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格里,你怎么说。”赤那又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腾格里塔拉,“虽然你们同穿一条裤子,但是军情重要,可能偏听偏信,他一个太子,懂什么叫做打仗。”
腾格里塔拉心中认同赤那的建议,但是他如今和魏泰的关系如履薄冰,不敢轻易违背他的意愿,但是又想着在战场杀敌立功,左右为难之间,一路上都是绷着一张脸,冷得几乎能够冻人。
此时他也忍不住了,站在赤那这一边,说道:“魏太子何必顾虑,虽然是峡谷,但是地形陡峻,就算是埋伏,也没有多少人,怎么会奈何得掉了我们一万人的军队。”看到魏泰依旧是满脸不虞,他心中有了怨气,但还是添了一句,“我们出兵本来就是机密,晋阳人根本就不知道,怎么会有所防备。你别忘了,萧恒已经死在突厥,一盘散沙的晋阳又有何惧。”
343黑夜偷袭()
本来平静的队伍隐隐有了些骚动,是那些士兵开始有了怨言,不管怎么说,魏泰终究是外族,士兵多是听从赤那和腾格里塔拉的号令。
认识到这一点,让魏泰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前进也不是不可以,若是真有埋伏,日后必须听从我的号令。”
赤那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转身下令,“全体有令,继续前进。”
军队再次开始前行,尽管尽量小声,一万人汇聚而成的马蹄声、步伐声和车辆碾过树枝的声音,使得林子再次喧闹起来。
不久,军队进入了峡谷,因为地形狭窄的缘故,队形不得不有所改动,如此宽度变短,长度便长,逶迤而上,更显得累赘。
峡谷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优势,为了以防万一,赤那让骑兵在前,粮草在中间,步兵断后,如此缓缓向峡谷挺进,只要过了峡谷,就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行军速度加快,不日便可进攻晋阳。
魏泰一直紧绷着身体,这一路上太过平静了,他之前明明把突厥人要攻打晋阳的消息泄露出去,她逃回去,不可能不防备,最有可能,就是在峡谷中设下埋伏。
果然,还没等他的念头消失,前方就出现了喧闹,马匹嘶鸣与痛苦的呼叫之声交织一起,在峡谷中凄厉地回荡,队伍中出现了忙乱,魏泰脸色一沉,“镇定,扰乱军心者斩立决。关山,去前头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魏泰的镇压有了大概的效果,喧闹惊恐之声渐小,然而,还没等到他们松了口气,从峡谷两边纷纷滚下大量的石头,拥挤的狭道满是士兵,躲避不开,被石头砸到的不计其数,初次之后,还有躲避时相互踩踏,顿时哀鸿遍野,乱成一团。
伴随山石而下的,还有一支支燃烧着大火的箭羽,主要集中在中间的粮草部分,此时天干物燥,着火即燃,粮车中随即随风起了大火,冒起了浓烟。
埋伏的人数众多,就算是被众位兵士重重包围的几位将领,也被箭雨波及,他们不得不狼狈逃窜。赤那这才终于相信此处有埋伏,大失脸面的同时,又为士兵的死伤而怒红了眼,扯着嗓子大喊,“快灭火,一群笨蛋,快举盾牌!”
有了指使,先前还惊慌失措的士兵顿时有了主意,分列两排高筑起盾牌,挡住纷纷而落的火箭和石头,再分出一队人去灭火。情况果然得到了遏制,不过,虽然如此,他们还是被烧了四分之一的粮草。
到前边查探情况的关山也回来了,来到魏泰的身边,禀报道:“殿下,前边的路上设下了绊马绳,天色太黑,看不清楚,死伤颇多。”
魏泰刚刚不慎被火箭波及,烧了一块衣衫,脸色正不好,听到这个消息,更是冷然地看向那两兄弟,“如果你等听本宫之言,就不会有此祸事。”
赤那盛怒,“我倒是想问问,我们怎么会被埋伏,莫不是魏太子你泄露了行踪。据本王所知,你那心爱的萧夫人已经逃回晋阳了。”
他的话音放落,不管是魏泰还是腾格里塔拉脸色都阴沉得可怕。
腾格里塔拉是因为元意对他的欺骗和玩弄,心中痛恨,但凡有关于她的一切消息都愤然不已。魏泰比之腾格里塔拉更甚一层,他对元意汲汲以求许久,几次设计,都被她逃脱,已经是恼羞成怒。更何况,跟在他身边许多年的苏青因她的缘故而丧命,他对元意更是爱恨交加,恨不得把她囚禁在身边狠狠地折磨。
他这一辈子,付出的真心和爱意,从来都没有被哪个女人弃之如履过。
“不过是一介妇孺,能担何事?”魏泰淡淡地反驳,“大王子又何必把自己的无能归罪于女人身上,太过懦弱无能了。”
“你”赤那被他的鄙夷激怒,拔剑就要和他动手,还好腾格里塔拉眼疾手快拦住,劝解道:“大哥,目前还是应敌要紧,个人恩怨,私下再谈。”
赤那才重新把剑插回剑鞘,而魏泰一脸平静,根本就不为他所动,反而观察着渐渐稀疏的箭雨,“全体戒备,注意敌袭。”
全体士兵都绷紧了身体,警惕地看着四周,一旦发现有敌人下来,便能蜂拥而上,已报偷袭之仇。
然而,他们等了大概有一刻钟之久,两边的山崖毫无动静,风声簌簌,寂静无声,像是埋伏者已经离开了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
赤那皱了皱眉头,颇是不解,不得不看向魏泰,颇是不情愿地问道。中原人心思狡诈,兵法诡道,他们突厥中总是在这方面吃亏。
魏泰沉思了半晌,也不明白对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斟酌几番,保险起见,他便说道:“斥候前边探路,保持队形,戒备前进。”
距离峡谷出口并不远,只要举着盾牌相挡,就算速度变缓,至少可以保证安全。赤那觉得此举不错,便没有反对,让人吩咐下去,缓步前进。
吃了一次亏,大家都全神戒备,一瞬不瞬地盯着两边的山崖,就怕对方再来一次火箭,然而,对方像是真的消失了似的,眼看出口就在眼前,依旧毫无动作。
胜利在望,大家都松了口气,随着魏泰大喊的一声“小心”,队伍中又响起了哀嚎,这一次受伤的并不是骑兵,而是后面的步兵。
原来大家都注意着两边山崖的动静,却忽视了脚下。地上不知何时已经挖了巨大的土坑,下边有削尖的竹排,上面用东西掩埋,盖上半实的土地,经过马蹄的践踏和重车的碾压,泥土开始松懈,后来的步兵毫无防备地踩上去,顿时塌陷下去,受竹排穿心之痛。
这个巨坑颇大,至少有一千多士兵掉了下去,雪上加霜的是,本来已经毫无动静的两岸山崖,再次射出了火箭。这次因为步兵的混乱,没有盾牌护卫,火箭的威力加大,马匹受惊践踏,粮食着火还有身上着火,乱成了一团。
与此同时,一直没有路面的埋伏者终于从一个地方如水一般冒了出来,像割麦一般收割着步兵的生命,他们专门挑选受伤或者毫无防备的士兵下手,火箭也专门避过他们出现的角落,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就杀了不少人。
等到再次下令防护的时候,崖边的火箭已经停止了,刚才冒出来的人也毫不恋战地退开,借着山形的阻挡,消失无踪。派去的追击的士兵无一毫无用处,轻易地被埋伏已久的人解决掉。和上次那样,山林里重新归于宁静,仿若空无一人一般。
就算没有清点人数,也知道此次死伤者众,大家的脸色都不好看起来,赤那忍着没有说出口的恶言,没有再说话。接二连三地被算计,连敌人的面都没见着,就损兵折将,简直是奇耻大辱,但是坚决要连夜赶路的是他,此时此刻,他也说不出什么迁怒之言。
腾格里塔拉也脸色讪讪,抿着唇没有说话。魏泰心中虽然心有郁气,但是死的是突厥人,他倒是一点儿也不心疼,只是担心折损士气,与战事不利。
有了这两次的教训,他们不敢再轻举妄动,反而商量着停止行军,以待天明。
这注定是一个漫长的黑夜,士兵的死伤情况统计出来了,三千死亡,两千重伤,一千轻伤,粮食烧毁一半,一万人的队伍,死伤过半,出师不捷,就算是以后晋阳成功攻打下来,这一晚依旧成为他们不可抹去的污点。
全军上下一片沉默,直到东边日出,晨曦铺照,天色开始变亮,视线开阔,才重新整兵出发。
这时候派去前方查探的斥候来到三人面前,脸色有些难看,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句,“王爷,前边的一块石头上面有字。”
赤那憋了一晚上的火气,看到斥候这副样子更是来气,“什么字。”
因为要打仗的缘故,他们派遣的斥候自然是中原通,不仅熟悉路形,连中原的文字也是熟悉的,看他这副样子,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字。
魏泰看他一脸忌讳,便上马来到斥候所说着石头前面,看清上面刻着的一行字,脸色阴沉了下来了。
“上边写的是什么。”赤那也跟着上来,他虽然会说中原话,但是中原的字没有认得几个。
突厥人必败,魏泰必败!
九个硕大的繁体字被人用剑刻在石头上,入目三分,为了醒目,甚至还用朱砂重重地瞄了一遍,在魏泰的名字上,还留下了浓浓的红点,宛若嘲笑一般。
腾格里塔拉看了魏泰青黑的脸色一眼,附耳对赤那说了一遍,赤那当即大怒,顾不得嘲笑魏泰,“简直是欺人太甚,来人,给本王毁了这石头。不攻下晋阳城,本王誓不罢休。”
魏泰看着被士兵打碎的石头,眼中的蒙上了一层谁也看不见的阴霾,他的天下,势必要回归他的手中,一句威胁之言,又算得了什么!
344拔出内线()
“大人,实在是太痛快了,你不知道,杀得那些突厥人哭爹喊娘的,吓得屁滚尿流。”军营的主帐里,陆靖辉兴奋地满脸通红,手舞足蹈,把昨天的偷袭说的活灵活现,末了还犹有遗憾地咂咂嘴,“就是可惜杀得不痛快。”
看到他埋怨的小眼神,萧恒哭笑不得,随手拿了一个东西丢过去,“你就知足吧,别人想要这个机会都没有呢。”
陆靖辉后知后觉地发现帐篷里的气氛有些不对,环顾四周,果然发现诸位将军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他连忙后退了几步,干巴巴地笑道:“诸位将军,请见谅,请见谅,你们是要率领千军万马打大场面的,何必和小子这个见不得人的偷袭计较,你们说是吧。”
萧恒见他越说越荒唐,什么叫做见不得人的偷袭,有这么说话的吗,好歹也是自己的部下,不想再让他再丢人现眼,连忙喝道:“好了,忙活了一夜,快下去休整吧。”
陆靖辉装模作样地行了一礼,逃一般地窜了出去。
“这小子”萧恒摇头叹笑了一声,满脸的无奈。
有将军笑眯眯地接了话,“都督大人门下良将辈出,真是让人羡慕啊。”
与突厥人初次交战,旗开得胜,大家都心情都很愉悦,纷纷笑得恭贺,萧恒谦虚地应和,“他们太年轻,还有得磨练,小道还可以,若是开战,还得仰仗诸位经验丰富的将军。”
萧恒的话说得漂亮,大家脸上的笑容愈发真切起来,同时心中隐隐的大石头也落下,他们也不用担心他刚愎自用,独揽功劳了。好不容有一场战事,任谁也不想替他人做嫁衣。
“昨晚虽然予突厥军以重创,但那也只是先行军而已,突厥人的大部队不久便可赶上,趁此机会,我们还得再制定个计划,乘胜追击”
萧恒走到大帐中间的地图和沙盘上,不停地比划,诸位将领也纷纷聚过来,各抒己见,直到中午时分,外边传来一道小儿的奶声奶气的声音,大家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屠将军更是笑道:“看来是鸿奴来了。”
他的话音方落,一个小小的身影就窜了进来,那圆溜圆溜的大眼睛灵活有神,看到帐篷里面的情况,他立马就是一笑,甜甜地喊道:“叔叔伯伯,我来找爹爹。”
各位扛刀上马,上阵杀敌毫无畏惧的粗糙汉子,立马就被这软萌软萌的小儿给俘虏了,屠将军一把把他抱了起来,逗着他说话,“鸿奴是来催爹爹吃饭的吗?”
鸿奴的眼睛一溜,看向一旁正笑盈盈地看着他的萧恒,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爹爹不乖,不吃饭,告诉阿娘。”
大家哄堂大笑,萧恒捏了捏他的小鼻子,“小鬼灵精。”他笑着看向其他将军,道:“时候也不早了,诸位将军先用完午膳,再来主帐议事吧。”
各位将军自然无不应允,不过每个人离开的时候,都忍不住伸手掐一掐鸿奴的小脸蛋,等到大家都离开之后,鸿奴白嫩嫩的小脸蛋已经变得通红了。
“鸿奴痛不痛?”那些大老粗,下手每个轻重,萧恒看着心疼,连忙揉着鸿奴的脸蛋问道。
鸿奴摇了摇头,“叔叔伯伯喜欢鸿奴,鸿奴不痛。”
萧恒一愣,继而又轻笑了起来,揉着他的脑袋,“鸿奴真懂事。”
鸿奴本来就红扑扑的脸蛋更红了,扭扭捏捏地扯了扯萧恒的衣襟,“爹爹,阿娘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萧恒的手中一顿,看向账外蔚蓝的天空,眼中染上了一抹思念。
不仅鸿奴思念元意,远在城中的元意也对鸿奴思念得紧,但是她有事牵绊,根本就脱不开身,特别是这几天,整个晋阳都被一场低气压笼罩着,大家都像乌龟一般缩了起来,日夜不休的宴会也停了,各家都大气不敢出一声,唯恐大祸临头。
这一切的原因,还是出在才来晋阳没几天的国舅爷云子若的身上。
三天之前,国舅爷听说都督夫人遭受刺杀,几乎危及性命,大为震怒,责令赵知府彻查,并从捕获的证人中拷问得知,原来这一切都是中奉大夫李玄阳指使,就在当天,国舅爷便让从京城来带的侍卫包围了整个李府,并搜查证据。
如此过了三天,果然在李府搜查到他与突厥人联络的证据,除此之外,先前都督府的总管于浩更是爆出一个惊天大秘密,李玄阳原来是前太子的遗党。
前任晋阳都督本来是太子一脉,于浩和李玄阳早已经和前任都督暗通款曲,秘密为前太子门人,替他效力,培养势力。实际上,他们并不是和突厥人勾结,而是前太子逃入突厥,他们在晋阳代为联络而已。
这个消息一出,满城哗然。无论是太子逃入突厥,还是百年世族的李家秘密联络前太子喻意谋反,都是惊天的大消息。随着闯南走北的商人流散,各地举太子旗帜谋反的消息渐渐地传入晋阳,百姓们也略有耳闻,所以街头巷尾,酒楼茶馆之处,皆在责骂李家和叛党。
老百姓们可以不理会别处谋反与否,但若是关乎到自身的身家安危,就立马坐不住了。他们身处晋阳这个边关城池,本来就担心受怕,生怕哪天夜里突厥人就攻进来,让他们妻离子散。如今国人也不安分,竟然还想生灵涂炭,自然是义愤填膺。
他们才不管谁当皇帝,只要是破坏他们安乐日子的,都决不允许。
于是尽管有侍卫阻拦,李家的大宅每日还是有不少的百姓用石头鸡蛋烂菜叶往门口砸去,连那颇有风骨的“李宅”牌匾都染上了污秽。想起李家不为京官的气节,再联想今日的结党落败,徒惹人一声嗟叹。
短短几天的风云突变,打得晋阳众人一个措不及防,就连元意也云里雾里,直到黎简与她说明,她才知道这其中还有萧恒的手笔。
她虽然待在都督府中,这场变故她也不过是充当导火线的角色,但是她过得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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