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谬赞,内人不过是略有姿色罢了,哪比得上你的后院,个个绝色。”萧恒侧支着脑袋,靠在案几上,浅碧色的酒水从唇边滑落,含笑的桃花眼横眼睥睨,举止姿态,无不落拓风流。
魏乾拍手大笑,道:“本王不过是略说上一句,从远你这般紧张做什么,本王还会觊觎你的夫人不成。”
“没有最好。”萧恒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敲打着节拍,道:“王爷喜欢美色又不是作假,我当然要提醒你一声。”
魏乾颇为无奈地看着他,“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言行无忌。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找本王做什么,待会儿本王可没空理你。”
萧恒坐直了身子,慎重地看向魏乾,道:“听说你王府里收着一株百年的天山雪莲?”
“原来是为了这事。雪莲虽然珍贵,你若需要,给你便是。”撇开其他不谈,这是萧恒第一次开口问他要东西,魏乾觉得新鲜的很,饶有兴致地说道:“本王还欠着你许多赏赐,你说说,还要些什么。”
萧恒顿了顿,摸了摸下巴,道:“我记得你家王妃还拘着内人的一幅画没还,这些总算没什么借口搪塞我了吧。”
魏乾头疼地扶额,连忙招来一名小厮,“你去通知王妃一声,让她把天山雪莲和萧夫人的画作都打包过来。”直到小厮应声离开,魏乾才对着萧恒笑道,“这些你满意了吧,为了一幅画,你至于缠了本王这么长的时间嘛。”
萧恒勾唇一笑,倜傥风流,举杯示意,一饮而尽。
天边的夕阳变成柔和的橘黄,天边被染成了浅绯色的罗绮,长空一色,分外地美丽壮观。
元意正一手压着宣纸,一手拿着细毫勾勒着画卷,工笔描绘,知道远处最后的一笔青瓦勾勒纸上,才看向在一旁添灯的素梅,道:“他回来了没?”
素梅挑了挑蜡烛芯,红红的焰火灼灼地燃烧起来,才拿着薄纱灯罩扣下,搁在书案上,道:“奴婢问过了门人,姑爷还没回来。”
元意淡淡地点点头,把卷轴摊开,晾干了笔墨,才把它卷起,系上绳子,放入画筒之中。
素梅看着元意神情自若,似乎一点焦虑都未曾有,迟疑地问道:“姑娘,姑爷一天都未曾回来,不知他是否寻到了雪莲。”
“无须担心,他倒不是信口雌黄之人。”元意擦干手上的水珠,迈出了书房,“摆膳吧,我饿了。”
素梅应了一声,连忙跟上去。
刚用完了晚膳没多久,萧全就捧着盒子笑眯眯地进来,他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才呈上匣子,道:“少奶奶,这是少爷让奴才给您的天山雪莲。”
元意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果然看到一株莹白剔透的雪莲静静地躺在白玉镶内的盒子里,色泽饱满,闻有幽香,确实是上好的天山雪莲。
她盖上盒子,让素梅拿去配药,才审视了萧全一番,道:“爷呢?”
萧全连忙回话,道:“今儿个少爷去了睿王府,刚刚才回来,此时正在内书房呢。”内书房,即使内院的书房,元意方才待的地方。
元意嗯了一声,把玩着手上的杯子,道:“你家少爷待书房做什么。”
萧全抬头看了元意一眼,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异常,只好规规矩矩道:“少爷喝了点酒,怕冲撞了少奶奶,今晚便在书房睡了。”
他低着头,不知少奶奶听了这话是什么反应,沉默了有一会儿,萧全才听到少奶奶低哑的声音响起:“你让厨房煮碗醒酒茶,带上些宵夜,快些回去伺候你家主子去。”
萧全松了一口气,笑嘻嘻地应了一声,揖了一礼,道:“少爷还给少奶奶带回了不少名贵的绸缎,都在外头呢,少奶奶得空就瞧瞧有没有喜欢的。”
元意稍稍愣了一下,早上的时候萧恒在她耳边耳语,说是送她绸缎,她以为不过是戏言,没想到他竟然记得。
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元意恍惚了一下,才记起萧全还在等着吩咐,便挥手让他退下,道:“我知道了,回书房伺候去。少爷若有些什么不舒服,及时来禀告一声。”
“是。”萧全退出了正房,又拐进了厨房,拎着醒酒茶和一些宵夜,才飞快地去了书房。
等到萧全推开书房的门进去时,就见萧恒正坐在案前看着一幅画,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道:“带到话了?”
萧全点了点头,“回少爷,带到了。”
萧恒把书案上的画卷仔细地卷起来,一遍问道:“少奶奶什么反应?”
当了这么多年的奴才,该有的眼色还是有的。少奶奶听到少爷睡书房的消息根本就无动于衷,但是他不会傻到把这给说出来,而是提着食盒搁到一旁,拿出里面的醒酒茶和宵夜,笑道:“奴才不敢直视少奶奶,倒是不知少奶奶有何反应。她倒是吩咐了奴才给您带了醒酒茶和宵夜,让奴才好好地伺候您。”
萧恒的嘴唇微勾,脸色缓和了许多,绕过书案到一旁的凳子坐下,端着醒酒茶喝了干净,又拿着筷子吃了一碗八宝如意粥和几块点心,才让萧恒把东西撤下。
消了一会儿食,沐浴更衣之后,萧全便服侍着萧恒在书房的床上躺下,问道:“少爷,可要留人伺候?”
今天少爷喝了不少酒,少奶奶又吩咐了好好伺候着,萧全也担心少爷半夜不适,需要下人照料,便周全地问着话。
萧恒摆了摆手,道:“不需要,你也累了一天,去睡吧。”
萧全犹豫了一下,响起自家少爷酒量不错,又喝了醒酒茶,便放下心来,灭了灯火,顺从地退出书房。
没有了外人的干扰,萧恒便缓缓睡去,但是习惯了抱着元意软软的身子入睡,如今独自一个却睡得不安稳。恍惚中似乎听到了咯吱的开门声,一个香软的身子贴近来,他以为是元意,迷糊着把人拉到怀里,抱着人继续睡过去。
然而怀中人却不老实,一双手在他身上摸索,嘴里喃喃着什么。萧恒已是困极,抓住她的手,咕哝了一声,“意儿,别闹。”
刚说完这话,沉静了一会儿,萧恒顿时惊醒,一脚把怀中的人踹下去,嘭得一声巨响,重物落地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突兀地响起,随之而来是一道低低的女声娇弱地呻吟。
这不是意儿的声音。
萧恒神色一冷,睡意全无,他跨下床,在地上人面前站定,就这从窗边倾入的月色打量了一番,森然道:“是你?”
那女子浑身颤抖地爬起来,趴跪在萧恒脚下,仰望着眼前高大俊美的男子,急忙道:“姑爷饶命,姑娘身子不方便,特地让奴婢来伺候您的。”
萧恒嗤笑了一声,他知道女子成亲之后,身边的陪嫁丫鬟除了自己伺候,有时还可以让其在身子不方便的时候拉拢丈夫。用有卖身契在手的丫鬟,总比其他姨娘好许多,这些都是后宅女人常见争斗的戏码。
但是他却相信以元意的个性,根本就不屑做这种事。
这时候书房的门被人推开,萧全睡眼惺忪地走了进来,看到里面的情景,大吃一惊,连忙磕头认错,“奴才该死,竟让人混进了书房,惊扰了少爷。”
萧恒眸色沉沉,看了萧全一眼,道:“这笔账先给你记着,现在先把人给爷拖出去。”
萧全连忙点头,走过去扯上女子的胳膊,犹豫了一下,又问道:“少爷,这事要不要和少奶奶说一声?”
萧恒沉默了一会儿,看向地上泪眼盈盈的女人一样,嫌恶地别过头,道:“先别打扰少奶奶,明儿个我再亲自与她说。”
得到保证,萧全这才点了点头,毫无顾忌地捂住那人不停地哭喊的嘴,拖着人出了书房。心里却在暗叹,这事闹的,不知明天少奶奶会不会被气到。
102事情委()
相比与萧恒的辗转难眠,没有了他人在一旁的干扰,元意抱着汤婆子入眠,一夜好梦。
第二天早早地醒来,看着空荡荡的床先是怔愣了一下,后来才反应过来。听到声响的素梅等人掀了帘子进来,伺候元意熟悉。
元意坐在梳妆镜前,身后是杏红替她梳发,手指灵活,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黑压压的堕马髻便便固定住在头上。元意拿了一只宝蓝点翠朱钗插在发上,不动声色地巡视了一遍屋内的各个奴婢,漫不经心道:“今儿个你们都怎么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谁给你们委屈受了。”
她的话音刚落下,屋内的奴婢齐齐跪了下去,连声称道:“请姑娘恕罪。”
元意眯起了眼,掩住了眼中的流光,她点了点身侧的杏红,道:“你给我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杏红消瘦的身子一颤,额头已经贴在房间的地毯上,她结结巴巴道:“姑娘恕罪,奴婢,奴婢并不知情。”
元意站起身,流光暗彩的织锦裙裾微微摇曳,划出一道绚丽的色泽。她的修长的手指抚弄一下袖口的褶皱,斜眼看向地下伏跪的人,道:“你抬起头来,告诉我,兰紫去哪了。”
明明姑娘没有发火,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冷平淡,就是别具一格的低哑音色,在晨起时还能听到慵懒而悠长的尾音,往往能给人宽和无害的错觉。但是这屋子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姑娘不爱生气,但是一让她心里不虞,后果不是一般的严重。
杏红终于忍受不住压力,慢慢地红了眼眶,不停地磕着头,道:“回姑娘的话,兰紫昨儿个起夜,至今没有回来。”
她和兰紫虽然也是一等丫鬟,但是比不上素梅等人得势,也比不得侍书等人根基深厚,所以只能两人挤在一起。昨天半夜兰紫偷偷摸摸地起床的时候她也惊醒了,她以为兰紫不过是起夜,便不做理会,继续睡去。直到第二天早晨起床,发现兰紫的床铺是冷的,再到外边一打听,隐隐听到些风声,她的脸色立即煞白。
先不管事情如何,她和兰紫同出一源,一个做错了,另一个也难讨得了好,从今天开始,姑娘怕是厌弃了她。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听了她的解释,姑娘随后就叫了她起来,什么都没说,便出了房间。杏红恍惚了一下,拭去脸上的泪水,紧跟着出去了。
元意刚在花厅坐定,陈嬷嬷就从外边进来了,脸色略微凝重,俯身在她的耳旁嘀咕了几声。
“我知道了。”元意脸色微沉,漆黑幽静的眸子却是平静无波,会有这个结果,她早就有所预料。
之前她查过谁告诉萧恒她发卖听琴的消息,在得知是兰紫之后,她就知道兰紫还是没有受到足够的教训。只是她才成亲不过几日,作为有身份的大丫鬟,兰紫的爬床行为未免太过急切了,难不成她的脑袋坏掉了?
还没等她理清思绪,一身玄色衣袍的萧恒进了花厅,他板着一张脸,浑身带着沉沉的低气压,所过之处,下人莫不胆战心惊地避让,唯恐惹祸上身。
他的视线对上了元意,立马就撇开,招呼也不打一声,径直往旁边坐下,拿起筷子用膳。元意的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说话,与他一同沉默地用了早膳。
除了偶尔几声碗筷的碰撞之声,偌大的花厅之中就沉寂的可怕,若不是听到旁边奴婢紊乱的呼吸声,元意以为就她和萧恒两人而已。
等到两人用完早膳,萧恒才开口与元意说了第一句话,“你的大丫鬟昨个儿爬了爷的床,听说是你吩咐的?”
旁边传来几声压抑的吸气声,元意却没有心情理会,而是转头看向萧恒,俊脸平静,眼眸深沉,他的眼底,倒映的是她的影子。
元意抿了抿唇,认真地看向萧恒,难得地严肃地回答:“我并没有如此吩咐,此事我也是刚刚才听到。”
萧恒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虽然心里不相信,但是得到元意的亲口解释,才让他彻底地放下心。想起昨天那个女人,他眉头一皱,“既然如此,昨夜我已经让萧全把人带走,你不必再理会。”
听着意思,兰紫怕是被萧恒令人处置了,只是不知是如何结局。元意还想着提了兰紫过来审问一番原委,现在怕是没了机会。
她只好压住心中的疑惑,与萧恒道了一声,“我知道了。”
向云氏请了安回来,元意刚换了身衣服,杏红就直直地向她跪了下来,磕了一头,道:“姑娘,奴婢有话与您说。”
看到她眼底的坚决,元意便挥手让其他人出去,往炕上一坐,“你有什么事?”看她还跪着,便让她起来,指了指一边的矮凳,让她坐下说话。
杏红道了声谢,沾着凳沿谨慎地坐下,她低着头,似是在组织着话语,一小会儿功夫之后,她才抬头看向元意,道:“姑娘,兰紫的事儿,十有**是太太的主意。在姑娘出嫁之前,太太就找了奴婢和兰紫谈话,让我们趁机笼络好姑爷,与您争宠。”
元意顿时恍然,若是张氏的指令,那就丝毫不意外了,兰紫和杏红都是朱府的家生子,一家老小都捏在张氏的手里,若是有个什么命令,想必两人也无法拒绝。
她审视了杏红一番,唇角含笑,道:“你今天又为何与我说这番话。”
杏红离开了凳子,又重新跪了下来,面容坚毅,“奴婢是想向姑娘投诚,奴婢不想当通房小妾,只希望日后能好好伺候姑娘,求姑娘成全。”
元意沉默没有说话,直到她的额角隐隐泛出汗渍之后,才挑眉一笑,道:“你家人的性命都捏在张氏的手里,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诚意。”
听到元意的松口,杏红心下一松,道:“奴婢在朱府已经没有亲人可以任由太太拿捏了。”
杏红的父亲和娘亲都是朱府的下人,不过她父亲早丧,寡母便带着年幼的杏红另嫁给其他下人,只是她娘身体也不好,没过几年也一命呜呼了,而她就一人在继父继母的白眼中长大,直到她被张氏选中了当她的丫鬟,继父母才对她态度有所改变。
不管是张氏还是继父母都以为她一介孤女好拿捏,从来不把她当一回事,但是年幼时的遭难她未曾忘记,故而如今不管他们如何弥补,她都未曾有丝毫动摇,所以她现在才能理直气壮地再次向元意表忠心。
杏红的身世元意早就调查得一清二楚,对于她此番表态倒是信了七八层,于是让她起来后,元意才开口道:“不管你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日久见人心,你好好为人做事,自会证明你的忠奸。”
“谢谢姑娘,奴婢明白了。”杏红眼中一红,连忙磕头,脸上却是喜不自禁,泪眼带笑。
元意叹了一口气,便让她退下。素梅等人才进来,手里照样端着汤药,这是昨天让孙大夫按照剂量配好的。
喝了药之后,元意便歪在贵妃榻上无事可做,手上捧着书,却不停地溜神,一句都没看得进去。
最后她心烦意乱地搁下书,对素梅道:“去把昨天入库的绸缎拿来我看看。”
素梅几个很快就捧着七八匹锦缎进来,元意看了一下,不是蜀锦就是苏州宋锦,皆是贡锦,触手丝滑,色泽鲜艳饱满,果然是上好的锦缎。
元意爱不释手,选了几匹素梅新制几身衣服之后,沉思了一会儿,指了指其中一批素色锦缎,道:“这匹留下来,我给少爷做身里衣。”
身旁的几个奴婢终于露出了笑容,笑盈盈地看着元意,脆生生地应了下来。
元意不善女红,平日里也懒得动手,于是手艺愈加生疏,倒是前阵子绣了嫁衣,以往丢下的手艺倒是捡回了些,不至于连一套简单的里衣也不会裁制。
在出嫁之前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