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还不止呢。”素梅又递给她几份名家字帖的孤本,道:“这些都是给您的。”
元意忍不住感叹,“这大概是世上最值钱的辛苦费了。”她看了看另一堆高叠的礼盒,道:“跟车夫说一声,先去周府吧。”
马车在一条大道上与前边的马车分道,直接前往外城,过了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在周府胡同停了下来,元意下了车,浅碧和浅碧抱着一大堆的礼品跟了出来。
还是上次那个门人,在看到元意的时候,立马就热情地迎了上来,笑道:“原来是萧少奶奶来了,您请进,我家夫人正在大厅呢。”
元意见他比之上次多了恭敬了许多,看来陈嬷嬷的手段还是不错的,心中愉悦,便赏了一个荷包给他,问道:“周大人在不在府上?”
门人掂了掂手中的荷包,脸上的笑意更浓,道:“在呢,老爷也在大厅,奴才带您去。”
他看到素梅和浅碧正吃力地捧着礼盒,便知觉地接过,又在前头开路,元意在路上暗自观察,发现过往的奴婢见到她都会停下行礼,规矩与理法丝毫不差,不由暗自点头。
刚到大厅,门人就恭敬地宣报,“老爷,夫人,萧少奶奶来了。”
177元意回府()
远远的,元意就听到元柔惊喜的声音传来,而后便是一阵脚步声,元意刚踏入大厅的门槛,就被人握住手,正是元柔。
“四妹妹,你怎么今天有空来我这儿。”元柔苍白的脸上因为激动,染上了一抹红晕,秀丽温婉的面容有别样的动人,“外边冷,快进来。”
元意上下打量了她一遍,见她身体虽然虚弱,性格却活泼了许多,终于松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我今早进宫见殊妃娘娘了,她给你准备了些东西回来,我便顺道来看你。”
元柔的视线随着看向浅碧和门人手上的礼品,连忙让奴婢收到库房,才牵着元意的手坐下,脸上带上了一抹忧虑,道:“三妹妹和五妹妹她还好吗?”
元意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却还是脸上带笑,安慰她道:“她们是宫里高高在上的娘娘,怎么不好,你别多想,好好养身子,才不辜负她们的一片善心。”
朱家姐妹四人当中,元柔不争不抢,性子和顺,又是长姐,其他几人对她总是有几分情谊,她进宫两趟,不管是元怡还是元华,都没有忘记给她捎带东西。
“我知道,让你们担心了。”元柔赧然,正好下人递了一盏茶过来,她便顺手接过,递给元意,道:“陈嬷嬷在院子里,我已经让人叫她了。这阵子多亏有陈嬷嬷帮忙,不然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元意叹了一口气,道:“你性子就太软,才会被人欺负到头上,陈嬷嬷又不能一直帮着你,二姐你得自己争气才行。”
“四妹,你放心,在下以后一定会好好待娘子的。”
这时候一直在厅上默不作声的周淳化终于上前,向元意揖了一礼,一脸诚恳地表明心迹。
元意这才正眼看他,个子高瘦,眉目清秀,一板一眼的,一副儒生做派,看着也不怎么灵透,难怪会被萧恒耍的团团转,后院的关系也权衡不好。
“我凭什么相信你。”元意冷哼了一声,“我二姐是大家闺秀,嫁给你这个已经算是委屈,你非但没有好好待她,还让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他这样马后炮,又有何用。”
周淳化顿时愧疚地看向元柔,元柔没有离他,而是淡淡的别过眼,盯着角落的花瓶出神。
“肖氏本来就不该在娘子之前怀孕,乱了理法不说,还害得娘子流产,理应受罚。”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和隐忍,最后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道:“等过了年,在下就眼肖氏打掉孩子。”
元柔顿时惊讶地回过头,感动地看着他,眼中的冷漠开始化解。
元意扯了扯元柔的手,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又审视地看了周淳化一遍,唇角含着一抹冷笑,道:“既然都怀了,堕掉做什么,不过是多一个人的事儿。若是你以后后悔,我家二姐岂不是又白白受了冤屈。”
古代的男子都注重子嗣,万万没有残杀自己的血脉的事情,先不论周淳化做出这个决定,是为了朱家的权势,还是因为心中有元柔,想来都是一时冲动,日后让肖氏在身边,时刻都提醒着他为了元柔做出的牺牲。日积月累,难免心生怨怼,到时候受伤的还是元柔。
更何况,既然已经肖氏已经怀了孕,又有多年的情分在,元柔让她生下一个无关紧要的庶子女,名声上,都比残害夫家血脉来得好听。至少,她还能得到一个大度慈和的名声。
元柔也瞬间想起其中的利害,额头渗出了一丝冷汗,她感激地看了元意一眼,刚才激荡的情绪平复下来,冷静地对周淳化道:“四妹说的不错,一个庶子而已,我还容得下,就让她生下来吧。”
让他一辈子对她愧疚,总比日后心神埋怨得强。
周淳化脸上一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拉住元柔的手,道:“娘子,你不必委屈自己,这次是为夫不对。”
因为他的不按常理出牌,元柔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求救地看向元意。
元意叹了口气,不得不继续做恶人,“二姐的性子最是慈善不过,若是肖氏的因为她而失去孩子,这辈子恐怕都寝食难安。姐夫若是真心担忧二姐的身子,倒不如安置个别院让肖氏住着,二姐也不用操心太多。”
肖氏终究是伺候周淳化的老人,若是让她继续留在周府,又留着孩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翻身,又惹出风浪来,最好的方法是让她一人另住,也算是保住她腹中胎儿的代价。
周淳化想来是明白了元意话中的意思,沉思了一会儿,才做出了决定,“就让肖氏在这儿住着,娘子,过了年咱们就搬去你陪嫁的宅子去吧。”
元柔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是欣喜地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
看在楚姨娘的份上,张氏对元柔还是有几分喜爱,在加上有朱常仁的叮嘱,她的嫁妆虽然只有三十二抬,却也不薄,其中就有一处在内城的宅子,比这处都是三教九流的处所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但是因为顾忌着周淳化的面子,元柔虽然不适应,却始终没有提出来,如今周淳化这番主动主动,她又怎么不欢喜。
周淳化赧然,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大庭广众之下握着元柔的手,连忙缩回去,又怕她误会,僵着手在半空中,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元柔终于对他露出笑容,嗔了他一句,道:“真是个呆子。”
周淳化虽然为人耿直,但也知道元柔这是原谅他了,顿时松了口气,不由然感激地看向元意,诚恳道:“四妹,此番谢谢你了。”
元意摆了摆手,道,“姐夫不怪罪我多管闲事就好。能娶到我二姐是你的福气,你日后要好好待她,不然我们朱府也不是好欺负的。”
“不敢不敢。”周淳化连忙保证,“在下日后再也不会让娘子伤心了。”
元意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直到厅外传来一声叫声,脸上一喜,看向正向她走来的陈嬷嬷,连忙站起来,“陈嬷嬷。”
陈嬷嬷连忙向元意行了一礼,才打量了元意一番,有些心疼道:“姑娘瘦了许多。”
“过年都是这样,很快就养回来的。”她看陈嬷嬷脸色红润,精神矍铄,看来周府的事儿对她并不算为难,便放下心来,“这些天多亏你照顾二姐了。”
“姑娘这是说哪儿话,这些都是奴婢本分。”陈嬷嬷嗔怪地看了元意一眼,又看了外边得天色,道:“都这个时辰了,姑娘快回府吧,这大过年的,想来府上也很忙。”
元意点了点头,从兜里拿了一个红包,递给陈嬷嬷,笑道:“想封给陈嬷嬷一个红包,愿您身体康健。”
陈嬷嬷顿时笑眯了眼,慈爱地看着元意,“奴婢都这么大岁数了,哪里用得着红包哟。”虽然口上如此说着,陈嬷嬷还是珍而重之地把它收好,红光满面,整个人看着都年轻了不少。
元意放下心,与元柔和周淳化道别之后,才出了府上了马车,大概一个时辰后,马车才回了萧府。
刚下了车,元意就被人抱在怀里,她的身体一僵,很快有松了下来,她摸了摸对方有些湿冷的衣服,心疼道:“你在外边等多久了,怎么也不批件斗篷,着凉了怎么办。”
萧恒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声,许久之后才松开她,端详了一番,才问道:“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元意的眼中顿时闪过懊恼,拉着萧恒的手道歉,道:“殊妃娘娘给二姐带东西,我顺道去看她,忘记通知府上,让你担心了。”
她当时只是通知车夫,没有给府上打招呼。有上次进宫的前车之鉴在,难怪萧恒会一脸的担心,都怪她考虑不周。
萧恒摸了摸她的脑袋,松了一口气,含笑地看着她,“你没事儿就好。”他摸了摸元意因为寒风而有些发冷的额头,便连忙向着她的手进府,道:“已经过了饭点,都饿了吧。”
元意摇了摇头,今天的事多,倒是没有顾及得上五脏庙,这时听萧恒一说,肚子便咕咕地叫了起来。
她的脸上顿一红,萧恒却是忍俊不禁,捏了捏她红透的耳朵,“意儿羞赧的样子真惹人怜爱。”
元意觉得大失颜面,不由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道:“有什么好笑的,小孩子似的。”
“那又如何。”萧恒不以为耻,反而得意洋洋地看着她,“意儿还不是一样喜欢爷。”
他的桃花眼中盛满了绚丽的光芒,像星辰般耀眼,又像罂粟一般迷人,元意恍惚了一下,回过神时,便发现萧恒眼中的戏谑,连忙别过头,匆匆地走在前头,掩饰道:“快点,别磨磨蹭蹭,我饿了。”
萧恒看着元意落荒而逃的背影,眼中笑意愈深,“意儿,慢点儿,等等爷啊。”
他这样说着,果然看到元意的脚步放缓,他脸上一柔,快步追上去,握住她的手,与她并肩而行。裙裾逶地而过,地上是两人被阳光拉长的影子,在冬日里温柔地缠绵。
178水落石出()
元华的动作很快,在下午的时候就让人元意递了消息,元怡身上果然满是伤痕,新旧不一触目惊心,而所谓的麝香,正是因为擦了不少药酒的关系。
所以说,元怡是被人摆了一道,故意把佟承徽安排在她的身边,最大的嫌疑人,非太子妃白氏莫属。
元意拿着元华的信件,怔怔地愣神,连萧恒进来都没有发现,直到他有些担忧的询问声响起,她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谁的信。”她没有回答,萧恒继续问了一遍,眼睛看向她手中的信件。
“我三姐用麝香谋害佟承徽流产了。”元意把元华的信件递给萧恒,“但是五娘查出的事实却是如此。”
萧恒脸色一沉,接过信件迅速扫了一眼,而后,果不其然在元意的眼中看到一抹愧疚和挣扎。
“她本来不应该受这种痛苦的。”元意想起元华在信中陈述元怡身上的伤口,心中忍不住胆寒,也许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愧疚,元意终于想萧恒提起她埋在心底的往事,她和太子与元怡三人孽缘的起点。“若不是我,她也不会进宫。”
“意儿,你听爷说。”萧恒直视她的眼睛,“是她们母女设计你在先,若不是你机智,说不定你已经身败名裂,或是身陷宫墙了。她这是自食恶果罢了,你与无关。”
元意抹了抹脸,长叹道:“我又何尝不知,她毕竟是我的姐姐。”
她并不是轻易对敌人心软的人,但是与元怡生活了十几年,又有血缘关系,若是再无动于衷,那就与冷血无异了。而且,她之所以会这样愧疚,最重要的,是觉得对不起父亲。
在那场博弈中,受到最大伤害的并不是元意,而是朱父,元怡再怎么不成器,终究是朱府的嫡女,却屈身为太子侧妃,虽然是张氏母女自己的选择,却也有元意埋下的一番诱因。如今若是知道元怡在宫中受到非人的折磨,想必最痛苦的还是朱父。
萧恒掏出丝绢擦掉她眼中溢出的泪水,把她搂在怀里,安慰道:“没事的,你二姐会没事的。”
“我没事儿,只是太激动了。”元意知道自己失态,接过萧恒手中的丝绢擦掉刚眼泪,又重新恢复了往前冷静自持的模样,“我明天要回家一趟。”
“爷陪你去。”萧恒让人端了盆热水过来,给她洗了脸,重洗上了妆,才亲了亲她的额头,道:“大伯一家过来了,咱们先去正院吧。”
元意朝他露出一抹微笑,道:“好。”
因为萧朔是嫡子,宗祠也建在萧府,萧阳逢年过节的要过来祭拜,元意只有在成亲的上族谱的时候进过一次,之后再也没有踏过。今天萧阳上门祭祖,完了便留在萧府聚餐,萧恒刚刚是从宗祠回来,把元意叫过去用餐的。
元意刚和萧恒踏入正厅,就听到一声孩童的嬉戏声传来,而后蹬蹬地跑来一个火红得肉球,像与元意的怀里撞过来,元意连忙把他搂住,却被他的冲劲撞得踉跄了几步,好在萧恒及时扶住她的腰,才好险地没有摔倒。
随之就传来一声斥责声,正是大嫂周氏,“俊俊,都让你不要乱跑了,刚刚就差点把婶子撞到了,快道歉。”
元意连忙向周氏摆手,“大嫂,没关系,小孩子活泼是好事。”她低头看向怀中的肉团,白白嫩嫩的小脸蛋,眉间点着一颗朱砂,大眼睛黝黑晶亮,正好奇地看着她,元意不由神情一柔,摸了摸他扎着冲天辫的小脑袋,问道:“你叫俊俊是不是?”
俊俊,也就是周氏的儿子萧俊点了点脑袋,伸出小胖手,点在元意眼角的朱砂痣上,有摸了摸他的眉间,咧开嘴,笑道:“婶婶,红红,漂漂。”
小孩子特有糯糯的声音有说不出的可爱,元意的心瞬间就被萌化,在他的脸蛋亲了一口,拿出一个红包塞他兜里,又拿了一个长命锁给他挂上,“俊俊最好看。”
萧俊羞红了脸,张开手,“婶婶,抱抱。”
元意矮下身子,刚要把他抱起来,就被萧恒从中截过,点了点他的额头,“婶婶抱不动,叔叔抱你。”
然而萧俊却不领情地挣扎起来,不依不饶地拍着他的脸,道:“不要叔叔,臭臭,俊俊要婶婶,香香。”
元意顿时笑了起来,揶揄地看向萧恒,“你看看,小孩子都嫌弃你。”
萧恒却郁闷起来,把萧俊交给周氏,偷偷地凑在元意的耳旁,道:“意儿,你快点给爷生个儿子,要好玩听话的。”
元意顿时扶额,他以为儿子是用来干嘛的,逗趣的吗?她终于忍不住向他翻了一个白眼,凑到萧俊身边与他逗乐。
看到元意终于开颜,萧恒摸了摸下巴,摇头叹笑之后,又立马黏了上去,夫妻俩一起逗着小孩,咯咯的童声顿时响彻整个大厅。
“诶哟,俊俊这大嗓门,老远就听个一清二楚。”萧朔回了大厅,看到萧俊窜来窜去的声身影,立马就笑了出来,把他捞在了怀里,笑道:“这副活泼性子,不像永哥儿,倒像恒哥儿小时候。”
萧家的人丁一向单薄,萧朔和萧阳一脉都只有一个儿子,故而对后辈格外珍惜,饶是萧朔喜欢端着威严的架子,在小辈的面前,也慈祥和善得不可思议。
萧恒就在元意耳旁窃窃私语,“爹爹就从没给爷有过好脸色。”
“活该。”元意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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