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兰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恒打断,只见他面有急色,连忙问道:“谁让那些人去打扰少奶奶的。还有,少奶奶有没有生气?”
兰紫在心里掂量了几下,回道:“姑娘有没有生气奴婢倒是不知,只是,爷身边的听琴被姑娘发卖了。”
听完兰紫的话,萧恒脸色骤变,急急忙忙地出了书房。
一直没有说话的杏红抖了抖中鸡毛掸子,责备地看了兰紫一眼,道:“听琴的事你又何必多嘴,让姑爷恼了姑娘怎么办?”
兰紫把各色毛笔挂在笔架上,不以为意道:“反正姑爷迟早会知道,与其从别人口里得知,还不如我现在告诉他。”
杏红脸色一淡,讽刺地笑了一声,“要说也是该姑娘说,哪里轮的上你擅自主张,上次的教训还没吃到苦头么?”
兰紫的脸色微变,恼怒地瞪了杏红一眼,埋头干活不再说话。杏红见此,扯了扯嘴角,书房再次陷入了沉默。
萧恒回了正房,发现元意正在用午膳,听到奴婢们的问安声,她只是脑袋一抬,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道:“回来了。”
被她这样不咸不淡的姿态给气到了,萧恒也没了之前要和她赔罪心思,动了他的人,还不知道谁得罪谁呢。
看着元意慢条斯理地夹着饭菜往嘴里送,细嚼慢咽、姿态优雅闲适,丝毫没有要招呼他的意思,萧恒的怒气更甚,瞪了她一眼,道:“你怎么不等我再用膳。”
元意喝了一口汤,用帕子轻拭一下唇角,诧异道:“谁说我不等夫君了,刚才饭点,厨房就备了菜,我等了您许久都不见回来,想起下人说您出府了,以为您在外边用了,就自己先吃了。”
看看天色,此时已经过了午时许久,确实是他回来晚了,萧恒顿觉理亏,底气也不怎么足,火气减了不少。此时他的肚子也饿了,便在元意身边坐下,拿起筷子开吃,只是他刚夹了一筷子他爱吃的菜往嘴里送,立马就吐了出来,“菜都凉了,你怎么还吃得下。”
元意咽下口中的米饭,歉疚地看了他一眼,道:“忘了提醒您了,我只是叫人热了我喜爱吃的,以为你不会来,其余的都是冷了。”
萧恒一看,果然还能看到元意面前的汤冒着热烟,就是菜色也和他面前的不同。虽然有些怀疑元意故意整他,但是这事儿他没理由发脾气,只好郁闷地吃个暗亏,让身后的奴婢把菜端下去重新热一遍。
注意到一个陌生的身影,他的眼神一凝,指着问向元意,“她是谁?爷怎么没见过。”
“你的新婢女,叫香草。”元意笑眯眯地看着萧恒,又朝香草招招手,道:“你过来,拜见一下少爷,让他认认人。”
香草连忙上前,恭恭敬敬道:“奴婢香草,见过少爷。”
萧恒指了指香草,又指向元意,气得肺都快炸了,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听说你把我身边的婢女给卖了,价钱可还满意?”
“不满意。”元意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道:“还倒贴了我几两银子。”
萧恒忍不住又瞪着她,“她招你惹你了,好端端地卖了她干嘛。”
元意下巴一抬,道:“一个奴婢而已,我不乐意,就是卖了她你能把我怎么着。”
萧恒被她蛮不讲理的样子给气到了,这样子,再下去都赶得上卓侍郎的夫人了,要是被传出像卓侍郎那般惧内的名声,那得多损害他英明神武的形象。
“你卖谁我管不着,爷身边的人你就不能动。”萧恒拍了拍桌子,不虞道:“你卖爷的人,问过爷了吗?”
“我管理后宅,你一个大男人掺和些什么。再说了,我卖了你一个,不是又给你补上来么。”她侧目看了香草一眼,继续道:“而且,香草长得比听琴漂亮多了,你若是不习惯,把她的名改成听琴我也没意见。”
听听,这是人话吗。萧恒第一次觉得女人难缠,不禁思考女人成了亲是不是就会变得不可理喻,而长得漂亮的女人尤甚。明明元意出嫁之前不是这样的,每次见到她都是一副清冷矜持、不假辞色的样子,现在却是胡搅蛮缠,整整一个泼妇。
“那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卖了爷的人,爷不高兴了。”
“你不高兴,我也不乐意了呢。”元意也被她不依不饶的态度给惹怒了,冷哼一声,搁下筷子起身,“倒胃口,不吃了。素梅,进来给我擦药,我膝盖疼。”
一听元意喊疼,萧恒就坐不住,他这才想起刚刚的目的,不是回来求和的么,怎么又吵起来了。他眼中闪过懊悔,连忙跟着走回了内室,就看到素梅正掀起元意的裤腿,准备给她擦药。
萧恒连忙接过药膏,心疼地看着她比早晨越显得狰狞的膝盖,挖了一点药膏,往上边一擦,一边问道:“怎么样,疼不疼。”
“还行,你轻点儿。”
“哦哦,那现在呢?”
“嗯,可以。”
得到元意的赞许,萧恒擦得愈发起劲了,时不时停下手问她,贴心殷勤的很,元意也倒也耐心,一一答了他的问话,看起来倒是和乐融融,丝毫看不出刚刚两人在外边争得脸红脖子粗的痕迹。
一旁的素梅见此,微微松了一口气,她就怕姑爷怪罪姑娘卖了他的人,姑娘也是气性高的,这种事根本就不屑于解释,就怕两人闹得不可开交,有了隔阂,被其他女人钻了空子。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毕竟才新婚燕尔,姑爷对小姐黏糊着呢,有什么过不去的。
于是素梅打了帘子出去,留下空间给小两口相处。
萧恒擦完了药,又去净了手回来,蹬了鞋子爬上炕,把正靠着引枕上看书的元意揽在怀里,使劲地往她身上嗅了嗅,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叫了一声,“意儿。”
元意正看书看得入神,闻言只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萧恒连忙把她手里的书抽出来,“正跟你说话呢,不许无视爷。”
元意满脸无奈,扶了扶额头,瞥了他一眼,道:“什么事,你说吧。”
萧恒微微一滞,突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待看到元意脸上写满的“我就知道你在胡闹”的神色,他的脑袋一抽,就把今早上坑了太子的事给说了出来。
谁知道元意对此只是淡淡地点头,没有对他加以赞赏也就罢了,她还抓错了重点。只见她眼神微亮,饶有兴致道:“卓夫人真是个妙人,以后有机会一地要认识一番。”
看到元意眼中毫不掩饰的赞赏,萧恒心中一跳,连忙道:“不过是一个妒妇,意儿认识她做什么,免得连累你的名声。”
元意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道:“你是怕我跟卓夫人学坏吧。你放心,你就算是再纳上十个八个小妾,我也不会拦着你。”
这句保证,不管哪个男人听了自家嫡妻都会心中暗爽,偏偏萧恒却觉得怪异得很,心里有些不舒服,闷闷地难受。
“你就这么希望我纳小妾?”
“怎么会。”元意诧异地看了萧恒一眼,皱眉道,“现在已经够多了,你日后不再纳就更好了。”女人多了是非就多,现在十七个她都觉得麻烦得不得了,哪里希望萧恒再添人。
听元意这么一说,萧恒顿时高兴起来,在她额头啵了一口,乐滋滋地保证道:“意儿放心,爷以后不会再添人的,就是现在院子里的那些,也只是摆着好看。”
男人情浓时哪个没有这样那样的保证的,可世间又有几个能做到。忘恩负义的男人她看多了,所以萧恒的保证她连个标点符号都不会信。
但是对着萧恒亮晶晶的眸子,元意还是给面子地点点头,半真半假地笑道:“那夫君可要说话算话,不然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意儿放心,本大爷从不骗人。”萧恒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地开口,样子有说不出的严肃与认真。
元意抿唇笑了起来,颊生两花,初为人妇的容颜瞬间娇艳明媚得不可方物,鲜亮灼热地迷了萧恒的眼,他一时没能忍住,低头含住了她殷红的薄唇,在一片馥郁馨香里慢慢地沉沦。
午后阳光从窗棂透入,洒下满室的和煦熏然,把短短的时光拉的悠长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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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在以前,整个萧府是云氏在掌管,但是现在萧恒成亲了,流轩院就独立出来,由元意这个少奶奶打理。
流轩院虽说是一个院子,但是也有三进,一进是外院,安置着萧恒的书房、演武场和一些厢房,一般有了客人都在前院接待。二进就是元意现在住的地方,有正房、书房,还有伺候的奴婢们的排舍等等。再往后,就是那些姨娘们住的地方,隔着仪门,若非必要,她们轻易不能出来。
早上敲打的下人都是后院的奴婢,前院伺候的小厮元意还没见过,所以在午睡醒后,问了萧恒的意见,招了他的贴身小厮萧全来问话。
萧全是萧家的家生子,他的父亲是跟在萧朔身边的老人,因为深得萧朔的心,便赐了主家的姓,改为萧。他也算是从小陪着萧恒长大的,是萧全身边的得力人,前头的奴才都归他管,只要震慑住了他,也算是管住了前头的奴才。
元意坐在大堂上,旁边陪坐着正一本正经的萧恒,下边站着萧全,恭恭敬敬,垂手静立,等待着问话。
“你叫萧全?”
等了许久,萧全终于听到上头懒洋洋的声音,不轻不重,却让人无法忽视。萧全心中一凛,连忙恭声道:“回少奶奶,奴才正是叫萧全,您叫奴才小全子也是可以的。”
元意眉头一挑,又仔细打量了萧全一眼,模样长得倒是周正,只是那眼珠子在眼眶不停地转溜,一看就是个滑头。她不由又看向一旁的萧恒,注意到她的目光,他立马露出一个邪魅横生的笑容,桃花眼眨巴着都快能滴出水来。
德性!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听说你主子做的偷鸡摸狗事儿,都是你经手的?”元意没有理会他的讨好,一开口问话就丝毫不客气,对付这种人,要是和他打太极,他都给你能把话头转到十万八千里去。
果然,萧全明显没想到元意会有这么一问,额头隐隐渗出汗渍,偷鸡摸狗,这也太直白了吧。虽然事实是这样,但是好歹给大家留那么一丢丢的情面啊。这种问题,他是应了呢还是推了?
他连忙朝上头的萧恒挤眉弄眼,示意他救场。但是萧恒没空理会他的眼色,而是不满地看着元意,道,“爷做人做事堂堂正正,哪里偷鸡摸狗了。”
元意睨了他一眼,“你光明正大地做过什么事了,我怎么不知道。”
萧恒哑口无言,不知道怎么辩驳,盘算起来他自打认识元意以来还真就没办过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所以他只能干瞪眼。
萧全脸色一苦,连他家少爷都辩不过少奶奶,他哪能躲得过。于是他在心里斟酌一番,才回答元意的问题,“回少奶奶的话,奴才是少爷的贴身小厮,少爷吩咐的事情,奴才就是拼了命也好好完成的。”
元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么说,就算是你家少爷干坏事,你也不问是非地赴汤蹈火?”她的话音陡然一厉,道:“如此愚忠,不懂得劝道自家少爷为善,要你何用?”
萧全的腿一抖,立马跪了下来,心里不停地合算少奶奶这是什么意思。少爷的性子怎么样他不行少奶奶不知道,连老爷都没法办到的事情,他一个奴才怎么可能做到。那么她刚刚的诘责就值得考量了。
需要有用的奴才……萧全的眼中一亮,立马磕了一个响头,道:“奴才没用,不能规劝少爷,少奶奶您德才兼备,定能辅助少爷功成名就。日后少爷有什么吩咐,奴才愚笨,拿不住主意,恐怕会多多劳烦少奶奶您指点。”
啧啧,真是人才啊。元意不由得对萧全刮目相看,这种闻弦知雅意功夫可不是每个人都能修炼出来的,难怪萧恒身边有那么多小厮,就他脱颖而出。
她笑眯眯地看着底下的萧全,和颜悦色道:“你起来吧,都是伺候少爷的,互通有无,做事才能更加利索,你说是不是?”
萧全连忙点头,奉承道:“少奶奶所言极是。”他看了萧恒一眼,眼珠子一转,急忙献上投名状,“如今少爷前院的书房需要重新添置些东西,这是单子,请少奶奶过目。”
元意接过腊梅传递上来的单子,看了一眼,茶具、花瓶、笔架、砚台、笔筒……都是易碎的物件,如今突然要添置,不难联想出这是为什么。
她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正阴测测地盯着萧全的萧恒,才对萧全开口赞赏道:“做的不错。素梅,你萧全去库房拿东西。”
素梅应了一声是,接过单子就和萧全离开了大堂。
“意儿,你挖爷的墙角。”萧全离开后,萧恒就义正言辞地控斥,但是,还没等元意反驳,他又挑眉一笑,得意洋洋,“不过,看在你这么在乎爷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了。”
元意懒得和他逞嘴舌之利,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拿起一旁的账本开始合算,这些都是她陪嫁庄子和铺子的收支账目,过些时辰他们就要来拜见,总要做到心中有数。
萧恒见此,也觉得无聊,正好有下人禀报说睿王来找,他的神色一肃,嘱咐元意不用等他用晚膳之后,就匆匆地出去了。元意从账本中抬头,看着他的背影沉思了许久。
过了一个多时辰的样子,腊梅就进来禀报,“姑娘,张福一家和各位管事来了,此时正后在外边呢。”
元意从账本中抬头,揉了揉发酸的眼角,道:“叫他们进来。”
很快,张福一家和管事们随着腊梅等人进来,看了元意一眼,就迅速低下头,齐齐叩见,“奴才、奴婢见过姑娘,姑娘日安。”
“起来吧。不用拘束,你们坐吧。”各人又道了一声谢,才沾着椅子坐下,这时候又有丫鬟给他们奉了茶,接过呷了一口之后,就放下茶盏,等着元意开始训话。
元意环视了他们一样,把各人的神色尽收眼底,才开口道:“我对你们还不熟悉,都给我说说你们的情况吧。”
几人对视了一眼之后,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就站起身,神色恭敬道:“回姑娘,奴才是笔墨阁的管事孙合学,早些年跟在老爷伺候,后来承蒙老爷看得起,当了笔墨阁的管事,至今已经有十年了。”
元意脸色一整,“原来孙管事还是父亲身边的老人,父亲信得过的人的我自然也会心里敬重,还望孙管事不要辜负我与父亲对你的这份信任。”
孙合学的脸上略微缓和,躬了躬身子,道:“姑娘和老爷信任奴才,奴才一定尽心竭力,好好经营笔墨阁。”
待孙合学坐下,其他管事都一一向她报了姓名,一个白白胖胖的、笑眯眯的男人叫钱守财,是粮铺管事。绸庄的管事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叫李荣,说话都是言简意赅。而两个庄子的管事都是皮肤黝黑的汉子,虽然有着庄稼人的直爽,却也不掩精明。一个叫王平,一个叫周海明。
元意看着这些人的言谈举止,大致估摸出几个人的性格,心里有了数,才向他们点点头,微笑道:“这些年的账本都大略看了一遍,看起来都不错,但是若有什么问题,我也不会轻易放过。我向来赏罚分明,只要你们尽心办事,我是不会亏待有功之臣的。”
她这番话落下,各人不管心里有什么心思,都齐齐起身表明了一番忠心,之后也没什么事好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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