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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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有女-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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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还是睿王坚持不住,暗骂一句老狐狸,才把朱常仁的话题引到今日的来意,“朱大人,今日本王冒昧拜访,为的便是替妻弟从远保媒,求娶府上的四小姐,还请朱大人成全。”

    朱常仁的脸皮一抖,终于拿正眼看向一旁的萧恒,然而正是这一眼,顿时让他怒火中烧,冷笑连连。

    只见那求亲的正主萧恒,此时正像没骨头的人儿一样瘫在椅子上,一动不动,锦衣叠叠,暗香幽幽,宝蓝色的衣袖盖在脸上,遮住了入眼的光线。方才谈话尚未察觉,此时一静,便可听见低低的酣睡声浅浅地传来,在空旷的大厅,分外地刺耳。

    简直是欺人太甚,这萧家小子什么态度!

    魏乾嘴角一抽,暗道不妙,急忙向厅中的媒婆使眼色。那一身花绿的媒婆也是看眼色的好手,抖了抖一身的肥肉,眯起一双小眼,嗓门大开,堆笑道:“老身在此恭喜尚书大人了,老身当了几十年的媒人,还未见到有哪家姑娘能得到王爷的保媒呢,单是传出去就比别家风光上几层。更何况萧家公子人才风流,仪表堂堂,与府上的姑娘门当户对,简直是天造地设的姻缘。”

    外边的百灵鸟都被她的嗓门惊得扑簌扑簌乱飞,萧恒愣是一点反应也无,眼看朱常仁的脸色越见铁青,媒婆心里一急,只要硬着头皮继续开口道:“此番萧公子可谓诚意十足,光是聘礼就有三十二抬,满满当当地院子都快装不下了呢。”

    难道他是那只看聘礼的俗人不成?朱常仁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郁气,不顾睿王在场,猛拍案首,“简直是胡闹,未曾问名,何来聘礼订盟?我朱家也是堂堂的礼仪之家,他萧家把我朱家置于何地?此番姻缘,不要也罢。”他向睿王拱手,怒气未消,道:“睿王爷恕罪,微臣失礼了。”然后甩袖而去。

035依礼行事() 
魏乾知道朱常仁性格如此,倒是不曾怪罪,反而头疼地看向未曾醒来的萧恒,心里来了气,往下走了几步,使劲地往他的椅子踹了一脚。

    “哐啷”一声,萧恒顿时四仰八叉地摔到在地,他吃痛醒来,雾气朦胧的桃花眼中满是怒色,横眉一瞪,入眼的却是一脸不虞的魏乾,心中一跳,连忙环顾大厅,哪里还有朱常仁的影子?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后腰,龇牙问道:“怎么回事,朱大人呢?”

    魏乾顿时哭笑不得,没好气地把方才的事情说一遍,便看到萧恒的脸色骤然一变,他微微眯起眼,问道:“你今天究竟唱的哪一出,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

    今儿个一大早,萧恒便登门让他们夫妻二人出面保媒,难得这小子终于愿意成亲,他和解容便稀里糊涂地随着他来了朱府,可他倒好,竟然在这种关键的场合打盹儿,怎么不让他气闷。

    最让他疑惑不解的是,双方未曾换问名换庚帖,这小子急匆匆地抬了聘礼又是为何?他不像是这般莽撞的人啊。

    萧恒已经没有心思理会魏乾的疑惑,而是满心懊恼。昨儿个他连夜准备聘礼,未曾合眼,方才一不留神就睡着了,把朱常仁那老顽固气着了不要紧,要是四娘因此不承认昨日的约定,他岂不是得哭死?

    他心里一横,连忙使唤厅里的奴婢带他求见朱常仁,熟料在书房门口便被拦了下来,没有见到本人,只是等来了他的随身小厮,“萧公子,我们家老爷说了,朱家是礼仪之家,自当依礼行事,自然不会在儿女婚事上失了体统,贻笑大方。所以萧公子还是把聘礼带回去罢。”

    萧恒眉头一皱,把这话在心里过了几遍,眉头渐渐舒展,桃花眼里露出点点笑意,拱手道:“今日是在下失礼了,请转告朱大人,小侄这就回去选个黄道吉日,再请家父登门议亲。”

    他的话一落下,那小厮脸色果然由阴转晴,笑眯眯地对他点头。萧恒心里顿时有了底,凑近去笑嘻嘻地问了一句,“府上的四姑娘可好?”

    如果没有意外,眼前人应该就是朱家的四姑爷,小厮觉得此话也没什么忌讳,也乐得卖他一个面子,回道:“四姑娘刚辞了睿王妃,来找老爷,恰巧萧公子您后脚就跟着来了。”

    既然如此,朱常仁还能传出此话,想来她未曾否认昨夜的约定。

    萧恒心里一热,抬头向书房看去,恰好传来嘎吱一声轻响,红木窗户被一只素白的纤手抬起,支了木柱,显露出一位女子秀丽清润的面容,正是元意。

    早春三月,晨风吹拂,乱了美人三千墨发,月白色的长袖鼓荡荡涨起,显得站在窗边的那抹剪影愈发的纤细瘦弱。她似乎也看到了他,相对于他的兴奋,她只是微微抿了抿唇,轻轻点点头,便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萧恒心中一空,久久不曾回过神,只记得她转身的那一刹那,眼角的一点朱砂痣蓦然生辉,像雪地里绽放的红梅,清冷而艳丽。

036各自风雅() 
朱常仁从窗外收回目光,问向身侧的元意,“意儿,这世间的好男儿多的是,你又何必委屈自己嫁给萧恒?”

    萧恒已经离开,元意再次走到窗边,湿润的泥土混合着鲜花的芬芳,鸟鸣啾啾,宁和而清新的气息扑鼻而来,她忍不住眯起了眼,沐浴早春的恬淡和生机勃发。

    她这一辈子注定要嫁人,倒不如选择个认识的人,“爹爹,我意已决。”

    萧恒出了大门,便看到睿王已经骑在高头大马上,英姿勃发,仪表堂堂,看向他的目光满是揶揄。

    他眉头一挑,下意识地想掏出折扇,一摸腰间才记起落在元意那儿,只好笑道:“今日有劳王爷,来日请你喝酒。”

    魏乾见他眼底有喜色,心里了然,打趣道:“那本王就等着喝从远的喜酒了。”萧恒立马笑逐颜开,乐呵呵的样子说不出的傻气,魏乾只觉不忍直视,嫌弃地别开眼,“本王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略略向他拱拱手,便带着王妃珠帘华盖的马车离开了朱府。

    萧恒摸着下巴,对着大门上錾银大字端详了一刻,低笑一声,才利落地翻身上马,对着身后扛着着聘礼的下人抬了抬下巴,道:“随爷回去,麻利点儿,若爷的聘礼有丝毫闪失,一个个就自行谢罪吧。”

    下人们俱是心里一抖,连忙挺直了腰板,中气十足地应和,“奴才们明白。”

    长长的队伍逶迤而过,朱红礼箱上红绸飞扬,骏马矫健,君子如玉,这嚣张浩荡的场景顿时成了街上焦点,人声蜚然。

    “快看,马上那人不是萧家公子么。”

    “果然是他,也不知哪家姑娘倒霉被他看上。”

    “他看上有何用,这架势,像是被人拒绝了,没看聘礼都被退回来么。”

    “陈兄言之有理。”

    ……

    萧恒轻蔑地瞥了评头论足的人群一眼,一群愚蠢的庶民,本大爷出马,岂会无功而返。手指碰了碰腰间,微顿,他萧大爷好歹也是风流倜傥、俊逸无双的好儿郎一枚,没有折扇来添一段风雅,岂不是憾事?只是,他是去多宝阁再买一把呢,还是讨回原来那一把?

    这是个严峻而深刻的问题,萧恒觉得自己需要好好地斟酌斟酌。

    元意与朱父一起用了午餐,一路慢慢走回梅香院,刚踏入院门,就见里边人来人往,招来附近的二等丫鬟樱桃,疑道:“他们是什么人?”

    樱桃向元意行了礼,她扎着一头双丫髻,脸盘胖嘟嘟,红唇点点,脆生生道:“姑娘,是孙姨娘遣人给您送了一盆山茶花。”

    这才半晌的功夫,就从张氏手上夺了权,庞氏真是好快的手脚,这般张扬的做法,倒显急切了。张氏掌管中馈多年,又岂是她一个毫无根基的姨娘能撼动得了的,此番把张氏得罪狠了,以后有她苦头吃。

    尽管庞氏此举有着示威之意,元意还是不得不承认,粉白簇拥的山茶花精致玲珑,层层叠叠,实为上品,勾得她心里痒痒的,来了兴致,遂笑道:“樱桃,去书房准备笔墨,趁着春光正好,你家姑娘我也风雅作画一回。”

    樱桃掩嘴一笑,应了一声是,迈着步子溜去了书房,元意则等了闲杂人等一一散去,凑近茶花细细端详,直到心中有画,才回书房,泼墨而就。

037睹物相思() 
元意正细细地完善着画,便听到在收拾书房的素梅低低地“咦”了一声,搁下画笔,转头问她,“素梅,怎么了?”

    素梅从青瓷画筒里拿出一物,疑惑地问道:“姑娘,哪来的折扇?”

    元意接过她手中的象牙白玉扇,“唰”的一下绽开,十二神骏图奔腾而来,笔墨渲染,铁马金戈,浩瀚汹涌,写不尽的肆意洒脱。画中的空白处,遒劲的笔墨落下“十二神骏图”几个大字字,又小字赋诗一首,笔迹熟悉,与睿王“嫏嬛府第”的题词同出一人。

    这是萧恒遗落下的折扇,她随手放在画筒中,若不是素梅找出来,她倒是忘了有这回事。

    先不说扇中画作传神,单是那洒脱不羁,豪迈铮然的笔迹就让她爱不释手,不停地在心中揣摩,就晚间回了屋里,也未曾放下。

    “四娘,你可是在睹物相思?”含笑的男声突然在耳畔响起,元意手一抖,折扇猛然下坠,她一惊,不料却早有一只修长的大手接过折扇,摆袖轻摇,桃花眼笑意满满,月光翩然独立,好一个浊世佳公子。

    元意又羞又恼,清喝道:“休得信口雌黄,萧从远,大半夜的你又来做什么,还要不要脸啊你。”

    夜闯民宅,不是偷窃就是偷情,还能作甚?看着元意脸上晕染的胭脂色,萧恒当然没胆说出孟浪之言,而是理直气壮道:“本大爷的扇子落在你这儿,当然要取回来。”

    那副模样,简直无赖至极。

    她已经让父亲加派了巡逻的护卫,这厮怎么还进得来?亏她还绞尽脑汁地和父亲解释了一通缘由,感情都白忙活了一场,顿时没好气道,“真稀奇,萧公子还缺扇子?”

    萧恒煞有其事地点头,深情款款道:“那当然,它陪了本大爷这么多年,本大爷怎么会喜新厌旧,弃它不顾。”

    元意嗤笑一声,别过头,真伤眼。

    萧恒觑了她一眼,笑嘻嘻地趴在窗边,用扇子捅了捅她的胳膊,问道:“你刚刚那么入迷地非礼我家扇子,是不是在想本大爷?非礼一把扇子多无趣,本大爷可以勉强委屈一下,任君调戏。”

    元意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她不过是徒手描摹画上的墨宝,哪里有他说得那般不堪,简直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遂冷笑道:“一副人模狗样,碰你?姑娘我还怕脏了手呢。”

    萧恒桃花眼一瞪,这话怎么不对味儿,灵光一闪,这话不是他常挂在嘴边的嘛。得,遭报应了,他眼珠一转,从袖口掏出一张金边墨竹手帕,递给元意,道:“这好办,你垫着手来。”

    他的漆黑水润的眸子里纯洁清澈,表情真切无辜,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好似她以前养的一头泰迪犬,正举起前爪向她撒娇卖萌。

    元意握紧手,压抑住要摸头欲望,心里梗着一股气不上不下,她好歹也活了两辈子,怎么能让一个毛头小子调戏了去。

    于是她眼皮微掀,悠悠然地接过他手中的锦帕,覆在手上,在萧恒活见鬼的眼神中,使劲地掐上他莹白玉如脸蛋,许久之后,才嫌弃地松开手,咕哝道:“手感真差,又粗又糙,像老树皮。”

    啧啧,她想揍他已经有很久。

    萧恒宛若雕塑一般僵立了许久,才眨了眨眼,怔怔捂住又青又紫的脸蛋,突然嗷呜一声,嗖的一声消失在黑夜里。元意的嘴角挑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小样儿,想和她斗,小子还嫩着呢。

    先不说萧恒美少年的心灵受了多大的创伤,元意这个不知刷了多少层绿漆的老黄瓜,反倒是喜滋滋地卧枕而睡,其中美梦,不足为外人道也。

038流言背后() 
“大事件,大事件。”元意正靠在榻上看书,腊梅嚷嚷着跑进来,喘着粗气,小脸涨得通红,对元意道:“姑娘,发生大事了。”

    素梅放下手中的针线,训了她一句,“咋咋呼呼些什么,惊了姑娘,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腊梅吐了吐舌头,眼巴巴地看向元意。元意失笑,从书中移开眼,道:“你说说,出了什么大事?”

    “还不是那萧家公子的破事。”本来因为昨天的求亲,腊梅对他已经印象大改,在她心目中,喜欢自家姑娘的都是好人,就算是负有恶名的萧恒也不例外。今儿个难得格外注意他的消息,没想到竟听到那般不堪的流言,腊梅的圆脸涌上怒色,“姑娘,您不知道,外边都传遍了,都说萧家公子昨儿个逛花街,被野女人抓花了脸呢。”

    素梅见自家姑娘脸色古怪,心中一跳,连忙怒嗔腊梅一眼,道:“腊梅,你愈发没规没矩了,岂能轻易说那腌臜话,没得污了姑娘的耳。”

    腊梅脖子一缩,这才察觉自个儿鲁莽了,自家姑娘已经决定嫁与萧家公子,自己大大咧咧说出这事,岂不是图惹姑娘伤心?只见素来冷静自持的姑娘此时已经拿起书册掩住脸,肩膀一抽一抽,压抑的声音低低地传来,道:“你们都出去。”

    腊梅只当自己惹哭了姑娘,眼睛一红,垂头丧气,被素梅扯着耳朵拉出里屋,她忍不住在心里暗骂,萧家公子,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直到两人的脚步声远去,元意才撤下书,露出被憋得通红的小脸,拍着床榻,低低地笑了起来。

    萧府,流轩院。

    “王爷,我家公子正在房里呢。”魏乾点了点,挥退下人,眼中闪过一抹兴味。

    “出去!”刚跨入了房门,便听到流彩暗花云锦帘里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别来烦爷。”

    “看来从远并不欢迎本王啊。”魏乾掀帘而入,眼尖地看见萧恒正往脸上抹些什么,一看到他便匆匆地把东西塞到身后,不自在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魏乾唇角含笑,道:“听说你的脸被‘野女人’给抓了,本王来探望探望你。”

    萧恒的白玉般的脸庞顿时涨的通红,与左脸夹青紫的瘀痕形成鲜明的对比,“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倒不如直接说是来看爷笑话的。”

    他这罕见的表情逗乐魏乾,抚掌而笑,继而凑近他的左脸端详了一番,戳了戳,“啧啧,这么没用,真是被女人抓的?”他的鼻子微动,细细嗅了嗅,咦了一声,“怎么没用上次给你宫廷秘药,难道你得了什么好药?好熟悉的味道,怎么有花香味儿?”

    魏乾一边说着,手已经探向萧恒的背后,想要一窥究竟。萧恒暗道不妙,急忙阻止,却已慢了一步,藏在身后的木盒被抓在了魏乾的手中。

    萧恒心中哀嚎一声,顿感人生灰暗,倒在榻上,闭上眼开始装死。

    魏乾先是莫名其妙,待他打开盒盖,露出里边粉光致致的软膏之后,愣了一下,继而发出惊天动地的爆笑声,“萧从远啊萧从远,我今天总算抓到你小子的把柄了,没想到你堂堂七尺男儿,竟然用玉簪迎蝶粉!”

039家学渊源() 
玉簪迎蝶粉,是用玉簪花、茉莉花、珍珠粉、滑石等各色材料提炼出来脂粉,长久使用,可令面皮细嫩,水润光泽,广受京都的贵妇们追捧。而魏乾之所会如此清楚,只因为他的王妃也甚爱此粉,每日必用,他对这物件简直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从远,虽说你敬仰魏晋名士之风骨,但也不至于学他们涂脂抹粉吧。”魏晋时期崇尚肌肤光洁白净,王孙公子都有往自己脸上抹粉的习惯。但是事易时移,当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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