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有听细腰和细妹说了个大概后,忍住怒气安慰小妹一番,又将赵大哥招来,问他来历。
也不知他都跟郭大有怎么说的,郭大有很容易就接受了他。
阮秀等人只知道他叫张恒,很有些功夫,原是在水上讨买卖的。
回到绿湾村,已经是半夜了。
韩希夷没有去郭家打扰,船就停在绿湾坝。
郭大有对他反复称谢,说好明早来请他,才陪着清哑乘船回家。吴氏一直在等待,心急如焚,见了清哑自然又是一番忙乱。也不及多问,先将她安置歇息,才问郭大有究竟,细妹和细腰在旁补充。
清哑到家,心境自然不同。喝了药,又捂住被子发一通汗,第二天早上醒来便又觉得轻松了两分。
因轻声唤细妹准备热水,她想沐浴。
才叫了一声,就见吴氏在床边站起来。
“可好些了?”
她一脸担忧地俯身问,一面用手试闺女额头冷热。
“娘,你怎么来了?”清哑轻声问。
“娘没事做,过来瞧你醒了没。”吴氏没事人一样笑道。
清哑便明白她肯定一夜没睡,早起便过来看自己。
她道:“娘,我出了汗,好了。想洗澡。”
吴氏听了忙高声叫人准备水,说姑娘要洗澡。
跟着,细腰带了一个眼生的小丫头捧了洗漱用的东西进来,伺候她洗漱;又有杨安平家的端了药来,吴氏亲自接过去,对闺女道:“吃了这个再吃粥,不然空肚子洗澡头发晕。”
清哑什么也没说,喝药、吃粥,故意吃得很香甜。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向吴氏证明她快好了,消除她担忧。
果然,吴氏见她喝了两碗小米粥,笑得眼都眯起来了。
浴室里,洗澡水也准备好了。
细腰来扶清哑起床过去,那小丫头也来帮忙。
清哑看着她问吴氏:“娘,这是谁?”
吴氏道:“这是才买的。昨天买了十个丫头进来,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来的。她们才来,有些事还不懂,刘妈妈教两个月就好了。”
刘妈妈是从沈家请来的,教导女孩子们怎么伺候主人。
清哑问:“怎么有这么多人家卖儿女?”
她实在奇怪,看绿湾村的村民,过得没那么差呀!
吴氏脚下跟她往浴室里去,一面嗔道:“你忘了细妹了?差不多的人家,哪怕租人家的地种,勤快些日子也能过。就是不能出事。像生病遭灾,来一样就受不起。受不起可不就要卖儿女了!”
清哑听了心里不舒服,想起昨日的祈福。
她原是临时起意祈福的,现在倒期望上天真能眷顾百姓。
吴氏飞快地瞄了她一眼,笑道:“卖儿女有时候也不是坏事。像细妹来了咱们家,不是比以前过好许多了!就是往后,只要她伺候你忠心,放了她也不是不能的事。咱们家不是那狠心的主家,对下人从不随便打骂,那些人还想法子送闺女来呢。唉,一下子我们也要不了那些。他们没卖出去还不好受呢!”
这话一半说给闺女听,一半是说给那小丫鬟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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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 母女
小丫头头次见清哑,怯生生地看她,满眼羡慕惶恐。
清哑见她才七八岁的样子,就这样看人眼色,心里闷闷的。
虽是这样说,到郭家比在她们自己家过得好,可不是还有句老话叫做“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么,为奴为婢怎么比得上自家好。
她便想起细妹,这次出事她可惊吓坏了。
主要就是觉得自己护主不利,所以自责。
想到这她忙问:“细妹呢?”
细腰刻板道:“练武!”
出了这样大事,她下狠心搓揉这个徒弟。
不但细妹,还有几个小姑娘,都跟着她在练武。
另外,阮秀等人也都在苦练。
清哑听见不是受罚,才松了口气。
练武什么的,她却不大管,随她们自己高兴。
站在浴桶前,吴氏还没有走的意思。
清哑有些想不通她怎会这样偏爱小闺女——之所以说小闺女而不是说她自己,是因为吴氏对这身子的原主就很宠爱,并非她来之后才这样——据她所知,这世道可是重男轻女的多。
正想着,吴氏亲自过来帮忙她脱衣裳。
清哑没闪避,对于这个娘亲来说,接受她亲近才让她更开心。
于是她找话问道:“娘,咱们村没有卖儿女的了吧?”
吴氏自豪地笑道:“哪有!从咱们家开了这个坊子,多少人都有事做了。只要他不懒。总能找到活计。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们还能不照应些?回头绿湾村就咱们一家发财,街坊邻里穷得卖儿女。人家说起来不骂郭家刻薄才怪呢。如今村里谁家没得好处!就是……”
说到这,她撇撇嘴没往下说。
她原要说张家和李家都跟着沾光,怕闺女听了膈应,止住了。
清哑听后心里的闷消散了些。
泡在热热的水里,她想:“郭家对社会还是有贡献的。”
吴氏坐在桶边,不住用水瓢舀了热水往她身上淋。
清哑道:“娘,我昨天在庙里祈福了。带了好些人一起祈福。”
她一面说。一面小心地看吴氏脸色,观察她对自己昨日遇袭受的惊吓冲击过了没有,把这件事来试探。并引她开心。
吴氏满脸开花,“我都听细妹说了。我闺女就是心善!”
那神情,美滋滋的无法言喻。
清哑也歪头笑,小声道:“他们都喜欢我!”
好像得了奖的孩子回来对父母显摆。带些撒娇的意味。
她前世虽不能言。在爸妈面前却亲密惯了的。比如看电视时,她通常坐在爸妈中间,却很少端端正正地坐着,不是歪在爸爸身上,就是靠在妈妈怀里,他们就像抱懒猫一样抚弄她。今生,她开始和郭守业夫妇还不亲近,等处久了。就融入郭家了,前世一些举止习惯就不经意间流露出来。难免在爹娘面前撒娇。
吴氏还好些,老闺女么,从小拨拉屎拨拉尿长大的,本就偏爱,母女两个也亲近,哪还经得住清哑再撒娇!
郭守业可是不苟言笑的严肃汉子,情感比较含蓄。偶尔晚饭后闲聊,老两口将清哑夹在中间坐,她也不多话,悠悠然就靠在老汉肩上。第一次时,老汉侧首看看水灵灵香喷喷的闺女,惊得半天不敢动弹。身为一家之主,他哄过几岁的老儿子郭大贵和大孙子郭勤,但他们长到六七岁后,他就再没在他们面前露过柔情的一面。这堡垒却被闺女给攻了下来。清哑的举止令他心化成一汪水,怕是要天上星星也会想法子摘来给她。
所以,吴氏见清哑这模样,一下子笑出声来。
她停止浇水,扬眉道:“那当然!你帮了他们,还不要感谢的,人家心里都有数的很。这世上也不都是……坏人,还是好人多的。”
差一点的,她又把江大娘搬出来比喻。
亏她缩得快,才没煞风景说出那死婆娘。
清哑趁机问:“娘,你没生气了吧?”
她指的自己被袭击这件事。
吴氏道:“气肯定是气的。遇见这样事怎们不气!主要还是担心你,想想都怕死了。你回来了,没事,我就什么都不怕了。我算是瞧明白了:没有这事也会有那事。从咱家做这买卖来,事情就没断过。横竖想赚银子就得经历大风浪。银子钱是那么好赚的!”
清哑见她想得这样开,松了口气,微笑。
吴氏又道:“哼,也不能就这么算了——”瞥见那小丫鬟出去催水,遂压低声音——“我给你添了这个小丫头伺候,好让细妹腾出工夫练武,将来保护你。除了她,还有好几个。这个小丫头,细腰说身子骨不适合练武……”
清哑对这安排无异议,因对细腰道:“辛苦你了!”
冷丫鬟面无表情道:“应该的。”
清哑忽想起韩希夷来,问:“韩少爷呢?”
吴氏道:“走了。早上过来,你还没醒,就走了。”
说起这事,她也有些纳闷,还以为他会等清哑醒来再走呢。
清哑便有些心虚,想起对韩大少约定的那些“不许”。
在这些规范约束下,他不走又待如何!
吴氏丝毫未察觉,问道:“怎们这样巧,又碰上他了?”
又问韩希夷什么时候到的,干什么去的,去后如何表现等等。
清哑仰着泡得粉艳艳的小脸,一一回答。
甚至,她眼中闪着希冀的光芒,等吴氏问她的选择。
她会说“娘,我要好好想想!”
可吴氏多精明,仿佛知道闺女心思,就是不问,却有句句不离韩希夷其人其事。
她不问,清哑也不好主动说起,少不得当无事。
想起昨日之遭遇,她眼前浮现一脸络腮胡子……
正出神,吴氏拉她起来。因她在病中,不敢洗头,头发用块大布巾包裹着,单洗身子,所以很快出浴。
穿衣时,吴氏又絮絮叨叨告诉她城里来信:
因为织女的贡献,大靖纺织业这几年迅猛发展,两湖经济更是繁荣之极,不但织造业迅猛扩展,也带动农桑和运输等行业。朝廷为此下旨改“锦署衙门”为“织造局”,囊括了织锦和棉纺。
这其中,霞照比其他地方更加繁华。
严家便打算在霞照发嫁严未央,理由有三:一,徽州虽是祖籍,无奈太远;二,蔡家在湖州府城,距离霞照近,送亲容易;三,各路商家汇聚霞照,上门恭贺比去徽州更便宜。
因上述缘故,清哑过些日子便要进城了。
加上郭家专利引发的风波,霞照又一次风云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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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对比
“骊姬悔泣”之事应验在严未央身上了。
当初她一心惦记韩希夷,对蔡铭不假辞色,无论从私心从家族利益出发,眼不眨都能举出一堆与蔡家联姻的弊端,然自从对韩希夷死心后,与蔡铭越来越情投意合,大有“骊姬悔泣”之态。
两湖官商都在津津乐道这桩联姻。
蔡铭父亲不过是蔡氏一族长房第三子,近日却传出风声:京城蔡老太爷和蔡老太太将来湖州主持重孙亲事,顿时引起各方关注。
严氏族中更是倾巢而出,赶来霞照,严未央母兄都来了。
余者各织锦世家和商家也都积极准备恭贺。
“锦绣五少东”仅谢吟月和严未央两个女少东,其中谢吟月和方初劳燕分飞,令人感叹世事无常;而新进郭少东兼御封“织女”一而再、再而三地退亲,终身悬而不决,叫人不知如何评价。
对比之下,严未央嫁蔡铭堪称完美姻缘,羡煞无数商家。
蔡铭的家世和品貌,更令闺中少女嫉妒严未央好福气。
蔡三少爷此刻正在清园,陪同窗王公子来买竹丝画。
清园,烟雨阁,烟雨朦朦、风景如画!
“就这两幅。”王公子道。
“那好。”方初点头,一面转身吩咐,“圆儿,把这装好。”
圆儿答应“是”,自叫人细心包装。
王公子便问买价多少。
方初爽快道:“两幅四百两。”
蔡铭和王公子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眼神。
王公子道:“虽然方少爷有意相让,也不可让太多。否则在下过意不去。再者,方兄既做这买卖,不可坏了规矩。”
蔡铭也笑道:“方表兄别客气。让一两成也就罢了。让太多他还以为你把不好的卖他呢,他心里没准怀疑你。”
方初见二人如此说,便又添了二百两。
王公子笑着给了银票。
大家方移步去水边凉亭喝茶,一面赏景闲谈。
蔡铭感叹道:“小弟总算见识到什么是‘酒香不怕巷子深’了:方表兄把铺子开在深巷陋宅,尚有人趋之若鹜,可见这画魅力!”
方初微笑不语。
原来,他去年底改变经营策略:
凡竹丝画无论大小、繁简都只出一幅。独一无二,每一幅都是传世精品;便是同样设计的牡丹,那花形态也不同;为防止伪造。每一幅画卖出后,原图稿立即毁掉。
另,除已经开张的几处“幽篁馆”外,新开的铺面一律安置在深巷陋宅之中。任凭买家寻觅上门。不在大街上敞开卖。
竹丝画本为新出物事,十分稀有,如此一来更显身价。
那些文人雅士凡见了,无不被其巧夺天工的工艺和艺术内涵所吸引,从而四处打听求购;那些附庸风雅的富贵人家,也希望买来装点门面和收藏,也花重金求购;还有人想法设法买来再转卖获利、或送人。
再有一层,就是竹丝画来历背后的故事:方初当年是为了未婚妻谢吟月才出手拍下郭家的竹丝画稿。为此还被刚出道的郭织女逼迫签下誓言书。世事变幻,竹丝画的初创者江明辉死于非命。方初断手退亲、被父驱逐出族、淡出曾经的织造行业,其种种经历,都为他这个人、为竹丝画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世人评判不一:有说他无情,有说他多情至情;有说他大奸大恶,有说他孝义并重。
因上几项缘故,这竹丝画有多抢手可想而知了。
清哑听说此事后,也不得不佩服方初的商业头脑。
这种营销策略和她前世的名牌奢侈品销售有异曲同工之妙:商品本身质量好是根本,再利用人们的一些特殊心理,推出限量版等手段增加其隐性价值,甚至有些豪车还要看名望和身份地位,有钱都买不到呢。
方初将竹丝画当做艺术品经营,每一幅都是独一无二的绝版,怎能不引人哄抢!且他还有一项坚持:无论外面抬价多高,他只卖自己定的价,不是谁出价高就卖谁。若同一幅作品被两人以上看中,就凭各自学识评价画的意境,回答圆满者拥有此画。
如此一来,想买一幅可就难上加难了。
所以蔡铭才带同窗来清园求购。
且说眼前,雨雾朦朦中,几人开始凭栏钓鱼。
蔡铭低声问方初:“四月初一你要去吧?”
他今天一是陪同窗来买画,还有就是替岳父送帖子,请方初四月一日去严家参加严未央的婚事。
为什么要他出面请?
自有道理。
方初瞅了他一眼,淡笑道:“蔡兄弟的好意愚兄心领了。我还是不去的好。舅舅未必怪我。”
他是被出族之人,在商家还能通融一二,对于蔡家这样的诗礼大家、书香门第来说,是不可忽视的污点。若公然出现在严未央的婚礼上,恐连累严家被蔡家人诟病,所以才这么说。
蔡铭正色问道:“方兄可曾后悔?”
方初摇头道:“人各有志,怎会后悔!”
蔡铭道:“既如此,又何必在乎别人眼光?这是我跟严姑娘的婚事,严老爷不惧人言,我父亲也不惧人言,便是蔡家那边有人说三道四,你又不是我严家的客人,无需理会。”
严纪鹏让他出面来请,正是要方初安心的意思。
王公子在另一边钓鱼,虽未看他们,却听得一字不漏。
他很好奇方初有没有胆量出现在人前。
方初自己也在想。
难道要躲一辈子?
最后他道:“既如此,我便去!”
蔡铭也笑了。
严未央的亲事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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