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一看了看后面追来的十几个人,微微松了口气,好在魏泰因为顾忌而没有派多少人马,独独这些,随行的侍卫还可以撑上一段时间。
“夫人不用着急,照原计划,继续跟着属下来就是。”就算是让他们追上了,他们两百人的队伍,也不会怕了着十几个人。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等到元意和甲一到了一处戈壁,后面紧跟的也只剩下十个人,眼看他们愈来愈近,即将对两人形成包围之势时,甲一突然说了一声,“夫人,到了。”
然后,元意看到许多身穿甲胄的士兵从戈壁后面冲了出来,把追兵团团围起来,胜负已经不用再多说。
元意这才脱力地下了马,扶着马背不停地喘着粗气,眼前有些昏花,隐隐有些站不住了。她的身体没有痊愈,这番折腾下来,还能够坚持下来就已经是奇迹。
就在恍惚之间,她听到一声清脆的童声在身后响起,“阿娘,鸿奴好想你。”
她连忙转过头,欣喜的笑容刚刚绽放在脸上,在看清鸿奴身后的人之后,就迅速凝固了下来,萧恒,他怎么还没回去?
鸿奴像头牛犊子似的冲了过来,扑在元意的怀里。元意一时站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心撑在地上,顿时就被粗粝的沙砾土石硌得她眉头一皱,火辣辣的生疼,应该是出血了。
然而鸿奴却丝毫没有察觉,反而兴奋地在她的怀中攀爬着,口水吐得她满脸都是,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阿娘,鸿奴真的、真的好想你啊。”
这些日子来,元意也想念他的紧,如今看他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倒是放心下来,特别是看到他歪歪扭扭的包包头,更是笑了出声,“阿娘的鸿奴真漂亮。”
鸿奴立马就得瑟起来,又亲了元意一口,“阿娘也漂亮。”
“鸿奴,快起来,你压倒阿娘了。”
这时候,萧恒终于匆匆赶过来,他身上的伤应该还没有好,甚至还追不上鸿奴的速度,不过是一段的路程,脸色已经有些苍白,额头渗着汗珠,看起来虚弱无比。
但他还是把鸿奴从元意的怀中抱起来,并向元意伸出手,“快起来,让我看看你的手。”
两人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没有见面,今日一看,才发现萧恒瘦了许多,瘦削和立体的五官让他整个人冷峻了起来,但是不管容貌怎么变,他眼中的情感却未曾变化过。
元意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狼狈和难堪,避开萧恒的手,自己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沙粒,将受伤的手掌被她藏在身后,避开他的视线,淡淡地说道:“我没事儿。”
看到元意的躲避和生疏,萧恒眼中的欣喜瞬间凝结,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331千里追击()
萧恒没有收回手,而是上前走了几步,不顾元意的反对,牵着她的另一只手回了窑洞,此时大家都在,浅碧一看到元意,就兴奋地凑了上来见礼,然而此时萧恒却把鸿奴放下来,吩咐道:“把金疮药拿给我。”
浅碧心中奇怪,但是看两位主子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便识趣地没有再多问,从袖口掏出一个小瓶,递给萧恒。
萧恒抿着唇,把元意拖到唯一简陋的床,让她坐下,才拔出她的右手一看,果然被沙粒擦得已经出血,这时候思恩已经适时地奉上湿毛巾,萧恒小心翼翼地替元意清洗了一番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替她上药。
因为都坐在床上,两人靠的很近,近得能够感受他喷洒在肌肤的灼热呼吸,连他有多少根睫毛都看得数得一清二楚,更别提他此时冷得几乎能够掉冰渣的表情。
如此一来,她反倒不敢反抗,只好由着他施为,反正她也没有自虐的爱好,受伤都要藏着掖着,又不是为了博可怜。
萧恒虽然垂着眼,但是练武人的警觉还是让他感觉到了元意偷偷打量的视线,但是他也没有抬头的意思,反而看着手心消瘦得几乎只剩下骨头的手脖子,脸上愈加没有表情。
以前的元意虽然说不上胖,但是肌肤丰盈,纤秾合度,手感极好,如今握在手里却是硌得慌,连手腕中镯子也变得空荡荡起来。
她向来心思通透,轻易不会钻牛角和郁郁寡欢,如今先别不过是一个多月,整个却瘦了一圈,虚弱得宛若病体沉疴一般,可想这些日子以来她过得是什么日子。
浅碧和黎简面面相觑,两人的眼中都染上了一抹忧色,他们跟随着夫人待在前太子府,自然知道夫人身上发生的事,如今大约也猜到了元意如此态度的原因。
原先见她还算正常,没想是因为没有见到大人罢了。
不管大家心里如何想着,但还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刻,危机未解,此地不宜久待,在匆匆处理了元意的伤口之后,萧恒便开始下令回晋阳。
兵贵神速,特别是在逃命的时候,一些妨碍速度的东西都要放弃掉,所以在萧恒要给元意准备马车的时候,就被元意一口否决,她如今的身体确实不怎么好,但也不是连一些奔波也受不得的。
只是苦了鸿奴,小小年纪就要在马上奔波,但是他人小鬼大,每天都有使不完的精力,就算是被黎简像只袋鼠一样绑在怀中照样兴奋不已,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就像是春游似的。
到头来最让元意担心的反倒是萧恒。浅碧早就和她说了他的伤势,危及心脏,几欲毙命,在这医术和药物及其缺乏的古代,是极其危险的一件事,他能够活了下来确实是祖宗保佑,如今才将养了一个月,伤势未愈,长途奔波更是累人,连正经兵士都有些吃不消,更何况萧恒。
所以一路下来,元意也顾不得心中别扭,精心地照顾着他,有时候看他脸色有些不好而硬撑着时,便借故身体不适要求休息,如此几番下来,萧恒也察觉了她的意图,却没有阻止她的意思,队伍完全配合着元意的安排。
大概逃了十几天,终于出了沙漠,周围开始有了青翠之色,但是他们也不敢轻忽,因为有斥候禀报,突厥人追过来了。
为何是突厥人而不是魏泰的人,其中又有一番缘由。
这又得倒回魏泰的婚礼当天说起,赤那奉命去抓鸿奴,根据打探的消息去北城找人,最后二王子的侍卫确实找着了,但是他们带着的孩子却是一个血统再纯正不过的突厥人。
赤那大怒,一看到这种情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这是被人给算计了。于是脾气一上来,把那群侍卫连带着孩子直接绑回魏泰的府上找突厥王做主。
在他满城找孩子的当口,他们堂堂的一群王府侍卫,带着一个贱民的儿子去看赛马算什么回事,若说是没鬼,说出去连傻子也不信。
虽然那群侍卫的行为有些不合理,但是他们胡编乱造了一番理由来搪塞,赤那没有抓大确凿的证据,就算是想要给腾格里塔拉和魏泰定罪也无可奈何,因为光凭一个行事诡异也不能够成为充足的借口,就算是突厥王对此心存异议也无可奈何。
突厥王泰朗还可以见到绝世美人,没想到竟然是扫兴而归,对于掺和进来的三个人都不满起来。腾格里塔拉虽然逃过一劫,但是在突厥王心中还是落得了怀疑,顾不上伤心怨恨元意的算计,满心思想着要怎么修补同盟和王父的关系,元意就暂且被他压在心底了。
魏泰因此对腾格里塔拉产生了间隙,自然不会理会他的百般解释。与此同时,突厥王的不悦他也不放在心上,他如今虽然借住在突厥,但是能够彼此做交易,魏泰也是有所依仗的,说白了两人是平等的关系,之前在婚礼上受对方逼迫,是因为突厥王抬出的罪名太过诛心,若真是证实了,他之前的一番谋划就要付诸东流了。
然而,最后的结果却是让他大恨,虽然最后没有被安上莫名的罪名,但是煮熟的鸭子飞了,眼看到手的元意又被他给逃了。
是的,派出城的侍卫毫无生还,连被买通杀人的突厥人尸体都找到了,作为阴谋从来都不缺的太子,魏泰若是还猜不出是元意的计谋,反而相信了是元怡作为,那他也不用再活在这个世上了。
这次的计谋一环套一环,他、腾格里塔拉、元怡,甚至赤那,都成了她玩弄在鼓掌之间的棋子,他们之间的敌对和牵制,完全替她的逃跑制造了充足的时间。
除此之外,还顺道让他们脆弱的同盟关系有了裂痕,相互猜忌,一举数得的好计谋,若是受害者不是他,他差点就要拍手叫好了。他以前只当她有些智慧,就算是使手段也无伤大雅,没想到这次竟然让他吃了这么一个大亏。
其实魏泰还真冤枉元意了,至少赤那这步棋还真不完全是她干的。在她的计划中,也只是想让赤那去闹一下婚礼,阻止拜堂的进行。因为要真是顺顺利利地拜完堂,一掀开红盖头可就露馅了,所以的目的也只不过是想着趁双方扯皮的功夫成功出逃而已。
但是偏偏萧恒猜到了她的计划,还给掺和了进来,以他身份和心计自然不会满意这点小打小闹,所以才会故意透露了元意的身份,才会让赤那把事情闹大,不仅成功地让魏泰和腾格里塔拉的关系破裂,连他与突厥王、赤那的平衡也开始倾斜起来,如今虽然看不见成效,但是裂缝已经存在,那日后的扩大就容易起来。
这也就是当初萧恒为什么嘲笑元意头发长见识短了,当时她能够逃亡已经是不容易,怎么还有闲心去操心家国之事。她没有那么高的境界,当然,她也没有那么大的手笔就是了。
然而,不管怎么说,一直以为萧恒死了的魏泰直接把这笔账给算到元意的身上,心中憋着一股气,只想着把元意重新抓回来,所以在突厥王室的人离开后,直接派人去追踪元意等人了。
一眼心里憋着一股火的,还有赤那。可以说,这个事件中最无辜的就是他了,本来以为抓到了腾格里塔拉和魏泰的小辫子,没想到被算计了一番,两头不讨好,还落了君父的埋怨,自然是想要博回面子。
他知道元意母子逃掉,魏泰肯定不会甘心,所以暗自留意起对方的动静,所以在发现魏泰派出去的兵马就激动了起来,感情对方没有藏人,而是被那女人给逃跑了。在心里鄙视一通的同时,赤那也没有耽搁,也顾不上去王宫请命,直接带着他的五百精兵追踪而去。
为了保险起见,萧恒几人并不是直接回晋阳。按照突厥王城到晋阳的最近路线,应该是出城之后直接往东,但是他们留了一个心眼,绕了一弯,先是往东,然后再北上,最后才往东。他们听不打算从城门回去,而是打算从城堑回去。
当初为了掩人耳目,萧恒消失的理由是去巡查疆界,难保不会被有心人查出蛛丝马迹,于是向来和萧恒寸步不离的萧全被他当做幌子,继续留在了城堑附近巡查,同时也是为了预防万一,若是出了什么事,萧全也能代表他安排一些事情。
就像这个逃跑的路线,萧恒已经让人早一步找到萧全做好了接应。不然就算他再怎么狂妄自大,也不敢带着两百人就在突厥人的地盘猖獗,毕竟很快就会有人追上来。
而最终追上来的会是突厥人,完全在萧恒的意料之内,魏泰的人在中原行军或许不差,但是比起土生土长的突厥人就差远了,所以他们估计就被迷惑得直线追击,正好与萧恒一方形成两条不会交集的平行线,而突厥人才是会与他们交手的一方。
332无伤大雅()
“大人,您与夫人公子先走,属下们断后。”
如此又过了一日,在赤那的追击越来越近时,黎简终于开口进言道,同时还不停地向元意使着眼色,示意她劝导一下萧恒。
元意皱了皱眉头,看向萧恒,这么些天下来,他的脸色愈加苍白了,甚至比她还不如,但是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什么,不停地下令前行,若不是有她在调和,身体早就累垮了。
早在几天前,黎简就提出让萧恒带着元意和鸿奴先离开,他没有答应,然而,处于大家意料的是,萧恒没有再反对,而是拍着黎简的肩膀点头,说道:“再过一天,萧全就能派兵后援,你们尽量与突厥人周旋,不用硬拼。”
黎简点了点头,安排了五十名的兵士给萧恒,让他们从简出发。
这一路上元意和萧恒的身体都不好,鸿奴又小,里里外外都需要人照顾,浅碧就算了,她一个当侍卫的伺候不过来,使了最大力气的还是思恩,事无巨细,伺候得妥妥当当。
当然,也正是以为如此,元意才发现了她的异常,虽然一样是细心恭谨,但是在伺候萧恒的时候,她的眼神异常地柔和,就像看着心爱之人似的。
或者说,她看的就是心爱之人。
这些天的功夫,大家已经把思恩的功劳一一告诉她,元意心里自然是感激不已,若是没有她,萧恒他们估计损失惨重。但是,在发现思恩的心思之后,心情立马就变得不同,看向她的目光也复杂起来。
她感恩思恩的所作所为,但并不代表愿意自己的丈夫被另一个女人觊觎,就算是救命恩人也不行。
于是,元意再也顾不上心中的别扭,主动接过照顾萧恒的一些琐事,如此几次之后,思恩也看出来,没有说什么,转而去和浅碧伺候鸿奴,脸上的神色愈发地恭谨。
元意轻叹了一口气,思恩向来知道自己做什么,为人颇有气节和仁义,自然不会做出那些小人行径,只是心中多多少少有些膈应。
思恩的心思太过隐晦,就是萧恒也不知道,但是在看到本来还对他若即若离的元意突然殷勤起来,再看她自以为隐晦地看向思恩的戒备眼神,心中立马就明白过来。
她果然还是改不了醋坛子的性子。
萧恒颇是好笑地看着好戏,脸上却是装作一无所知,看着她鲜活的样子,心中多多少少好受了些。不过,元意身体终究还是不好,他不忍让她操劳,最后还是让思恩继续伺候他,让元意得空好生休息。
但也仅仅如此而已。元意虽然对他上心,却不爱与他说话,与鸿奴相处的时间比反倒比他还要多一些,萧恒看在眼底,急在心里,打算找个时间与她谈谈。
五十多人的速度终究是比两百多人快多了,一日下来就是之前的两倍,入夜之后,士兵扎营休息,夜晚寒凉,萧恒早早地进了帐篷,哄了鸿奴睡去,才等到元意姗姗地钻了进来。
之前虽然说是简行逃命,但是帐篷还是不少,元意以鸿奴还小,怕不小心碰到萧恒的伤口唯由,带着他住了另外的帐篷,与萧恒分开,所以除了众人围绕的白天,就算是夜晚,萧恒和元意也未曾有机会独处过。
于是在离开之前,萧恒动了小手脚,少拿了一顶帐篷,元意就不得不和萧恒睡在一处,不然浅碧和思恩都无帐篷可睡。
磨磨蹭蹭了一番,元意终究还是躺了下来,好在中间还隔着一个鸿奴,才没有让她觉得尴尬和无措,然而,尽管如此,她的心里也颇是不宁静,脑袋中纷纷扰扰地闪过诸多的画面,毫无睡意。
突然间,她的肩膀上搭上了一只手,她的眼睛猛然睁开,本能地低呼了出来,却又很快就反应过来此地是何处,压抑住了喉间的声音。
同一时间,她被揽进一个宽广的怀里,大手在她的后背轻缓地拍打着,低沉的男声在她耳边低低地响起,“意儿,别怕,是我,是我。”
元意平复了心脏急速的跳动,侧头看了过去,原来是萧恒不知道何时跑到她这一边躺下,悄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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