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去问,那些人都和谢家世交。谁不帮她掩饰?
当谢吟月说琢磨画稿帮江家后,他娘对她感恩戴德的样子。他更是觉得荒唐:清哑不声不响帮江家画了那么多稿子,娘不感激反而记恨她;谢吟月只不过说了一句话,什么还没做呢,娘却把她当大恩人了。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他却一点不觉得好笑,只心惊。
心惊谢吟月的手段。
她身上含而不露的气势,就连谢二老爷也比不上。
不知怎的,他很不喜欢她。
清哑画了许多画稿给他,他都坦然接受,并没什么心理负担,因为她的贴心和真诚他感受得到;然谢吟月那居高临下的威严,仿佛江家未来要靠着谢家吃饭一样,从此就依附于谢家了。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寻了个空子,离开了谢家,回去了江竹斋。
谢吟风好一会才发现他走了,不知怎么回事。
当着亲家,江大娘面上挂不住,就骂儿子不懂事。
谢吟月那是什么人,形形色色人见得多了。
当下她轻笑一声,道:“妹婿怕是以为我在说谎骗他呢。吟风你回去好好跟他说,究竟方少爷有没有被逼着发誓,出去一问便知。昨天去郭家参加拍卖的人多着呢。”
谢吟风心里一沉,惴惴点头。
江大娘见还是郭家闹的,免不了又骂了郭家一通。
等回去江竹斋,见江明辉睡在床上,懒懒的,竟然病了的样子,不禁急得又骂。
谢吟风熬了解暑汤给江明辉喝,又向他解释谢吟月的话。
江明辉微微点头,只不言语。
到晚间,他越是心神不宁,满口胡话。
谢吟风才急了起来,衣不解带地照顾他。
朦胧间,江明辉仿佛和清哑站在郭家的乌篷船上。乌篷船行驶在寒风凛冽的江面上,正往乌油镇去。他握着她冰凉又柔软的小手,悄悄告诉她,等她过了十五就娶她。忽又好像站在清哑闺房桌旁,聚精会神看她画画。一时又见她帮他试穿新衣裳。他贪恋她的美好,想趁郭大贵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摸一下她的手,或者靠近她的脸颊,闻她身上甜香。转而又是江大娘在他耳边喋喋不休,说清哑的不是。又有谢吟风的绣球砸中他,他惊慌闪避。忽而夜半惊醒,发现自己搂着谢吟风,惊恐莫名……
念头纷杂中,忽然他听见清哑哀哀哭泣。
奇怪,他怎么听见清哑哭了?
清哑从来不哭的,就算大声笑也没有过。
他慌得喊“清哑!清哑!你怎么了?……”
谢吟风在旁照顾他,听见他梦中叫唤“清哑”,心中又酸又胀,又苦又气,不住流泪。
放下这头,且说次日是七月一日,织锦大会的正日子。
一大早,位于朝霞大街的锦署衙门门口便车马簇簇,各路商人蜂拥而至,皆凭官帖进入衙门左侧的锦园——乃是历年召开织锦大会的地方。
锦园的景色极美,奇花异草、假山湖石、亭台轩阁、小桥流水,无一不是名家手笔。
锦园内最大建筑是锦绣堂。
锦绣堂十分宏大整齐:正北向是五开间的官厅正堂,当中三间都没有隔断,全通的,专为大会时锦署衙门官吏和朝廷派来的内监宫嬷起坐;阶下广场有三条通道,通道两旁分列六组回廊,每组回廊都分隔成许多小间,形成一个个廊亭,按“天、地、人”排号,内置桌椅几案等用具,供锦商们使用。
离官厅越近的位置,为天字号。
其次为地字号。
最远的为人字号。
十大锦商自然都安置在天字号。其中方家、谢家、韩家、严家、卫家又排在六组回廊的第一位,门脸不是朝东西向,而是正对北面的官厅正堂,乃是视线极佳的位置。
六组回廊,位置有正有偏,这分配也是有讲究的。
第三、第四位置最正,分别为天字一号和二号。
今日,谢吟月占了天字二号廊亭。
天字一号亭却空着。
众人一看这架势,便明白是给那锦缎的主人留的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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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垂危(四更求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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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众人落座后,都盯着通道,要看是何许人来占这天字一号房。然而,直到太阳当空,也不见人来。大家都窃窃私议,不知何故。
夏织造皱眉,问鲍长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鲍长史流汗道:“下官也不知何故。想是那人有事耽搁了。”
有宫里来的太监尖声道:“莫不是骗人的吧?”
鲍长史急忙赔笑道:“有锦缎在此,应该不是骗人的。”
夏织造看这样不是办法,也没有等那一家的道理;可那人若不来,这织锦的优劣也无法评定。想了想,命人请了方初等人上堂来,将那半匹织锦给他们和内府派来的内监宫嬷们验看,可有什么出奇之处。
有侍女展开那锦,众人看时,不觉一愣——
不像锦缎,倒像一幅画儿。
画上,远处是竹山,山脚有人家;近处乃碧湖,湖中有荷叶莲花,水上飘着船,船上有渔民;附近是田野、江流……
这就是一幅水乡图画!
与其用来做衣裳,不如镶屏风更合适。
然众人看了,都面色凝重。
外行看了只是一匹锦而已,他们眼里,这锦的图案色彩变化自由丰富,清晰可辨,不像一般织锦那样受配色限制;且有图案的地方平整,不似妆花缎那般厚薄不匀(有花纹的部位厚。其他部位薄),根本不是他们现有条件能织出来的。
反复传看后,众人都道无法织出。
他们中。要数谢吟月的眼光和造诣最高。
她分析道:“用色这么多,又不同于缂丝的‘通经断纬’。这是用大花楼机织出来的,但却和咱们用的机子不同。就小女子所见过的织机,恐怕都无法织出来。”
鲍长史拍手道:“正是。本官也是这么想。”
这下上官不会责怪他办事不力了吧?
有尚衣局的宫嬷摩挲着那布料,叹道:“这可了不得。若是织出其他的花纹来,那可就……”
众人听了都目光炯炯。
夏织造便命人道:“你,去门口看着。可有人来。许是他们第一回来,找不到地方。”
鲍长史急忙道:“下官认得那管事。下官带人去等。”
一面告了罪,匆匆带人去了。
这里。夏织造命将各家献上的织物摆出来,让锦署衙门有经历的师傅验看、对比,评选优劣,一面等那匹锦的主人来。
然而大家直等到日落西山。也没等到人来。
夏织造十分恼火。吩咐今日暂到此,且看明日。
锦商们都大失所望,又隐隐悬心,忐忑间纷纷散去。
方初和谢吟月邀韩希夷、卫昭、严未央去醉仙楼吃酒。
韩卫都点头应允,知吃酒是幌子,商议今日之事才是真。
独严未央说还有别事,不等他们挽留,竟自带着墨玉扬长而去。
原来。她心思敏捷,想去找清哑。
她想。清哑能绘制那样繁复的竹丝画图稿,向她讨教说不定能有所启发,从而在织锦上有所突破。想到这她不禁得意:表哥花了三万拍得画稿,也不过是为了同样的目的;她一文不花,只交结郭清哑,就什么都解决了,还可反复询问,并和她共同琢磨。何必和他们在酒楼浪费唇舌,也是白耗力气。
想毕,尽力催马,主仆二人很快来到郭家门前。
还没下马,就见街那头来了郭大全,形色匆匆,旁边还有个中年人,背着个小箱子,不知干什么。
她忙叫道:“郭大哥。”
郭大全见她一愣,随即道:“严姑娘。这是去哪?”
严未央笑道:“就来这呀。我找清哑。”
郭大全强笑道:“不巧的很,我小妹病了。”
严未央诧异道:“前天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病了?”
说着跳下马,将缰绳甩给墨玉。
郭大全一边请她和大夫进门,一边回道:“就是前晚上病的。昨天睡了一天,吃了药也没见好,看着越来越重了。”
正说着,郭守业惊慌地迎上来,扯了大夫就往二门跑。
郭大全也顾不得严未央了,跟着小跑进去。
严未央见不对,也急忙跟了进去。
到了后院上房东间,才发现清哑病得很严重,脸烧得通红,还不住惊颤,已是昏得人事不知了。那嘴紧紧闭着,眉头微蹙,显见不安,却没有说胡话或者呓语。
吴氏婆媳伏在床边强压着哭泣,连郭守业和郭大有都红着眼睛站在床前,也就郭大全强撑着招呼大夫。
那大夫见如此,也不多话,坐下替病人诊脉。
诊罢,竟一句话不说,摇了摇头,起身就走。
郭大全还跟在后面赔笑询问,可能治什么的。
吴氏便瘫倒在床前,一声接一声地吞咽。
阮氏和蔡氏也不停流泪,却不敢哭出声。
郭守业父子都傻了。
严未央不可置信地问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听见她的声音,郭大有转头看过来。
仿佛刚刚才发现她一样,他眼中迸出犀利的光芒。
严未央并未留心,匆匆吩咐刚进来的墨玉道:“快,拿我的帖子去请王大夫。请了人立刻带到这里来。”
墨玉也觉不对,并不问缘故,答应一声,就飞奔出去。
郭大全正好送走大夫转来,闻言大喜,问道:“可是永安堂的王中大夫?我也听人说他医术好,先去找过他,他不在。”
严未央解释道:“不是不在,他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平常只在堂内就诊半日,下半日就歇着了,等闲人请不到而已。你放心,我严家的帖子一定能请得动他来的。”
郭守业和吴氏等人立即重新燃起希望。
郭大全更是千恩万谢,请她去外间吃茶。
至外间坐下后,阮氏泡了茶来。
严未央谢了,忍不住又问:“怎么好好的就病得这样?”
郭大全面上就现出难过神色,黯然道:“都是退亲闹的。”
郭大有则咬牙道:“是谢家害她的!是江家害她的!小妹要有个好歹,我不会放过他们的!”说完就冲出门去。
严未央怔住。
也对,任谁这样被逼退亲,只怕也难咽下一口气,郭清哑没当场自尽,算是坚强的了。
她便沉默下来。
就算她嫉恶如仇,也不能当着郭家人面骂谢家。
谢家,毕竟跟方家是姻亲。
她私下质问谢吟月可以,在外面却不会这么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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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求救
过了一会,她坐不住,信步走了出去。
只见郭大有坐在台阶上,呆呆地看着天边。
天边,一抹晚霞绚烂如锦!
看着他忧伤的身影,她不忍,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坐下,却没说话,因为不知说什么。
她不说,他却开口了,声音幽幽的,有股悲凉的味道:“那天晚上,你们走了,小妹就坐在这发呆。她跟我说,她想念江明辉。她说,她管不住自己,就是想他——”只听得这一句,严未央眼泪便夺眶而出,眼前浮现落寞的少女身影——“……他们定了亲后,江明辉常去我家看小妹,他们好的很。小妹帮江明辉画了许多画稿,叫他来霞照开铺子……”
他轻声叙述江明辉和清哑的过往,点点滴滴,直到退亲。
严未央听得泣不成声,泪水打湿了丝帕。
暮色沉暗的时候,墨玉请的王大夫到了。
众人如见救星,簇拥着他往清哑房里去。
王大夫给清哑诊脉后,面色很凝重,因道:“病倒也不奇,只是来势凶猛,且病人郁结于心,缠绵于内——”他看看郭家诸人,想着说深了他们也不懂,索性直指病因——“心病还需心药医。若不然,恐非药石所能凑效。”最后一句话是对严未央说的。
郭大全颤声问“大夫,说的……什么意思?”
严未央却明白了:这是要江明辉来救她。
王大夫便向郭家父子解释一遍,郭家父子听了都发呆。
这要求说难不难。说不难其实很艰难。
王大夫叹了口气,又开了个方子,说“先吃了试试看吧。若是心结解了。去永安堂找坐堂大夫来开方下药即可。”又向严未央歉意道“老朽尽力了。”说完便告辞。
郭大全送他走后,便和郭守业郭大有凑一处商议。
吴氏冲出来,拉着郭守业哭喊道:“他爹,你要救救清哑!你去江家!去江家求他们!你给他们磕头,求他们!一定要把明辉找来!要不然咱清哑就没命了!”
郭守业颤声道:“我去,我这就去!”
严未央再忍不住,冲出郭家。直奔醉仙楼。
问出方初等人所在的雅间,赶了去,一脚踹开房门。
“谢吟月……”
只叫得一声。便戛然而止。
雅间内,除了谢吟月、方初、韩希夷、卫昭,还另外有三个少年,也是锦商子弟。正说笑呢。见严未央突然闯入,且满面怒色,都莫名其妙。
谢吟月温声问:“严姑娘,怎么了?”
严未央看着在座诸人,神色变幻不定。
那三个少年也是知眼色的,见状立即起身,朝方韩等人告辞道:“方兄,我等先过去了。明晚我等在湖上设酒宴请方兄、韩兄、卫兄。还有谢姑娘和严姑娘,咱们再叙。”
方初也不挽留。客气道:“刘兄弟慢走。”
他三人便离席而去,经过严未央身边时,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卫昭冷冷地扫了一眼严未央,也起身道:“我过去找沈老爷子说句话。”说完也跟着那三人出去了。
方初这才沉声问严未央:“出了什么事?”
严未央走到桌前坐下,朝他灿然一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那个郭清哑,她要死了!”
说得漫不经心,好像在说一件新闻趣事。
方初等人惊诧万分,面面相觑。
谢吟月冷静地问:“究竟怎么回事?”
严未央笑道:“这个么,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是想江明辉想的——”眼望着他们几个,果见他们变色,不禁冷笑,继续道——“你说,江明辉那个负心男子有什么好想的?真是没出息!啧啧,那样一个不爱说话的女孩,竟对她哥哥说,她想江明辉,她管不住自己,好想他!”
最后一句话,她学着清哑静静的语气说出来的。
方初眼前就浮现那个少女寂寞忧伤的模样,神色肃然。
韩希夷和谢吟月脸上也没了笑容。
“哎哟哟,实在太没出息了!”严未央说着又是摇头又是感叹,“人家这会子正搂着谢二姑娘不知去哪个温柔乡呢,‘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白死了也没人知道。唉,听说他们虽是父母之命定的亲,却郎情妾意、琴瑟相合的很呢。那江明辉在乌油镇的时候,隔三差五就去郭家看望未婚妻子。郭清哑帮他绘制了许多图稿,这才有信心来霞照发展。没想到竟是这个结果。早知如此,当初何必怂恿他来霞照呢?徒为她人做了嫁衣裳。”
说着哈哈大笑,眼中却滚下泪来。
方初忽然问:“可找大夫瞧了?”
严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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