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哑说她不通,十分头疼。
沈寒冰和沈怀谨一齐都笑起来。
清哑不便带沈寒冰去工作室,那儿女孩子多,便让进堂间坐了,吩咐沈怀谨去告诉盼弟,把新织的锦拿来。
少时,盼弟便抱着一大抱五颜六色的锦来了。
盼弟看见沈寒冰一愣,急忙低头,将锦缎放在桌上,小声对清哑道:“都在这。”然后就逃也似的跑了。
她现在很怕见陌生男子。
沈寒冰也没在意,只顾看那些锦缎。
一边看一边赞道:“郭妹妹果然有才。”
清哑道:“不是我一个人织的。像这个,还有这个,都是刚才来的我堂妹盼弟织的。连设计带织,都是她自己弄的。”
盼弟遭劫难后,仿佛开了窍,又能静下心整日琢磨纺织,跟清哑学了几年的东西便融会贯通,进步极大,清哑很开心。
沈寒冰顺口赞道:“不愧为姐妹!”
再说那些上郭家求亲的回去后,关于郭织女要在织锦大会后选定夫婿的消息就传开了,成为织锦大会前夕最热门的消息。
人们都奇怪:她怎么敢如此大张旗鼓地宣扬此事呢?
猜不透清哑和郭家的心事,便翘首盼望织锦大会到来。
清哑自那日后,又投入紧张的工作中。
六月二十二日,她去了湖州府城。
沈寒冰、郭大贵带人陪同前往。
六月二十九日,清哑和严未央联袂从府城返回霞照。
那时,霞照繁华如旧,并没有受天灾、官场交替、商场动荡以至于格局变换的影响,甚至热闹比往年更甚,因为这种剧烈震荡意味着更多机会,吸引了好些人来这里找机会来了。
得知郭织女到来的消息,各家都躁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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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6章 高兴(一更求月票)
七月一日,人人都想去锦绣堂,想看郭织女。
准确地说,是看被掳劫过的织女首次亮相人前。
方家,方老太太听见说清哑大摇大摆地来参加织锦大会,又吃惊又钦佩,好奇心旺盛,就想去锦绣堂看看这个传闻中的织女到底是什么样子,竟然让自己的孙子如此痴狂。
方瀚海赔笑道:“儿子以为,母亲不宜去。母亲可是方家老祖母,见了郭织女,太过轻慢则显无情,太亲热了又叫人误会。”
方老太太一想,可不是吗,这才不甘地歇了心思。
方瀚海擦了把汗,自去和严氏商议。
最后,他们夫妻带着方则去锦绣堂。
严家,依然是严纪鹏带着严暮阳、严未央。严未央作为出嫁女,本不会来的,但她要为伊人坊挑选最时兴的锦绸,便来了。
沈家,沈寒秋已经去了南方,依旧经管瓷器买卖,织锦这一块就由沈亿三带着沈寒冰和沈怀玉经管。
高家,高老爷满脸喜气、兴致高昂,带着儿子女儿一起出现。
高云溪这段日子大显身手,获得了家人认可,又半推半就地答应了方家的亲事,高老爷父子万分开心,特别宠她。
韩家,韩希夷安葬了父亲后就返回霞照。听见清哑如期赶来参加织锦大会,他悲喜莫名,既想见她,又怕见她。
最难捱的是曾家和刘家,对织锦大会简直恐惧。
之前他们受各家联手打压。已经大伤元气,但曾少爷明白,那还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打击将在织锦大会上。
到时,若他们签不到订单,就此败落是必然的。
因他们两家在妖孽案中的表现,商誉毁损,加上几大世家联手打压,又与郭家反目,再得不到郭织女支持。签不到订单也是必然的。
卫家彻底在织锦大会上消失了。
谢家,谢天护再次做出惊人之举:他要接手谢家少东。
他对谢明理和谢吟月道:“大姐既已定亲,又在孝期。就不要参加织锦大会了。安心在家为母亲守孝,等脱了孝服,正好出嫁。”
谢明理呆呆地看着儿子,这是要夺权吗?
他板脸道:“天护。你想干什么?你姐还没出嫁!”
谢天护道:“那就在家守孝!我这么大了。还不能出头经管买卖吗?父亲若觉得儿子不成器,就留下大姐掌家,把我嫁人好了。”
谢明理听得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谢吟月心情黯然,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反劝谢明理道:“父亲,弟弟能这样想是好事,说明他长大了。再说。谢家正要韬光养晦,并不指望在这次织锦大会上出风头。就让弟弟接手少东好了。”
谢明理看着儿子,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他也觉得是该让儿子好好历练了。
方家不也让方则接手了吗。
谢吟月又对谢天护道:“不过,我还是要去的。”
谢天护警惕道:“大姐做什么一定要去?”
谢吟月淡淡一笑,道:“难道我还会惹事?我既已答应韩家的条件,怎会出尔反尔。不过是去瞧瞧罢了。”
谢天护断然道:“有什么好瞧的!大姐都瞧了这么些年了,不厌烦吗?还是在家刺绣是正经。”
谢吟月终于变色,淡然崩裂。
她道:“那就请弟弟带姐姐去散散心吧。”
说完,对谢明理福了福,先告退了。
谢明理严厉叱责儿子:“为什么这样对你大姐说话?”
谢天护木然看着门口不语。
他这样对大姐说话有用吗?
大姐强势惯了的,他根本压不住她。
七月一日,霞照万众瞩目的日子。
郭家人还没来,锦绣堂先就掀起一波轰动。
引起轰动的是方初主仆。
方初带着圆儿、牛二子两个小少年,以及牛姑娘和虞南梦两个女孩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了天字五号廊亭,惊掉一地眼球。
大家不仅惊讶他占据那么靠前位置,还震惊牛二子这个霞照新冒出来的土少爷,居然跟在他身后做小厮!
这意味着,周记是被方初拿下了。
周记如今已改名为“舒雅行”。
《广雅》云:初,舒也。即展开布帛准备裁剪的意思。
舒雅行,暗合了方初和清哑的名字。
方家廊亭内,高云溪吃惊地问方则:“金氏也是你大哥的?他还占了兴隆银号五成干股?”
方则笑道:“正是。”
又小声道:“什么我大哥,不也是你大哥么!”
高云溪瞪了他一眼,十分娇媚。
一旁,高老爷也对方瀚海竖起大拇指。
方瀚海谦虚地笑笑,笑得合不拢嘴。
这一波热潮尚未退,入口处便传来此起彼伏的招呼声:
“郭老爷来了!”
“郭织女好!”
“郭大爷!”
……
于是前面天字号和地字号廊亭的人全部屏息等待。
很快,郭守业、郭大全、清哑,带着郭勤、郭巧、盼弟走进锦绣堂,另有仇管事和细腰细妹等人跟在一旁。
在他们后面,沈家人落后一丈来地,也进来了。
今日,依然是细腰帮清哑装扮的,依旧是浅绿的衣裙,素面朝天,清新娇嫩,如同才抽嫩芽的兰草。
一路走来,她虽未开口,却面含微笑,以目对人致意。
在场均是富贾,凡有点年纪的男人,哪个不是阅女无数、眼光毒辣,一眼便看出郭织女冰清玉洁,仍然是处子之身。
难怪。难怪她能坦然面对一众目光。
这也就是郭织女,换一个女孩子未必能做到这样镇定自如,因为郭织女心思纯净无邪。我行我素,从不大理会世俗眼光和言论的。
清哑等人照直向天字一号廊亭走去。
经过五号亭时,早等待多时的方初看向清哑,目光浓烈,深邃不见底,嘴角洋溢着淡淡的笑。
清哑也回了他一笑,却没有停留。
等走到通道尽头。郭勤等人进了天字一号廊亭,清哑则和郭守业郭大全去了官厅,先拜见诸葛鸿。
诸葛鸿见郭家人如此识趣。十分欣慰。
他仔细打量清哑一番,和颜悦色道:“郭织女,起来。本官早闻织女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俗。想必今日织女定有创新!”
清哑清脆圆润的声音响起:“是。今日民女向大人敬献毛巾纺织技术。还有织锦。民女还代郭家宣告:从此郭家无秘密!”
诸葛鸿心头一跳,急问:“此话何意?”
清哑道:“就是说,从此我郭家凡有创新,必定献于朝廷。”
诸葛鸿目光大盛,连声道:“好,好,好!”
又深吸一口气,道:“本官定具本上奏。将郭家忠心如实禀告皇上。”
他刚上任便遇见这样好事,简直是鸿运当头!
清哑便恭敬地将一叠文书和图纸递交上去。然后盈盈告退。
郭守业父子也叩头然后告退出来。
这是清哑和父兄商定的郭家下一步发展规划:郭家但凡有创新都要敬献给朝廷,不能像其他商家一样敝帚自珍。郭家女儿以钻研纺织为目标,不负郭家织女的称号和那牌坊;郭家子孙朝仕途努力,即便不能立于朝堂,也以耕读纺织为主业。
专利,算是在这异世尝试失败了。
出来后,清哑站在官厅前的平台上,看向下方。
下面所有人也都抬头看着她。
忍不住的,她就展开笑容。
然后,那笑容就像水中涟漪,不断扩散、扩展。
她紧闭着嘴唇,竭力想忍住,却怎么也忍不住。
因为,这一刻她想起前世爸爸,在家常诙谐地说一句经典台词“我胡汉三又回来啦!”她不能这样大叫,便微笑道:“我回来了!”
有点羞涩,还有压抑不住的喜悦。
羞怯的女儿态,由衷的喜悦,让人心柔软。
下面的人就发现她双目抑制不住地流光溢彩,先愕然,接着情不自禁被她感染了心境,也不知是谁开的头,鼓起掌来。
一人带头,其他人跟随,竟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这一刻,大家都对她充满了敬佩。
她将一众异样目光和窃窃私语都漠视了。不是刻意漠视,而是根本没往心里去。她让人领略到什么才是真正的花中君子,不被风刀霜剑、冰雪严寒所逼,越逼开得越灿烂、越娇艳。
面对掌声,清哑就站在上面朝众人笑。
静静地灿笑,无声的,绚烂的!
方初低声自语道:“这么高兴!”
他可是愁死了,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面对此情此景,谢吟月失魂落魄,不敢相信。
她这时才惊觉:谢天护不让她来也许是对的。
她坚持要来,无非是想看郭清哑的下场。
结果,她看到了什么?
先是方初,居然在短短的时间内聚敛了不亚于二流锦商的家业和根基,锋芒毕露。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接着,原该被人践踏和嘲笑的郭清哑,却被人欢呼和吹捧。
她耿耿意难平:一个被掳劫、失踪数天的女孩子,怎么可以若无其事、理直气壮地站在人前?怎么能那样坦然地面对世俗眼光?
她往韩家那边一看,更加心冷,如坠冰窟。
韩希夷痴痴地看着上方那个女子,目光既欣慰又不舍,刺得她眼疼;之前郭清哑没来时,他看上去萧索又寂寥,可不像这样。
清哑下来后,诸葛鸿便宣布织锦大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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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7章 就打你!(二更)
新官上任,众商家自然要拜见。
当下,天字号所有主事人进入官厅磕头;地字号和人字号以及其他所有人都走出廊亭,跪在通道中磕头。
诸葛鸿意气风发,慷慨激昂地勉力了众人一番,声称今后与大家官民齐心,不负圣恩、不负百姓,为大靖纺织业共同努力。
这中间,他特别提到郭织女将毛巾纺织技术敬献给朝廷,还宣称“从此郭家无秘密”,不愧是御口钦封的“织女”,襟怀广阔、心怀大义、造福百姓……
洋洋洒洒一篇赞美之词,十分推崇郭家和清哑。
他言明要将此事上奏朝廷,为郭织女请功。
商贾们都十分惊讶,再次为郭家耳目一亮。
妙在郭家这举措并不伤害任何人利益,反而为别人创造了更多机会,带来更大利益,怎不叫人推崇!
所有人都对前景无限期待。
诸葛鸿满意地结束了训话,命人开始评选织锦。
排在前十的差距依然不大,郭家依然牢牢占据首位。
除此外,另有两家从背后杀出,一是谢家,一就是方初。
谢吟月看过清哑的画稿,和方初退亲后,再不受当初誓言约束,放开思路,突破创新是必然的;方初对清哑转让给各世家的技术很熟悉,加上他手中有清哑十幅画稿,创新突破更加容易。
接下来,就是宫中派遣下来的太监和宫嬷挑选锦缎了。排在前十的都要进官厅,若锦缎被选为贡品,便可签下宫中订单。
趁这空挡。清哑叫了盼弟起身,往锦绣堂右前方通道走去。
细腰和细妹立即跟了上去。
那后边是女官房,如厕之地;男官房在左前方。
谢吟月眼角余光瞥见,等了一会,也起身向那边走去。
郭家姐妹如厕转来,顶头便碰见谢吟月,李红枣和锦绣分别跟随在她左右。眼看就和清哑面对面。
谢吟月很淡然,并不打算对清哑怎样。
她答应韩希夷的,当然要做到。
她不出声。李红枣却不会沉默。
她恨极了清哑安静纯洁的样子。
她今日来就是为了恶心清哑的,便是什么也不说,也要以自己的存在提醒清哑:她曾被人掳走过、已经丧失了清白,怎么还有脸到这繁华场中来现眼?
考虑到之前清哑面对众人坦然无惧。李红枣觉得暗示不起作用。她便对清哑轻蔑冷笑,眼看就要走到清哑面前时,又低声道:“真不要脸!不知道被几个男人睡过,还敢出来见人!”
细腰目光一冷,探手将她揪了过来,掐住她脖子。
“贱人,你不想活了?”她对李红枣骂道。
李红枣毫无惧色,胜利地看着清哑——
叫人来评理呀。说她骂织女、惩罚她好了!
她就是要挑起事端,引起人注意。然后让人议论清哑,郭家越分辨就越抹黑;她反正是贱命一条、名声也坏,不介意为此再被掌嘴。
谢吟月停住脚步,蹙眉看着李红枣。
她没想到李红枣会说出声,这不符合她一贯的行事方式,因为露了行迹。纵使李红枣不是她的奴仆,别人也会当是她的人。她的人当面羞辱织女,她有管教不严之责。
李红枣话已说出口,再收不回来了。
她便把目光转向清哑,似乎在问怎么办。
若是清哑揪住这事不放,她便要当众惩治李红枣,给清哑交代、平息清哑怒气,但这样一来,事情闹开,清哑也没了脸面。
想罢,她虽有些歉意却保持着从容。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古语从来不会妄言。
清哑到郭家这几年,要说没受郭家人一点影响,那不可能!
她根本没看李红枣,直接走到谢吟月面前,在所有人连同细腰还没想好怎么处置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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