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辉立即扑捉到她的恋慕,本就对她日思夜想,这时更加动情。因身边围了许多人,不得对她倾诉思念之语,只好时不时地扫她一眼,双目不自觉流露出浓浓的情义。
敏感的清哑见了,仿佛听见他不断宣告:“爱你爱你爱你,一辈子都爱你!”像前世烂俗电视剧台词,直白没有新意,却直入她心底。
她有些脸红,躲开那目光。
江明辉觉得有趣,因为清哑很少这样举动。
他越发心热,不住拿眼瞄她。
清哑闪避一会,又抬头看他。
见他只顾说,便不声不响端起茶杯递给他。
江明辉这才觉得渴,忙傻笑着接过去。
一气灌了几大口,郭守业和吴氏又在问了。
他放下杯子,一面回答,一面解开包袱,拿出一只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支镶宝石衔珠金凤钗,光华闪闪,闪花了众人眼睛。将凤钗递给清哑,“喜不喜欢?”
清哑忙点头,接过去举到面前细细端详。
江明辉便心花怒放,看着她磨不开眼。
忽听吴氏道:“才开张的生意,怎么就花钱买这个?”
她笑得合不拢嘴,却怕江大娘知道了说闲话,因此埋怨江明辉。
“你大娘说的对。就买,也要先给你娘和你嫂子买。”郭守业也道,“可帮她们买了?”
“也买了的。”江明辉急忙道,“这个是我自己挣的钱,不怕。”
他花了几天时间赶制了一个风铃,得了五两银子,心里便计算开来:往后闲暇的时候多做些小东西,挣的钱就归他自己了。
因为他的任务只是照管铺子卖东西,做不做随他。
既做了,挣的银子当然算他的私房了。
他用私房银子帮清哑买首饰,谁管得着?
见郭守业还要说,他急忙岔开话,问清哑道:“你画了稿子没有?都问我要新品呢。”一面说,一面又从包袱里往外拿纸包,都是点心和糖食,递给郭勤他们。
郭勤几个大喜,,忙捧着去一旁分去了。
这里,大人们却静了下来,一齐看向清哑。
自正月里江明辉走后,清哑已经被大哥二哥再次叮嘱,叫她不要再画图稿给江明辉,还把毛竹坞的流言说给她听,“有时候,好心也会办坏事的。你一心为江家,人家只当是应该的。这还没进门呢,就这样;那要是等进了门,不成了你欠他家的!不能惯了他们。”
清哑虽单纯,也知有些市井小民难缠。
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并不需要欺骗江明辉。
“没有。我没空画。有空也不画。”她实话实说。
江明辉听她说得这样干脆,不禁张口结舌。
关键在后一句“有空也不画”,这可不像清哑说的。
他愣愣地看着清哑,不知她什么心思。
清哑也看着他,认真道:“你不该都卖了。”
江明辉讪讪道:“别人要买,我总不能不卖……”
清哑摇头,有些费力地解释道:“新品难得,一个月出一款,总是不断……才能留住客。都卖了,以后创新很难。你要做长远打算……”
江明辉大震。
他不是笨的,清哑断断续续说的这些,足够他明白了:
才开张,他就把家底亮在人前,往后还怎么卖?
难怪清哑说她有空也不画了。
这设计也是要灵感的,不是随手涂抹就成画的。总有力竭神困画不出来的时候,又或者画出来的东西不能超越前面的作品,那时候怎么办?
而且把好东西一下拿出来,客人的眼光随之水涨船高,再差一点的就难入他们眼了。到时候,他要是没有更好的推出,就会影响铺子的声誉……
他越想越着急,不禁脊背冒汗。
说起来竹丝画是他最先想到的,可他并不擅长丹青,照着别人的画设计成图稿,费心费力还不够生动,容易偏差,若没有清哑,他绝做不到这么成功。
他后悔极了,觉得不该将那些全卖了。
如今,他手上只有四五幅没面世的图稿。
再一想,他又释然:按清哑说的,一个月推出一款新品,也足够他应付半年了。再说,何必一个月呢,两个月也行。物以稀为贵嘛,多了人家还以为这竹丝画好容易制作,当它是大白菜呢。
想毕,他便又露出笑脸。
因内疚地对清哑道:“是我经验不够,才吃了这个亏。往后不会了。我回去让爹他们还照老样子做。这才开始卖呢,没道理一家只卖一样,那往后我们喝西北风去。我手里还有五幅图稿,两个月推出一款新品,这样才显难得。”
清哑见他这么快就领会了她的意思,放了心。
郭守业等人见这样结果,也松了口气。
当下,吴氏让儿媳整治饭菜招待江明辉,众人散去。
江明辉这才有空闲和清哑单独相处。
二月,柳叶儿已经抽出嫩芽,他们便往园子里逛去。
一边走,他一边将霞照县城各样繁华热闹说给清哑听。
清哑根据他说的情形,又提了一些建议:比如增加小件物品,大件的不卖成品,让客人下订单制作等。
江明辉笑说他已经这样做了。
初春的傍晚,一切都很美好,就是有一点不好:身旁跟着三个小萝卜头,还有郭大贵,也亦步亦趋地跟着。
郭勤他们还好说,反正是小孩子,虽叽叽喳喳很啰嗦,好歹他和清哑还能“眉目传情”;郭大贵可是大人,在旁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亲密的话一句不敢说,心里就有些抱怨。
郭大贵也看出江明辉嫌弃他,然他一来对城里事好奇,想听,二来他可是奉二哥的命令看着江明辉的,怎么能退让呢!
于是,郎舅两个之间暗流汹涌,清哑兀自不觉。
她认真地听着江明辉说城里的事,觉得事事有趣。
和风扑面吹来,温柔如棉。
春天,真是个有情的季节!
说说笑笑的,吃了晚饭,又住了一晚。
第二天一大早,江明辉便赶回毛竹坞。
江家人听说这短的时间卖了两千多两银子,都惊得目瞪口呆。
跟着,他们像郭家一样沸腾起来,纷纷询问江明辉各种情况。
听说东西不够卖,客人还催新品,江老爹急忙问“你去了绿湾村,怎么没带稿子回来?”
江明辉正要实话实说,忽见江大娘在一旁盯着他,不禁想起昨晚上郭大贵质问他的话:“就是清哑不那么说,你也别想再要她帮你画。——哼,画了你也休想拿走!我妹妹好心帮你,你们家倒好,说我们上赶着嫁闺女,倒贴江家。你说,就我妹妹这样的,还嫁不出去吗?得了便宜还卖乖,在外面糟践她!”
他一腔欢喜化为不安,赌咒说自己不知这回事。
怪不得他向清哑要稿子的时候,郭家人都那副表情。
今天早上走的时候,若是往常,他定和清哑依依难舍,可当时他看着清哑清澈的眼睛,却羞愧得什么也说不出来,又不知如何解释,只好匆匆走了,一路上心情都不好。
想到这,他且不说实话,板脸硬邦邦道:“清哑没空!”
江大娘立即叫起来:“画个画儿都没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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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争执(1)
江明辉气道:“娘说得好轻巧,娘怎不画去?”
江大娘见他这样口气跟她说话,也生气了,道:“她会画了不起是不是?你要不教她,她就会画了?”
江老爹沉默,对这点表示认同。
江明辉总算明白家人是怎么想的了,顿时羞愧万分。
“我教清哑?我总共才见过她几回?就见了,还要顾着说话,还要吃饭睡觉,没个整天跟她守在一起的道理,郭大伯和大娘也不许。我怎么教她?我自己都不会画,拿现成的画要描半天,一不小心就描走了样,我怎么教她?她教我还差不多!”
他大声喊,口气满是不可思议。
这话把江家一干人都震住了。
这么说来,他们是靠着这个未过门的媳妇在发财了?
江大娘尤其觉得忍无可忍。
“就算这样,她帮你画还能亏了?又不是外人。这家好了,将来她嫁进来当奶奶享福,还不是她的福气。不然,她留着那画也不能变钱,何苦不帮你。”她声音有些尖利。
“可是郭家觉得吃亏,跟你提什么了?”江老爹闷声问。
“清哑帮我们画稿子,分些银子给她也应该的。”江老二憨憨地说。
江老大也点头,认为弟弟说的有道理。
“做梦!她就画了花儿出来,不会篾匠,也变不出钱!”
江大娘愤怒了,她连输给亲家面子都不愿,更别提分银钱了。
江明辉冲口道:“谁提分银子了?人家还没过门,该当帮江家做牛做马的?就算有那个心做牛做马,还怕外面闲言闲语呢,说郭家闺女嫁不出去,拼命倒贴江家。清哑不懂,郭大伯大娘还要脸呢。”
说完,摔手就出屋去了。
江大娘顿时呆滞——
原来,问题出在这!
感觉江老爹目光射向她,她心虚不已。
江老爹再不问事,村里传的那些话也听说了。
“这话谁说的?”他皱眉问江大娘。
“这能怪我么?我管天管地,还能管得住人家嘴说什么?”
本是一句寻常的问话,因江大娘心虚,就叫了起来。
“我也没说怪你。咱们听见这话要解释几句才对,怎么能由着人瞎传呢?媳妇是江家的,媳妇没脸,江家也没脸!”江老爹道。
“这我还不晓得。我当然解释了。”江大娘松了口气,跟着急忙转开话题,“不过几句闲话,为这个就不让清哑画了,郭家也太小气了。害了江家他们有什么好处?这样心疼闺女,怎不巴望江家好呢?可见都是假情假意,只要面子。也不想想,江家发了,他闺女才有好日子过。”
她唠唠叨叨说着,越说越觉得有理,是郭家太不大气了。
“行了!人家闺女还没嫁过来呢,又不欠你的。”
江老爹没好气地冲了她一句。
江大娘悻悻闭嘴,因想到“出嫁”二字,心思却转开了。
江明辉在家只住了一天,与爹和两个哥哥商议后,决定从本家亲戚里找那篾匠手艺好的来帮工;又商定把江老二也弄去霞照县,方便根据客人要求就地制作,江明辉有事出去的时候,铺子里也有个拿主意的人。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第二天三兄弟押了一船货上路。
过了两天,江老大独自驾着空船回来了。
据他说,铺子生意好得不得了,“就是没货,要是有货,多少都不愁卖。越新鲜的花样越好卖。像爹做的那屏风,一千两银子一套,当时就有人定了两套。”
江老爹听了红光满面,连催大家快赶工。
江大娘却心如猫抓。
她是想到了清哑的图稿。
没有清哑的图稿,怎么赚大钱?
想到这她就恨得咬牙:明明会画却不画,放在肚子里长芽呢!
或者画了也不送给江家,等着江家上门去求,然后郭家好趁机提条件?
她越想越有这个可能,当晚和江老爹商议。
“我看郭家不安好心,不然就为了两句闲话跟我们置气?”她道。
“过几天我们去一趟绿湾村,给亲家陪个小情。”江老爹叹气道。
“那不成!我怕他们顺杆子就爬上来了。依我看,咱们也不提画的事,咱们就去郭家商量婚事。清哑今年不是十五了么,年底就接回来。今年赚了钱,人逢喜事精神爽,正好喜上加喜。新媳妇进门,过年那才热闹呢。”
只要郭清哑成了江家媳妇,那还不任江家搓圆搓扁。
就她那话都说不全的斯文性子,谅也不敢违逆公婆。
江老爹听了这话,觉得有道理,沉吟起来。
最后他决定试试。不管成不成的,都在这两年。明辉已经十八了,今年不娶明年是一定要娶回来的,去一趟商量也好。
于是,说去就去,趁着还没春耕,还能抽得出空来,老两口将家里事情安排了一番,隔天就去了绿湾村。同去的,还有两个媒人——江二婶和蔡大娘。
二月天气,水乡春光明媚、草长莺飞,绿湾村更是柳垂金线、桃铺锦云,看着心情就好,正是走亲戚的好时候。
一行人到了郭家,郭守业看着突如其来的客人,急忙客客气气招呼,吴氏也吩咐儿媳赶紧整治酒饭,招待亲家。
寒暄过后,大家在堂间分宾主坐了。
江老爹想着“抬头嫁女,低头娶媳”,郭家又因为那些流言不痛快,主动开口道:“早该来看亲家的,正月里忙着打发他们去城里,偷不出空来。好容易事情顺畅了,这才得来。这回来,有件事要跟亲家赔不是:年前清哑帮明辉做的好时兴衣裳,又送了那些精致吃的东西,好好的一件事,是我们两亲家和气,叫村里那些婆娘说得不成样,说郭家倒贴着把闺女送江家。我听了气得骂,叫老婆子在人前说了几回,才好些。说起来,江家能说到清哑这样的媳妇,那才是福气呢!这不,明辉都比以前出息好多,铺子一开张,生意好得不得了。”
他这也算低声下气了,也隐晦地承认了郭清哑的功劳。
郭守业面上就露出笑容来,笑道:“说这些干什么。总是那些人没事干,见不得人好,鸡蛋里挑骨头,找也要找出点子事来踩你两下,叫你不痛快。亲家随她们说去。管天管地,你还能管住人的嘴?”
江老爹连连点头,说就是这么个道理。
正一团和气的时候,江大娘开口了。
老头子低声下气,她总要挽回些面子,不然叫郭家看轻了。
她笑对吴氏道:“咱们两亲家只要好,不管人家怎么挑。她们这是眼红郭家,退了亲的闺女,还能找到明辉这样的好女婿,气不过。越是这样,亲家越要把心放宽,气死她们!好在明辉还算争气,做了点样子出来,不枉亲家待他跟亲儿子一样。哦,亲家听明辉说了吧?才半个月就挣了两千多两,这多好的生意!说出去亲家你也有脸面。将来清哑进了门,什么也不用做,专门享福。她两个嫂子就没她这么好的福气了,才嫁进来的时候,很是吃了些苦。”
她越说越兴奋,把椅子往吴氏身边挪了挪,靠近些,拉住吴氏的手不住拍,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
她说的时候,江二婶也在一旁不住托,说毛竹坞如今谁不羡慕江家,好些人家没能跟江家结成亲,都后悔得不得了。
蔡大娘也赔笑,因为这些都是实情,她也觉得清哑有福。
吴氏脸上笑容更加浓,仿佛真的很高兴。
江明辉好她确实喜欢,说出去也有脸面。
然江大娘话里话外都是清哑有福气,沾了明辉的光,却把清哑帮明辉的事半个字不提——不提也就算了,郭家本来也不想对外传扬,因为涉及清哑碰见神仙的秘密,但她就是看不惯江大娘得了便宜卖乖的嘴脸,这是把郭家上下都当傻子呢!
她便笑道:“我清哑是有福。我常常的在外边夸明辉,说这个女婿打着灯笼也难找——”江大娘听了得意不已,然吴氏下面的话却如同一瓢冷水浇在她心上——“我就告诉清哑,要惜福。前天我还说她呢,我说,‘女娃儿,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