福生满面通红,以手指指着四大剑门之人,直气得浑身发抖。
风无痕的目光与俞不凡的目光一碰,俞不凡默默地将目光移开。风无痕的眼中,掩不住失望之色。
独孤飞云似笑非笑,目光落在诸无计脸上。
诸无计面色阴沉,正欲说话,场中爆发出一阵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笑的,是八苦和尚。但见他一边大笑,一边用一只手捂住肚子,另一只手指着宁飞舟。
“八苦大师,请自重!我四大剑门的弟子发毒誓,就这般好笑么?”宁飞舟冷冷地说道。
“好笑!好笑!太好笑了!”八苦和尚一边笑着,一边将那只原本指着宁飞舟的手收了回去,去抹眼角笑出的眼泪。
“八苦大师,我等敬你是少林高僧,又看在心空大师乃是武林正派领袖的面子上,不计较你先前出手伤我四大剑门师兄、辱我四大剑门弟子。大师又这般取笑我四大剑门弟子的重誓,难道说,我四大剑门真地讨回不了公道?”左冷锋冷冷地喝道。
“心空是心空,和尚是和尚。”八苦和尚的笑声倏地一收,笑眯眯地说道:“和尚就在这里。公道也在这里。”
宁飞舟、左冷锋、边展云和黄昆等人见八苦和尚一副惫赖模样,不由得齐齐一滞。
“你……!”边展云手指八苦和尚,大声喝道。
“你个屁!”边展云喝声未落,八苦和尚舌绽春雷,一声大喝。
这一声大喝出口,宁飞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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