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之下,师父与紫儿仙子正站在一小摊前挑着花灯。
流锦不知何时走到了我的身旁,目光担忧看着我,“丑丫头,我们过去吧!”
我缓缓摇了摇头,目光紧盯着前方,从重逢到现在,师父都不曾看过我一眼,我哪里有勇气过去。
“流锦叔叔,青衣姐姐,墨白伯伯就在这里,你们快点过来呀!”毛豆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我转过身,准备逃走,手却被流锦紧紧抓住了,“丑丫头,不要就这样逃走了。”
“没有,我没有。我只是想要去别处去看看。”
我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懦弱,却又不敢真正地去面对,努力着想要挣脱开他的手,却怎奈都是徒劳。
“别总想着逃跑,等与你的师父打完招呼后,我们再去别处玩吧!”他不依不饶,将我的手紧攥于手心,直往前拉。
我几乎是被他拉过去的,见快要到那摊前,本以为他会停下来,却没有想到,他却突然拽着我的胳膊往前面一推,脚下一不小心踩到了紫儿仙子的鞋,心一下子紧张地不得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该怎么办,低着头慌乱着不停地说着这三个字。
紫儿仙子没有说什么,师父也没有说什么,气愤一下子压抑到了极点,安静地令人窒息。
现在的我,没有勇气抬头再去看师父一眼,我伤害了他最爱的人,他心里一定恨死我了。
“好了,好了,你还要说多少句对不起才肯停下来呀!在你心里,难道紫儿仙子会是那一种没有肚量的仙子么?就这一点小事,她是不会与你计较的,你就不要再这样了,弄得本大仙多丢面子呀!”
紫儿仙子听了,笑道:“是啊,就这么一点事情,我怎么可能会与青衣姑娘计较呀!”
“对不起。”
“不是说了么,不要再说对不起了。”流锦有些悦道。
我抬起头对他微微一笑,他不知道,这一句‘对不起’是对他所说的,因为我的事,害他担心了。
“想不到,流锦上仙与青衣姑娘的关系竟这般亲密了!连走路都是手牵着手了,真是羡煞旁人啊!”紫儿仙子在一旁调笑道。
我这才惊醒,手还被流锦紧握着,暗自使劲想要甩开他,却无奈被握得更紧了。
流锦笑道:“这有什么好羡慕的,仙子与墨白不也是这样么?”
紫儿仙子面上含羞笑了笑,伸手挽上师父的胳膊。
“快叫师父呀,还要本大仙开口教你呀!”流锦使劲地将我往师父身前推去,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抬头看去,师父已经与紫儿仙子退于一旁。
我心中不禁苦笑,若是真的摔倒了,那该有多好啊!若是流血了,那就更好了。
师父,分开不过一月,我不相信,你这么快将青衣给忘记了,我不相信。
“跪在地上做什么,行大礼也不是在这里呀,快点站起来,叫一声师父呀!”流锦似乎比我还要着急,在一旁催促道。
“师父。”
我尽量用平静的语调,轻声唤了他一声,面上勉强扯出一抹笑容。
他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没有应声,也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也许是因为,这里太吵了的缘故,也许是因为,我的声音太小了吧!我站起身来,缓缓向他走近几步,“师父。”
紫儿仙子目光看来,面上微微一惊,轻推着师父的手臂,道:“墨白,青衣姑娘在唤师父,是在唤你么?”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装着不认识我,也许,她会这样做,是因为师父的缘故吧!
师父现在已经不想要我了。
“师父,我……我……我是青衣呀,师父。”我呆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良久,他才撇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而后,又看向紫儿仙子,“紫儿,你认识她么?”
紫儿仙子面上微微有些惊讶,而后,含笑看着他,缓缓摇着头道:“墨白不认识,紫儿也不认识。”说完,不再看我。
‘不认识’,我苦笑着,在心里跟着念了一遍又一遍。我想过许多种重逢相遇的可能,却从来没有想到过,会得到这三个不痛不痒的字。
也许,从‘追风’上掉下来的那一刻开始,有些事情便注定,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现在,连做他的徒儿都成了奢望。
不是对自己说过了么,不再奢望什么了,可是,为什么,心却还是那么地痛。我狠狠咬着嘴唇,不知道是哭还是哭,笑显得有些白痴,哭又显得太过于软弱,我不想被他们看不起。
转过身,浑浑噩噩地直往前冲,这种经历又不是第一次了,我又不是第一次被人遗弃,为什么心还是会感觉到疼痛,难道就是因为这一次将我遗弃的人是他么?
总以为,时间久了,这种痛也会随风而逝。可是,我却总是做不到,一次一次地被遗弃,一次又一次地又抱有希望,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身旁的人匆匆擦身而过,没有人注意到我,也没有人愿意来注意我,大千世界里,真的没有一个人来在乎我的存在了,我变得可有可无。
前方,一辆马车疾驰地冲过来,我忘记了跑,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它向我奔来,突然间很想笑,如果,能够这样解脱,从此忘记了痛,那样也很好。
“丑丫头。”
流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没有应他,原谅我,已无力再承受其他。缓缓地闭上眼,等待着马车从身上碾过,等待着将一切的痛都忘记。
却突然,腰身一紧,被人紧紧抱在了怀中,两人在地上滚了数圈后,我趴在了他的胸口。
☆、第一百一十五章 甘之如饴
鼻前,是一阵淡淡的檀香味。
“师父。”
这一声轻唤,几乎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我不知道他是否会应我,但是,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唤他。
看着他淡漠的眼眸慢慢染上一层怒色,我又不争气开始掉眼泪了,趴在他的胸口,哭地上气不接下气,泪水湿尽了他的衣襟,却还是不愿意将他放开,对不起,我贪恋他身上的气息,我舍不得放开。
“你先起来。”师父淡漠道,说完,撇开头看向别处。
他是在担心紫儿仙子会因此而生气么?
是啊,我怎么忘记了,师父的身边现在已经有紫儿仙子了。
我慌张着想要爬起来,双腿却又不争气,踩到了裙角上,身体一下子又倒了下来,扑倒在师父的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这三个字是那样的微不足道,我不停地说着,心中责怪着自己,为什么总是那么不小心,为什么总是这么笨。我等了好久,盼了好久,才等来他与我说上一句话,此刻,我不能再允许自己犯上一丝一毫的错误,不能。
“墨白,你怎么样了?”
紫儿仙子脚步匆匆跑了过来,将我从师父的身上推开,伸手将师父从地上拉起。
“没有事。”师父回道。
目光与她相对,似在安慰她。
流锦牵着毛豆跑了过来,伸手递向我,“丑丫头,你没有事吧!”
我笑着对他摇了摇头,双腿像是没有了知觉一般,在他的帮助下慢慢站起。
“有血。”毛豆一脸惊恐伸手指向我的裙子。
我低下头看去,膝前的衣裙上不知何时染上了一片殷红,心中了然,怪不得膝盖前总是有一阵疼痛的感觉,原来是受伤了。
“丑丫头,很痛么?”流锦面上有些担忧问道。
“不是。”我摇了摇头,拍开流锦伸来试探的手,“不用看了,我没事。”
紫儿仙子一旁瞟了我一眼,一脸不屑道:“不就是流了一点儿血么,用得着这样大惊小怪吗?”说完,又一脸紧张看向师父,“墨白,你身上有没有受伤啊?”
师父薄唇紧抿,对她微微摇头,转过头来看向我。
“墨白不是懂医术么,过来帮青儿看一看吧!”流锦说完,伸手向前来。
“你……你这是做什么?”我吓得直往后退,伸手去拦,却拦不住他的手,眼见着衣裙快要被他掀起,却又无可奈何。
“胡闹。”师父一脸不悦,将流锦的手抓住,重重甩向一旁,抬起头来看向我,怒声道:“一个女子,怎么能让男子掀你的衣裙,成何体统。”
“师父,我……我不是故意不躲开,师父,我……”我急着想要向他解释,却心急着说不出话来。
师父却似乎有些不耐烦,摆手道:“好了,不要再说了。”
我不再多说,静静地看着他,除了沉默还是沉默,我们之间没有了任何可以诉说的话语。
“墨白,我的头好痛。”
紫儿仙子一脸泪光,手抚额头靠倒在他的怀里。
“紫儿。”师父面色变得很焦急,伸手将她抱起,转身消失在人海之中。
我以为我会嫉妒的发狂,却没有想到,还能够平静地跌坐在一旁,痴痴看着。
一切,终归是回不去了。
“丑丫头,腿上的伤怎么样了,你师父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就不要再逞强了,来,给本大仙瞧瞧。”
我伸出手将他的手拦住,道:“没什么,只是有些痛,恐怕又要麻烦你了!我的腿现在没有了知觉,你……你……”
要开口对他说,让他背我,让我有些难以启齿。
我扭捏着,不知如何说出口,他却蹲下身来将我的双手拉起,环在身前,“想要本大仙背你回去,就直接说嘛!吞吞吐吐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本大仙若是走了,你该怎么办呀?”
“你走了,还有我啊!”毛豆凑上前来,突然冒出一句。
我听了,忍不住笑了笑。
“好了,快点回去。”流锦一巴掌轻轻拍打到毛豆的头上,佯装发怒道:“你这个臭小子,没有看到流锦叔叔正与青衣姐姐约会呀!不去打扰你家墨白叔叔,只会来破坏本大仙的好事,欠揍呀!”
“才不是呢!”毛豆冲着流锦扮了个鬼脸,飞快往前面跑去。
“丫头。”流锦声音突然响起。
“嗯?”没有了那个‘丑’字,我还真是有些听不习惯。
半晌,他才道:“你有想过要放弃么?”
“放弃?”我轻声念道,“没有,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
即使,明知道没有希望,我还是在苦苦痴缠,即使,被师父这样冷漠以对,我还是努力着想要回到他的身边。
我喜欢他快有六年,怎么可能说放弃就能够放弃,怎么可能?
“流锦,你有真正地喜欢过一个人么?”
“没有。”他有些尴尬道。
我听了忍不住笑了笑,他似乎有些恼怒,伸手将我的胳膊狠狠掐了一下,咬牙切齿道:“有什么好笑的,本大仙说没有喜欢过谁,就这般好笑么?”
“是有一点。”胳膊又躲不过,被他掐了一下,我急着解释道:“之前,看你与桃花仙人还有沧月走的挺近,我以为你喜欢他们呢!可是,时间久了,却又觉得好像不是。”
“当然不是了。”流锦气道:“本大仙只是喜欢逗他们玩而已,哪里是喜欢他们。”
“好了,好了。”感觉他的手又要伸来,我赶紧将他拦住,“因为你没有喜欢过一个人,所以我现在的心情,你是不会懂的。”
听到我这么说,流锦有些不服气了,“有什么懂与不懂,本大仙虽没有真正喜欢过谁,但是,心里却比许多人都要清楚。”
“是呀,是呀!”我附和着道。
“可是,事到如今,你却还是这般地执迷不悟,本大仙真不知道该赞你痴情呢,还是去笑你傻。”
我笑道:“痴情也好,傻也罢,我甘之如饴。”
他叹息一声,“傻丫头呀!”
☆、第一百一十六章 有意刁难
回到美人阁时,阁内依旧是热闹非凡。
“青衣姐姐,我们去洗澡吧!”
我还来不及从流锦的背上下来,毛豆便扯着我的衣袖直往后院方向拉。
“毛豆,我……”
膝盖处的伤,此刻还在隐隐作痛,面对他这样,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说。
流锦转过身来,看向他道:“她的腿上有伤,不能碰水,毛豆一个人去洗澡吧!”
“不要嘛!”毛豆瘪着嘴,一脸不开心,“一起去洗吧!”
两只小手的力道越发大了,虽说是趴在流锦的背后,不过身子还是有些不稳,我紧紧环上流锦的脖子,担心自己又一次摔倒。
“青衣姐姐,一起去吧,一起去吧!”
衣袖被毛豆拉着左右摇晃,身子也跟着不断地向下倾斜。
流锦有些生气了,伸手将毛豆紧抓着的手扯掉,“好了,你这个臭小子,想要洗澡,本大仙就陪你一起洗。”
毛豆听了,松开我的衣袖,看向流锦,有些不满道:“不要嘛,我不要跟你一起洗澡,我要跟青衣姐姐一起洗。”
“跟她一起洗澡?”流锦咬着牙说道,“你小子,才多大一点儿,就想着要跟女人一起洗澡了,再这样说,小心本大仙揍你。”
说着,作势要松开手去揍他,吓得毛豆赶紧蹲下了身子。
“可是,以前爹爹娘亲还有毛豆都是在一起洗澡的呀!要不,我们三个人一起去洗吧!流锦叔叔好不好呀?”毛豆仍然不肯放弃,伸手拉着流锦的衣袖撒娇道。
“臭小子。”流锦一巴掌拍在毛豆的脑袋上,有些无奈感慨道:“其实,本大仙也想呀!不过,你的青衣姐姐她不同意呀!所以,你小子还是自己一个人去洗吧!”说完,转过身不再理他,将毛豆狠狠地甩在了身后。
我对毛豆有些不放心,不时地回头看着他有没有跟来,半天没看到他的人影,心里不禁有些不安,“流锦,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他回道:“去洗澡呀!你以为是去哪里呀?”
听到他这样一说,再想起刚才他与毛豆说的那些话,我心里有些着急了,想要从他的背后跳下来。
他手上使劲将我背的更劲,“重的跟头猪一样,动个不停,想累死本大仙呀!”
我不理会他抱怨,喊道:“你去洗澡,带我去做什么,快点放我下来。”
“谁说是本大仙洗。”
“我不要洗。”
“笨丫头,本大仙才不伺候你洗澡呢!”他忍不住低声笑了笑。
既不是他,又不是我,那会是谁啊?这更加让我觉得奇怪了,“那是谁呀,你快点放开我,我要回房休息了,我不洗澡。”
“都说了,不是给你洗澡,是给毛豆洗。”流锦有些不耐烦道。
“可是,我的膝盖都受伤了,怎么帮他洗澡呀,你还是送我回房吧!”
他却只是笑着,不再理我,往一间屋子里走去。
眼前,一口冒着热气的澡池,出现在房间里的正中央,毛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屋子里面,见到我们进来,一脸地欣喜,跑过来扯着流锦的衣摆,“流锦叔叔,帮我洗澡澡。”
流锦将我放在澡池的一旁,走到毛豆的面前,蹲下身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蹙眉道:“平日里,你都吃的些什么好东西呀,长的这么白白胖胖的?”
毛豆听了,一脸地得意,“吃的是雪爹爹为我做的好吃的,呵呵,我不告诉你。”伸出胖胖的胳膊,将流锦伸来的手拍开,见流锦的手又要伸来,不禁眉头紧皱,肉脸鼓起,撅嘴不开心道:“不许碰我,爹爹说了,不能随便让别人摸我的身体,除了爹爹和娘亲,就只有毛豆的娘子能碰了。”
“娘子?”流锦忍不住放声大笑,“就你这么大一点,还想着要娘子,不笑死本大仙了,澡都洗不好,难道,还想娶个娘子回来帮你洗澡不成。”
“不是,帮娘子洗。”
这小家伙是谁教的,我在一旁听地有些面色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