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花姨娘的贴身丫鬟,问道:“你家姨娘换洗日子是何时?”
那丫鬟的脸色有些恍惚,估计还没从孙大夫给出的打击中回过神来,“姨娘的日子就在这几日,不过向来不准时,已经有两个月未曾来了。会不会是……”
她迟疑地看向孙大夫,满是怀疑,尽管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在场的人都明白她的意思,这丫鬟是怀疑是孙大夫诊断错了。
看来这主仆二人早就有所猜测,自以为怀有身孕,却隐而不报。在高门之中,正房夫人没进门之前,是不会让庶子女出生的,若是不慎怀孕,最后也是一碗红花灌下去,不会让这等丑事传出去坏了名声。
她们藏着掖着这些天,前几日花姨娘风寒,主仆两人本来就顺势请了孙大夫,想趁机把怀孕的事情爆出去,想着元意碍于名声也不会刚进门就残杀夫家子嗣,这样就得以保全腹中的胎儿。熟知之后都没有听到什么风声,她们以为孙大夫没有诊出来,或者说诊出来了,却为了不惹麻烦,没有说出口。
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如此,花姨娘根本就没有怀孕,不过是月事不调而已。
花姨娘刚从昏迷中悠悠转醒,就听到这则消息,顿时大受打击,竭斯底里地大叫:“不可能,你这庸医,我明明就怀孕了,你却虚言哄骗,究竟是何居心。”她从床上滚下来,脸上还带着病弱的苍白,涂着豆蔻红的手紧紧地抓住元意的衣摆,目光宛若淬毒,让她姣好的面容显得无比的狰狞,“一定是你,是你买通了孙大夫,是你要谋害我的孩子。”
元意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目光幽深沉静,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后她扯了扯唇角,不知带出的是何种意味。将下摆的衣物从花姨娘的手中抽出,继而站起身,眼神淡漠地看了一眼一屋子的女人,才对着素梅和陈嬷嬷道:“我们回去。”
素梅和陈嬷嬷瞄向元意的脸色,应了一声是,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后离开了后院,留下一场荒唐而可笑的闹剧。
回到了正房,元意换了一套家居服躺在贵妃榻上,拿着一本书册静静地翻阅,神情平静,似乎未曾受到方才之事的影响。然而满屋子的奴婢却觉得这气氛怪异的很,做事都轻手轻脚的,唯恐犯了错误,就算是刚回来的腊梅,也不敢多做声张。
不知过了多久,元意突然放下手中的书,问向在一旁做着针线活的素梅,道:“我未进门之前,可是花姨娘最受宠?”
作为主子身边的大丫鬟,后院姨娘的情况,素梅早就想原来的下人打探的七七八八,自然知道一些情况。姑爷似乎喜欢艳丽类型的女子,后院之中就数花姨娘最受宠,不然在这之前,花姨娘也没那个胆子敢挑衅姑娘。
她迟疑地看向元意,不知怎么回答,本来想撒个小谎,但想到姑娘一贯的脾气,她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元意的表情很奇怪,即没有生气,也没有伤心,反倒是露出了一抹清冷之极的笑容。这样的笑容,素梅等人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最早之前,还是张氏把姑娘打发到庄子养病的时候,姑娘当时对着朱府的大门,亦是露出这样的笑容。
像是讽刺,又像是失望,或许是无动于衷的漠然。这样的表情太过复杂,她们未曾懂过。
元意没有理会婢女们脸上惴惴不安的表情,反而重新拿起手中的书开始翻看,恰好看到一句词,“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视线不由得微微一凝。
她想起花姨娘的倨傲与疯狂,想起萧恒昨日的冷淡和漠然,更想起他几个月来对她的殷勤与深情,点点滴滴地在脑海中汇聚,就像一场荒唐的笑话。
也许是安逸太久了,久到她忘了上辈子的惨痛教训,忘记了男人的德性,竟然天真的以为,萧恒已经对彻彻底底地爱上她,到了非她不可的地步。
其实仔细想想萧恒的行为,并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步,上辈子,哪个花花公子追求女朋友没有一个两个的手段,对比起来,萧恒甚至还逊色许多,只不过因为时代背景的限制,略微显得出挑罢了。
她不过是在古代待了十几年,连思维差点都被古代同化,以为萧恒对她的那点点的与众不同,便以为是真情。若是真情,又怎么会在筹备婚礼的时候与花姨娘同房,不然也不会今天这出闹剧。
说起来,萧恒当初看上她,不过还是因为这一张皮囊罢了。
元意摸着脸,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她的心里说不上伤心,不过难免怅然,又遇到了一个难逃食色本性的男人了。
正在心情复杂之间,忽然下腹传来一股闷痛,熟悉的温热感从某处流出,钝痛一点一点地从小腹传来,让元意立刻白了脸。
一旁的陈嬷嬷吓了一跳,连忙拿起帕子擦着元意额上的汗珠,慌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素梅被这声音惊得抬起头,脸色一变,连忙把刺绣丢回篮子里,走过去把元意扶起来,“看样子是姑娘的月事提前来了,每到这时,姑娘都会痛得不行。”她连忙嘱咐腊梅去准备热水,又让杏红拿了月经带,她便和陈嬷嬷扶着元意进了隔间。
“姑娘怎么连着毛病都学了小姐。”陈嬷嬷的脸色又是心疼又是感伤,当初小姐每月都被疼痛折磨得死去活来,那遭罪样,简直让人心酸。
元意喘了一口粗气,安慰地拍了拍陈嬷嬷的手,道:“陈嬷嬷无需担心,之前喝了方子,身子已经是大好,便停了下来,想来最近太过劳累,才犯了老毛病。”
“姑娘快别说话了,先歇会儿。”陈嬷嬷看着与小姐无一不像的元意,眼底一红,心疼地看着她苍白如纸得脸色,扶着她在一旁坐下,才转头吩咐素梅,“看来姑娘的病根还没除尽,从今儿起,把停了的药在重新给姑娘服用。”
素梅本有此意,闻言连忙点头,看元意实在疼得厉害,想着如今恰好有剩的一帖药在,现在刚好用上。她与陈嬷嬷说了一声,便亲自去煎药了。
元意洗了身子,换掉脏污的衣物,才浑身虚弱地被陈嬷嬷和腊梅扶到炕上,盖着被子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股浓浓的药味充盈了她的嗅觉,尔后便是素梅的轻轻浅浅的声音在她耳旁低唤:“姑娘,该起来喝药了。”
她睁开眼,摸了摸碗,只是稍温,看来晾了又一会儿,便接过来一口喝完,又立马接过腊梅递过来的蜜饯放进嘴里,压住满口腔的苦涩。这药的效果虽然,味道确实实在令人不敢恭维,不然她当初也不会在好得差不多的时候停了药,实在是因为她忍受不了那怪异无比的味道。
肚子还在一抽一抽的痛,这时候杏红抱着一个汤婆子进来,递给了元意,道:“姑娘,用这个暖暖身子吧。”
元意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却没有拒绝,接过汤婆子就放在小腹上,有了热量的传递,那似是淤塞的腹下倒是纾解了许多。
看到元意明显轻松了不少的脸色,刚刚一通忙乱的素梅等人终于舒了口气,对着杏红也和善了许多。在这之前,她们对着太太送来的兰紫和杏红,从来都没有过好脸色。
杏红感觉到她们态度的转变,不由在心中庆幸,也多亏了她们忙着照顾姑娘,一时没想起汤婆子来,才让她趁机捡了漏,得了个好。她的身份尴尬,本就惹人不喜,若是没有这次机会,她还不知道何时才能被姑娘和素梅等人接纳呢。
096相安无事()
折腾了一阵子,元意也困极累极,躺在榻上又慢慢地睡去。众人也不敢打扰,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留下素梅一个人守着,以防她中途醒来需要伺候。
一通安稳觉睡到了中午,元意才悠悠地转醒,这些天她都未曾好好休息过,今天睡上一两个时辰,倒是饱足的很。摸了摸肚子上的汤婆子,依旧很烫手,想来一直都有人伺候着添热水。
发现她醒了,守在一边的素梅连忙过来伺候她起床,担忧地问道:“姑娘可觉得身子好些了吗?”
元意以前的疼痛发作起来是一刻也不得停歇的,素梅心里倒是落下了心里阴影,对此总是放心。
知道她的顾虑,元意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已经好多了,你不用担心。”
见元意的脸色却是没有什么痛苦的神色,素梅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伺候着她漱口洗脸之后,才道:“那就好,刚刚姑娘可把奴婢给吓坏了。”
元意依旧抱着汤婆子贴在小腹上,脸上有淡淡的无奈。她上辈子倒是没有这个毛病,如今才知道痛经这事儿磨人得很。
“后院那边怎么样了。”早上她离去后,也不知是如何收场,她虽然不想理会这糟心事,但是身为主母,却不得不掌握着后宅的消息。
素梅素来沉静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讽刺和不屑,“也许是情绪波动太大,姑娘您走后,花姨娘的月事就来了,当时她还不死心地嚷嚷着是被您害流产呢。”
元意皱了皱眉头,心里对花姨娘又添了一层不喜,想了想,她叮嘱了一声素梅,道:“记得给院子里的下人紧紧神,让她们这阵子安分点,别乱嚼舌根,传出去又是一阵风言风语。”
这世上的事,就算没有的事也能捏造出一番似模似样的出来,更何况花姨娘这情况,猛一看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素梅神色一紧,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点头,道:“奴婢记住了,待会就让陈嬷嬷给下人们敲打一番。”
虽然素梅和陈嬷嬷都是元意身边的得用人,但是陈嬷嬷毕竟资格老,经验手段都丰富,到底比素梅这年纪轻轻的多几分威信力,比较能压得住那些丫鬟婆子。
元意点了点头,看了看屋里的沙漏,问道:“萧从远回来了没有?”
“姑爷还没回来。”素梅也看向沙漏,发现时间也不早了,连忙问道:“时辰也不早了,姑娘这会子也该饿了,要不您先用点东西?”
元意摇了摇头,在一旁的贵妃榻上躺下,靠着窗户,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眯了眯眼,道:“先等等吧,我这会儿也没甚胃口。”
素梅抿了抿嘴,只好依了她。这会儿正是正午,太阳烈的很,素梅怕元意被太阳晒着,便拉下窗户上的薄纱,一番遮掩,透入室内的阳光也温和了许多,暖洋洋地让元意又有了睡意。
元意也不想睡太多,强撑开眼睛,与素梅说着话分神,“上次的药还剩下多少帖?”
“不过是一贴而已,只能吃上两天。”素梅的脸上染上了忧色,继续道:“我们手头上有方子,虽说都是珍贵的药材,在一些大药房还是可以买到,就是一味主药百年雪莲稀怕是难找。”
元意顿觉头疼,雪莲药效上等,大多成了皇家御供的药材。当然,底蕴深厚的人家也不会缺了这等东西,朱家之前就珍藏有几株,只是都已经拿给她入了药。
“先去药店问一问,实在不行,再去找父亲吧。”尽管如此说,元意却对在药店买到雪莲丝毫不报希望,最后也能拖父亲帮忙。
这时候一个男声传来,“找岳父做什么?”
软帘被掀开,萧恒迈着长腿走了进来,他一眼就看到元意脸色苍白地躺在榻上,在仔细一闻,室内还有隐隐的药味。他顾不得刚刚地疑问,几步走到元意跟前,问道:“怎么脸色这般不好,生病了?”早上他走的时候人还是好好的,怎么中午一回来就大变样了。
元意淡淡地摇了摇头,“身子有些不舒服,也没什么大事,休息一下就好。”
见她不愿意回答,萧恒皱了皱眉头,便问向素梅,“少奶奶这是怎么回事?”
素梅看了萧恒一眼,收回目光,恭恭敬敬道:“回姑爷的话,姑娘只是女儿家的烦心事,并无大碍。”既然姑娘不想让姑爷知道,她自然也会随着姑娘。
萧恒一个大男人,自然听不明白素梅的含蓄的话,于是眉头皱的愈发深了。他觉得这主仆二人怪异的很,却又看不出什么不妥当,只好压住心中的疑惑,对元意道:“既然身体不舒服,就好生歇着,别再劳累了。”
元意微笑着点头,把汤婆子搁在一旁的桌子上,从榻上下来,道:“时辰不早了,想必此时你也饿了,就叫下人摆饭吧。”
见她下盘虚浮,萧恒连忙过去扶住她,带着她去了花厅。元意在萧恒的旁边坐下,冲他点了点头,道了一声谢。
萧恒漆黑的眸子盯了元意有一会儿,才抬了抬眉头,道:“意儿怎么突然客气起来,让人好不习惯。”
“这本是应该的。”元意语焉不详地回了一句,这时候下人已经端了菜上来,元意便移了话题,道:“先用膳吧。”
萧恒无法,只好让下人给他净手,开始用膳。他爱吃的菜色都摆在跟前,在看元意那边,除了一蛊鸡汤,稀稀落落地只有几样清淡至极的素菜。
他顿时不满,斥了上菜丫鬟一句,“萧府又不是没了银子,怎么就给少奶奶吃这点东西。”传菜丫鬟也不敢反驳,落饺子似的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元意无奈地看了萧恒一眼,解释道:“我胃口不好,只想吃素菜,你也别怪她们。”再看向正跪了一地的下人,挥手让她们起来,“你们先下去了,不用在此伺候了。”
那些丫鬟俱是松了一口气,少爷虽说是不管事,但是发起火来却不是一般人能承担的起的,她们连忙道了谢,安静地退了下去。
“家里的厨子做的素菜难以下口得很,你要是想吃,让人拿了我的名帖去慈恩寺讨去,那里的素斋才是京城一绝。”看着元意面前的素菜,萧恒嫌弃道。
慈恩寺也算是护国大寺,门槛高的很,虽然里边的素斋一绝,但是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上门讨要的。元意嘴馋那里的素斋,每年也只有给阿娘上香的时候得以吃上一回儿。今年因为发生了糟心事,她还错过了机会。
她略带意外地打量了萧恒一眼,但不到萧恒的门道多得很,撇去其他的不谈,只要一想到以后可以随意吃到慈恩寺的素斋,她的脸上不由带上了几分喜色,道:“下午就让人去取一份回来。”
元意对于萧府厨子的手艺不满意的很,她的厨子正借给云氏还没还回来,这些天都在受这些大鱼大肉的折磨,连做个素菜,都是焉不拉几,菜色不好,看了也没甚胃口。
终于看到元意开怀,萧恒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一招用对了,原来元意喜欢慈恩寺的素斋,他暗暗记下,对着她笑道:“爷下午正好要去一趟慈恩寺,顺路给你带回来。”他哪里有事需要去慈恩寺,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
元意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出萧恒的撒谎,神色如常地笑道:“在此先谢过爷了。”
萧恒觉得这声谢听着比刚才舒服多了,便笑眯眯得点点头,受了她的谢,“快用膳吧,别凉了。”
他心情好,胃口也好起来,举起筷子就津津有味地吃起来。看到他吃得香,元意也觉得有几分饿意,喝了一口乌鸡汤,也不觉得味道难以接受了。
尽管如此,元意也只是勉强吃完了一小碗饭,就再也吃不下了,惹得萧恒频频皱眉,却也没多说些什么,转头对身后的萧全不知说了什么,萧全点了点头,飞快地溜出去了。
元意见此也不在意,等萧恒用完膳,才和他一起回了房里。因为之前睡得足,她此时也没了困意,歪在贵妃榻上,拿了之前的没看完的书继续翻阅。
萧恒一贯没有午睡的习惯,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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