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退到安全距离外,转身就跑,寒香中传来嚣张又无赖的声音:“你再吞一罐子蚯蚓,我也要和你退亲!”
他气得拔脚要去追,被沈寒秋拦住。
沈寒秋眯眼看着那消失在梅林外的背影,想:这才是她真正性子吗?怪不得三弟坚持要娶她,两人还真配!
他对弟弟道:“她不是赌气。这事还要细斟酌。”
沈寒冰瞪眼道:“还斟酌个屁呀!煮熟的媳妇飞了,传出去,我还有脸出门吗?”他也和盼弟一样爆了粗口。
沈寒秋不慌不忙道:“越逼越坏事。要想个妥善法子。”
郭大全也道:“沈兄弟别急,回头我们好好劝她。”
沈亿三板脸道:“先把家里弄清了再说!”
这句话说到关键处,沈寒冰才不吭声了。
大家这才散去,一路还在津津乐道刚才的事,看沈寒冰的目光就像看怪物;沈寒冰故意砸吧两下嘴,道:“这地龙味道不错。”
众人纷纷避之不迭。
私下,沈亿三又亲向郭守业等人致歉,表明一定要查清此事。
这点子小事对沈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沈太太第二天便查了个水落石出,果然是有人要搅了这门亲,涉及沈家好几门亲戚。
沈太太气极了,正如盼弟骂的那样,做出这种事的人,就是贱人,沈家断不会让这种人进门,连这家人今后都要远着。
只是这事却不能告诉郭家,更不能公开。
若公开,便毁了那家的名誉了。
沈亿三夫妇亲上郭家,委婉陈明原委,郭守业和吴氏也不愿逼得人太狠,方家的事可是前车之鉴,横竖盼弟没事,也就算了。
不过,还是能从蛛丝马迹看出些端倪:事后,沈寒冰卖了一个妾;沈寒秋斥责了妻子,他一向威重,沈大奶奶被骂得哭了整整一晚,过后几年没回娘家;沈太太对娘家人冷淡了许多……
至于亲事,盼弟依然坚持要退。
闹大了,清哑奉命询问盼弟心意。
她觉得,这件事只要不是沈亿三夫妇的意思,且沈寒冰也中意盼弟,盼弟又喜欢沈寒冰,就不该退亲。
她问盼弟:“你喜欢沈三哥吗?”
只要喜欢,就好办了。
结果盼弟道:“没喜欢。”
清哑道:“盼弟,你别赌气。”
盼弟认真道:“我没赌气。”
清哑问:“那你现在心里难过吗?”
若盼弟嘴上说退亲,心里却难过,那便说明她不是真心想退。
盼弟摇头道:“没难过。定了亲后,我每回去沈家都不自在,和他在一起也不自在,他对我说话总是凶巴巴的。从那天说要退亲后,我心里就轻松了,晚上睡觉也香了,做事也有劲头了……”
清哑再问不下去了。
她想,这门亲也许真不适合。
她名义上是个村女,前世却生在大都市,父母都满腹才学,对她精心教育了二十多年,她尚且不能适应方家的生活,何况是盼弟。
她便告诉三嫂沈寒梅,说还是退亲吧。
沈亿三夫妇倒没什么,既然郭家坚持退,那便退吧,沈太太尤其高兴。可是沈寒冰不答应,还放了一番狠话,连郭守业也没辙。
沈太太不满儿子,道:“她不愿,难道你还能绑回来?”
沈寒冰道:“好主意!我就把她绑回来。”
沈寒秋对弟弟道:“你能绑她回来,还能绑她一辈子?这也太丢脸了。传出去你还做人不做人了?”
沈寒冰自信道:“我有法子让她听话。”
沈寒秋不用想也知道弟弟什么主意,道:“三弟,别鲁莽。这媳妇和海盗是不一样的,不能硬杀。你是娶妻,也是帮婉儿找娘。既然帮婉儿找娘,就让婉儿出马……”
遂附在他耳边,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话。
沈寒冰眼睛便亮了,连连点头。
沈寒秋拍着弟弟肩膀,笑道:“我走了。你用心些,若能在年底把媳妇拐回家,咱们今年三十晚宴上就多一个人了。”
沈寒冰磨着牙道:“大哥放心。我要连个丫头都拿不下,我就不是沈家三少了。”
次日,他便带着婉儿去了湖州城。
到伊人坊,将婉儿往那一丢,他自去沈家商行忙去了。
婉儿是孤身一人被丢下的,连个伺候的丫头都没有。
盼弟被他无赖行为给气坏了,待要不理婉儿,又狠不下这个心。且婉儿也一反之前的表现,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脚边,她走哪跟哪。有时她忙,走得快了,婉儿跑着撵她,一路喊“娘!娘!”小身子跌跌撞撞的,引得客人们都为之侧目。
有人问:“你女儿竟这么大了?”
盼弟羞得恨不得地上裂开道缝,好钻进去。
吃饭的时候,盼弟又开始烦恼,唯恐把人家女儿吃坏了。
“这个辣菜小娃儿不能吃!”
“哎呀,这鱼有刺,不弄干净了就搛给她,卡了怎办?”
“这个太油了,小孩子吃了容易闹肚子。”
“你再去叫厨房用香菇炖个蛋来。”
这些都是她跟清哑学的,看几次方无适吃饭就知道了。
她只顾怕婉儿吃不好,自己却一口没吃。
婉儿享受她的各种关照,笑弯了双眼,十分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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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1章 混蛋
正忙着,沈寒冰来了,大模大样在婉儿身边一坐,婉儿忙体贴地将盼弟的碗筷挪过来,“爹,这是娘的饭。你先吃。”
又对盼弟道:“娘,叫她们再拿碗来。”
沈寒冰满意地摸摸女儿的小圆髻,夸道:“我家婉儿真孝心,又懂事,真是爹的好闺女。”还凑近她小脸亲了一下。
婉儿心花怒放,霎时觉得阳光灿烂。
当然,阳光在外面呢。
盼弟怒视他道:“没煮你的饭。你吃了,她们吃什么?”
沈寒冰漫不经心道:“那就叫她们再煮。”
一面埋头吃起来。
他没来之前,婉儿是由盼弟伺候着吃。
他来之后,婉儿主动帮他夹菜,夹不稳,掉得满桌都是。
夹一次,沈寒冰赞一次女儿孝顺。
婉儿夹得更欢畅了,桌上一片狼藉。
盼弟叫道:“婉儿,别搛了!都掉了!他自己没长手吗?”
沈寒冰抬头,看一眼横眉立目的小村姑,觉得这炸毛模样蛮可爱,胃口更好了,大冬天的,他硬是吃得满头大汗。
吃完,父女俩换张桌子坐。
沈寒冰抱着婉儿,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磕牙。
婉儿体贴父亲,对清哑求道:“娘,我要喝茶。”
其实是她爹,饭后必定要喝茶的。
她软软糯糯的声音,让人不忍拒绝。
盼弟只好命人上茶。
沈寒冰喝着茶,和女儿享受愉快的饭后时光。
女儿的后娘这时才有空吃饭。
盼弟一面吃,一面瞅着那对父女气闷,又纳闷:什么时候他们这样亲近了?那活土匪以前从来不管女儿的,现在居然这样。
她不知道,自从她骂了沈寒冰不配做爹后,他便一改往日脾气,待婉儿十分亲近,每天都抽空陪她,还给她买吃的玩的穿的,哪怕家里并不缺这些,买回来也是撂在那落灰,他也乐此不疲。
他买的高兴,婉儿收的开心。
沈寒冰眼见盼弟吃好了,站起身对婉儿道:“婉儿,爹去忙了。你跟着娘,要听话,别惹事。”
婉儿乖乖道:“爹放心。爹慢走。”
沈寒冰刚要走,盼弟扔下碗筷,几步冲到他面前,掐着小腰拦住他,愤怒道:“沈寒冰,你还不把女儿带走,你想干什么?”
沈寒冰停步,若不停下,他怕盼弟会跟他撕扯扭打,并破口大骂他,他相信她能干得出来这样事,之前在沈家她就是这么干的。
他俯视着她——主要是他太高了——闲闲地提醒道:“你小声些。在家跟我闹就罢了,这里可是伊人坊,来往的都是些什么人,你不是不知道。若让人瞧见你这副泼辣架势,还有人敢来做衣裳吗?”
盼弟听了气得不得了,什么叫“在家跟我闹就罢了”,说的她和他好像是一家人似的,叫人听了怎么想。
不过,她也把他的话听进去了,放下掐腰的手。
伊人坊来往都是富贵人,她还真不敢像在沈家那般放肆,不然的话,那些人嫌她粗俗,都不来做衣裳了,这块招牌可就砸在她手上了。
她便压低声音道:“把婉儿带走!”
沈寒冰上下打量她,眼神深邃,又凑近她耳边道:“你是她娘,你不管她,谁管她?我那边还有事忙,你就辛苦些。”
他的唇触及她的耳垂,热气喷入她耳中。
盼弟受惊,猛然往倒后一退。
他冲她挑眉一笑,然后龙行虎步,极有气势地走了!
盼弟望着那魁伟的背影,气得跺脚,又没办法。
她咬牙想,就不信沈寒冰真不管女儿,便命人不要理会婉儿。
婉儿先还记着父亲嘱托,一直跟着盼弟。盼弟嘴上撵她,一面又不放心她,她越觉得有趣;后来盼弟忙得团团转,根本无暇理会她,她便忘了父亲嘱托了,也没心思跟盼弟较劲了。
她孤零零一人在伊人坊内到处晃荡。
盼弟强迫自己专注手头事务,不去理会她。
婉儿百无聊赖之下,跑出了伊人坊。
对面兰桂坊酒楼,沈寒冰和沈怀玉坐在二楼靠窗的雅间内喝酒,并关注街对过伊人坊的动静。
沈怀玉见婉儿跑出来了,吓一跳,忙道:“三叔,婉儿妹妹出来了。”
沈寒冰回头吩咐道:“吩咐他们,只要姐儿没危险,便不许露面,随她去哪儿干什么。”他要和盼弟比拼耐心。
身后一人回道:“是!”然后迅速去了。
沈寒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两眼鹰一样盯着街对面。
沈怀玉瞅着他笑道:“没想到三叔这样的男子,也有对女人用心思的一天。只是婉儿妹妹那么小,万一有个闪失……”
沈寒冰不在意道:“你小婶婶待会就来了。”
心里又想道:“想娶好媳妇,不用心怎么成。瞧瞧方初,连手都剁了半只呢。我才吞了一盒蚯蚓,比他幸运多了。”
沈怀玉将信将疑道:“真的?”
他很怀疑,郭盼弟能有这份细心?
只怕都忘了婉儿,只顾帮人量衣裳去了。
盼弟确实忘了婉儿,等她想起来,四处找不见。
她心一沉,忙将手头事交代了,带着两个丫头去找。
一找找到楼下,问门口值守的人,说婉儿出去了。
盼弟大惊失色,冲到街上,果然看见婉儿正在街那头东张西望呢,已经跑出好远了,她也不顾形象了,把裙子一拎,撒腿追过去。
到近前,见一个挽着篮子的妇人弯腰问婉儿话,她粗暴将人推开,嚷道:“你想干什么?想拐小孩子,你几个胆子!”
那妇人生气道:“我见她一个人,我问她娘怎没跟着。我是好心!你怎么说话呢?自己的孩子自己不当心,还有脸说人!……”
盼弟不理她絮叨,先攥住婉儿手腕,然后朝前后左右打量。
寒冬的街面上,稀稀朗朗几个人来往,哪有什么健壮汉子暗中护卫,倒有几个行迹可疑的泼皮无赖打量婉儿,看见她忙把目光闪开。
不对,这是心虚!
盼弟一阵后怕,背上直冒冷汗。
她牵着婉儿回到伊人坊门口,对守门的汉子骂道:“你是死人哪!看见她出来也不拦着?要叫拐子拐走了,我揪下你的头!”
那人苦着脸道:“不是姑娘吩咐,说沈三爷不会不管小姐的,叫我们不必理会……”现在又骂他,他真冤!
一言提醒了盼弟,站在当街望空大骂:“沈寒冰,你这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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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2章 帮凶
兰桂坊楼上,沈寒冰把头一缩,躲在窗后。
他心道:“我堂堂男子汉,不跟她一个丫头计较。”
沈怀玉忍笑道:“小婶婶要被你气疯了!”
……
就这样,这一对父女赖在湖州城。
婉儿则赖在伊人坊,紧跟盼弟,晚上也跟她睡。
盼弟赶不走婉儿,打听到沈家商行,便命人强将她送过去。不到一会工夫,那边又把人送回来。盼弟毫无办法。
某日,沈寒冰会让城里最大的酒楼送几桌上等席面来;又不定在某日,买了各种新鲜果品和点心等犒劳伊人坊的女工们,伊人坊上上下下都被他征服了,无视盼弟警告,对他欢迎之至、恭敬之极。
对于盼弟,他更是挥金如土。
城里有名号的珠宝店都往伊人坊送过货,每个盒子打开,里面的首饰都耀花了众人眼睛;随便一样,都抵得上盼弟在伊人坊一年的工钱;他亲自在伊人坊下单,为盼弟婉儿定制了无数衣裙。
伊人坊的女工们整天忙着帮自己人做衣裳。
盼弟从未这样痛恨有钱人。
“你有钱,有钱了不起呀!”
她对着沈寒冰吼道。
沈寒冰无所谓道:“你不想要,就全扔了。”
盼弟气道:“你想气得我扔了,再叫我陪?”
不是穷人家出来的,果然不懂挣钱的辛苦。
沈寒冰笑道:“那就留着。”
盼弟很累,很累!
不出十日,连客人都知道沈三少和郭二姑娘情深意浓了。
有和盼弟相熟的官家千金,见这样,都劝她说“沈三少爷家世好,人品好,长相也好,虽有个女儿,倒也乖巧,重要的是肯认你做娘,这门亲实在难得。你若退了,上哪再找这么好的去?”
盼弟受不住了,逃回了霞照,躲进了方家别苑。
她对清哑说,让福儿去伊人坊接她吧,她跟姐姐研究纺纱织布。
清哑原也有这打算,便重新做了调整。
一日后,沈寒冰又把女儿送到了方家。
这回,有清哑在,他更放心了。
婉儿也更逍遥了。
她也不缠着盼弟,盼弟忙的时候,她就跟无适“哥哥”混在一块玩,方无适干什么她干什么。等盼弟从织机房出来,她就跟着盼弟,吃饭洗澡睡觉,形影不离。
这一次,即便盼弟不理她,她也有人照顾。
可她就爱跟着盼弟,体贴地跟盼弟说话,帮盼弟捶腿。
盼弟已经无力躲她了,整天跟躲猫猫似的,也疲了。
盼弟也拉不下脸来呵斥婉儿。
婉儿以前欺负她,她都能看在婉儿年小的份上不计较;现在婉儿每天变着法子讨好她,陪尽小心,她如何能狠下心?
沈寒冰也天天过来,和方初一起进出,俨然是“方家三少”。
盼弟对他可就没什么好脸了。
他却不像以往动辄呵斥她,言语不多,眼神却极具侵略性,每每看得盼弟心中发毛,心“砰砰”跳,又面红耳赤,十分的难受;和他对视,又盯不过他,总是先败退;她对他大叫大嚷,他也不在意,冷不丁的回一句,盼弟则垭口无言。
盼弟受不了,让清哑帮她退敌,劝说沈寒冰退亲。
清哑也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准备出头。
方初得知后,忙阻止她。
理由是,这种事还得他们自己拿主意。
清哑道:“可是盼弟不愿意。强扭的瓜也不甜。”
方初道:“这你不用担心,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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