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安源扫了萧恒一眼,淡淡地点点头,走到元意闺房前,轻扣了几下房门,朗声道:“新郎来了,新娘子该出门了。”
萧恒满脸激动地看着房门,觉得时间难捱地紧,恨不得就此闯进去把元意抱出来走掉,哪管这么杂七杂八的规矩。好在闺门就在这时候打开了,没有给他冲动的机会。
只见一个身形窈窕高挑的女子身着大红色喜庆的合体嫁衣,身材玲珑,纤侬合度,鸳鸯戏水的绣鞋踏上铺地的红毡,裙裾微扬,莲步微扬之间,就是许多妙曼多姿的风情。
美人在骨不在皮,单是这一剪风情,就足见红盖头遮掩下的女子有多么地媚色风流。跟随萧恒而来得各家公子纷纷起哄,拍着他的肩膀,挤眉弄眼道:“你这小子,艳福不浅呐。”
萧恒这时哪里还理会那些人的打趣,满心满眼都是元意的身影,直愣愣地盯着她眼珠子都不带转,待看到元意趴上安源的背上,被他背着走过来时,眼角更是一抽,恶狠狠得盯着他。
他萧恒大爷的媳妇,自个儿连小手都还没摸过呢,尽被这小子占了便宜。究竟是哪个老古董订狗屁的规矩,凭什么要让兄长背上花轿,普天之下,还有哪一个比他这个未来夫君有资格。
萧恒一边磨牙,一边看着安源慢悠悠地把元意背上花轿,才迫不及待地凑过去,隔着帘子,讨好问道,“意儿,你坐好了没,坐好了咱们就走咯。”
元意顶着几斤重的礼冠在红盖头下翻了一个白眼,这货就没个正经,这时候新娘子哪能说话,他这不是废话嘛,这存在感刷得也特没下限了。
对于她的沉默,萧恒不以为杵,其实他只是意思意思地问一下而已,也没打算让她回答,没见他一问完话,就回首吩咐轿夫:“起轿吧,走路稳当点,别颠了爷的媳妇。”
这厚脸皮的,还没拜堂就不知羞地口口声声喊媳妇,旁边的朱家子弟都对他怒目而视。
偏偏萧恒这厮没个自觉,还笑眯眯地朝他们拱拱手,让乐师奏起了鼓瑟,唱着凤求凰,逶迤地出了朱府。
出了大门,他翻身上马,骑在花轿前头,前面有人鸣炮开路,后有礼乐融融,旁边聚集着一大群看热闹的京城百姓,萧恒脸上喜气洋洋,笑得愈加风流不羁。
这阵势好,他巴不得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萧恒娶了朱府的四姑娘,免得一个两个的宵小觊觎他家媳妇。
外边花炮鸣锣震天,元意坐在花轿里却是苦不堪言,这花轿走得再稳当也是人抬的,偶尔颠簸一下也让她吃尽了苦口,稍稍动了动脖子,都能听到咔嚓咔嚓的骨头响。早上腊梅塞给她的几个凤梨酥早就消化完,现在饥肠辘辘,恨不得把手里红彤彤的苹果给啃了。
还好她理智尚存,只好闭上眼补眠。不知过了多久,轿子终于停下,落地声把她惊醒,随着嗖嗖嗖的三声射箭声罢,轿子的门被打开,光亮顿时涌进,一头光滑的红绸被一只温热的大手塞在她手里,恰好外边响起一声清喝:“请新娘下轿。”
元意之前得了嘱咐,暗暗留心,小心翼翼跨过轿前的马鞍子,踏上红毡,牵着红绸的一头,跨火盆,踩瓦片,才终于到了大堂。她僵着身子,晕晕乎乎听着赞者一会儿跪拜,一会儿起身,直到最后一声“夫妻对拜……礼成”之后,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样繁琐累人的礼仪,她下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遍。
她的手被萧恒牵着,手心弥漫着湿热的触觉,却是不知是谁沁出的汗水。一路走向新房,萧恒在一旁提示着哪里有门槛,哪里是平地,细声慢语,这贴心的模样,顿时让元意对他增了几分好感。
好不容易等到回了新房,刚一坐下,掩在红盖头下的脸庞瞬间扭曲,夭寿哦,她怎么忘了床单下还撒着花生、桂圆、莲子、核桃、枣子等等杂七杂八的东西。
萧恒感觉到手中顿时收紧的力道,感受到底下膈得厉害的触感,心里明白了七七八八,桃花眼中飞速地闪过一丝笑意。
这时候喜婆终于凑过来,嘴里说着吉祥话,把元意和萧恒的头发各挑起一缕,打了一个吉祥结,分开装到两个香囊里,放在新婚枕头下。
“新郎新娘夫妻结发,从此白头偕老,恩爱不相疑。”
喜婆的话音刚落,早就聚在喜房里的各位年轻媳妇嬉笑起来,元意还听到不少熟悉的声音,其中就有道清亮的声音属于睿王妃,只见她笑道:“从远,你这小子,还傻愣着做什么,还不挑盖头。”
萧恒连忙点头,从喜婆上接过五彩如意秤杆,稳了稳稍稍颤抖的手,一把挑开了绣着活灵活现的鸳鸯戏水红盖头。
元意只觉得一直遮掩住视线的障碍物骤然滑落,微微眨了眨眼,就对上萧恒呆愣痴迷的眼神。方才嘈杂的声音顿时隐没,只剩下一阵阵低低的抽气声。
淡眉如秋水,不描而黛,樱唇如娇花,不点而丹。冰肌玉骨,神采湛然,如良质,如温玉、如华服,闪灼文章,神女洛神,不外如是。
京城中传闻朱家女子美貌无双,她们还不信,觉得只是无知百姓在瞎起哄,还在心中不岔许久,今儿个在洞房看见朱家来的两个女儿,也不过中人之姿,哪里有旁人说得夸张。
直到新郎官挑开了盖头,她们才知道,坐在喜床上的朱家四女才是最出色那一位,那姿色,比传言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何为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她们今儿个总算是见识到了。
再说萧恒,在挑开红盖头的那一刹那,脑子一蒙,眼中除了面前那张娇艳无双的容颜,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他一直知道元意长相出色,不然他当初也不会见色起意地缠上她,但是后来和她相处渐觉有趣,反倒忽略了她的长相,况且她平日里都是素面朝天,哪有如今这样盛装打扮,容光艳艳,就是十成的颜色,也提成了十二成。
他的目光灼灼,似乎要把她化掉,饶是元意脸皮再厚,这架势也招架不住,双颊晕红,微微低下头。
好在喜婆是见过大阵势的人,起先回过神来,捧了一碟子生饺子过来,用喜筷夹起一个,递到元意嘴边,示意她吃掉,而后问道:“生不生?”
元意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崩裂,皮笑肉不笑道:“生。”还好她腹中空空如也,不然她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吐出来。
“扑哧”一声,萧恒笑出声来,他还从未见过元意如此吃瘪的表情,想起之前被她欺负的种种,顿感解气不已。
元意恼怒不已,她这般受苦,还不都是因为他,饥饿劳累的人脾气特别大,萧恒这一笑彻底惹毛了她,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在心里给他划上了一记,看她以后怎么整他。
萧恒浑然不觉自己惹了祸,被元意那媚意横生的一眼电得身子都酥了半边,恨不得现在直接洞房就得了。可是他还得去前边敬酒,心中又瘙痒难耐,便壮着胆子一把搂住元意的腰,低头在她唇上浅尝一口,丢下一句“意儿,等我”就一溜烟窜出了新房。
067龙精虎猛()
萧恒离开后,刚刚尚且压抑的声音顿时喧闹起来,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不时还用或是调侃或是嫉妒的眼神看向元意,好不热闹。
被萧恒打个措手不及的元意还在呆愣之中,一听屋里人的议论,立马涨红了脸。感觉到投在身上的各色眼光,元意难受得浑身不自在,只好低头装羞涩,心里却不住地暗骂萧从远那厮,他不是花名在外吗,怎么像是八百年没见过女人一样。
这时睿王妃云解容抚掌而笑,调侃道:“这还是本妃第一次见过如此猴急的新郎,自打掀了盖头,眼珠子就恨不得黏在新娘身上了。要我看,他恨不得现在就洞房了。”
旁边有一位妇人嘻笑附和,道:“可不是么,新娘子这副好颜色,要是我,我也不想出去了。”
有两人开头,屋子里的妇人都叽叽喳喳地开口打趣,因为都是已婚妇人,偶尔有一两个胆子大的,一两段荤段子拈手而来,惹得众人既是嬉笑又是打骂,嘈杂得很。元意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又累又饿又闷,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
“我们不过是嬉闹几句,怎么,四妹妹不耐烦了?”在众人嬉笑的嘈杂声中,一道不大不小的声音蓦然响起,因为显得略有尖刻,异常地突兀,众人俱是一愣,循声看去。
只见房间的角落里,坐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女人,面容只是清秀,旁人却不敢小觑,只因她不是别人,而是新娘的嫡姐,太子侧妃元怡。
自打新娘进门来她都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一开口就火药味十足,众人面面相觑,心里都有几番计较。
元意抬头看向人群,这才发现不仅元怡来了,就是元柔也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此时正皱眉看着元怡。再看睿王妃,正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一副事不关己,看好戏的架势。
她的脸色一淡,暗自思索,时隔已久,太子求娶的真相,想必元怡已经能猜到了七七八八,以前在娘家时,元怡都时刻地想着落她面子,更何况现在,怕是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吧。
“二姐有所不知,这头上的凤冠足足有三斤重,戴了一天下来,脖子酸得轻易不能动弹,当然会不耐烦。”她笑盈盈地环视了一遍房里的众人,继续道:“二姐若是不信,可以随意问问在座的夫人,哪个大婚时候没吃过苦头。”
在座的各人连声附和,能坐在这儿的,都与萧恒有沾亲带故的关系,自然不会让元意下不了台。更何况她的话也在理,被她这么一说,各个都想起自己大婚时的情景,对元意更是感同身受,神态语气都和善了许多。
刚刚附和着睿王妃打趣元意的妇人更是上前来拉住她的手,和善地笑道,“恒哥儿媳妇说的不错,头上插着满头的凤钗确实难受,你也不用拘束,这会子解了头钗也是使得的。”
元意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坐到妆台前开始拆头钗,元柔见此便过来帮忙,忙活了一通,才终于解下了下来,只剩下一两个头钗固定住发型。
觉得终于活了过来的元意,诚心地与那妇人道了一声谢,“要不是您,我还要傻乎乎地受罪一个晚上呢。”
周氏闻言一笑,道:“都是自家人,你也别和我客气。恒哥儿叫我夫君一声堂哥,若不嫌弃,你叫我一声大嫂就是。”
父亲在家时就与元意说了萧家的人事,她知道萧恒还有一个大伯,虽然不是嫡亲,但是两府的关系很好,略作思索,就知道眼前的妇人是谁了。元意便从善如流地叫了一声,“大嫂。”
元意如鱼得水地与旁人谈天说地,元怡的脸上却沉得几乎能挤出水来。元意刚才那番话听起来和善,仔细一想,又何尝不是讽刺,在座的各位,除了她没有带过凤冠之外,哪个没有带过。
想到旁人若有若无的嘲笑视线,元怡眼底血红,若不是元意,她说不定也是大家族的正头娘子,又怎会嫁入东宫,受着太子的折磨不说,还要应对时不时找茬的太子妃和一大堆的女人,短短的几个月,她过得比之前的十几年还要艰难。
如此一想,元怡觉得元意掩唇低笑的模样愈发刺眼,恨不得亲手毁掉这一切,她突然想起正在前头的太子,嘴角慢慢挑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再说萧恒偷了一个香吻,急忙溜出房门后,脑子就晕乎乎得厉害,一路上就不停地回味起那一瞬间的馥郁柔软,剩下的那一半边身子随即也酥了下来。
他打着飘走进大堂,发现里边已经开席,宴会酣畅,空空的酒坛子丢了满地。有眼尖的看到他走进来,视线一凝,拍案取笑道:“萧从远,难道你洞房了才出来不成,看你腿软得都站不住了。”
被他这么一说,周围的人目光立马聚集到萧恒的身上,自然也发现了他的异状,还是开话的那一桌,立马有人接话,故作惊诧道:“啧啧,这也太快了吧。”
“说不定是最近逛花街,掏空了身子。”
“说的不错,看他唇上还沾着胭脂呢。”
“我记得我爹有一坛虎鞭酒,可以偷出来送给从远补补身子,毕竟新婚燕尔嘛。”
“此举甚好,子民兄够义气。不过,咳咳,想不出来诶,看你爹一副人模人样的,竟然会藏着这种好东西……”
这一桌都是一群年轻公子,锦衣玉冠,养尊处优,那一副风流的模样与萧恒如出一辙,不用想就知道就是萧恒的那群猪朋狗友。此时他们已经从调侃萧从远到探讨各类酒的特殊功效,凑在一起笑得下流猥琐,窃窃私语,任谁看了都知道说得不是什么好话。
萧恒急忙擦掉唇上的胭脂,气呼呼地怒视这一群拆台拆得不亦乐乎的损友,猛地拍了拍桌子,道:“你们胡说什么呢,敢取笑本大爷,不要命是了是不是。”
那几人俱是脖子一缩,讨好地笑笑,拍马屁道:“是我们错了,大爷您是谁啊,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怎么会是银枪蜡头。”
“对对对,您老人家洞房不可能会这么快。”
“说的不错,起码得一个时辰。”
“错错错,是两个时辰。”
“你们都大错特错了,萧大爷龙精虎猛,岂是能用时辰能衡量的了的?要我说,一天一夜都算是少了。”
最后那人话音刚落,四下俱是一静,全部的人俱是惊诧地看着他,原来是他刚刚一激动,便扯着嗓子手舞足蹈地大喊,本来只是周围的人听到几人胡诌,这下全都听到了。
萧恒看着自己泰山大人青黑的脸色,嘴角一抽。飞速地把人按回凳子上,低声警告了一声闭嘴后,才对着众人打呵呵道:“子民喝多了就会胡扯,别管他,来,咱们喝酒。”
众人都很给面子地举杯了一饮而尽,继续和旁人谈天说地,表面上看着是若无其事,但是心底怎么想却是不知道了,说不定明天就流传出一个萧恒孟浪轻浮的罪名来。
这时候魏乾朝萧恒挤了挤眼,拿起酒杯对他道:“来来来,新郎官,为了你的龙精虎猛,咱们来干一杯。”
萧恒似笑非笑爱地睨了他一眼,道:“怎敢与王爷相比,您可是夜夜当新郎。”
别看魏乾一副龙章凤姿,意气凌然的样子,和萧恒混在一起的能有什么好货色,一样的风流不羁,后院不知塞了多少女人。
看到魏乾一副郁闷的样子,太子魏泰眼中却是划过一丝满意之色,如果他的各位弟弟都能三弟一样当个富贵贤王,他该省了多少事。
“三弟,今儿个是从远大喜的日子,你就别打趣他了。”魏泰看向萧恒,眼中闪过一抹阴沉,继续道:“不过,本宫倒是想闹一闹从远的洞房。”
萧恒的脸色变了几变,眼中闪过一缕暗芒。魏乾一听不妙,连忙开口道:“皇兄,春宵一刻值千金,从远难得成亲,咱们还是饶过他这一回算了。”
魏泰转了转手中的琉璃水晶杯,薄唇微勾,眼色阴沉,“本宫若是非去不可呢?”
魏乾还欲说什么,被萧恒一把拦住,只见他朝太子拱了拱手,笑得一脸和煦:“既然太子要求,在下自然应允,不然若是让您日后寝食难忘,在下岂不是罪过。”
魏泰眼眸微眯,眼神犀利地看了他许久,才大笑出声,道:“本宫果然还是喜欢聪明人,一点就透,萧从远,你不错。”
萧恒淡淡一笑,桃花眼中平静无波,“太子谬赞了。”
之前的事情似乎未曾给萧恒造成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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