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出了大名鼎鼎的慈恩寺,还有大大小小的寺庙,悬空寺就是其中一座,但是香火不鼎盛,人迹也较少,也亏是元意喜爱阅览各地的山川地理杂志,才知道京城的明渊山上有个悬空寺。
因为心里焦急,元意让小厮回去,丝毫不敢耽搁,立马让人备车,留下陈嬷嬷去和云氏解释,素梅看守院子,元意便带着浅碧和腊梅去了西街的别院。
西街的别院是萧恒的产业,里面养了千奇百怪的动物,京城人莫不想进去一观,只是萧恒对自己收藏的动物珍惜的很,出了上次带了定王等人进去之外,再也没让人进去过。
尽管定王和太子等人怀疑此处是萧恒暗卫联系的场所,但是此处固若金汤,渗透不进去,只能将信将疑,不能确定,只是把此处重点关注。
这些事情萧恒都与元意说过,所以尽管心里焦急,但是为了不让暗中的人看到端倪,元意还是四平八稳地下了车,在浅碧叩开门扉,露出老王的身形,元意似是焦急一般,对他大声说道:“老王,从远说阿圆生病了,现在可好了?”
别人可以不知,但是定王肯定明白,阿圆就是睿王养在别院的老虎,若是它生病了,确实值得她匆匆地赶来照看,毕竟睿王是萧恒的主子。
老王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扫了一圈,对元意点了点头,粗噶的嗓子缓缓响起,道:“少奶奶,您请进来再谈。”
元意点了点头,跟着老王进去,嘭得一声,关上朱红的大门,刚刚阻隔了视线,元意的脸色一变,眼中微微慌张,刚要说话,就在老王的示意之下闭了嘴,知趣地跟着他前行,一直上了一处阁楼,尽管里面富丽堂皇的装饰也不能吸引她的视线,而是终于开口,道:“老王,从远被人困住了,你快让人去帮他。”
老王点了点头,示意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元意稍稍冷静下来,把心中的猜测一一说出来,又补了一句,道:“我觉悬空寺可疑的很,你不妨也让人去看看。”
元意之所以知道萧恒被人困住了,是根据那小厮的话推测而来的。他之前不是没有不按时回来过,但是大多是打发萧全回来告知,但是这次特地让别人带话不说,还提点了萧全要保护安陵,可见他们所之地很危险。
而他让她去看阿圆就更奇怪了,自从她怀了孕,元意每次碰一下初雪和红云,都惹得他不高兴老半天,又怎么会让她千里迢迢去看一只老虎病情如何。
这些疑点综合起来,也只有一个解释,萧恒被困住,让她去别院叫帮手,而他作的那首诗,也是一个重要的线索。
相比元意连蒙带猜地把事情串联起来,老王知道要比元意还多,萧恒最近正在查探工部尚书秦磊当年杀人的凶手和物证,如今他又作了一首悬空寺,他所以轻而易举地把事件联系起来。
想出了应对之法,老王脸色微肃,连忙几步走到案前,拿起纸笔唰唰地写了一些字,从秘密通道投放进去,这才松了口气,转过头看着依旧一脸焦急的元意,她的眼中丝毫不见惊奇和意外,反而急切地看着他,让他向来浑浊的眼眸,此时明显地带上了几人异色。
209有惊无险()
他向来只觉得这位少奶奶只是一个长得漂亮一点的女人而已,虽然公子承认了她,并把她带来别院,他也从未放在心上,没想到她一个局外人,这次竟然能够敏感地察觉事情的不对劲,还帮了大忙,让他不得不刮目相看。
于是他的神态难得地缓和了下来,但是他的面容常年板着,即使缓和也不明显,他说得话倒是比较让人看出真心,“少奶奶,公子只是被困住了而已,并没有什么危险,天色不早了,您该回去了。”
元意紧绷的精神一时松懈,隐隐有些疲惫,冲老王点了点头,扶着浅碧和腊梅的手,出了院子,就在老王要关门的时候,元意一时意动,对他道:“若是阿圆还没好,你再让人到府上汇报一声,我让孙大夫来看看。”
老王眼中闪过一抹笑意,点了点头,道:“是,奴才知道了。”
一行人上了马车,本来以为会像之前那样平安无事,元意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突然听到外边传来一阵金戈之声,心中一惊,看向一旁的浅碧。
浅碧脸色凝重,却在第一时间安慰她,道:“少奶奶不必担心,您的身边有暗卫保护,不会有事的。”
自从元意在元宵节差点被劫之后,萧恒就在她身边布置着不少武功高强的暗卫,最近形势不妙,人数只多不少,就算是浅碧,也可以贴身保护。所以即使知道外边来势汹汹,浅碧也不敢离开元意的身边,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不管是浅碧还是元意,这样的场景经历了不少,很快就可以镇定下来,只是可怜了腊梅,话本上的暗杀在身边上演,她听的时候倒是激动,现如今却怕得要死,典型的叶公好龙,紧紧地抓住浅碧的衣袖,小声道:“浅碧,外边的暗卫顶得住么。”
浅碧凝神一听,又悄悄地掀开帘子,就看到外边触目皆是蒙脸的黑衣人,此时正打得难分难舍,而且她细心地观察他们的套路和形势,分明看出一共有三路人马。
因为是三分之势,互相制约,倒是没有哪一方占得便宜,她也是暗卫出身,所以对己方的身法都认的一清二楚,看到他们游刃有余的样子,顿时松下心来。
所以她对腊梅浅浅一笑,也算给元意一个定心丸,道:“不用担心,咱们的人没问题。”
她的话音放落,就听到外边传来一声大喊,直道:“小心。”
浅碧本能地紧绷住身子,耳朵一动,就听到东方传来一阵破空之声,立马抽出腰间的短剑,利刃出鞘,唰的一声,斩断一支透着车窗而入的箭矢,咔的一声,铜黄色的箭头坠落在地,而因为箭势太猛,剩下的尾部在惯性的作用下,继续前进,眼见就要戳中元意,浅碧顿时急红了眼。
然而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之前胆怯地缩在一旁的腊梅顺势往元意身上扑去,挡住了箭矢,嘭的一声,木箭透过薄薄的夏衫,插入腊梅的后背。
腊梅瞳孔一缩,闷哼出声,小脸煞白地看着元意,断断续续道:“姑娘……”
元意的眼泪唰的一下流了下来,连忙扶起她的身子,看着她的身后的箭羽,眼睛一红,“我没事,傻孩子,你扑上来做什么,你痛不痛,别担心,我们这就去看大夫。”
腊梅欣慰一笑,嘶了一声,“姑娘没事,奴婢就死而无憾了,只是奴婢还有一盒核桃酥藏在床头没吃,太亏了……”
她这副垂死的样子把元意吓了一跳,看着她眨巴眨巴着小嘴,元意心中一痛,腊梅算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现在因为她受伤,漫天的愧疚和心痛把她湮没,顿时泣不成声。
“咳咳,冒昧打断一下。”
就在元意和腊梅抱在一起主仆情深的时候,浅碧突然重重地咳了一声,手中拿着一截木箭,白色的箭羽晃了晃,嘴角抽了抽,似是极为无语,道:“腊梅,她应该只是擦伤而已。”
正在痛哭的两人顿时一滞,不约而同地抽了抽红红的鼻子,眼睛瞪得溜圆,表情出奇地相似,腊梅率先反应过来,立马跳下来蹦了几下,又摸了摸后背,虽然有些痛,摸到了一些湿润,但是也只是小伤口而已。
她顿时兴奋起来,胖嘟嘟的小脸笑得像是喇叭花似的,露出深深的酒窝,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小胸脯,道:“吓死人,奴婢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原来是虚惊一场啊,奴婢回去一定要把核桃酥吃完。”
元意板着一张脸,默默地从袖口掏出丝帕擦掉脸上的泪水,心中有百万羊驼狂奔而过,她也是一时心急,竟然忘了箭矢的尖锐已经被削断,就算后半截再怎么来势汹汹,也不能对人体造成伤害,尤其腊梅,她身上的脂肪那么多,一支断剑奈何不了她。
所以说,她刚才是傻了才和腊梅在那里演苦情戏,真是个大乌龙。
看着腊梅还在那里蹦蹦跳跳,元意顿时觉得牙疼,冷哼了一声,道:“腊梅,以后的话本全部没收。”
腊梅虽然是白字先生,但是抵挡不住话本里边花花世界的吸引,月俸银子不想其他姑娘一样用来买胭脂水粉,而是买了一大堆话本,让素梅、樱桃或者是芭蕉读个她听,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素梅和樱桃好歹能三观坚定,但是芭蕉那傻乎乎的孩子就被腊梅的话本给洗脑了,整日说话就像唱戏一样,让人哭笑不得。
腊梅不知道她的话本哪里招惹到元意了,顿时哀嚎了一声,可怜巴巴地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谁知道这招百试不灵的招数没有奏效,元意板着脸就是无动于衷,她顿时像霜打的茄子一向,蔫了。
倒是一旁的浅碧忍俊不禁,有了这一出,方才车厢里的阴云稍稍驱散,她捡起地上的断箭,郑重地放在格子里,在戒备的同时,也分神看着外边的战况。
对方的弓箭手没能再射出箭,因为刚刚那一支暴露了他的位置,立马就有人去把他除掉,保护元意的暗卫被那一箭激出了血性,开始大杀四方,很快就清出一条道路。
浅碧反应过来,回首对元意道:“少奶奶,您坐稳了。”
元意神色一凛,点了点头,抓住了车厢一侧的扶手,腊梅也回过神来,来到她身边护住她,就这下一刻,马车突然加速,轱轳碾过青石道路,车厢顿时颠簸得厉害,元意脑袋犯晕,开始一阵阵地恶心。
好在这样的飞速并不用多久,马车驶出巷子,到了热闹的大街,彻底安全之后,就开始忙了下来,元意这才好受点,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马车才安然无恙地回了府,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元意扶着浅碧的手下了车的时候脚还有些软,还是浅碧用力撑住她才没有摔倒,吩咐腊梅回流轩院上药之后,她便带着浅碧去乐云氏的正院。
之前她听到萧恒递来的消息就往外跑,虽然有陈嬷嬷解释,云氏恐怕还是不能安心,她此刻虽然也精疲力尽,却也要去正院和她报平安。
好不容易和云氏解释清楚事情的始末,云氏才放下心来,看到元意一脸苍白的样子,她难得地心疼,顾不得让元意回去,直接让她去隔间躺下,吩咐下人去熬安胎药和请大夫,才握着元意的手,道:“朱氏,你先躺会,有什么不舒服就跟我说。”
萧恒在外边做什么事,萧朔已经和她透过底,云氏虽然震惊自家儿子一直瞒着家里这些事,但是心里隐隐有些自豪,从远总算不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就算是见不得光的暗卫,也让她心中欢喜不已。
如今局势紧张,元意却能冒险着出府帮从远的忙,不得不让她感动,总算觉得这儿媳妇娶得值,但还是忍不住板着脸,训了她一下,道:“既然是传话,让身边的奴婢去就是,你身怀六甲,出事了该怎么办。”
元意此刻也是一阵后怕,方才若不是浅碧反应快,那支箭矢说不定就插在她身上了,也怪她太过紧张,乱了分寸,萧恒传话让她去看阿圆,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说法,若是她多考虑一会,就可以想得出,除了她,其实还有浅碧是被允许进去别院的。
她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心中愧疚,对云氏点了点头,眼睛微红,道:“是我鲁莽了,下次再也不会了。”
看到她微红的眼睛,云氏也有些心软,觉得往日对她实在是太过苛刻了些,不管怎么样,这女人对她儿子还是一片真心。
她叹了口气,这时候孙大夫也来了,把了脉,好在只是受了点了惊吓,并无大碍之后,不管是她还是元意都松了口气。
等到下人终于熬好了安胎药,元意乖顺地喝光,又和云氏用了晚膳之后,外边才响起一阵通报,下一刻就看到一个玄色的身影匆匆地赶进来,面色焦急地看着元意,正是萧恒回来了。
210定王被贬()
此时元意正和云氏坐在院子里聊天,旁边还有一大堆的奴婢伺候,萧恒却匆匆地朝她走来,不顾满院子的目光,一下子就把她抱在怀里,那一刻的惊慌、恐惧和微微颤抖的身子,让元意瞬间就停止了挣扎。
元意再次感到后悔,她之前就不该莽撞地出去,不仅让自己身处险境,还连累身边的人担心,特别是萧恒,他此时应该已经被后怕和愧疚淹没。
萧恒紧紧地抱住话中的人,温热的体温和她隆起的腹部才让他有了真实感,想到刚刚暗卫的汇报,他抿紧了薄唇,眼中星芒内敛,深邃得宛若暴风雨前的宁静和虚无。
他朝云氏点了点头,道:“娘,儿子先带意儿回去。”
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得确实不像话,云氏虽然想好好地向了解情况,但也看不下去两人这副黏糊劲,摆了摆手,让两人回去。
萧恒抿了抿唇,依旧没有松开元意,而是一手穿过她的双脚,在元意的惊呼之下,把她抱起来,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迈着大步向流轩院走去。
在这一路上,萧恒一句话都没有说,元意心里没底,抬头看着他如雕刻般立体的侧脸,神情冷峻,薄唇轻抿,这样沉默的他更是让元意难受。
萧恒把元意抱回房间,默默地替她脱了绣花鞋,外衫,最后只剩下一身丝绸单衣,腹部的隆起更是清晰可见,他的大手覆在上面,面容沉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元意眼中开始酸涩,几次想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是故作平常地问他,“你从外边回来,可曾用膳了?”
萧恒神情冷然,依旧没有说话,元意不知所措,这样的萧恒她从未见过,往日的伶牙俐齿像是被禁锢了一般,千言万语在喉咙间辗转,最后只是化为一声叹息。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两人诡异的气氛,在肚子里一直都很安静的孩子突然动了一下,在元意和萧恒瞪大的眼睛中,肉眼可见的,小腹上慢慢地鼓起了一个小小的包,就像是孩子在伸展着拳头一眼。
萧恒立马掀开元意的里衣,修长遒劲的手指颤抖着碰了碰那个正要缩回去的小拳头,脸上的表情近乎虔诚,元意一侧头,可以看到他眼底微红,有淡淡的潮湿和水光。
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顿时轰塌,像是天边滚滚而来的潮水侵袭而来,元意心神一震,顿时泪眼滂沱,她一下子抱住他的腰,埋在他的胸膛,不停地道歉,“从远,我错了,我不应该出去的。”
萧恒连忙擦着她的眼泪,看着她哭红的双眼和鼻子,心中更是难受,“你没有错,是爷连累了你。”
他一直的沉默并非是怪罪元意的冲动,而是陷入在愧疚、自责和自我厌弃之中。他被定王的人困在云山别院,虽然查到蛛丝马迹却无法传递消息,为了不让秦家毁灭证据,他只好兵行险招,借着小厮向元意传递消息。
元意很聪明,萧恒从来都没有否认这一点,而且还了解他最近的动向,他觉得她可以听出其中的蹊跷,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元意竟然冲动地自己出府,这样的行为,完全都不符合她冷静睿智的作风。
而让她乱了心神,差点发生意外的罪魁祸首,正是他自己。
“以后不要再做傻事了。”萧恒摸着她的脑袋,若是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宁愿多费些功夫,也不要元意去冒险,他本意就不想让元意掺和进来,但是他最终还是拖累了她。
元意的脑袋在萧恒的怀里蹭了蹭,破涕为笑,“你我夫妻一体,能为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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