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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哑是在几天后听说韩希夷收养女儿的事,盼弟告诉她的。
原来沈寒冰那日遇见韩希夷,两人一块吃酒。韩希夷说起自己捡了个女儿,长得很像他。沈寒冰不信,特意去韩家瞧了,果然像韩希夷。沈寒冰回来和盼弟说起,嘲笑道:“什么捡的!我看八成是他在外面欠下的风流债。”
盼弟把屋里人都遣了出去,低声对清哑道:“……路上捡的。听三爷说,长得跟韩大爷很像。这事可不奇怪?姐姐,会不会是那天晚上……”她停住不说,看清哑的目光却大有深意。
清哑立即领会这深意,脑中浮现奉州那晚,在方家别苑梅心小筑看到的情形:韩希夷衣不蔽体,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
她问:“没说是谁的吗?”
盼弟摇头道:“不清楚。”
又补充道:“只有孩子。”
清哑皱眉想,难道这个女人身份不简单,所以不能暴露?若是寻常女子,巴不得借此机会攀上韩家、攀上韩希夷才对。
面上她却道:“也许无关。”
盼弟道:“可是,真长得像韩大爷呢。三爷说是韩大爷在外留下的风流债。按日子推算,若是他在奉州做下的,正是上个月生。姐姐不也是在奉州怀上的么?所以我想会不会那晚……”
清哑道:“你别在外说。那件事尤其不能说。”
她语气郑重地叮嘱盼弟,怕盼弟嘴没遮拦,以至于引起什么风波。一是为了守口德,怕带累了韩希夷的名声;二是韩家有个谢吟月,郭家人远离她避嫌还来不及呢,哪能主动凑上去找麻烦。
盼弟道:“这我知道。”
嘴上说知道,心里还是有些意犹未尽。揣着这样一个秘密的真相,听见别人猜来猜去都不靠边,自己知道却不能说,可不急死人?
次日,冬儿派人从奉州送了一批混纺样布过来给清哑,有棉麻混纺、丝棉混纺、棉毛混纺、毛纺等,厚薄不一,软硬不一。
清哑便下了床,又命人将巧儿叫了来,姑侄两个设计了许多服装,主要是军装。有些是清哑以前设计好的,还有的是看到样布后新设计的。有挺括的毛呢大氅,将官们冬天穿的;有棉质的大裤衩和跨栏背心,是军士们夏天穿的;有混纺布做的春秋军装,腰部系带扣眼的皮带;有混纺料子做的带荷包短坎肩,配上长裤和筒靴,显得军士肩宽腰细腿长,特别劲健利落……
巧儿根据这些图样,带着几个女工连夜将样服赶制出来。
这批衣服很快通过林世子被送到宫中,呈到顺昌帝面前。
顺昌帝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这种军服了,之前清哑就献上过几件。他和林世子看后提出了一些建议,清哑这次都做了改进。顺昌帝和内阁阁臣、兵部官员、军中将领商讨了数日,定下大靖军服改革新计划。
这是军方首批军服改革,朝廷要保证品质。因为西北军工织造局刚建立,一切都还在摸索中,无法独立完成这个任务,朝廷须得借用郭家和小方氏的力量;二来郭家和小方氏是皇商,郭织女对朝廷贡献很大,顺昌帝也有意让郭家赚军方第一单的利润。
于是,郭家和小方氏接到今明两年军方的纺织订单,上百万的销售额。
方初长吁了口气,总算这一步商业筹划初步实现了。
在奉州,小方氏和郭家是第一批将毛纺厂建立起来的商家。除了占技术优势、动工早这个原因外,还有一个缘故就是迅速雇佣了一批优秀的织工。这要得益于去年赈灾时那个“以工代赈”的计划。
当时方家开展“以工代赈”耗费了许多银钱,根本收不回来。他也没打算收回来,他的目标就是女织工。那些家有擅长纺织妇女的灾民,和方家签订文书后,往方家交了多少混纺布,几天一交、质量如何,为人信誉如何……方初都让人做了详细记录。
今年一开春,第二批救灾粮食和种粮运过去后,方家就开始了正式雇佣,挑选了一批诚实优秀的女织工,连郭家那部分人工都解决了。而今年棉花的种植也是预先下定给农户的,所有功夫都做在了前面。
郭大有和郭俭进京后,一切工程都顺利进行,水到渠成。
郭家毛纺厂轰轰烈烈开张,引起八方关注,一时间,羡慕嫉妒的有,私下算计的更多。
睿明郡王便是其中一个。
睿明郡王得知小方氏和郭家接下军方订单的消息,总算体会到顺昌帝对他说的“若论其他,你或许强过方初。若论经商,十个你捆在一起也赶不上他”是个什么情形了。他在奉北忙得团团转,至今还没弄出个眉目来;这边,小方氏和郭家已经接了百万订单,开始生产了。
他忽然觉得很不安。
就像在慈善中心那次,郭织女请他先弹一曲,为赈灾义演做抛砖引玉,他不肯,结果被狠狠打脸。这一次,他仿佛预见到自己大张旗鼓涉足纺织业很不明智,下场会很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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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夜,愿大家平安顺心、平安如意!(未完待续。)
第1181章 荒诞的猜想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
还有,他真的很眼红方家。
军方一百万的订单,以郭家和小方氏现在的规模和实力,很轻易能完成。混纺经营一展开,利润将滚滚而来,想想都令人疯狂。
睿明郡王搂银子搂习惯了,无法再像年轻时洒脱、拿得起放得下。
现在,银钱对他有致命的吸引。
郭家和小方氏以优厚的工价雇佣织工、采办原料,同行们也都纷纷效仿,睿明郡王这样的权贵则觉得受了连累。
人们常说“无商不奸”,但还有“和气生财”、“买卖公道”、“口碑”等说法。真正能传承下来的老字号,都很看重商业信誉,奖惩措施运用得当。就算想要提高利润,也不会明目张胆地克扣工人的工钱,以免让人才流失,也坏了口碑。他会运用高妙的手法瞒天过海、见缝插针,隐秘地达到目的。只是具备这种见识的商贾毕竟是少数,所以商场上不断有商家破产,又不断有人兴起,演绎着看不见的竞争铁律。
权贵经商和普通商贾的本质区别是:权贵们是凭借特权敛财,如何肯循规蹈矩、按部就班地来赚钱?高高在上的身份,与生俱来的优势,方便快捷的赚钱途径,都使得他们等不及按部就班。
睿明郡王前些年在盐茶行当都是赚大钱的,现在踏足纺织界,要他像方初这样以优厚的工价雇佣织工、采办原料,那个利润就太薄了,他根本看不上。他又不敢为所欲为。正如方初所料,若周围都是一个工价,只有他独立特行,压榨织工,别说织工会流失,他也迟早会被御史弹劾;原料方面,则没人肯卖给他。
他便谋算上了方初。
正打点回京,他又接到王妃的消息:曹侧妃九月初八没了,难产,一尸两命,睿明郡王痛不欲生,星夜往京城赶回。
曹侧妃是六月份随睿明郡王回京的,为的是参加郭家技术拍卖。因为肚子月份大了,睿明郡王特别珍爱她,不敢带她去奉州,恐路上颠簸受罪,将她留在京城待产,谁知那一别竟成了永诀。
方初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直觉曹侧妃之死不简单,就叫了方隐来问详情,因为方隐暗中盯着睿明王府的。
方隐道,他也觉得不对劲。
他将自己怀疑的疑点告诉了方初,并说他正在追查这事,还叫了张恒做帮手。
方初目光炯炯道:“照你说,要弄清曹侧妃死的真相,关键人物是为侧妃日常诊脉的林太医?”
方隐点点头:“正是他。”
方初道:“那就从他入手。”
方隐应下了。
两日后,方隐和张恒一起来回了方初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方初震惊道:“不可能!曹侧妃刚死,玉瑶长公主是八月二十三日凌晨生的孩子,韩大爷是八月二十三上午在奉州至京城的官道上捡的孩子,前后差了半个多月。若这多出来的孩子是曹侧妃生的,难不成他提前跑出娘胎不成?曹侧妃又怎会在几天前难产而死?”
方隐道:“这确实叫人想不通。我也是通过蛛丝马迹推测的。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通为何长公主现在的孩子长得像长公主,因为睿明郡王的孩子是公主的内侄。侄儿像姑姑,这很平常。”
方初道:“就不能是公主生了双胞胎?”
方隐道:“公主若怀的是双胞胎,太医不可能诊不出来。再说,就算公主生了双胞胎,被人费尽心机送走一个,还留下一个,是何道理?这不是多此一举嘛!若换了曹侧妃的孩子就不同了:第一,驸马去了眼中钉;第二,王妃拔了肉中刺,可谓一举两得。”
方初在心中接道:“还有第三:可污蔑郭织女!”
张恒道:“叫我说,还是不通。他们既这样心狠,连人都敢害,何不干脆把孩子弄死了,一了百了,费这个手脚做什么?”
方隐和方初都接不上话,都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方初迫使自己冷静,思索好一会才又问道:“如果方叔的推测是正确的,那如何解释曹侧妃最近难产而死?”
方隐道:“这种事,想要做得天衣无缝,很难。必定有蛛丝马迹可寻。曹侧妃怀孕后,一直是由太医院的林太医负责为她诊平安脉。若曹侧妃死的异常,林太医肯定是知情人。”
张恒急忙道:“对。听说曹侧妃难产时,林太医就在郡王府。”
方初问:“那你们可有把握让林太医吐露真情?”
方隐道:“有一件隐秘事:林太医不善饮酒,每醉必吐露真言。我准备从这下手……”
方初心中一动,道:“方叔且别忙。睿明郡王回来了,把这消息透露给他,让他替咱们查,掀开此事真相。咱们等着看戏就行。”
方隐笑道:“这也好。”
又商议一回,才和张恒出去了。
此后,方初就每日等待。
九月二十二日,方无恨满月,忠义伯府办满月酒,并没有给睿明郡王府下帖子,但睿明郡王却亲自前来恭贺。
他临出发前,对心腹道:“本王去忠义伯府走一趟。林太医那里,今儿务必要让他吐口。你都安排妥了?”
心腹道:“王爷放心,万无一失。下官已经派了妥当的人请他吃酒,他不会怀疑的,务必要将他灌醉。”
万无一失吗?
睿明郡王听了没有欣喜,反而目现痛苦之色,霍然迈开大步就走,一面低喃道:“本王不会让你枉死的,一定会还你个公道。”
原来他给曹侧妃守灵,有天晚上无意中听见有人嘀咕侧妃死的冤,便下令悄悄调查。后来查知林太医不善饮酒,也很少饮酒,然只要喝醉,必定口吐真言。林太医这个脾性,除了他父母和妻子少有人知道。于是定下这个圈套,要套出曹侧妃难产真相。
曹侧妃,他心爱的女人!
若她真是被人暗害致死,他不会放了那人。现在他去忠义伯府,既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曹家。即便曹侧妃不在了,他也要让她知道,他没忘了她,会一直照应她娘家、和曹家合伙做纺织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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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2章 贤良的谢吟月
方初听说睿明郡王亲自来恭贺,暗忖:终于沉不住气了吗?
他命人将睿明郡王迎入外书房看茶,然后整整衣裳,也过去了。
和睿明郡王一样来方家的不速之客还有一个,就是谢吟月!
她刚从奉州赶回来,尚未回去韩家,听说忠义伯府正为方无恨办满月酒,就直接让马车来到清华路贺喜。
到伯府门前,谢吟月将车窗帘掀开一条缝隙,默默打量庄重的伯府大门。她出身豪富,自小便见过各类精美的华宅。与京城世家豪门建筑相比,总少一种庄重和威严,那不是用钱财可以垒砌起来的。
看了一会,她淡然放下窗帘。
马车在东角门外停下,一个婆子上前递上韩希夷的名帖。门房看后,放马车进去。就有伯府专门迎客的管事媳妇过来相迎,至车前问明车中坐的是谁,又请安,然后在前引导马车前行。至仪门外停住,恭请谢吟月下车。谢吟月从容地扶着锦绣下车。跟随的一干媳妇丫鬟被引到别处安置,谢吟月只带着锦绣进去。
进入仪门内,她目光一扫,里面又是一番气象:进出多是诰命夫人千金和豪门富贾女眷,入目珠光闪闪,彩绣辉煌。
正厅内,清哑被众夫人姑娘围在当中,微笑着和人说话。产后的她长圆了脸,显出富态来。她身穿淡紫色衣裙,头戴镶紫钻的紫凤钗,在一群光彩夺目的女子当中,独特的安静气质依然使她如鹤立鸡群。奶娘抱着孩子和细妹并立在她旁边。
谢吟月站在厅门口,注视着大厅上被众星捧月的女子,脑中一瞬间时光流转,将她初次遇见清哑开始,以及这些年两人相斗的种种经历都飞快过了一遍,如白驹过隙、瞬息变幻。
第一次见郭清哑是在霞照杏花巷谢家别苑,堂妹谢吟风使计抢了她的未婚夫江明辉,谢吟月为堂妹善后。
十几年过去了,郭清哑抢了她的未婚夫方初,郭家越来越兴旺,曾经高高在上的她也被郭清哑踩在脚底,谢家一再败落。
现在,郭清哑又把跟韩希夷私生的女儿送入韩家。
这是要韩希夷和方初一样,彻底跟她离心离德;更有甚者,要和她的儿女争夺韩家家产。
她是谢吟月!
能任人宰割吗?
当然不!
她一得到这个消息,就急忙日夜兼程从奉州赶回京城。这一次,为了非花非雾,她真要和郭清哑不死不休了!
谢吟月想,可笑自己绞尽脑汁和郭清哑斗了两辈子,也不及她看似纯良无害,却在无声无息间欺骗了所有的人。
方初把私生子送还给韩希夷,郭清哑会不知情?知情的情况下,还能做出如此安静坦然的神色,大伪似真的功夫已经圆满。
谢吟月心疼如绞。
目光,却格外犀利。
忽然,清哑向她看过来。
隔着人群,两人视线相撞。
清哑应对人事,绝大部分时候都凭直觉。谢吟月在门口停步,才关注了她一会,她立即感觉到谢吟月的不善和昂扬的斗志,对她熊熊战意。虽然觉得奇怪,但想起她们之间的过往,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谢吟月冲清哑一笑,然后迈着坚定的步伐,从容优雅地走进去。
上门是客,清哑自然不能不理会,也上前招呼,因心中奇怪她什么时候回京的,嘴上便问了出来。
谢吟月道:“刚回来的。”
清哑于是请她入座。
谢吟月先不坐,先恭贺清哑喜得贵子;一面稍稍侧首,就着奶娘怀抱端详了安哥儿一番,然后对清哑道:“长得真好。和他父亲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顿了下又补充,“一点不像织女。”
清哑点头,因为这是实话。
林亦真瞅着谢吟月道:“这也是常情。韩大奶奶自己不也长得不像父亲,像母亲。当日表哥遇见欧阳前辈时,差点都认错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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