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毁容明志,一下就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以后说出去别人只会同情地说这是一个贞洁烈妇,而不是什么负面的新闻。
元意并不惧怕流言蜚语,但是她不想自己的在乎的人受被人连累。她并不是一个人那么简单,身后站着萧家和朱家,还有她的儿女日后也会长大,需要在京城这个圈子混下去,她不能让他们背负着自己不堪的流言,处处低人一筹。
心中有了决断,她才能狠下心来在自己的脸上划上一口子,连疼痛都忘了,甚至还轻松惬意地冲泰朗微微一笑,道:“不知大王如今是否还稀罕民妇这张皮囊。”
泰朗惊惧地看着她,像是见着了鬼似的,后退了好几步,冷汗连连,看都不敢看元意一眼,慌乱地摆手,“疯子,你简直是疯子。”这夫妻两都是疯子!
元意冷笑出声,满目鄙夷。突然间,她的手腕一痛,回首一看,却是萧恒攥紧了她的手,满目悲痛而愤怒地看着她,除此之外,而他的脸上是让人心寒的冷漠,就像她是一个陌生人似的。
她心中燃烧的烈火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般骤然熄灭,只剩下冷冷的灰烬。前所未有的惊慌涌上心田,她颤抖着唇,哑着嗓子叫道:“从远”
萧恒没有说话,只是眼睛变得赤红。
元意的心凉了半截,手中的簪子哐啷的一声掉在地上,脸上的痛意渐渐地清晰起来,然后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萧恒正在抑制着胸腔翻腾的愤怒,不想开口说出什么伤害元意的话,然而不过是一息的时间,就见元意闭了眼睛往后栽下去,瞳孔一缩,连忙抱住她,竭力嘶喊,“快请太医。”
魏乾这才回过神来,掩住眼中的惊骇,急得踹了身边的太监一脚,“还愣着干什么,把快叫御医。”
那太监也不敢喊疼,连忙撒了腿往外跑,就怕慢了一步这颈上人头都保不住了。
云解容掩去眼中的愤怒,深呼吸了一口气,对着身边的嬷嬷吩咐道:“叫人搬个担架过来,把萧少夫人搬去凤栖宫,让人传话御医直接去凤栖宫,还有,再请一个妇科圣手王太医过来。”
御医是皇帝的专属医官,妇科就不一定擅长,到时候若是用了什么忌讳的药就不妙了。
看到已经是一片混乱的大殿,云解容疲惫地揉了揉额头,再看向泰朗时,眼中闪过一抹冷然的暗芒。他们突厥人实在是欺人太甚,这一次绝对不会善了这么简单了,他们就好祈祷元意和腹中的胎儿无事,不然萧恒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若是出兵灭了突厥,想来皇帝都不会拒绝。
392保大保小()
因为闹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殿上的酒席仓促地散了,朱常仁急得团团转,有心要去看元意,但那时皇后的凤栖宫,萧恒能被叫进去已经是特例,他一个外男根本就不能踏进半步,只能一步半回头地和萧朔出宫了。
云氏倒是也跟着宫女去了凤栖宫偏殿,里面的气氛肃穆得可怕,萧恒惨白着一张脸站在门口,旁边站着是皇帝,正在安慰地拍着他的肩膀,嘴上说着宽慰的话。看到云氏来了,魏乾脸上一喜,道:“萧夫人来了,你进去看看吧。”
他不敢让萧恒进去,怕他冲动影响了御医诊脉,便把人拘在外边,亲自守着。皇后也是双身子的人,不适合进去,他让人带着回去休息了,里面没有人守着,如今云氏来了正好。
云氏一看自己儿子宛若困兽一般的模样,立马就知道了皇帝的用意,福身道了谢,才看向萧恒,安慰道:“你放心,元意是个有福气的,不会出事的。”
萧恒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视线紧紧地盯着大门,似乎能把它盯出一个洞来似的,这时候房门突然打开,一个太医模样的人跑出来,匆匆朝皇帝行了礼,才冲萧恒道:“萧少夫人看着不太好,若是有什么好歹,请问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云氏的腿一软,好悬宫女扶着才没瘫下来,嘴唇抖着忘了说话。而萧恒那边脸上已经是毫无血色,嘴唇被他咬出血来,他赤红着眼提起太医的衣襟,怒吼道:“两个都保,若是有什么差池,我要了你的命。”
王太医脸上出现了犹疑,萧恒的心刺痛起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般艰难地挤出一句话,“实在不行保大人。”
那是他和元意期待已久的孩子,说出这句话,像是被人剜了心一样疼。
王太医不敢耽搁地跑了回去,云氏也连忙跟上,屋外只剩下萧恒和魏乾。看到他这副样子,魏乾心里也不好受,总觉得他平白受了一场无妄之灾,“你别担心,宫里的太医总是喜欢往坏里说,一般只有五分的风险能说道八九分去了。”
萧恒苦笑了一声,“就是一分的风险我都不能放心,若是我能再仔细一点,就不会让她做出这种傻事来。”
魏乾想起元意那张血淋淋的脸,也是一阵胆寒,对敢于下这种狠手的元意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赞叹又敬佩,早在当初看了她的字时就知道此女不同于一般的闺阁之流,疏朗大气,没想到这胆识和气魄和男儿相比也是不差。
他以前还纳闷萧恒怎么对她死心塌地的,现在倒是有几分明白了,他又不禁想到了皇后,忍不住又是一叹,随着萧恒的目光看向房门,神思却点点地拉远。
元意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右脸上有一截小拇指长的疤痕,血迹已经被御医给清理掉了,更显得伤口发白得吓人,云氏心情复杂地站在床榻几步远的地方,屏住呼吸看着御医诊脉,就算他松了手也不敢询问,看着他叮嘱着宫人抓药,清理伤口。
许久之后她才试探地问道:“御医,我的儿媳妇她”
那御医这才发现屋里进来了一个人,看了她一眼,皱着眉头说道:“少夫人虽然过了安全期,但月份终究还是浅得很,这回惊着了胎,母体还受伤,雪上加霜。老夫和王太医商量了药方,已经吩咐人熬了药,尽人事知天命了。”
他这话说得含糊,没得个准信,云氏听了心里没底,又问了一句,“御医,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御医见惯了病人家属的各种问题,倒是没有觉得冒犯,颇有耐心地安慰一声,“最重要的是少夫人的毅力,若是能撑得下来,说不定会有好的结果。”他看着萧少夫人像是有些郁结,他又开了口,道:“现在已经无事,不若让都督大人来陪陪她。”他知道前头发生了什么事,还不知道萧恒已经是平头百姓一个了。
云氏也没有闲功夫和他纠缠这些,想到在外边的萧恒,连忙让宫女把人叫进来。不过是眨眼的功夫,萧恒像股旋风一般冲了进来,离床榻几步远的时候顿了顿,继而慢慢地走了过来。
御医心中一叹,对着视线黏在元意伤口上的萧恒打了一个预防针,道:“少夫人因为有孕,脸上不敢用药,怕是会留疤。”说着他有对躺在床上的女子怜悯起来,女子脸上留疤,日后怕是过得艰难,也不知道恩宠能留有几时,可惜了这张绝色的容貌。
看到萧恒心神恍惚,应该是没注意到他说什么,他朝周围人打了一个眼色,临走了还继续嘱咐一声,“都督大人不妨和少夫人说说话,人若是醒过来会更好上一些。”
这一句话萧恒却是听进去了,在床边坐下,握住元意冰凉的手,温度低得让他心慌起来,似乎一眨眼元意就会离他而去,仓促而惶然。
他喉间一哽,深呼吸了许久才化开眼中的潮意,“意儿,你为何这般傻,难道你就不相信我能护住你?你是存心要气我么?你受伤了,简直比杀了我还要难受。”
元意一直都闭着眼,呼吸清浅,几乎都察觉不到起伏。
萧恒替她整理着凌乱的鬓发,在看到她脸上的伤口时,整个人像是在火里烤着似的,烧得全身的血液都干涸了。他想起元意昏迷前的慌乱,在脑海里转了一圈,眼神又沉了沉。
“你伤了自个儿,我已经很生气了,若是你再不醒来,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萧恒握紧她已经有了些温度的手,另一只宽大的手掌覆上她的小腹,凸起的弧度让他的心愈加酸涩起来,“你不为我着想,也要想想孩子,鸿奴还在府里等着你呢,若是等不到人,不知道该有多伤心。”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元意一直都没有动静,他心一再下沉,这时候房门吱呀了一声,一个宫女提了药进来,“大人,该给少夫人喝药了。”
萧恒问清楚之后,挥退宫女,亲自舀了药喂给元意,好在元意虽然昏迷,还有些意识,药汁一丝没有浪费地为了进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还是其他,萧恒觉得元意的脸色好上了许多。
提盒里也不仅仅是安胎药,还有一些药膏,是用在伤口上的,之前御医说的不能用药并不是一点儿药都不能用,而是那些刺激一点儿的药都不能用了,只能用一些温和的药物,换而言之,效果并不是怎么好,也意味着这道疤很难除去。
萧恒上药的时候才仔细打量了元意的伤口,发现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严重,疤痕从上横贯到下,越来越浅,上边的伤口是深深地刺进肉里,下边只是轻轻地划了一道口子,估计她那满脸的血都是从上面留下来的,因为那情景太过恐怕,大家也没有仔细瞧,才没发现端倪。
尽管如此,萧恒还是一阵难受,是他没用,才会让意儿铤而走险,用自己的身体来赌,若是当初干脆杀了赤那和腾格里塔拉,就没有今日这一遭。
他从盒子里拿出被捣烂的黑乎乎药草,小心翼翼地盖在伤口上,大约是药性刺激,辣到了伤口,元意突然眉头一皱,低吟了一声,“疼。”
萧恒眼中迸射出狂喜,连忙握住元意的时候,低声叫着她的名字,“意儿,你醒了吗?”
然而他叫了好几遍,元意却像睡着了似的,依旧没有醒过来,只是眉头皱得愈发厉害,颇为难受的样子。萧恒的心渐渐的沉了下去,闭了闭眼睛,再次张开时已经重新恢复了平静,他轻声说道:“意儿,乖乖的,忍忍就不疼了,我给你吹吹。”
他凑过去小心翼翼地吹着她的伤口,难闻的药味刺入鼻端,眼前是她毫无血色的脸庞,让他再也忍不住红了眼。上一次元意也是昏迷了过去,许久没有醒过来,大夫都说救不回来了,那时候的心悸和恐慌还在心里刻着,如今又再次清晰起来,整个人像是在油锅里煎熬着似的,全身上下都撕裂得疼痛。
如果没有了意儿,他真的不知道下半辈子该怎么过下去。
“意儿,你难道就舍得下我和鸿奴吗?”
萧恒从一旁的案桌上拿了湿毛巾替元意擦着手,刚刚没注意让药草沾着她的手,黏糊糊的,就算她昏迷着,想来也会不舒服,他舍不得,他没有灵丹妙药让她健康起来,只能保持着她身上的清爽。
他仔仔细细地擦干净元意的十指,还把脖子、脸上残余的血迹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才终于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来,“我知道你爱干净,但是你再不醒过来,日后就再也不给你清理了。”看着不自觉皱起了眉头,萧恒心中一喜,继续说道:“你不听我的话,我便不喜欢你了,再娶一个女人进门,住你的房子,打你的娃,谁都不会记得你。”
“你敢!”
393两世心结()
“意儿,你醒了?”萧恒大喜,连忙冲着外边大喊,“快来人,御医快进来。”
外头的人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急忙忙地进来,进来才知道原来是元意醒了,正无力地睁着眼。御医连忙让闹哄哄的人出去,他则拿了医箱坐下来替元意诊脉,大约有了一刻钟,他沉吟着移开,让王太医接着诊断,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有了论断。
萧恒一直都屏着呼吸,直到王太医松开手,他才颤抖着声音问道:“卓御医,王太医,拙荆的身体如何?”
这回是王太医开口,他道:“少夫人虽然醒了,虽然有利身体,但也并非大吉大利,依旧有滑胎的脉象,还需要再留看几天。”
卓御医在一旁附和,萧恒心中一沉,“那她的身子如今可否挪动?”终究是住在凤栖宫,没有在家里方便,而且他身为外男,今晚留在这里已经是特例,明日怕是不能再留了。
王太医知道他在思量什么,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千万使不得,少夫人如今受不了丁点儿的刺激的。”
萧恒苦涩一笑,朝卓御医和王太医揖了一礼,“拙荆就劳烦两位大人了。”
“都督大人不必客气,我们再去让人药碗药来。”
等到外人全部都出去,萧恒才紧紧握住元意手,柔声问道:“你现在怎么样,疼不疼,有哪里不舒服?”
元意费力地睁开眼睛,萧恒担忧而焦虑的脸庞映入眼帘,她眨了眨眼,“我这是怎么了?”
才刚一说话,肚子就一阵抽痛,想到方才御医的话,她脸色一白,连忙摸向小腹,惊慌不安地看向萧恒,萧恒连忙安慰她,“没事儿,你刚刚不过是晕过去了,不用担心,只需在宫里好生养着。”
元意冷静了下来,大概理清了前因后果,她刚刚因为身体受创而昏迷,大约是因为身体机能的自我保护,所以腹中胎儿不稳,轻易受不得刺激。按照刚刚御医的话来说,她目前还未脱离危险期,胎儿能否保住还有待观察。
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个结果的元意呆住了,心中又悔又恨,别过头默默地流着眼泪。
萧恒被她默默无声的抽泣给刺得心中一疼,连忙凑过去轻哄道:“意儿你别哭,万一影响了胎儿该如何是好。有御医看着,一切都会好的。”
想到太医说受不得刺激,元意生生忍住了哭泣,心中却一阵阵的难受,她忘不了昏迷之前萧恒的眼神,陌生冷漠,他该是怨上了她。
“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萧恒先是一笑,但是看元意的情绪有些不对头,立马就反应过来,“我那是唬你呢,咱们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难道你现在还在怀疑我的感情?”
元意心中一滞,依旧背着他,“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她还是相信萧恒的对她的心意的,那么只有另外一种解释了,设身处地地想想,若是萧恒私下做出了伤害自己的事情,她也会生气的。
“既然知道我会生气,又怎能作践你自己。”萧恒的脸色很难看,但是为了不刺激她,还是勉强挤出了笑容,“你怎么下得了狠手。”
只要一回想元意脸色鲜血淋淋的模样,他都心如刀割,恨不得打她一顿,简直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儿,她这样走,让家中男子情何以堪,难道他们位极人臣,就没有本事护着一个女人吗。
元意有些心虚,已有些懊悔,不敢看他,“这副容貌不知惹了多少祸事,我早想毁了,若是早些下来决心,也不会惹来今日的事端。”她的声音微微一顿,有继续说道:“我如今变丑了,你怕是厌恶了我吧。”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萧恒又气又急,元意平日里看着挺通透的一个人,怎么就钻起了牛角尖,对容貌之事耿耿于怀,“就算你只是清秀之姿,那泰朗也不会放过你,他是存心要刁难,不过是拿你当了借口。”
元意的手攥紧了被单,脑海中乱成浆糊,容貌是她两辈子的诅咒,因为这副相貌不知道惹了多少麻烦,故而一直存着心结,累积之下才有了这一次集中的爆发。
她一直都在想着,若是她的相貌只是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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