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行了一程,旗兵们忽然见到地面上多出了两根轨道,一黄一黑。
众人啧啧称奇,伸手摸摸,发觉原来是木头所制的路轨,外面分别刷了金漆黑漆。
白山道,“这就是玄黄路,破坏我大清风水的邪物,乌柳沟的马车在这路上运送,一车能当两车用。现下速速把它毁去!”
呼卢听到他说起“一车能当两车用”,忙劝说道,“白山大人,这条路等我们搬货出来的时候还用得着,杀完那些贼子后再毁这条路也不迟。”
札克丹道,“是啊,我们可以用他们的马车,从这条路上走出来,省时省力。”
白山厉声道,“你们这时候竟然先想着抢掠,还有没有把我们大清江山放在心上!”
札克丹眼珠一转,“大人,现在毁路,若是闹出动静,只怕会惊动了那些贼人,让他们有了提防。我们不如轻骑沿着玄黄路,直接奔到镇上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白山本就早想轻骑直扑,心中稍作衡量,与灭掉三皇会相比,毁路之事的确可以押后,便点头道,“那好,我们立即行动。”
两名佐领便让骑兵离开仆从,集合出发。这些马上的旗人听说是自己先行一步,去镇上劫掠,立刻眉开眼笑,对于舍下仆从完全没有意见。
八百多骑顺着两条木轨,往山中急奔。到了乌柳镇上,直冲了进去,到处撞门进屋,却没见到半个人影。
忽然有旗兵喊道,“镇角有人!”
当下几十骑抢先追了过去,奔出了镇外,不一会儿又奔了回来。
白山喝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追?”
这些追赶的旗兵道,“他们往山沟里跑了,沿路扔了好多木钉,没法追赶。”
还有人报功,“我射了几箭,他们有人受伤了。”
白山心道,这有个屁用。
呼卢走过来道,“镇上所有的人都是刚刚撤离的,许多屋子里饭菜都是刚烧了一半,还在锅中。”
白山道,“怎么走得这么巧,我们快马奔来,沿路又未见到人影,是谁走漏了风声?”
此时札克丹也过来了,指着一处高高的木台道,“这镇上有个岗哨,能看到远处的山路,我在上面找到了这个东西。”
他伸手递给白山,却是一个标远镜。
白山扔在地上,恨恨道,“这些贼子好生狡猾。”
呼卢道,“白山大人,天快黑了,进山沟不便,就在镇上先歇下来用饭吧。”
白山叹道,“明天进乌柳沟,那就是强攻,不再是出其不意。他们手上火铳不少,这有了防备,不好打啊。”
札克丹满不在乎道,“这又如何,我们反正后面还有一千多步卒,明日让他们先进山,在前面开道挡枪。”
白山反应过来:原来带着那些仆从还有点用处,关键时候就是当炮灰上。
旗兵们各自进了镇上的房屋,找粮烧饭。
正吃到一半,天刚刚黑下来,忽然见到火光大起,还有许多火箭自外面射了进来,乌柳镇上登时烧成了一片。
两个佐领大叫,“中计了!”
冲出门外,浓烟滚滚,旗兵们骑了马乱成一团,往外急跑。
乌柳镇的出口就是两处,一是通往乌柳沟,二是通往外界。
往山沟里去的方向,只听到传来火铳射击的声音不断,很快就再没有人往这条路逃窜。
另一条是旗兵进来的道路,虽是慌乱之中,大多数人也能根据入镇的印象,主动从这边逃出。
但是从这条路冲出来的兵丁,迎面碰上的却是一杆锋利的长枪。
有一人一马守在路口,只有一人一马守在路口。
众兵先是一惊,继而哈哈大笑,纷纷策马冲来,扬起手上的刀枪,要把拦路者撕成碎片。
冲到对方身前,这人挺枪一刺,就有一名旗兵落马,来一个,倒下一个,来一双,倒下一双。连续冲上了十几人,都是躲无可躲,被一枪一枪接连搠死,仿佛这些人冲过来都是主动撞上枪尖。
挡在镇外的人,正是姬傲剑。
他和那日在深山中杀鸟兽一般,见到有人来到身前,心中早算定了对方身形姿态的变化,长枪直奔要害,不花半点多余动作。这些满人骑兵在他眼里,不过是如同一个个笨拙的稻草人而已,无论这些人怎么猛烈进招,怎么极力闪避,也逃不开姬傲剑的心境预料,所需要做的就是将他们依次挑落马下。
一个又一个骑兵如同被收割后的庄稼倒了下去,姬傲剑的心头却是一片淡然。
气血四五转的江湖好手拿起刀剑,在堂口火并中,也能砍倒几十壮汉。何况是有着千斤气力的沙场猛将,只要武艺修为到了一定境界,必定就能化身为屠戮机器。
古时那些在万军丛中杀进杀出的大将,身手眼光远远超于普通士卒之上,一旦进入了厮杀状态,就是这样一下一个,如同砍瓜切菜一般,不需耗费多余的气力。
这样的大将,便被称作万人敌。
姬傲剑虽是身在战场,却感觉不到半分的紧张,也没有半分的不忍,好像只是在做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挺枪、刺出。挺枪、刺出。挺枪、刺出……
他的动作越来越流畅,越来越自然,甚至两三骑同时冲到身边,也来得及抖开枪花,将数人一起刺倒。
以姬傲剑现下的心神,算计这些旗兵的动作变化,已经不弱于一些初入宗师的人物。举枪刺倒这些远弱于自己的士卒,换了那些宗师来做,也不会做得更好。
如果这群慌乱的逃兵,就这样一直散乱地朝他冲来,不论有多少人都会被他一一报销。
这就是收割节奏。
第219章 一路放血()
嗖地一响,一支利箭带着破空之声,到了姬傲剑的面前。
长枪往上一挑,跟着翻腕一压,又刺倒了一名冲上来的骑兵,而那只箭矢,已经被远远拨飞。
接着又是几支飞箭先后射来,姬傲剑的枪法也随之多了几个变化,将这些箭支一一打飞,但长枪依然是不间断地刺出,将赶到自己身边的骑兵挑落,丝毫没有乱了节奏。
旗兵们心头剧震,个个喊道,“这小子和大巴图鲁差不多,是魔将!”
在满人的心目中,巴图鲁是难得的勇将,在战场上手起刀落,见人即杀,但挥刀挺枪之时,毕竟还会大声吼叫,显出一副很用力的模样。
大巴图鲁在战场上同样是手起刀落,见人即杀,却很少吼叫,甚至都不出现额外的表情,似乎只知道精确地计算杀戮。
巴图鲁在暗箭射来或箭矢密集的时候,也容易会被伤害。
而大巴图鲁却似乎能天生预感到飞箭的来向,并且能精密地算计箭矢的来路,纵然冒着箭雨,常常也能将兵刃舞得滴水不漏,上护其身,下护其马。
所以大巴图鲁常常被称为神将,若是敌方有这样的大将,便把他叫做魔将。
越是看上去冰冷无情,越在沙场上从容自若,这样的人物,不是魔将,还能是什么?
现下姬傲剑守在镇外的出口,已经刺落了四十多人,无一骑能从他身边逃开,简直就是一副赶尽杀绝的架势。
前膛枪时代的火枪战法受到许多限制,不能雨战,不能夜战。山沟那边的火枪放过一轮之后,在黑夜中再次填弹就十分困难,要想用枪铳连续射击歼灭这股敌人,实在是做不到。
所以姬傲剑干脆单人独骑守在这里,要趁旗兵从这条路线逃跑之时,逐一狙杀。要知华夏历代猛将如云,凡是在战场上被视之为万人敌的大将,都能独自杀溃消灭小股部队。
忽然一骑飞快地奔了出来,一员身高体壮的将领举着大斧猛劈,喝道,“小子受死!”
姬傲剑倏地一枪,后发先至,撩到了他的面门。对手慌忙躲闪,肩上已是挨了一枪,晃了两晃,却没有落马。
这人是两大佐领之一的呼卢,姬傲剑见一枪未能杀掉他,知道他是个重要人物,手上立时又刺出一枪,直取对方肋部。
又是一匹马正好冲来,马上的白衣人一刀从旁劈来,把姬傲剑的长枪荡了开去,“小子,你的对手是我!”
他背后的军士一边欢腾,“白山大巴图鲁威武!”
姬傲剑刚才交手一招,发觉这人是个劲敌,不仅气力比自己高出一些,刀法上的运劲变化也极为巧妙。
两人斗了数招,却是难分难解。
这时札克丹也冲了过来,挥着大刀喊道,“一起上,砍死这小子!”
呼卢忍痛跟着道,“说的是,先报了火烧之仇!”
身为巴图鲁者,本不该倚多为胜,但白山一想起刚才中了火烧之计,就恨得牙痒痒,便默许了两个佐领加入战圈。
姬傲剑也不言语,一支长枪和三人杀了起来。
两个佐领本看到白山大人和这小子在场面上相持不下,觉得自己一上去帮手就能决定胜负,谁知道三人合战之下,竟依然是和这小子战成一团,急切间难分高下。
姬傲剑的武学造诣高出白山一截,如果他是个名家三段,白山却是二段都还勉强。只是马战不比步战,大大削弱了各种精妙武技的优势,力道上又稍有不如,才一时间拿不下白山。如今再来两个佐领,对姬傲剑而言,也不过是和白山的一盘胶着棋局之外,又多开了两盘棋,以他的心神修为,足以应付得来。
那些旗兵见自家三位大人一起上前厮杀,只当是很快就能杀掉拦路者,一时也不走了。谁知过了半响,仍然是来来往往杀个不停,有人就有些不耐了,驾马便要先走。
白山见了几乎把肚皮气破,主将还在用心杀敌,部下却要先脚底抹油,这是一种什么精神?
却听一声惨叫,只见姬傲剑在三人围攻之中,从空隙里递出一枪,把正要离开的一名旗兵刺倒在地。
三人都是心头一震,想不到这小子在被围攻之时,还有如此余裕去管身边的逃兵。
这些士卒也惊喊道,“走不了啊,三位大人快加把劲,把这魔将给杀了!”
这听上去简直就像是在下级吆喝上司,白山回身怒骂道,“你们这群一点用场也没有的废物,统统闭嘴!”
哪知众兵更加惊叫,“大人当心!”
白山心境之中也升起了极其危险的警兆,好似有什么厉害之极的东西要从后面袭来。
这不可能,那小子此时正在回枪招架三件兵器,就是不顾一切向自己背后刺来,也是来不及。
他刚刚转过这个念头,就听到一声枪响,接着是脑后一热,眼前立刻变得一片漆黑。
姬傲剑一早就带着一支上好了子弹的马枪,见白山转头,左手立刻拿起来,对着他背后就是发了一枪。若是正面射击,白山能从姬傲剑举枪时,就开始动作预判,多半能闪开要害。但这背后下手,实在是神仙难挡。
呼卢大叫,“你好卑鄙!竟然在背后用枪打人!”
姬傲剑道,“你们三个打我一个,又怎么讲?”说着又将马枪朝他指了一指。
呼卢吓得全身都软了,慌忙侧身闪避,要躲开枪管的指向。
一道寒光在眼前闪过。已是被姬傲剑的长枪扎下了马,只听他冷冷道,“火铳又不能连发,你慌什么?”
札克丹已是拉马逃走,大喊道,“打不过了,快逃快逃!”
他这带头一跑,旗兵们也立刻朝外冲去。
原本这些旗兵从镇里出来是零散逃跑,参差不齐地从姬傲剑身边经过,自然会被他一一刺倒。但刚刚姬傲剑和白山三人打了一阵,已经有数百骑聚集了起来,这一往外再跑,如同是洪水奔腾,姬傲剑再也没法全数阻挡。
这些旗兵冲了一半,忽然发现自家阵容浩大,胆子登时壮了,又鼓噪起来,“我们一起杀了他!”
姬傲剑掉转马头,抢先往乌柳镇外奔去。过了一会,回头见到旗兵的队形拉得渐长,就又停马拦住,见到近前的人就杀。
众兵无法,只得又再集合了一下再往外冲。
姬傲剑又往前面先奔,等后面的队伍松散开来,就拨马杀回。
山道崎岖,又是天黑,满人骑兵走得十分艰难。姬傲剑却是猫拳高手,一双猫眼夜瞳看得十分清楚,来来回回不断刺杀,在一路上不断留下尸体。
这支好几百人的溃逃马兵,就像是一只臃肿而又夜盲的野兽,不断地被放血。
旗兵们原本还有集合冲锋的念头和尝试,但被姬傲剑反复袭杀了多次,拖得精疲力竭,苦不堪言,心中已经只剩下求老天保佑的念头。他们越走越是人心惶惶,恐惧不已:或许这一夜过去,所有人都会被这个魔将折磨杀死?
正当他们濒临崩溃的时候,忽然见到前方火光大起,一排竖起的盾牌挡住去路。札克丹佐领威风凛凛地站在一群步卒之中,大声喝道,“弟兄们一起上,前后夹攻,把这小子砍成碎片!”
原来这里已经奔到旗兵昨天和仆从军分手之地。那札克丹之前一马当先逃开了,抢先到了此地,把仆从们从睡梦中喊醒,做好了接应准备。
如今姬傲剑处在两面包夹之中,前有大片步军,后有数百骑兵,已经被包了馅儿。
这些溃逃的旗兵本被折磨得快要精神崩溃,此刻见到形势突变,如同重见天日一般狂喜,个个摩拳擦掌,“一定要把这小子千刀万剐,才能泄我们心头之恨!”
第220章 最怕溃败()
姬傲剑跳下马来,说了两字“再见!”便提着花枪,窜上了旁边的山地。
这条山路是在丘陵之中,两边并不是什么悬崖峭壁。姬傲剑爬起坡来身形灵动,如同一只山猫,简直像是在平地上奔走一般,不一会儿就没了人影。
满兵们目瞪口呆,此时才忽然想起,那些魔将不仅是沙场上十荡十决的猛人,往往也是飞檐走壁的高人。对方拿出轻功远遁,这可怎么阻拦?
札克丹猛咳几声,“大家分岗,前后守好,天一亮我们立刻回去。”
他还没分派好值岗的人手,只听到身后一阵大乱,忙喝道,“又出了什么事?”
那些仆从惊叫道,“佐领大人,那人从前面杀过来了。”
札克丹大骂一声,抽出腰刀,“跟我来,围住他砍死!”
姬傲剑爬上坡后,就往山外走,绕到仆从兵的前方,挺枪又杀了进来。
这些给骑兵打下手的仆兵,与其说是步军,不如说是家仆,战斗力更加不堪,碰上一个武林大高手拿他们开刀,能做出的抵抗连一些江湖堂口都不如。
按古人兵法,正规军队安营扎寨,不仅要有营墙岗哨,军营之内还要挖上多重陷坑,准备各种障物,绝不容敌方大将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杀进来。
但旗兵出门收割,每日的安营扎寨几乎都是草草了事。昨日骑兵撇下仆从先行,这些仆军更是没有防御意识,只是准备睡过一晚就赶去镇上,帮自家的老爷驮运东西。
因此姬傲剑舞着一杆长枪,在这群仆从之中杀来杀去,有如猛虎进了羊群,任意肆虐。
这些仆兵有一千多人,常言道,人一上千,呼啦一片,占的地面着实不小。那些骑兵虽是更有战力,但被隔在后面,又是在山路之中,如何能赶到前面来帮手。
札克丹带着一些下马的旗兵,用力往前挤去。挤着挤着,突然觉得轻松了不少,再一看,原来是这些仆从开始往山外纷纷逃窜,身边自然空了。
佐领大人怒喝道,“不许逃,你们这些该死的胆小家伙!”
要知军队打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