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腾格里塔拉的身份,似乎有些尴尬,应该是混杂了其他民族的血统,这就不难解释他府上的下人这番明显的特征了。
308不相为谋()
大王子赤那逗留了一个多时辰才离去,元意早有先见之明,让浅碧带着鸿奴回去休息,不然光是让他在这儿看着对方那副盛气凌人的眼色,恐怕这几日都会惊梦连连。
“他是大王子赤那,父王正妃的儿子。用你们中原的人话说,就是嫡子。”送走了那尊瘟神,腾格里塔拉突然摆出一副要和她谈心的架势,神情隐晦,“而本王的生母,不过是一个伶人胡姬而已。”
元意早已累极,本来要离开,听到他的一番心绪剖白,一下子就顿住了脚步。并非是为他语气中的压抑和不幸的遭遇而心疼,而是想着趁机能够听到一些关于突厥上层的内幕,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于是她难得地没有和他呛声,算是和气地说了一声,“英雄不问出处,阁下又何必介意你的出身,就是我,也不过是庶女而已。”
腾格里塔拉低下头,深邃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抹柔和,他的眸子里映着元意的身影,她正站在灯火阑珊处,身后是来来去去的奴仆,还有那些缓缓离去衣着鲜艳的姬妾,唯独她的身姿突兀鲜明起来,连想来孤傲的五官也被烛火染上了柔和之色。
他的脚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走进她,而是看着天边漫漫的星辰,刀削斧刻的面容渐渐冷漠起来,“不错,本王从来都没有输给他过。大王之位,将来必须是本王的。”
元意的眸光一闪,“那我现在此预祝阁下得偿所愿了。”
“你似乎很笃定本王会成功?”腾格里塔拉转头看她,眼神隐隐有些期待。
“阁下不仅手眼通天,还能屈能伸、不折手段,又怎么会不成功。”
先不说他在晋阳的势力,再说他以一国王子的身份,不仅亲自来抓她,在大王子赤那的面前,又表示得极为隐忍,这样的人,向来都是难缠的角色。
腾格里塔拉眼神一闪,却没有分辨,反而深深地看了元意一眼,“有些事,有舍才有得。”然后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又沉了下去,连句告别都没有,转身就走了。
元意撇了撇嘴,收紧了身上的衣服,她好歹也是陪他站在大厅口吹了半天的冷风,最后还一点风度也没有,果然是野蛮人一个。
回到住处时,鸿奴还没睡,初雪正陪着他玩耍,她仔细地观察了他一番,发现他毫无之前的阴影,松了一口气,替他清洗一番,才哄着他一起睡去。
第二天起床,浅碧找了机会告诉她,尾随的二百多铁血兵已经悄悄潜入突厥王城,已经开始着手打探萧恒的下落。
元意精神一震,吩咐浅碧在府上打听近日王城的消息,她也打算找腾格里塔拉探探消息,可惜的是,这些日子都没见着他的身影,倒是有不少姬妾打扮鲜艳地在她的眼前晃来晃去,当然,也仅此而已,她们还没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眼看日子就这样过去,浅碧那边也没有打探到什么消息,元意开始不耐烦起来,不知道腾格里塔拉究竟打的什么主意,竟然像是把她冷置起来的样子。
终于在某一天,腾格里塔拉终于出现在她的院子里,就坐在厅上喝了好几碗奶茶,才看着元意说道,“你是否还记得本王掠你过来的原因?”
“一笔交易。”因为腾格里塔拉反常的举动,元意心中就有些揣测,如今听到这样的问话,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在了实处,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腾格里塔拉沉默了半晌,又喝了一碗奶茶,“你说得对,要与本王交易的人今日回城了,你可以过去。”
原来是那人不再城中,难怪她能够待在王府这么久。她回过神,发现腾格里塔拉正神色诡异地看着她,眉头一皱,却还是开口客套道:“多谢阁下这些日子的照顾,我们母子感激不尽。”
“难道你就一点儿也不好奇对方是谁?”
腾格里塔拉问了一句,元意淡淡地笑了起来,看着天空的蓝天白云,脸色变得复杂隐晦,“除了魏泰,我实在想不出谁有这个能耐,能够说动阁下你亲自来晋阳抓人。”
听出元意话中的讽刺,腾格里塔拉突然笑了,“你果然什么都明白。不过,你也着实令人心寒。”
元意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皱着眉头看着他。
腾格里塔拉却没有给她解释的意思,反而冷着一张脸留下一句,“你们收拾东西,下午就走吧。”然后就甩袖离去,背景就像那天晚上那般决绝。
客厅一下就空了下来,元意坐在位置上没有动,杵着下巴看着茶碗里奶白的色泽,还有袅袅升起的白烟,直到细细长长的烟雾都化作透明的虚无,她的抬起眼眸,清幽的眼底,是一片怔然。
因为不过只是住过几天,东西并不多,主要是鸿奴的一些东西,还有腾格里塔拉让人给她准备的衣服,她也毫不客气地让浅碧收拾了,省的以后还要再麻烦。
午膳是在院子里用的,元意虽然不知辗转去了魏泰的那里会有什么变故,但是有一点可以很明确,去了魏泰那里,可以方便得到萧恒的消息。
这么久没有得到他的消息,她都快急疯了!
元意辗转了一个中午都没睡着,好不容易有了些睡意,浅碧就来提醒她该离开了。
把鸿奴叫醒,收拾妥当之后,一起去了前厅,腾格里塔拉自然也在,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令她惊讶的人——霏雪。
她眼中的惊诧太过岷县,霏雪想必也看得出来,然而她只是神情淡淡,贯彻着对元意冷漠的态度,只是说了一句,“夫人,请走吧。”
霏雪的处置,萧恒曾经和她说过,已经被反倒郊外的一处庄子,那个位置应该很隐蔽,不然太子身边的得力大将苏青也查不来,那么,她一介女流,又是怎么到了突厥人的地方,而且还成乐魏泰这一方的人。
她可以还记得很清楚,萧恒之前会对霏雪下毒残害花眠一事多有纵容,完全是因为她那个被流放到边关的父亲是昔日睿王,也就是当今圣上的亲党,在圣上登基,大赦天下的时候已经被提回京都,她此时应该在京城当大小姐才对啊。
不过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表示出来,不管她的身份如何变化,都不能越过她就是了。忽略她眼中隐隐的忌恨和嘲讽,元意没有再理会她,而是冲腾格里塔拉点了点头,抱着鸿奴走出了院子。
霏雪清丽的面容微微扭曲了一下,却又很快就掩饰过去,对腾格里塔拉客套地笑了笑,道:“多谢王子阁下的帮忙,我家主子来日会亲自登门拜谢。”
腾格里塔拉掩住眼底的阴郁,语气微寒,“你家主子出了什么事?”这一时刻难道不是他思渴已久吗,只是派一个低贱的女人来接她是什么意思,如果他不需要
旁边人的冷意太甚,霏雪的身子微微一抖,立马低下了头,解释道:“主子的身体有些不方便,不能过来,如有冒犯,请王子阁下见谅。”
腾格里塔拉眼中闪过一抹了然,点了点头,他忽看了看正在缓缓离去的元意背影,薄唇微抿,对霏雪说了一句,“那就不劳烦他过来了,到时候我亲自去探望他。”
霏雪连忙俯身应是,再次抬头是,看到的只是腾格里塔拉消失的黑色袍角,她苦笑了一声,连忙跟随着走了出去。
出了王府的大门,就看到门口停着一辆极为奢华的马车,没有中原的精致,但是别有一番大气,这样的马车元意曾经在街上看过,一般都是突厥的一些贵族才能使用的。
在马车的前边,站着一个男子和几个侍卫,那个男人也是她的老熟人——苏青。这一下,她大概能够理解霏雪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夫人,请上车,主子在府上等您。”一看到元意,苏青就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掀开马车的帘子,让她进去。
元意看了浅碧和黎简一眼,抱着鸿奴进了车厢,车厢里装饰舒适,还有一些书籍,都是一些经理治理之书,经常有人翻动的痕迹,大概是魏泰的专用马车。
随后初雪也没抱着上来,元意让鸿奴与初雪玩着,车窗突然被敲了一下,元意挑了挑眉头,掀开纱网,对着外边的男人说道:“阁下有什么事吗?”
腾格里塔拉突然没有了言语,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直到捕捉了她眼中的不耐烦,才冷着脸说了一句,“如果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让你侍女找我帮忙。”
元意稍稍意外了一下,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睛,有一瞬间的狼狈和躲闪,她像是被灼烧了一般,连忙别过头,客套道:“多谢阁下惦念,我会的。”
尽管这样回答,但是她还是打定主意还是不要找他为好,小事没有必要,大事,想来他也不会愿意。道不同,不相为谋。
309再见魏泰()
元意放下纱窗,倚窗看着正在嬉戏的鸿奴和初雪,陷入了沉思,马车已经开始启动,碾过青石的声音依稀传来,她侧首看向窗外,正好看到霏雪,她的身边跟着的是苏青,对方不知道和她说了什么,垂着脑袋,羞涩地露出了一抹笑容。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窥视,苏青和霏雪不约而同看向车窗,各自脸色都不同。元意丝毫没有被发现的尴尬,而是平静地收回了视线,垂目沉思。
车子大概行走了一个多时辰,鸿奴都累得窝在元意的怀中睡去,车外才响起苏青的声音,“夫人,到了,请您下车。”
元意用斗篷把鸿奴裹好,才带着初雪一同下了车。出了马车,她才发现此处并非城中心,此处地处幽僻,房屋稀少,而呈现在她眼前的府邸却建造得大气磅礴,虽然空荡荡地没有人影,但是从浅碧和黎简瞬间紧绷的神情可以看出,这周围布置的侍卫绝对不会少。
府邸中很快就有个一太监模样的人迎了出来,元意对他还有些影响,当年就跟在魏泰身边,没想到他也跟着逃亡到突厥。
“夫人,请随奴才进去吧。殿下等候您多时了。”小温子弓着腰,引着元意进府,元意扫了他一眼,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开口问道:“可有厢房,我先带我儿安置,再去拜见你家主子。”
小温子连忙点头,应和道:“是奴才疏忽了,殿下吩咐了,务必要听从夫人您的要求,如果夫人您有什么需要,请务必和奴才说。”
元意讽刺地扯了扯唇角,低头看着鸿奴熟睡的小脸,眼中才流露出温柔之色。
厢房早已经有了准备,就在正院不远的厢房,元意看在眼里,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小心翼翼地把鸿奴放在床上,留下黎简看顾之后,才带着浅碧一起去了正院。
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元意就进了正院,这里有不少侍卫守卫,看着小温子带着元意进来,俱是恭敬地弯腰行礼,在将要踏步进入房门的时候,她的脚步一顿,目光落在门口的一个身材高大的侍卫,疑惑地问道:“我是否在哪里见过你?”
那侍卫微微一愣,却又很快就反应过来,连忙答话,“属下关山,见过夫人。”他犹豫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属下曾受殿下之名保护夫人,却不慎让夫人跌下山崖,请夫人降罪。”
看着跪在她面前的男子,元意恍然大悟,去岁她在别院被绑架,而这个关山,就是为首那个黑衣人。这个的突厥之行还真是奇妙,尽是遇到一些渊源颇深的故人。
时过境迁,她也不想再斤斤计较,况且罪魁祸首还在里面呢,于是她对关山说了一句,“起来吧。”便进了屋。
屋子很宽敞,帘幕重重,桌椅宝瓶,名画宫灯,无一不名贵,隐隐透着奢靡,房间里虽然点着香炉,幽香阵阵,但是一点儿也没有掩饰掉浓郁的药味。
难道是魏泰受伤了?
就在这时,哐啷的一声,瓷碗被摔碎的声音突然传来,一个沉闷阴郁的男声响起,带着怒意和嫌恶,“滚,连伺候人都不会,还不如一个贱婢。”
之后就是悉悉索索的收拾声,不消一会儿,帘幕被一只有些苍白的手掀开,露出一个形容憔悴,眼神木然的女人。她的衣服上还沾着些药汁,整个人显得异常狼狈,乍一看到元意,本来灰寂的眼睛瞬间充满了色彩,手中提着的食盒掉在地上,她浑然不顾,清秀的面容变得扭曲,指着元意失声大叫:“是你!怎么会是你?你竟然没有死!”
元意神情也变得诡异,看着眼前失态的女人,心绪翻腾,“倒是让你失望了,元怡,你还活着,我怎么敢死去。”
元怡清秀的脸庞瞬间变得扭曲,双眼发红向元意冲过来,伸出手就要掐元意的脖子,恨恨道:“你这个贱人,你怎么还活着,都怪你,都怪你”
她像是陷入了魔怔似的,执着地要杀元意,元意如今已非吴下阿蒙,经过坚持不懈的锻炼,虽然不能说武功绝顶,但是比起寻常女子还是绰绰有余,还没等小温子护驾,就连忙闪到下边,浅碧也连忙护在她跟前,防备地看着元怡。
小温子见势不妙,连忙把关山叫进来把元怡制度,元意站在一旁,看着犹在破口大骂、和乡村野妇毫无差别的元怡,心中即使悲凉,愤怒又是心有余悸。
当初明明是她故意栽倒让她的马车摔下山崖,事到如今,不仅毫无愧疚不说,竟然还要杀了她。
心思恶毒,毫无血脉亲情,竟然恨不得她去死。她的心思究竟扭曲到了何种程度!亏得还劳累父亲因她而心存愧疚,为了她白了双鬓。
看她的样子,已经是疯得六亲不认了。
元意的心有些寒,问着护在她身前的小温子,“她是怎么和你们在一起。”
因为父亲的缘故,她也向萧恒了解过元怡的消息,知道她当初独自一人留在山上。不管是她还是萧恒,都以为元怡已近丧生狼腹,没想到竟然还能和魏泰凑在一起。
最重要的是,她能在魏泰手下活到如今,也是个奇迹。
小温子的神情有些隐晦,似乎不想说,但是大概怕隐瞒会让元意不悦,最终还是简单的说了一句,“是奴才偶然在人贩子那里看到娘娘的,当时娘娘的状态就有些不好了。”
元意沉默了半晌,别过头,没有再看元怡面目狰狞的模样。想她也是朱家嫡女,身份高贵,就算是一国之后也当得,如今却轮落到这番境地,这已经不是一句造化弄人能道的尽了。
元怡很快就被关山等人带了下去,还未等她从怅惘中回过神,帘幕后面又走来了一个人,正双眼灼热地看着元意,深情地叫了一声,“意儿。”
元意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连忙侧头看过去,就看到了之前元怡站立的位置,出现了满目殷切的魏泰。
他受了伤,身上正绑着绷带,甚至有些站立不稳,还要扶着东西才没有摔倒。大概失血过多,本来白皙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嘴唇也稍稍褪了些颜色,但是与脸色相比,还是异常突兀。
元意瞬间就挺直了脊背,她如果有尾巴,这一刻想必已经警惕地竖起,然而她只能把戒备深藏在眼底,虚假地客套道:“魏公子,许久不见。”
魏泰并没有因为元意的疏离而发怒,反正她从来就没有给过他好脸色,要是露出异常殷切的态度,他才要觉得不正常。让他不虞的是,元意对他的称呼。
魏乾登基之后,就以太子弑父为由,把他贬为庶人,并在全国通缉,而他的妻族和母族也遭受了同样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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