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
并非是元意只顾夫家忘了父亲,而是萧恒压根就忘了告诉元意朱父担任这次的总监考官,所以元意就只给萧恒和萧永准备了干面,所以才造成了今日尴尬的局面。
好在朱常仁很快就面无表情地移开眼,对着手上的点心咬了一口,微不可查地开始咀嚼。萧恒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总觉得他自己就是朱常仁手中的点心,被他一点一点地拆吃入腹。咦,这个比喻好像有什么不对?
萧恒浑身一抖,连忙收回视线,抛开多余的想法开始吃面,意儿特地给他准备的餐食,他不能辜负她的一片苦心。
因为要赶时间,萧恒也没有大家公子的忌讳,面试吃着刺溜刺溜地直响,在寂静的考场上,简直是一个奇葩而独树一帜的音源,有些考生不胜其扰,只能用东西堵住耳朵,用来压抑心中对食物的渴望。
高台的睿王收回视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对着朱常仁笑道:“从远那个臭小子,就爱使坏,也不知从哪儿弄出这种新鲜的面食。”
朱常仁脸上隐隐有些无奈,顺了顺下巴的胡子,摇头叹道:“大概又是小女弄出的吃食。”元意自小就古灵精鬼,鬼点子多的不得了,特别喜爱鼓捣吃食,这次八成又是她的手笔。
旁边同样在啃着干粮的两个监考官大感兴趣,其中一个监考官与朱常仁交好,对元意也略有耳闻,闻言便笑道,“朱大人,你有所不知,我家夫人可对令媛喜爱的紧,前阵子京城流行的桃花妆、手套还有什么冰雕,可不就是令媛所为么。”
另一个监考官看着场中的萧恒的面食若有所思,而后转过头,对几人道:“原来是萧少奶奶制作的,朱大人,果然是虎父无犬女啊,依下官看,这种面食的用处可不小。”
在场的都是人精,听出了他话中的隐喻,心中皆是一动。干面保存容易,煮开之后又比干粮饱腹,简直是打仗行军的必备良品。
就连在一旁的魏泰也是眼前一亮,对朱常仁笑道:“朱大人,这可是名垂千史的好东西,萧少奶奶真乃奇才也。”
看到太子眼中闪过的光芒,朱常仁心中一跳,客套道:“她一个后宅女子,也就能琢磨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此次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哪里比得上太子雄才伟略。”
魏泰微微一笑,眼中光芒未灭,而是转头看向场下的萧恒,眯着眼睛,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元意还不知自己按照后世改良的方便面被人惦记上了,她刚刚用完午膳,走了几步消食,照例睡了小会儿,刚醒来,素梅就笑着地进来,说元柔让人给她递了消息。
看着素梅的笑脸,元意疑惑了一瞬,便让她请人进来,来人是元柔的贴身大丫鬟青芽。
一见到元意,青芽就欣喜地朝她福了一礼,笑容满面道:“四姑娘,姑娘今儿个查出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元意脸上一喜,立马坐直了身子,道:“可是当真?”
青芽笑着点头,元意总算松了口气。元柔自从小产之后就身体不好,后来总算慢慢地调养过来,但是心里总有个结,特备是元意又在这种节骨眼上怀了孕,对她更是一种刺激,前阵子她来陪她的时候,虽然隐藏的很好,元意还是能看到她眼底的失落和苦涩。
这一下苦尽甘来,元意真心为元柔高兴。
元意眉头一簇,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对青芽问道:“那个肖姑娘,如今怎么样了?”
周淳化和元柔夫妻俩在过年不久就搬到了内城的宅子,留下肖姑娘在城外的老宅住着,前阵子分娩,剩下了一个庶长女,一直都心有不甘地闹腾,想要一起搬到内城,这阵子可没少闹腾,元柔还跟她吐了好几次苦水。
青芽的眼泪闪过一抹不屑,讥讽道:“还不是那个样儿,这下好了,姑娘怀孕,她再也没有理由让姑爷把那孩子抱回去让姑娘养了。”
元意点了点头,以元柔心软的性子,说不定还真心软了把孩子抱回去养大,有这么不省心的亲娘在,养大了说不定还养成了仇人。
“你好好照顾你家姑娘,若是有什么麻烦,尽量来找我。”
对着青芽嘱咐了一番,元意才让青芽回去,她如今生产在即,陈嬷嬷也不能离身,不能像上次那样让陈嬷嬷去照顾着,但是元柔好歹也是一家主母,找个有经验的嬷嬷也不是问题。
秋闱考试需要三天,往日不过是一眨便过的日子突然变得难捱起来,元意双腿酸胀的厉害,没有萧恒替她按摩,只好让含冬服侍着,这一年来含冬清闲得很,她的活计都被萧恒抢了,显得发慌,这下好不容易有了表现的机会,比谁都积极。
然而她略带绵软的力道终究比不上萧恒,元意一时有些不习惯,特别是这两天胎动的厉害,时不时地抽痛,好几次元意都以为要生了,满府的人都惊慌失措,鸡飞狗跳,但是最终还是虚惊一场。
如此几次,众人练了出来,行事倒是有秩序多了。元意心里隐隐有种感觉,肚子里的孩子大概等不及萧恒回来就要出生了。
萧恒入场的第三天,元意刚用完早膳,正在丫鬟的搀扶之下消食,肚子突然传来一针又一阵的抽痛,这次的痛楚比前几次来的热烈,元意顿时满脸大汗,忍不住呻吟出声。
因为前几次的意外,陈嬷嬷也搁置下手头的工作,无时无刻都在守着元意,一看元意这副样子就知道来真的了,连忙指挥着丫鬟把她搀扶到床上躺下,又对旁边的丫鬟道:“腊梅,快去禀告夫人,樱桃,请稳婆和孙大夫,芭蕉,你去烧热水,叫厨房准备些吃的,赶快送上来。”
被点了名的丫鬟们有条不紊地各自下去,按照吩咐行事。云氏很快就赶了过来,脸上还带着急色,与她一同达到的,是早就请来的稳婆和孙大夫。孙大夫为了避嫌,没有进去,倒是稳婆一照面就往元意身下探,查看羊水还没破,便让丫鬟搀着她再走一走,元意尽管疼痛难忍,还时咬牙撑着。
厨房的火一直都烧着,很快就准备了吃食上来,陈嬷嬷连忙端着喂给元意,因为刚刚用完早膳,元意并不是饿,但是生孩子又消耗体力,为了到时体力不支,她还是咬着牙给吃了下去。
元意疼得满身大汗,很快就湿了薄衫,看到她一脸苍白、满目仓惶的样子,云氏心中不忍,想起当年生从远的情景,顿时感同身受,握着她的手安慰道:“朱氏,你别担心,第一胎难免艰难一些,有我们在呢。”
都说分娩是女人的一大难关,元意虽然知道这个说法,却也只是听听而已,但是如今感受着一抽一抽的痛楚,差点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元意反握住云氏的手,道:“从远,从远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她早就做好了随时分娩的准备,理智上知道萧恒也许有可能不能及时回来,但是事到临头,还是觉得心里难受,在这个生死大关,她希望萧恒能在身边陪着她,但是终究事与愿违。
云氏想起还在考场的从远,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脸上却不露分毫,笑道:“从远今天中午就能回来,说不定还能赶上呢。”
她说的并非是谎言,元意是第一胎,虽然现在已经开始阵痛,但是要生出来,就算是顺产,最快也要三四个时辰,那时候萧恒也大概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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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半晌,稳婆惊呼了一声,“少奶奶的羊水破了。”
屋里的众人都回过神,云氏和陈嬷嬷连忙把年轻丫鬟赶出去,剩下赵嬷嬷和几个稳婆,指导元意开始生产。
元意躺在床上,按照稳婆的指示打开双腿,时强时弱的宫缩让她痛得差点就喘不过气来,但是她不敢叫,担心流失了力气,只能生生地忍住,不停地抽气,下唇很快就被她要出血来。
陈嬷嬷连忙拿来一块软木,小心地碰了碰元意的唇,心疼道:“姑娘,您快松口,先咬着这个。”
元意虽然痛得有些迷糊,但是陈嬷嬷的话还是能听清楚的,很快就送开口,咬住软木,果然有用多了,至少不用忍受双重的痛楚,尽管下唇的痛与下身的痛相比根本就不算什么。
这次请来的都是经验的稳婆,正在观察着宫口的收缩情况,元意尽管心里有些不自在,但是这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双手附上圆滚滚的肚子,想着孩子出生的情景,竭尽全力地配合稳婆。
很快稳婆就开始大喊,“少奶奶,快吸气,再用劲,对就是这样……”
元意知道宫口没三分钟就会开一次,感觉到下体的异常,大概就是时机,便趁机配合着使劲,但是终究是头胎,尽管元意用劲全力,还只是开了一指,那时元意已经精疲力尽,彻底地瘫软在床上。
陈嬷嬷顿时急红了眼,连忙端着燕窝喂给她吃了,又让她喊着人参,不停地在耳边鼓励道:“姑娘,很快就可以出来了,您可要坚持住啊。”
大概是吃了点东西的缘故,元意又有了力气,她知道羊水破了之后,胎儿在母体越久就越不利,便强撑着力气,继续按照着宫口收缩的规律开始用尽。撕裂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元意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声音凄惨,让人听着都胆战心机。
云氏也被吓了一跳,急得团团转,一旁的赵嬷嬷连忙安慰道:“夫人,孙大夫都说了少奶奶的胎位很正,一定会顺产的,况且吉人自有天相,依奴婢看,少奶奶是有福之人。”
赵嬷嬷的话多多少少有些用处,云氏心里好歹有些安慰,她看着元意因为痛苦而扭曲的小脸,叹了口气,对赵嬷嬷道:“快派人去考场守着,从远一出来,就让他快点回来。”
尽管之前已经派人,但是赵嬷嬷一看少奶奶顿时亮起的眼眸,顿时知道了夫人的用心良苦,笑道:“是,奴婢知道了。”
赵嬷嬷连忙出了产房,特地用了大声量,对正围在门口焦急不已的丫鬟猛地道:“你们快去考场等一下少爷,放场之后,无比让他尽快回来。”
正急得团团转的腊梅连忙伸出手,连声道:“赵嬷嬷,让奴婢去吧。”
元意的各位丫鬟中,就数腊梅的性子最跳脱,前阵子就算是受了伤也坐不住,活泼得不得了,但丫鬟中,也就她最依赖最信仰元意,此时在门外听着元意声声的叫喊声,更是难受得不行。她知道姑娘喜欢自家姑爷,若是能把他带回来,也算是为了尽了绵薄之力。
赵嬷嬷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腊梅连忙跑了出去,坐了下人配给的马车去了考场,她刚下了车,就看到考场门前停着一辆华丽的、有着萧府标志的马车,此时萧全正坐在车辕上悠闲地晃荡这腿,嘴里哼着小曲,不知有多悠闲。
腊梅连忙跑过去,气喘吁吁道:“萧全大哥,少爷还要多久才能出来?”
“腊梅,你怎么来了?”萧全诧异地看了腊梅一眼,见她一脸急色,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还要一个多时辰呢,你来这儿,该不会是少奶奶要生了吧?”
“没错。”腊梅连连点头,焦急地看着被重兵把守的大门,恨不得冲进去把人给拖出来。
萧全闲适的姿态立马就消失无踪,抬头看了看天色,也跟着焦急了起来,“老天保佑,少奶奶要安然无恙才好。”
他的话音放落,就被腊梅狠狠地瞪了一样,他自知说错了话,也不敢再在关头和她争辩,腊梅的性子他可招惹不起,识相地闭嘴,只是在心里不停地祈祷。
等待的时光尤其缓慢,明明是金秋时节,两人站在太阳底下,也渐渐渗出了一身的汗,渐渐的,大门前来了不少接送的车辆,考试的时间将要结束,不管是腊梅还是萧全,都紧紧地盯着大门,生怕漏掉了萧恒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肃穆的钟声响起,守门的官兵便打开朱红的大门,不消一会儿,就有人潮从里面走了出来。
历时三天的考试,对于身体瘦弱的儒生是一个严峻的考验,这时候他们也顾不得仪表齐整,个个都身形狼狈,脸色苍白,甚至有人刚踏出大门,就虚弱地晕了过去。
虽然人数众多,腊梅和萧全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人群中的萧恒,身高和容貌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就是相比其他人,面色红润,精神饱满的萧恒实在算是鹤立鸡群。
在看到萧恒的那一刻,不管是萧全还是腊梅,都松了口气,连忙大喊,道:“少爷,这里。”
本来就在张望的萧恒,一看到腊梅也在,立马就脸色大变,拨开人群走了上来,脸色严峻,一边接着马车的缰绳,一边看向腊梅,道:“你怎么在这儿。”
他心乱如麻,不知是元意特地派她来等他,还是元意已经等不住生了,但是以他对元意的了解,八成是后者。
腊梅立马就回答了他的询问,萧恒脸色一沉,连忙把手上的东西全部交给萧全,跳上了马背,扬鞭离开。
只是这时街上的人太多,四面八方都是来接送点的家眷和马车,萧恒心中焦急,马匹好几次差点就踩到人,他只好找个人少的方向,绕了远路,才快马加鞭地离开。
白色的骏马在街道上踏踏而去,卷起一阵旋风,有躲避不及的摊子被人群挤地翻到一片,还没等到摊主谩骂,就有一个荷包摔了下来,立马满满的是白银,等到他们从白花花的银子回神是,只看到了一个褚红色的身影。
萧恒好不容易到了萧府,也顾不得下马,直接进了流轩院才翻身下来,跑着进了内院,隔着不短的距离,就听到元意痛苦的叫喊,他的心中一缩,几步到了产房前,抓住了一旁的素梅问道:“少奶奶怎么样了?”
素梅此时眼底微红,一看到萧恒就满脸喜色,“少爷,您总算回来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屋内就传来了元意嘶哑的声音,“从远,是你回来了吗?”
萧恒的心顿时揪痛得难受,趴到屋子的窗户上,对里边喊道:“意儿,是爷回来了。你怎么样了,还撑不撑得住?”
窗户紧紧地闭着,看不清里面的情景,萧恒急得团团转,元意在里面叫得她肝肠寸断,看不到她心里不踏实,转到门前就要开门进去。
好在赵嬷嬷一直待在外边,为的就怕萧恒一回来就冲动地进去,她连忙劝道:“少爷,产房血腥,不吉利,您可别进去。”
萧恒满心不耐烦,但是理智还存,没有推开她,但还是按捺着怒气道:“赵嬷嬷,你让开,意儿需要爷。”
赵嬷嬷也知道萧恒脾气不好,但是已经坚持着不让他进去,这时候元意又痛叫了一声,嘶哑的嗓子就像钝刀一般割在萧恒的心上,萧恒再也顾不上赵嬷嬷,使了巧劲推开她,打开门就要进去。
“从远,别进来。”元意听到动静,连忙喝止他,但是牵扯到下身,又低低地呻吟了一声,才继续对着门口的萧恒道:“你别进来,我怕吓到你。”
尽管没有镜子,元意也知道她如今的形象狼狈的很,她不想让萧恒看到她这副样子。
谁知萧恒却铁了心要进来,听见脚步声迫近,元意吓了一跳,本来打开的宫口又收缩了一些,云氏连忙把他推开,板着脸训他,道:“你来捣什么乱,故意让你媳妇分神是不,还不快出去。”
听到萧恒被训,元意心里也不好受,忍着痛劝道:“从远,你都三天没清理,别带了病菌进来,你先去沐浴一番吧。”
萧恒听到元意的声音实在吃力,抿了抿唇,默默地退了出去,他举起衣袖闻了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