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晗见她一言不发,还要说。
就在这时候,就听上面有人道:“哟,这不是方大少爷吗!怎么一个人躲在那边?哦,是心里很烦闷吧。听说方老太太和方大老爷来了霞照,要方大少爷认祖归宗,还要帮方大爷说亲。有没有这回事?”
卫晗急忙住口,一面侧耳倾听,一面看向清哑。
她的目光有些不忍,仿佛已经预见了结局。
清哑神色平静——韩希夷都能定亲,方初为什么不能?
上面,方初坚定地回道:“此生此世,我方初非郭清哑不娶!她一日不归来,我便一日不娶;一世不归。我便终身不娶!”
说完,看着韩希夷和谢吟月冷笑不止。
忽转眼一扫,发现卫昭笑容有些僵硬。
为什么会这样?
韩希夷和谢吟月变脸在意料之中。可这关卫昭什么事?
他敏感地觉得卫昭表现很不对。
心中一动,他张开双臂,仰天喊道:“郭清哑,你听见了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不能让我方初绝后。无论你在哪里,都要好好活着。活着等我来救你。我一定要找到你!一定会找到你……”
一边喊,一边目光犀利地盯着卫昭。
然后,他如愿以偿地看见卫昭双目变冷。不复笑颜。
至此,他终于断定:清哑一定在卫家!
说不定,她就被囚禁在这附近某处地方。
他心中愈激动,理智便愈冷静。面上却故作放纵疯狂神态。再提一口气,高声喊道:“郭清哑,你是御口亲赐的‘织女’,那些鬼魅魍魉休想污蔑你!郭清哑,你听见了吗?你一定要等我!郭清哑!郭清哑!!郭——清——哑——”
最后一声拖着长长的尾音,直飚向烈日下的晴空,同时也灌入在场众人心底,声音之高。别说是卫家园子,便是几里外都能听得见。
上下水陆皆是一片寂静。
竟然没有人出声嘲笑他。
曾少爷倒是冷笑了一声。道:“喊得如此深情,谁能想到曾经翻脸无情退亲呢。”声音很勉强,还带些酸溜溜的味道,在寂静中显得很突兀,连他自己也觉得刺耳。
见无人附和跟从他,他面上更挂不住了。
他勉强、酸涩,是因为嫉恨方初——退亲退得轰轰烈烈,示爱也轰轰烈烈,且都那么理直气壮,坦然无惧,真是岂有此理!
他自认为深爱谢吟月,却不敢这样当众宣誓,更别说宣誓非她不娶、终身不娶这样的话,因为他根本做不到!
可是,方初喊出来了。
他的含蓄呢?
他的隐晦呢?
他的稳重呢?
当今世俗民风,谁敢这样当众宣告自己的爱?
韩希夷面色灰败,谢吟月神情呆滞。
方初看着他们想:“这是对你们的回击,也是我的心声!你处心积虑地算计,只为了给别人看。别人附和,你才能成功;若不附和,你便白费心机。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本心,不论别人怎么看,我都甘之如饴。所以,你注定比不了我,不论你如何算计都一样!”
谢吟月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动了便会泄露她的虚弱。
她心中惨笑:她谋划这么多,好容易取得这成果,他一张口便将这一切冰消瓦解,让她彻底输个干干净净、颜面尽失。
他们彼此比谁都更了解对方,所以,她清楚如何打击他,他也清楚如何打击她。这一番过招,两人都遍体鳞伤!
韩希夷失魂落魄,有种大势已去的凄凉。
他想起父亲的话“你决心不够!”
他真是决心不够吗?
是因为不够爱清哑吗?
不,不是的!
他不能忤逆病重的父亲,也不能再给谢吟月致命打击!
心底有个声音严厉反驳他:“你正在给郭姑娘致命打击!”
“不,我没有!”他快要崩溃了。
他想起江明辉,仿佛旧事正重演。
他恐惧,张嘴就想说出一切,也喊出自己的心声。
谢吟月看见,直觉不妙,抢先一步对他道:“你且忍忍吧。他们误会你、错怪你,都是因为郭姑娘。眼下不是解释的时候,等救出了郭姑娘,那时一切不攻自破。我这就进去找卫姑娘打探。你也打起精神四处查探查探,看可有异样。”
说完转身就走,不给他回话的机会。
她待不下去了,必须离开!
韩希夷看着她的背影,头一次起了疑心。
对于方瀚海来说,方初所为却不是件值得荣耀的事。
他和严纪鹏等人坐在二楼,听了方初的宣告,面色难看。
今日之后,谁都知道方家大少爷非郭织女不娶了,怎么办?
说他被出族了,不是方家儿子了?
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谁不知他是方瀚海的儿子!
若站出来呵斥反对,又恐当众落了郭家的脸面——不愿娶归不愿娶,当众拒绝,那不是打郭家脸吗!况且,人郭家又没说把女儿许给你儿子,是你儿子自己发誓非人家不娶的。
仿佛害怕他发作,严纪鹏在桌下死死扯住他衣袖。
方瀚海便低头坐着,艰难捱着。
偏有人不放过他,笑道:“方老爷,令郎真乃情种!”
方瀚海岂容他撩拨,狠狠一眼瞪过去。
那人慌忙讪笑着端起茶杯,后悔不该惹他,想他此时正在气头上,若是惹急了他,不知会怎样发作,回头给自己没脸就不值了。
楼下,方初对卫昭抱拳道:“卫兄弟,大婚之喜,请原谅愚兄不能逗留,我要去找郭姑娘了。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卫昭道:“方兄痴情,小弟佩服。方兄请便!”
方初轻蔑地扫一圈在场诸人,转身大步离开了。
才迈了两步,忽然身形一震,不可思议地看向脚下——
他好像听见清哑的声音了!
她喊“我在这”“方初!方初!!方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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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我们是不是该把月票砸向方初?!(未完待续。)
第496章 沦陷(一更求月票)
他激动万分,仔细盯着湖面倾听。
然除了微风荡起层层碧浪,什么也没有!
卫昭走过来,问:“方兄,怎么了?”
方初道:“我没事。”
强作镇定,一副内心受伤的模样。
然后,他再一抱拳,转身走了。
卫昭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心内疑心重重。
水下,卫晗听见方初的宣誓,震惊万分——
没有一个女子会对这样的宣誓无动于衷!
清哑也陷入震动中:那一声“你是御口亲赐的织女”如暮鼓晨钟,撞开了她记忆的阀门——这个声音,她在五桥村听过,在福儿家,那个打鱼的青年汉子对她说过同样的话,鼓励她勇敢地站出来。
他是方初!
方初就是那个卖鱼的青年汉子!
她扑到玻璃水墙边,双手拍打着,高喊“我在这!方初,我在这!方初!方初!!方初!!!……”
她真糊涂,总想不明白每次见他都有别样的感觉。
原来,他就是那个卖鱼的!
原来,他就是方初!
在五桥村,她买了他两条红鲤鱼;他救了她,却为了她的安危,又把她交到韩希夷手上;张恒是他放在她身边保护她的……
他一直隐在人后,关怀她,帮助她!
以前不见他表露一点心思,因为从前他并未想过要娶她;在她失踪后,他却当众宣誓非她不娶。
她将所有一切都串联起来了:从在谢家和他对峙开始。到眼前他当众宣誓,她看清了他的真性情和品性,也看清了他的爱!
她泪水涌出。不顾一切地喊“我在这!”
这一刻,她有了决定!
这一刻,她心有了着落!
不是被他刚才的誓言感动,那天在高台上驱魂时,韩希夷的行为也令她感动,但她没有这样的感觉;也不是一见钟情,只一眼便执意生死相随;这是点点滴滴的日积月累。汇聚成一股雄厚的力量,骤然爆发,她无可抵御。甘心随他沦陷!
她不管他们曾经对立!
也不管他曾是谢吟月的未婚夫!
也不管他已经断手出族!
这一刻,她义无反顾!
卫晗一把拖住她,要她远离玻璃水墙,并使劲往对面屋子里拽。嘴里道:“你别费心了。上面听不见的!隔着墙,还隔着水。”
嘴里这样说,却害怕声音会传上去,所以拼命要拉走她。
清哑用力猛推她,骂道:“讨厌你!滚开!”
卫晗被她推了一个趔趄,等站稳又扑过来拽她。
清哑挥着双手打她,一边骂“你是恶毒的女孩!”
她恨极了卫晗,与她无冤无仇。却为了卫家的利益,帮卫昭图谋她身怀的技艺;另一方面。又为了讨好心上人,劝她从了夏流星,图谋她的感情,丝毫不顾她的感受。
卫晗钳制不住发怒的清哑,又来了一个丫鬟,二人合力,才将清哑弄到里间房内,再不靠近水墙。
一进屋,清哑便平静了。
因为,再闹也没用了。
那晚,她和夏流星被卫昭掳来,便被关在飞絮阁地底下。
这地下阴冷潮湿,外面大厅的地上铺着水磨大青石板,墙面和地面均往外渗水;房内却铺着厚木地板,木地板上又铺了一层羊毛地毡,虽然这样,盛夏之时也凉飕飕的,床上垫了锦褥子,盖的也是蚕丝被。
她坐到罗汉床上,双臂环住膝头,默默想刚才的事、想方初,想怎样才能往外传递信息,让他来救自己。
卫晗想要和她说话,见她不理,也没趣。
她悄悄地退了出去,只留下两个丫鬟在外面应答。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身大红喜服的卫昭来了。明明喜气洋洋的礼服,穿在他身上也冷冷的,把火热都凝练成了寒冰。
他站在门口,望着那个安静的少女。
她脸上没有愁苦,反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猜,她定是在想方初,想他的誓言。
原本他想通过今天的事让她明白,外面已经没有她容身之地,然后死心,心甘情愿地跟着他,为他织锦织布,一辈子!
结果,方初破坏了他的安排。
说不定,还窥见了他的秘密。
他有些不安,暗自思索对策。
“这下你有期盼了。”他站了很久,才开口。
清哑抬眼见是他,又收回目光,懒得理他。
“既然如此,就好好活着。”他慢慢走进屋,说道。
清哑听后,忍不住又抬眼看他,目光疑惑。
卫昭轻轻一笑,道:“今日之后,你该天天盼着他来救你吧?既然这样,就好好帮我做事。若是你没了用处,我又何必留你!”
他在罗汉床的另一头坐下来,正对她。
清哑打量他——俊秀无双,冷如寒玉。
她想起一句台词“卿本佳人,奈何做贼”,便认真问他:“你是少见的少年才俊,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卫昭和她对视,良久才道:“谁让你有本事呢。”
清哑困惑,再问:“你已经很富有了,就算用金子打一个棺材装你,卫家也打得起,还这么费心捞钱干什么?”
对她的变相辱骂,卫昭并不在意。
他道:“你不懂。”
男人,拥有了权势和财富,才会觉得成就!
清哑无语,确实弄不懂他。
以前就看不透他,果然思维方式异常。
卫昭又道:“别这样看我。其实,我也算救了你,你该报答我。外面已经没有你容身之处。就算方初当众发誓又能怎样?你若出去,一样会被人耻笑羞辱。不如就此销声匿迹。”
清哑道:“那是我的事!”
卫昭道:“却由不得你!”
清哑道:“你想一辈子囚禁我,休想!”
卫昭道:“和夏流星比,我不过是图你的技艺,咱们彼此合作;他却是要强占你。你若一意孤行,让我没了希望,留着你还招祸,别怪我狠心。我劝你还是别坚持的好。方初正忙着救你呢!”
冷冷的语气,就像他人一样。
清哑道:“你尊重我,我才会帮你;否则……”
卫昭不等她说完,就道:“这个你放心。若要女人,我身边多的是。我钦佩你,是你身怀的技艺,又怎会羞辱你!”
清哑看向他座下的床铺,道:“那就请你站起来!”
一个新郎,跑到她床上坐着算怎么回事?(未完待续。)
第497章 迷惑(二更求月票)
卫昭愕然,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慢慢站起身。
他心内有些不舒服,他比韩希夷和方初不差,为什么如此嫌弃他?从来只有女子见了他暗送秋波的,就算谢吟月和严未央,也不会对他摆脸色,没有人像她这样对他。
很快他找到理由:他掳了她来,她当然恨他。
等日子长了,她脱身无望后,便会对方初失去信心。到时候,他再略施柔情手段,不怕她不动心。她见他一直对她呵护尊敬,便会死心塌地跟他了,然后他便才色双收。
对于自己的魅力,他有绝对的自信。
所以他一点不急,打定主意慢慢同她耗。
他便对她道:“明天我来,希望看到你在织机上。记住,还有一个月便是织锦大会了,希望今年卫家能拔头筹。”
清哑目送他离开,暗骂“利欲熏心的混蛋!”
忽然她想起夏家庄子那位夫人,被夏织造囚禁了二十多年,苟且偷生,只为了一个目的:想法子逃出去,对心上人说一句话;现在,卫昭正这样囚禁着她。
她会不会也等上二十年,甚至一辈子,都不能出去告诉方初:她听见他的话了,她不会让他绝后的。
她焦急地思索,如何对外传递信息。
再说卫昭离开后,连穿过两道铁栅栏门,两道门前都有婆子把守。接着,他又转向左边通道。通道尽头,是间密室。分里外两间。里间屋内,粗柱上用铁链锁着一个人,卫晗蹲在他面前。
他一走进去。便听见一声低吼“走开!”
原来是夏流星,正怒斥卫晗。
他讥讽道:“难怪我会输。卫少爷连妹子都舍得利用,谁能胜他?卫姑娘既为了利益勾引我,又何必装深情?叫我恶心的很。”
他垂眸端坐,不愿意再看她。
卫晗被羞辱,含泪说一定会帮他离开这里。
正说着,卫昭就进来了。她急忙收住话。
对于夏流星,卫昭就没那么好耐心了。
他冷冷道:“你不舍得利用妹子,为何把她送去京城?”
夏流星一见卫昭便红了眼。
他道:“我送妹妹进京是去嫁人。”
卫昭道:“这更糟。你妹妹搭上的可是一辈子。我妹妹眼下却毫发无损。往后照样嫁少年才俊,绝不会嫁一个糟老头子。”
夏流星悔恨不已,怪自己不该相信卫晗。
卫昭瞅他道:“怎么,你不服?”
夏流星道:“我当然不服。若不是这贱人……”
“啪”一声。卫昭扬手打了他一个耳光。
卫晗扑过去抱住哥哥胳膊。哭道:“哥哥,别打他!”
卫昭推开妹妹,冷笑着对夏流星道:“你还做梦呢!你那庄子早被人发现了,庄子里的人都被关了。若不是我把你带到这来,只怕你早就被送去官府,这会儿就要被砍头了。”
夏流星道:“你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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